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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节目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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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楔子
我叫尉北璀,是尉少白家的儿子,你问尉少白是谁?去,你还是不是咱大尉朝的人啊,想我大尉朝,名扬海内外,万国来朝,比咱印象中的唐朝也是不差的。[txt全集下载wWw.80txt.coM]
哦,你肯定不是大尉朝的,能看见爷写的这段话的,肯定不是咱大尉朝的人。不过看爷说唐朝,你一定能猜到,爷是来自跟你们一样的光辉岁月的人哪,咱这是穿越了啦!
而且,重点来啦,这大尉朝,咱以前学历史的时候可完全没学过,本朝往前追溯,自唐宋之后,咱所熟知的历史就开始拐弯了,元朝压根没有,所以咱应该是在一个架空朝代,对历史的先知不起作用啦,我的王霸之气要怎么释放呢?这是个问题。
爷是次子,上面有个哥哥比我大五岁,下面有个弟弟还是吃奶的年纪,至于我么,风华正茂六周岁,横行无忌的六周岁哇咔咔!
现在正式向你介绍一下我的家人,当当当当,首先隆重出场的是咱亲爹尉少白,别听这名字又小又白的,但他可是咱大尉朝第一人――皇帝是也!说到这里,你们大概也能猜测到咱牛逼的身份了吧?没错!咱就是大尉朝的二皇子――话说排行老二真不好玩,不过冲着这个皇子的身份,二就二吧。无弹窗,最喜欢这种网站了,一定要好评]
你问我是不是太子?将来会不会当皇帝?呃,这个么……我刚才说了我上面有个大哥,已经十一了,按咱大尉朝的继承规矩来看,除非我大哥死了又没有孩子,否则是轮不到我哒,作为亲兄弟,咱可不能诅咒大哥死,更不能诅咒大哥不行,所以咱还是安安分分地当个二皇子吧。
你说后宫兄弟相争很寻常?我一后世穿越的还怕斗不过一个十一岁的孩子?去,慢说爷不是那样的人,就算是,这上面两尊大佛盯着,真敢动歪脑筋,绝对会被打断腿的,真的,咱母后说了,断三条腿,一条不剩。你说咱还敢瞎歪歪不?
啥,你问我母后?我没介绍吗?翻上去看看,哦,还真没介绍!嗯哼,且听我慢慢道来。
我母后就是大尉朝的皇后,我们三兄弟的亲娘,咱大尉朝皇帝唯一的老婆。你说牛气不?独霸后宫啊这是!光凭这,你就知道她不是省油的灯,说断我腿,那是肯定断的。
为了大尉朝的长治久安,为了咱皇室一家人的平安喜乐,爷决定还是收敛起爷的王霸之气,做一个招猫逗狗的二皇子,皇二代,娶十个八个美娇娘,生个胖儿子,美滋滋地过完咱这一生。啥,你说现在是一夫一妻制?开什么玩笑,咱男子汉大丈夫穿越到古代来不就图个三妻四妾、群芳环绕么。哎,算了算了,一个就一个吧,挑个大美人也是不错的,爷上辈子可还是光棍一条,这辈子就冲咱这个二皇子的身份,总能软玉温香的,这么说来还是不错的。
只是在这样一个封建的古代社会里,再没有人能跟爷谈英雄联盟,再没有人跟爷一起炸鸡啤酒世界杯,再没有库里科比NBA,爷真是寂寞如雪啊。
直到在母后办的赏花宴上见到那个叫贾敏的夫人以及她牵着叫林黛玉的小女娃,爷终于找到自己穿越来这个世界的意义,爷是来拯救林妹妹于水火之中的,要揭穿贾史王薛四大家族的真面目,要让林妹妹的儿子过继一个姓林……这个貌似有点难,父皇母后搞不好不会答应,算了这个可以以后再说。
哎呦坏了,林妹妹有了,贤德妃还会远吗?不行不行,咱可不能眼看着父皇老爹出轨啊,一定要把狐狸精找出来赶走!
不过,等等,事情好像跟爷想得不一样?
等爷了解的事情多了,爷发现,爷脑补得有点多,学习得有点少,这个世界有点乱啊亲!
求包邮回现代啊,爷是老古董,玩转不了这样的红楼梦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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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一章
尉北璀撅着小屁股藏身在一棵树后面,探头探脑地看着贾元春等几名女官在皇后的凤华殿进进出出的忙碌,时不时地互相交流几句。[txt全集下载wWw.80txt.coM]然后贾元春拿了一叠子册子进去,便很久没再出来。
尉北璀心里那个急啊,他刚才都看见他家父皇进去了,贾元春肯定是因为父皇在,才赖在里面不出来的。
跟在尉北璀身边的陪读江泽熙颇有几分无奈地跟在尉北璀屁股后头,偏那尉北璀还时不时叫他“躲好一点”,他的二爷哎,这皇宫之中的树木花草均以低矮稀疏不可藏人为要,尤其是皇帝皇后的寝宫、文殿之外,更是讲究个一目了然,这小矮树连尉北璀都挡不住,更何况他这么个十五岁的陪读?
没见来回的宫女侍卫还有那几个女官硬忍着笑假装没看见他们的样子么?真是丢人丢大发了。
凤华殿里,皇后正在一众女官的簇拥下处理文书,如今本是月末,正是各项事务都比较繁忙的时候,而且皇后在外面的产业也正是报账的时候,所以便是皇帝来了,皇后也只是让他一边等着,自有宫女给他奉茶捧上打发时间的书。
大尉建朝后便废除了太监制度,所以这宫里服侍帝后皇子的均为宫女或侍从,此法令是极为当时的文人墨客所诟病的,甚至有那偏激者更是发出“必□□后宫”之说。
然而本朝自帝王起便奉行一夫一妻制度,比起前朝动辄后宫佳丽三千、数十皇子公主而言,便是皇后再“高产”,也不曾超出过十人之数。加之皇子公主一旦成婚便分府出宫,这宫里伺候的宫女、女官就没超过百人之数的,就算加上干粗活的仆妇,皇帝、皇子身边的侍从,也没超过两百人过,有新人入宫也会在极短时间内成为大家的熟面孔,最多的也就是保护皇宫安全的侍卫了,可侍卫是极少有机会入后宫的,这人少了,大家彼此都熟悉,谁谁去了哪里,谁谁做了什么,真的不是那么容易隐瞒的,想做点小动作都是不容易的。并不如那偏激者所期出现大肆□□后宫之事。
其实也是说笑了,便是那有太监制度的前朝,这“□□后宫”之事难道就绝迹了么?太监对食宫女,侍卫或臣子与嫔妃宫女偷情的事也是屡见不鲜的。反倒是本朝,宫中只有帝后二人,想要避人耳目地偷情,这难度系数是非常高的。至于宫女女官和侍从侍卫,若真动了凡心,本朝是不禁嫁娶的,何必做偷情这般高风险之事?
本朝宫女、侍从均是从各地慈幼院中领养回来的幼童,从小就请专人给他们教学,十三岁开始逐渐做一些轻省的活计。txt小说下载wWw.80txt.COM而宫女侍从中有做得极好的人便可能成为女官、侍从官,这其实才是帝后真正得用的人,因为从小的培养,不必担心他们的忠诚。
而像贾元春这般来自于大家族的女儿为女官,不过是帝后笼络人心的手段罢了。她们一般会在十三岁时被送入宫,受两年培训通过考核后才有机会做女官,所能接触的,也不过是一些宫中内务或不涉及前朝政务的文书账册等罢了。
宫女和女官不管什么出身,每月都有休沐日,孤儿们出身的宫女和女官会选择出宫游玩――本朝对女性是相当宽容的,不再是前朝般养在深闺无人识,被外男见到就坏了名声,被男人碰一下就得嫁给他才能保全名声那种,什么贞洁牌坊、三从四德更不再是社会对女性要求的主流。相反只有女儿没有儿子的人家可以立女户,父母死后让女儿当家;死了丈夫的寡妇不必再守节或被亲戚逼迫夺去家产,可自行选择改嫁或守着儿女过日子,即便没有子女也可另立女户,是受到律法保护的。这也是文人墨客们猜测□□皇帝“惧内”的一大理由,不耻他让“女人爬到男人头上”。
而大家族出身的女官们则会选择回家,也是不禁家中为其说亲的。
不过本朝律法规定,男女满十六方可婚配,所以孤儿出身的宫女、女官和侍从会在十八岁后由宫中专人询问其意愿后安排其嫁娶,若想嫁到宫外的便放出宫去,若是嫁给宫中侍从的,宫里年年都会安排一次集体婚礼,然后安排他们出宫担任别的职务。而大家族的女官们若要嫁人,年满十六的,只需跟皇后报备一下,便会将其放出宫婚配。这个年纪并不算大,因为本朝奉行一夫一妻制,和离难度极大,所以大家都对婚姻比较慎重,多相看考虑,许多人都会在十八岁以后才成亲,二十多成亲的也不在少数。不似前朝,门当户对娶个管家的正妻,有那心爱的人纳回来做妾宠爱之,如今可得好好考虑清楚了做好取舍。
不过跟宫女不同的是,女官因是协助宫中管理公务、皇后宴饮出行也常由她们相伴,能接触到更多的才俊人物,而本身因为眼界宽广,当家理事是一把好手,所以总是求娶者众。而女官们若得宫中心意,婚后仍可入宫担任一定的职务。所以,本朝的女官空缺,一贯都是大家族中千金们的香饽饽。只是名额太少,所以竞争激烈。而能够从中脱颖而出之人,哪一个都是极聪明的人,知道什么才是对自己最好的。
所以,尉北璀在门外对贾元春百般忌惮,实际上殿内的贾元春压根不敢往皇帝那里多看一眼,当着皇后娘娘的面搞小动作,以为皇后是瞎的么?更何况,贾元春的心思并不在皇帝身上。
“小二子还在外面撅着?”皇后手中的事务告一段落,便饶有兴致地问身旁的林姑姑。这林姑姑名唤林琅,也是当年由慈幼院中领回来的孤女,因十分得皇后的心意,本人又不想嫁人,便一直留在皇后身边当女官,也是皇后手下第一人,如今也不过三十多岁的年纪,长相十分平和端庄。
此时林姑姑也是忍不住笑意,她好几次假装不经意地从窗边走过,都能看见尉北璀欲盖弥彰撅着的小屁股,还有江泽熙生无可恋的脸。
“是的,二皇子……”林姑姑斟酌了一下用词,“颇有耐性。”
皇帝和皇后都是失笑,这个孩子比太子尉南开要活泼多了,也常闹一些笑话,叫人不知道他的小脑袋瓜里想得究竟是些什么。
皇后吩咐道:“琳琅,你叫人去奶娘那儿把小三儿给抱来,顺便把小二子给我拎进来,这么热的天,他也不怕晒得慌。”若非皇帝拦着说想瞧瞧这孩子到底耐得住多大的性子,她早就把人叫进来了。
林姑姑忍笑去了。
知道自己被发现了,尉北璀是一步步挪进凤华殿的,见他父皇母后都笑眯眯地看着自己,也有些臊了,随即又不管不顾地一头扎进皇后怀里:“母后,你笑话我。”
皇后喊他:“小二啊。”
尉北璀在心底默念一句:来咧,客官你的菜。真受不了自家皇后老娘这样接地气的呼唤,不过一想到自家弟弟那“小三儿”的称呼,又莫名地有了一种平衡感,只能说,幸福感是比较出来的。
皇后点了点他的脑门:“在外面瞧什么呢?”
尉北璀可不知道怎么解释,能说他知道贾元春会变成“贤德妃”,所以一有空就来盯梢?拉倒吧。干脆撒娇卖痴:“我想母后了。”
这是三皇子尉西凌也被抱来了,正是吃饱睡足吐泡泡的时候,这两天皇后比较忙,倒是忽略了他,不过这孩子皮实,有吃有睡的就不怎么哭,反倒显得尉北璀更撒娇粘人。
皇帝先把尉西凌接了过来抱,逗他:“小三儿,来,喊父皇。”
“啪。”尉西凌回应了他一个泡泡声。
尉北璀一下子就转移了注意力,伸手去戳弟弟的脸。
皇后干脆把他们父子三个赶到一边去玩儿,叫贾元春等人把处理好的文书都收拾了起来。完了对贾元春道:“元春你今年十八了吧?”
“回娘娘,是的。”
“上次我问了德亲王,说是婚期定在了秋天?”
听到皇后谈起自己的婚事,贾元春有些羞涩,但还是落落大方地道:“回娘娘,是的。上次休沐回家去,母亲跟我说,已跟亲王定好下聘的日子了。”
“既是如此,这两天你与芬芳交接一下便回家去待嫁吧,到时候我让林琅去为你添妆?”
“谢娘娘恩典。”
皇后这边说着,那边尉北璀愣了:“德亲王?母后,是四叔吗?四叔又要成亲了?”娶的还是贾元春?
“是啊,以后贾女官就是你四婶了。”
说着,皇后见贾元春脸越发红了,便笑着让林姑姑带着所有人都出去了,留他们一家四口到旁边小房间里的榻上窝着。说来,大尉朝的帝后皇子是有史以来最端不住的皇族了。
皇后搂过尉北璀,一起逗着尉西凌玩,才接着对尉北璀解释:“你原来的四婶过世也有两年了,你四叔瞧着贾女官好,贾女官和家里也都乐意,便定了秋天的好日子要成亲。你不是一贯和你四叔好么?趁着现在多讨好一下他家王妃,否则到时候你四叔再有什么好吃好玩的,可轮不上你了。”
尉北璀懵逼了,这难道意味着他四叔会当皇帝?可怎么算也轮不到他四叔啊。再说了,四叔万一真的当上了皇帝,那贾元春也该是皇后啊,哪里来得贤德妃?
尉北璀想得脑仁疼,突然想起他家四叔名讳为尉少德,顿时右拳击左掌,原来如此,旁人称呼他四叔叫德亲王,那贾元春不就叫德亲王妃了?好歹合上两个字了不是?
反正只要不勾搭他家皇帝老爹,咋都行。
只能说,脑补是病,得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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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第二章
元春奉了皇后之令,只得与叫周芬芳的女官交接了一下工作,便收拾了东西出宫回家备嫁了。在线阅读天火大道Http://wWw.qiushu.cc/
其实以她本人的意思,是不想这么早就离开皇宫的,不过能让德亲王娶她,她也是费了不少心思和手段的,自然也是没办法拖的,万一把婚事拖没了,她可没地方哭去。
回到贾家,家里那是热闹非凡,不少人家都派人送来了贺礼,元春之母王夫人更是忙得脚不沾地,脸上却是喜气洋洋,半点不觉得疲惫。
如今贾家是二房王夫人当家理事,给元春置办起嫁妆来那是毫不手软,恨不得把家里一半的东西财产都给她带上。
而贾元春大伯贾赦的继室邢夫人则冷眼看着,酸溜溜道:“元春侄女儿是咱们家这一辈第一个出嫁的女孩儿,嫁妆丰厚些也无可厚非,只一条,必得同时预备一份给我们家迎春丫头备下,迎春才是伯爵长女,这嫁妆可不能简薄了。”
这邢夫人出身小户人家,能嫁入伯爵府那真是意外之喜,并未学过当家理事打点产业,虽不服气贾母将管家之权下放给二房王夫人,却也无可奈何。而她进门生了个女儿迎春之后肚子再无动静,前太太所生之子贾琏与她又不相亲,她便只能想着要多攥些钱财在手,给女儿一副好嫁妆,将来嫁个好人家,她也能跟着享享福。如今这世道,女儿养好了,不比儿子差。
至于贾赦,拈花惹草的性子,专爱勾搭身边的丫鬟仆妇,她也懒得去管,若是那些贱蹄子自愿,且让他们去勾搭,反正便是生出个贱种来,也是分不到家里一分一毫财产的,想来没有哪个会那般傻。
却说王夫人被邢夫人说得一怔,她可从来没把邢夫人和迎春放在眼里,如何会想得到将来迎春出阁也是要陪送嫁妆的?而且真论起来,迎春才是伯爵之女,他们二房如今不过是因着老太太压着没分府才暂居伯爵府中的。不过若分家,除了爵位和府邸必定是传给长子的外,其余家业他们二房也是可以平分一半的。所以贾母让她管家,便是贾赦也没太过反对。
只是王夫人也顾忌贾赦,怕他见她给女儿嫁妆太多闹将起来,只得顺着邢夫人,给迎春也备了一样规制的一份嫁妆。qiushu.cc [天火大道小说]却欺邢夫人眼光不行,王夫人以次充好,甚至混了不少瑕疵、鎏金之物进去,论真实价值还不如她给贾元春的十分之一,而邢夫人也没瞧出来,只看着数量可观,就喜滋滋地叫人锁了起来。
只迎春倒是看了出来,却也没说,这等嫁妆,已经是她想都不敢想的了。她自己也不知怎的,被那孙绍祖作践终是伤重不治后,醒来竟回到了小的时候,还成了邢夫人的亲生女儿,不再是透明人儿,而是真真正正有人将她捧在手心里疼爱的。
如今迎春回来已经两年了,瞧出这府里竟是大不相同的,首先这府里再不是原来那般大,煊煊赫赫数百家奴仆从,不过原来四分之一大小,丫鬟仆妇们也都是签了用工契约的,虽有各房主子得用的经年老人,但没有错综复杂关系的家生子儿。
待得她慢慢了解,才知道,这大尉朝自建国以来,不仅废除了太监制,还废除了奴隶制,改为雇佣制度。所以上至这宫里的宫女、女官、侍从、侍卫,下至达官贵人、商贾富户家中所用做事的仆人随从,跟主人家都属于“雇佣”关系,再不是前朝那种生命财产都攥在主子手里的家生子儿,可以随意打杀发卖的了。在本朝,拐卖人口是重罪,尤其是拐卖妇女儿童的,一经发现,立斩不赦。而若有那丧尽天良的拐卖了良家姑娘逼良为娼,一经发现,那绝对是从重发落,主谋立斩、从犯不死也得脱层皮。
府里人口也变得简单了许多,他们大房就贾琏和她两个孩子,二房则有贾元春、贾珠、贾宝玉三个孩子,只不见了探春和贾环,只因如今律法规定不得纳妾,一夫只得一妻,所以没有赵姨娘、周姨娘,自然也不会有探春和贾环了。
兄长贾琏是先夫人所出,贾琏待邢夫人不亲近却也还算尊敬,如今还在朝廷办的谨诚学堂里读书,身上有种迎春前世里从不曾在他身上见过的书卷气。朝廷规定了所有承爵之人必得在谨诚学堂里读书至十六岁。迎春不由得为此叫好,若贾琏能够好好读书明理,必然不至于跟前世一样只做跑腿办差的事,最后却担了大部分的罪名。却是贾珠,因不是爵位继承者,只进了普通的官家学堂,让王夫人很是咬碎了一口牙。
而迎春明年七岁开始也要到婧敏学堂读书,并未被贾母养在身前逗弄,迎春是怎么也想不到女子居然也能上学堂,跟许许多多的的女同学一起读书,真怕这一切对自己来说只是梦一场。
后来隔壁宁侯府家的惜春常被送来这边府里玩耍,她才找到些熟悉的感觉,只这惜春如今年幼,一派天真烂漫,她试探了几次也知她并非和自己一样是重生回来的,便只当她妹妹照顾。论起前世的年纪,迎春也是可以当母亲的人了,甚至曾经在孙府有过一次身孕,只是被那孙绍祖一脚给踢没了,她也是那时候彻底坏了身子,最后伤重不治的。所以,她待惜春像亲妹妹,却更像是待女儿,最后隔壁府里尤夫人也说迎春待惜春比她这个当嫂子的还像模像样。
尤夫人本是调笑,迎春却将这话放进了心里,想起上辈子家里的那般下场,黛玉、探春、惜春,俱都是零落如泥,想想就悲伤,这辈子却是希望姐妹几人都能够平安喜乐,不争的下场她已经尝过了,这辈子可不能再这样了,免得既护不住自己,也保不了妹妹们。
只是王夫人所为,她还是不能告诉邢夫人,因为邢夫人知道了肯定不会善罢甘休,一旦她不管不顾地闹起来,不管有理没理,在老太太那里都落了下乘,到时候老太太不但不会帮她,可能还会让邢夫人吃挂落。
迎春想了想,便哄了邢夫人,在她的“嫁妆”里拿了一个“黄金宝瓶”,自己抱着摇摇晃晃地去孝敬贾母去了。
邢夫人看着那个金灿灿的宝瓶,心里那叫一个心疼啊,不过女儿固执得很,非要去孝敬老太太,她拗不过女儿,只得应了。不过想来老太太也不会图孙女儿的东西,到时候便是收下了,也会补偿些旁的什么来。
贾母看见迎春小小人儿抱着个宝瓶摇摇晃晃的样子,说是来孝敬她的,高兴得什么似的,连连抚着她的头夸她“孝顺”,又赏了不少私房给迎春,笑说给她添妆。
待得邢夫人领着迎春欢欢喜喜地走了,老太太一摸宝瓶,便叫人拿了玳瑁的眼镜来,这一看,便是狠狠地一“哼”声。
旁边正凑趣夸着宝瓶富贵、迎春孝顺的赖婆子一下子便住了嘴。贾母嫁进贾府时便挑了她在身边做丫鬟,后来她出府嫁人生子,又重新回了贾府做仆妇。这府里雇佣来的丫鬟仆从来来去去的,老太太怕他们出去议论府里隐私,极少叫他们接触贴身隐私之事。赖婆子为人嘴巴甜,会凑趣,时日长了,便成了贾母的心腹,在这贾府里一干就是几十年了。如今年纪大了,就只在贾母身边凑个趣,想着过一两年就辞了工回家享福去,另外荐了自己的孙媳妇儿钱花到贾母身边伺候,贾母嫌钱花这名字俗,便又给取了个名叫玻璃唤着。赖婆子和钱花也无有不可,反正契书上写的是钱花就可,老太太爱唤她玻璃也没什么关系。
赖婆子小心翼翼地问:“老太太这是怎的了?”
贾母挥手让丫鬟们都下去:“这宝瓶看着富丽堂皇,不过是鎏金之物,压根不值什么。”
赖婆子一惊,道:“莫不是大太太她……”拿了假的宝瓶来哄骗老太太的真宝物?
“老大家的还没那个机巧心思,而且就凭她,也弄不来这等精巧的赝品。”贾母冷笑一声,“这必是老二家拿来哄骗老大家的,想来其他的也不会是什么好物。”
贾母越想越气,这两个媳妇,一个愚笨,一个旁的不懂怎么从公中抠钱倒是精得很,也不想想,这将来迎春要是出门子,这等嫁妆拿出去,难道所有人都跟邢夫人一样是个傻瓜看不出好赖来?再者,有了元春珠玉在前,贾母对于迎春的归宿也是有些期盼的,必不会叫她嫁得差了,也是指望她帮衬家里、帮衬宝玉的。可王夫人这倒好,给了这样的一批嫁妆,将来真事发了,不仅贾家丢人,还得罪了人!
想着,贾母便叫赖婆子去找王夫人过来,这般丢人之事,她也不想传到旁人耳朵里,免得被老大家两口子知晓,到时候必然闹着要分家的。
赖婆子应声去了,到了王夫人处,却是将事情一五一十地给王夫人讲了一遍。原来,王夫人早用钱买通了赖婆子,将其变成了她在贾母处的一个耳目。
王夫人听了,心里先是一慌,随即便想好了说辞,往贾母处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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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第三章
贾母见了王夫人,“哐啷”一声便将那黄金宝瓶给扔到了她的脚下,差点儿还砸到了王夫人的脚。棉花糖小说网WWW.Mianhuatang.CC
王夫人心里本就有了底,再见房里只有贾母、赖婆子和她三人,就知贾母本就不欲把事情闹大,对于把这件事情糊弄过去更多了几分信心。
果然,贾母骂她声音并不高昂:“你这是拿了多少东西糊弄老大家的?”
王夫人很干脆地一下子就跪了下来:“老太太息怒,媳妇这也是没有法子了。大姑娘出门在即,因着本就没料想她这么快就要完婚,这嫁妆上备得本就不齐,大太太偏要媳妇这当儿给她弄一份一模一样的,媳妇一时半会实在是支应不过来,只得先拿了些……等大姑娘出了门,媳妇有了空档,必然是要将这些置换过来的,只是媳妇想着,二姑娘年纪还小,有的是时间慢慢寻摸好东西,这才……老太太明鉴啊,媳妇不是故意的,实在是大太太逼得太紧了……”
被她这样一说,贾母果然消气了,不痛不痒地训了她几句便作罢了,只告诫她:“既是你说要置换回来的,我且看着你行事,若叫我知道你阳奉阴违,我也不压着老大家,就叫你们分了家算了。这些东西想来老大媳妇不懂,老大必是懂的,他怕是能算得清清楚楚的。”
王夫人一听,心里一堵,却也只能应了下来,她知道贾母说的是真的,但只要一想到要真金白银地给迎春备嫁妆,她就跟剜了肉一样的疼。
待得王夫人走了,赖婆子忙上前给贾母顺气:“老太太也莫要气了,二太太所为不过也是应付一时,二姑娘出门子还早,慢慢寻摸更好的东西填补进去也就是了。”
“哼”,贾母冷笑一声,“没时间寻摸那么多好东西,倒是一下子就能找来这许多以假乱真的赝品,我倒觉得她预谋已久了。想来这府里的公库还有我的私房,都得找个时间好好瞧瞧了,别也是被鱼目混了珠去。”
赖婆子手一抖,笑道:“瞧您说的,这哪能啊。最新章节全文阅读Qiushu.cc”
过了一会儿,见贾母歇下了,赖婆子找了个借口忙往王夫人那儿走。
贾母待得赖婆子出去,缓缓地睁开眼,冷冷笑了一声。
两个儿子,她本就偏向贾政多一些,又觉得贾政家有三个孩子,看着都比大房的有出息,她又格外喜欢宝玉这个孩子,便觉得让王夫人利用管家之便填补一下私房,她也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是这王夫人的胃口越来越大了,如今仗着有个亲王妃的女儿,就更是得意了几分,再不敲打敲打,只怕就要上房揭瓦了。
连她身边的人都敢收买,真当她老太婆老了就瞎了聋了不成?
迎春见过了好些日子,贾母那边并没有什么动静,王夫人那里也是一切照旧,只得叹息一声,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贾母并非不知道王夫人的真面目,只是她的偏心早已成了习惯,怕是改不了了。
迎春也只得暂时先把这件事情放下,来日方长,且慢慢筹谋罢了。
元春成亲的各项准备工作忙忙乱乱地进行着,作为姑姑的贾敏偶尔也会回来搭把手。
如今林如海是吏部侍郎,长居京中,贾敏与娘家也是往来密切,虽则多年无子,但夫妻恩爱,后终于先生下一女林黛玉,如今家中幼子林皓又已满了周岁,也是儿女双全。
迎春看贾敏,气色十分好,身子虽娇柔,却也不是虚弱的样子,想来生活如意,不必郁结于心之故。
迎春想这个大尉朝,比之她之前回来的那个朝廷,当真是好了太多了,尤其是对女人而言。
就连黛玉,偶尔跟贾敏回来时,看到的也不再是当年那个丧母后孤身来到贾府不敢说错一句话、行错一步路的样子。
迎春想,不管如何,这辈子的黛玉有父母疼爱筹谋,是绝不至落得前世那般下场的。不管她最后是嫁了宝玉还是旁的人,有父母做后盾,再也不必受了委屈还要往肚子里吞,便是哭一声也要被人说“小性儿”的。
只是宝玉,倒是仍跟迎春印象中的样子一模一样。抓周抓的是胭脂,说着“女儿是水做的骨肉,男人是泥作的骨肉。我见了女儿,我便清爽;见了男子,便觉浊臭逼人”的话,爱吃丫鬟嘴上的胭脂――不过两三岁时尚且罢了,再大些就没有丫鬟肯叫他吃嘴上的胭脂了,倒是手指在胭脂盒里沾一些给他尝尝罢了。可贾宝玉却不是丫鬟嘴上的胭脂就不爱吃。可丫鬟们也都是好人家的姑娘,或因家贫才来大户人家做些活计,将来都是要出去嫁人的,便是贪图这府里富贵,也知是做不成这府中少爷们的正房娘子的,又不似前朝可以得个姨娘当当,可不得好好为自己个打算一番?哪能叫个小娃娃在自己身上先占了便宜去,自当好好另外打算打算。
不过即便是这样,贾宝玉身边的丫鬟还是最多的,大小丫鬟共八个,只远不如从前,但比迎春身边四个丫鬟而言,还是算多的了,不过贾母说了,这工钱她来出,便谁也说不出个什么不妥来。至于到底是不是贾母出,谁还能去计较这个不成?
至于贾宝玉的那块通灵宝玉,倒是还在,只不过不再是从胎里带来的,而是他出生后身子弱,王夫人去那香火鼎盛的庙里求来的。
不过迎春刚回来的时候,有一回贾敏带着黛玉回来,她跟黛玉玩儿累了便在贾母房里睡着了。只是她当时睡得不沉,听见贾母跟贾敏说话就醒了,这才知道王夫人当初叫人来贾母这里报喜的时候还是说贾宝玉是含玉而诞的,不过贾敏正好在家忙打住了贾母大肆宣扬的念头,只叫贾母先查清楚了事情真相再说,这万一要传了出去,引来了闻亲王的好奇派人来查,若是真的怕不是什么好事,若是假的,上了闻亲王的《异闻录》,只怕丢人丢到全天下去了。
说到这闻亲王,是出了名的不务正业,谁家有些奇异的物品或事件,往往能引了他的好奇心来查,还会将其写进《异闻录》,印了册子散发。
贾母一听,连忙跟贾敏去瞧新出生的孩子,这一瞧,很明显的破绽,小孩子那么一点点大这宝玉也塞不进孩子的嘴啊,怎么“含玉而诞”?贾母气得骂了王夫人一通,连忙叫改了口说是庙里求来的,否则这事传出去可就不仅仅是笑话了,而是伪造异像图谋不轨啊。
说到底,这些豪门世家对如今的皇室那是十分忌惮的,别看老百姓们对皇室那是多有赞颂:废除奴隶制,禁止圈地,减轻徭役赋税,革新农垦技术,建学堂,建造各种水利防灾工程……这利民措施是层出不穷,可许多都是侵犯了豪门世家的利益的,当初大尉朝建国后,太、祖和太、祖皇后颁布的许多政令都与传统相悖,很是遭到了一番抵触,说是有违祖制。因着政令不通,太、祖大怒,下重手用了重典,很多法令制度当真是生生“杀”出来的,不少反对革新的豪门世家,甚至在那之后就消身匿迹再也没有了。当时也有暴君一说,但后来太、祖后期,政令通畅之后,太、祖却选择了分权,建立内阁,二府六部为主要行政中枢,大大减少了皇帝的工作量,但是仍然使皇权凌驾其之上。因为太、祖晚年,仍然有不少尊崇古法古礼之人希望推翻大尉的统治,觉得大尉非天之道,使传统法理复辟。
不过百年下来,如今大尉朝已经传承了四代了,虽仍有少数家族守着自家的祖制祖训,但大多数人还是在新的政令下活得越来越好,越来越适应。
贾母便很是感慨这王家媳妇娶得不好,若不是贾敏机敏,只怕贾家就要招了大祸。如今世道变了,女孩子们都读书识字明理,偏他王家还守着祖训,什么“女子无才便是德”,除了管家理账之事,这王夫人并不识得多少字,跟贾政平日里说话也说不到一块儿去。
贾母深感老国公当时压着贾政娶王家女亏待了自己的小儿子,为了弥补贾政,贾赦之妻死后,贾母硬是给他娶了个小户人家出身也没读过多少书的邢夫人,好叫王夫人压过大房管家。
只如今眼见着二房起来了,大女儿成了亲王妃,二儿子贾珠每年在学堂里的考核成绩也是不错,极有可能考上太学,甚至国子监,如今的国子监也不比前朝那样有身份之人的孩子即可进去读书的,而是从太学生中选拔人才培养,学成即可成为朝廷官员的。
贾宝玉就算不成器,上面有这样的哥哥姐姐,也够他舒舒坦坦一辈子了,更何况这孩子看着极为聪明伶俐,将来必有大出息。
若非看在这三个孩子的份上,贾母对王夫人的很多所作所为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想着这贾家将来怕不还是要靠二房,连贾赦也为了有个亲王妃的侄女儿高兴,不提分家的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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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第四章
只贾宝玉是原汁原味的!
有这个想法的可不止迎春一个,尉北璀也是这样想的。棉花糖小说网www.mianhuatang.cc]
德亲王迎亲当日,尉北璀赖着太子尉南开也跟着去瞧热闹了。
趁着德亲王他们还在前院缠磨的时候,尉北璀仗着自己身子小,一溜烟就从人群中给钻进去了。
七拐八拐地找到新房后,就听得屋子里有个孩子的声音在嚎什么“姐姐不要嫁人,嫁人就变死珠子了”、“清清白白的女孩子家偏要嫁到别人家去受苦”这样的话,尉北璀一下子就猜到说话的人肯定是贾宝玉,听到这话,尉北璀感动得那叫一个热泪盈眶啊,多不容易啊,终于找到点《红楼梦》熟悉的影子了不是?
不过贾宝玉没嚎两声就似被人捂住了嘴,里面贾元春的声音传来:“母亲快把弟弟领回去吧,他这样不似舍不得我,倒似想叫我以后没得好日子过呢。”话语中隐隐压着不悦,谁喜欢大喜的日子被说成去受苦?没个好兆头。
王夫人忙叫人把宝玉抱了出去,迎春在一旁帮贾元春抚平衣服上被贾宝玉抓出来的褶皱,细声道:“时辰差不多了,大姐姐且准备着吧。”
待贾元春盖上盖头,外面媒婆已经进来催促了,王夫人忙叫贾珠背了贾元春出去上轿子。
出门就见一个陌生的孩子抓着贾宝玉说话,诱着他一遍一遍说“女儿是水做的骨肉,男人是泥作的骨肉。我见了女儿,我便清爽;见了男子,便觉浊臭逼人”的话,一边表情怪异,嘴里喃喃道:“真的呀,真的贾宝玉啊,这才是真的贾宝玉啊。”
王夫人脸色一变:“哪里来的小孩,快到边上玩儿去,别误了正事儿。王妈妈你是怎么回事?叫你看着宝玉,怎么能让他跟不知道哪里来的……”
倒是贾元春一下子就听出了尉北璀的声音,盖头下的脸色一变:“母亲!”打断了王夫人的话。
“可是二皇子?”贾元春问。
“四婶。”尉北璀脆叫了一声,把王夫人的脸都叫白了,尉北璀飞快地抬手掐了一把贾宝玉的脸,一溜烟跑了出去。[看本书最新章节请到棉花糖小说网www.mianhuatang.cc]
“母亲以后说话之前能不能先斟酌一下?”贾元春气道,但时辰耽误不得,只能仍叫贾珠背了她赶紧出去,只希望尉北璀不要在德亲王和皇帝皇后面前告状才好。
尉北璀也确实没有这么做,这娃心大,掐贾宝玉那一下就算报复了,虽然掐得有点儿轻。
待得贾元春平平安安地度过了洞房花烛夜,也没发现德亲王对她有什么不满,才终于是心定了,看来这个二皇子年纪虽小,却也不是喜好搬弄口舌的人,只以后得对他好一些,可不能再得罪了他去。
贾元春如愿嫁入了皇室,也被人尊称一声亲王妃,只人生不如意之事十有八九,这德亲王是皇帝最小的弟弟,如今虽才二十九岁,与三王爷闻亲王是双生兄弟,可膝下已有二子一女。可谁让她贾元春选的是名利地位富贵呢?再说了,若非德亲王丧偶,她想嫁还嫁不了呢。
而且,便是这爵位是降等继承的,可皇室子弟袭爵跟世家贵族还不一样,世家贵族爵位只降等传于长子,若实在无子也可传于长女,只若女子出嫁便不能再传续,招赘则继续降等传于长子,以此类推。
但皇室子弟却是人人有爵位的,就如前王妃长子可降一等继承公爵之位,而她若生儿子,就可以跟前王妃的次子一样,降两等被封为伯爵。便是生个女儿,女子袭爵降三等,也能跟前王妃之女一样,得个子爵之位。不同于勋贵爵位,皇室女子即便出嫁,这爵位也是可以传给自己的孩子的,所以,娶皇室公主或王女都相当于娶了个爵位进门,是不愁嫁的。
虽然大尉朝的爵位与职权官衔并不挂钩,这些爵位并没有什么实权,仅可领取朝廷俸禄,但世家贵族也是一样,想要有所作为,还是得靠自身能力,并非有爵位就能掌握职权的。
这不比母亲一直眼热的大伯的伯爵之位来得要好?更何况,等到大伯家的贾琏继承爵位时,也已经是子爵了。
到时候,只有他们仰望她贾元春的份!
起身了,德亲王便带贾元春去拜见其父母。
没有错,德亲王父母,即皇帝的父母如今还在世,不过因其二人是因为和离后退位的,所以其父(前皇帝)是为晴亲王,其母(前皇后)则被封为顺安公爵。
晴亲王和顺安公爵是大尉朝史上第一对和离的帝后,估计也是有史以来第一对和离的帝后。
而晴亲王之所以跟顺安公爵和离,听说是为了现在的晴亲王妃。当时还是明宗皇帝的晴亲王在出宫游玩时认识了一个小家族甄家的女儿,两人时常相会竟是相爱甚深,为了她不惜跟当时的皇后和离,然后立即退位给了现在的皇帝尉少白。
因为早在□□时期,□□就定下了死规矩,皇帝若和皇后和离,就得立即退位。而皇帝退位之后,即为亲王;本朝不设太后,不管是皇帝先死还是帝后和离,退下来的皇后都被封为女公爵。
不过,曾经在宫里做过女官的贾元春明显觉得,从当今帝后的态度,到瑞亲王、闻亲王、德亲王三兄弟的态度,都可以看得出来,他们很不待见晴亲王这位父亲,倒是对顺安公爵十分孝顺,只是顺安公爵身体不好,如今不过五十岁,身体竟已有了败坏之像了。
而这日德亲王带着贾元春到晴亲王府,对坐在晴亲王身边的晴亲王妃视而不见,只领着贾元春给晴亲王行了一礼,便欲转身就走。
晴亲王气得发抖,一拍桌子大吼:“逆子,你眼里还有我这个父皇吗?”
德亲王转身冷笑一声:“父皇?我叫您一声父王且还罢了,只可惜□□皇帝只定了帝后和离要退位,却忘记了定下个称呼,我现在瞧见您都觉得尴尬。”
说完,全当不见晴亲王摔杯砸桌的疯狂模样,拉着贾元春就走。
贾元春被这短短时间内的父子交锋吓得是心惊肉跳,临出门前只见那位晴亲王妃上前劝说,却被晴亲王一脚踢倒在地,便是离得远了,也听得见晴亲王的怒吼声:“若不是你,我怎会落得今天的地步?”
等上了马车,贾元春的手还忍不住有些发抖,她听闻十多年前,明宗与那甄家女子相遇时,明宗已四十多岁,而那女子才不到二十芳华。如今算来,晴亲王妃至多不过三十出头的年纪,可看起来竟像五十岁的老妇人,已有憔悴衰败之态。而晴亲王,更是暴躁不堪,老态龙钟。这真是当年为了爱情,宁肯不要江山的恩爱人儿吗?
实在是太可怕了。
德亲王见她发抖,便拍了拍她的手,道:“不必惊慌,不过是新婚按例走一遭,平日里再不必到这里来的,逢年过节派人送些节礼来即可。”
“可是……”贾元春初为人妇,只想事事做得妥帖。
“没有可是,我们兄弟四人都是这般,你不必为难。”想了想,德亲王觉得贾元春既已是自己的王妃,有些事情也是要叫她知晓一二的,“当年若不是我母亲和大皇兄警觉,只怕我母亲早被那两人害了去,如今母亲身体极弱,少了寿数,也是拜那等蛇蝎一般的夫妇所赐。所以你只管听我的便是,不必忧心。”
贾元春听了,在心里拼凑起当年明宗退位的秘闻,那叫一个心惊肉跳。也兀自庆幸自己没听了母亲的撺掇头脑发热朝皇帝使功夫,而是清醒地选择了德亲王,否则只怕早就叫帝后和三位亲王给记恨上了吧。
德亲王也是冷笑,想他们父皇当年为了一个女人,竟然想要毒死他们母后,好顺理成章地娶那女人为后,又不必退位让贤。可他们之间的私会,早已经叫母后和大皇兄知晓,防着他了。最后联系了几位皇叔和重臣,才逼得其退位,与那女人双宿双飞。你不是爱惨了那个女人嘛?你不是要真爱吗?那还要帝位干嘛。
只可惜,他们父皇娶了那个女人后没几年就后悔了,退位后的皇帝只能比肩亲王,而且还是个没有实权只有奢华生活的亲王,继承者继承的时候还要降爵承袭,这心理上的落差何其之大?
如今这位晴亲王妃给晴亲王育有一子一女,只可惜,未等及晴亲王将其娶进门,她腹中的儿子便早产出生了,这下成了私生子,丧失了继承权。而其女虽则是婚内出生,但因女子袭爵要降三等,明宗死后她会成为女子爵。只从此点看来,那个女人所谋,回报率还是不低的,也不知她现在究竟是满意还是后悔。
如今那个儿子还被养在晴亲王府,吃穿用度都是极好的,只若等将来长大了,除了父母给自己的东西外什么也得不到,哪里会甘心?而他们的女儿看着原本该全部属于自己的东西偏被父母分给这个哥哥,可会心甘情愿?
而晴亲王夫妇俩都不善于经营产业,所拥有的不过朝廷给亲王的既有待遇以及几个儿子逢年过节的固有孝敬,等晴亲王过世,王府都会收回,另派子爵府给他们的女儿居住,待遇连降三等,也不会再有德亲王等人的节礼等物,日子恐怕是天差地别,只怕这府里还有得闹呢。
既图那富贵,就要承担得起报应。
直到到了顺安公爵府,德亲王的脸色才算终于变好了,贾元春的心情也调整过来了。
两人欢欢喜喜地给顺安公爵行了一礼,德亲王还口无禁忌地靠到顺安公爵身上撒娇:“母亲,儿子如今也算是老树发新芽,您不该多表示表示?”示意一个红包他可不满意。
顺安公爵乐呵呵地又从桌子上拿起一个匣子,道:“我就知道你这孩子最是贪心,小时候给你们分点心都得是四个人里面最大的,否则绝对是嚎得人耳朵都聋掉,如今都这般大了,还是这么淘气。”
母子俩说笑一阵,顺安公爵又问了贾元春几句话,便明显显得精神不济,德亲王忙吩咐人将她扶进去休息,眼神明显担忧暗淡了很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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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第五章
尉北璀长在皇宫里,其实压根也见不到什么红楼人物,只除了他常去德亲王府上蹭吃蹭喝蹭玩能见到的贾元春,成了他最常见到也是如今唯一见过的金陵十二钗了。[棉花糖小说网Mianhuatang.cc更新快,网站页面清爽,广告少,无弹窗,最喜欢这种网站了,一定要好评]而如今也不兴什么陪嫁丫鬟了,贾元春身边本该有的那个叫什么“抱琴”的丫鬟,自然也是不见了。
尉北璀以前看红楼,对贾元春印象不深,实在是她也没出现过几回,都说贾府败象是从给她建省亲园子而起,为此吞没了林家的财产,借了薛家的银子,可若论命运,她也算是满凄苦的了,管她旁人如何猜测她出卖了秦可卿换来的妃位呢,她最后也没见落得个什么好下场。
与其说是她心性如此,倒不如说是环境所迫,那真的是一个吃人的社会,尤其是吃女人,更尤其贾家一大家子爷们混吃等死惹祸败家都只盼着靠女人光耀门楣的。
如今她嫁了他家四皇叔,两年后便诞下一女,不必靠算计谁出卖谁就有爵位可袭,想来也惹不出什么大祸事来。
至于贾家,只一个伯爵的爵位,原著中唯一有个官身的贾政,如今也不过在工部做个员外郎,说到底不过是个文书罢了,哪有什么实权?想跟原著一样包揽诉讼、帮人谋求官职、勾结官府害人性命谋夺财产,那是想都别想!本朝律法严明,虽则永远避免不了潜规则的存在,但绝不至于败坏至此。敢拿帖子去官府疏通关系左右判罚?官府先把你给拿了。
至于放印子钱的事,查到绝对重罚,但是重利驱使下,倒是不知王夫人她们会不会铤而走险了――王熙凤现在还没嫁给贾琏呢,甚至都不知道会不会嫁给贾琏。
尉北璀每日上学放学做功课,陪弟弟玩耍,闲来也能爬树上墙抓蛐蛐数蚂蚁,偶尔偷懒没写功课被师傅罚抄,被父皇母后打屁股――按在腿上脱了裤子的那种,当真是原汁原味的熊孩子日常。
这红楼剧情似乎也没跟他有多大关系。
及至贾元春之女尉亦双满月之日,德亲王府办筵席,尉北璀终于第一次见到红楼众人。
贾元春生了女儿,作为母亲的王夫人那是喜气洋洋,因着贾元春坐月子时不便管家理事,王夫人还来帮过几日忙,很是颐指气使地耍了一番威风。求书网www.qiushu.Cc还是贾元春见了不像,怕德亲王有所不满,才劝了她回去。这德亲王府里用的人,绝大部分都和宫中宫女、侍从出身相同,从小都是识文断字,行为处事都自有一番章程,便是她不管,这府里的事也能有条不紊地进行,反倒是王夫人一来便批评这也不对,那也不行,硬要照着她的法子来管,反倒出了错处。
贾母也来了,随身带着贾宝玉一起。贾宝玉如今已经七岁了,也开始在学堂上课了,他本不喜欢上课,撒娇耍赖装病,很是赖了几次学,后来倒是似乎知道了学堂的好处,上学也积极起来,上个月的随堂小测,还考了个不错的成绩回来,贾政虽然没夸他,但看得出来还是满意的,因为那天他没骂贾宝玉。这日恰逢学堂放假,贾宝玉自然不会错过这难得的姐姐妹妹在一起的大好机会要跟来的。
邢夫人带着迎春,宁侯府尤夫人带着惜春,贾敏带着黛玉和林皓,还有元春的姨妈嫁到金陵薛家的薛太太带着女儿薛宝钗,元春的舅母王舅妈带着女儿王熙凤,贾母娘家史家的史夫人也带着女儿史湘云都来了。
史夫人的丈夫年前便过世了,这爵位倒惹来了两个小叔子觊觎,史夫人也是为母则强,硬撑着护着女儿,不肯将自家丈夫拼命用军功换来的爵位让给了小叔子,只叫女儿袭了个男爵的爵位,虽已无再传下去的可能,但至少将来好说亲。为此跟两个小叔子家里如今也是疏远得很。
贾母也不怎么待见这位侄儿媳妇。嫁给大侄儿多年后才得一个女儿史湘云,等大侄儿去了,这侯爵之位若是让给二侄儿、三侄儿都能成个伯爵,往下还能再传两代。如今倒好,给了史湘云,直接降了三等成了男爵。对贾母来说,只要爵位在史家,给谁都是一样的,自然考虑最大的利益。但贾母也不想想,人家丈夫、父亲拼命换来的爵位,想给谁就给谁,管你什么事?
(注释:尤氏称为尤夫人,因为作者的设定女子嫁人后不必改为夫姓为“某氏”没了自己的名字,所以尤氏便跟王夫人、邢夫人一样称作尤夫人吧――其实他们几个都该被叫做贾太太;而薛姨妈则被我称呼为薛太太,以后为了方便还是叫薛姨妈;元春的舅妈该叫王夫人……我去,这样好搞,随薛姨妈称呼为王舅妈吧。称呼好麻烦,感觉作者挖了一个很大的坑把自己给埋了。)
今日来的不仅有元春这边的亲戚,还有皇室宗亲,大臣官员也来了不少。不过本朝不许勋贵大臣借着办酒请宴的名义敛财,所以大家送的礼都并不重。
只贾母、王夫人作为至亲,送得重些,旁人也说不出什么来。
只贾敏、王舅妈因丈夫在朝为官,为了避嫌,送得不敢太出格。可落在王夫人眼里,却是她们对元春的怠慢,不将元春这个亲王妃放在眼里。本就与两人不太合得来的她如今心中更是生了芥蒂。
倒是薛姨妈送的重礼让王夫人觉得还是自家妹子亲。
可她也不想想,薛家是金陵有名的大海商,有的是钱,林如海和王子腾如何与他家比?更何况,便是有也不敢这般大咧咧地送,送了元春也不敢大咧咧地收啊。没看见元春收了薛姨妈的礼,脸上不见喜气,反倒有了几分为难。
王夫人、薛姨妈半点不觉,倒是跟在薛姨妈身边的薛宝钗见了心中一晒,她虽则才八岁,却常被父亲夸赞,又惋惜她不是男儿身,只薛宝钗心中不服,如今这世道,便是女儿身又如何呢?君不见多少人家是女儿家撑起的家业?甚至女子都能袭爵了。
关于送礼这事,薛宝钗也劝过母亲,送礼比照着林家、王家重上二分即可,可母亲偏觉得多送些礼好叫德亲王在户部多予他们商行些方便,再加上王夫人一个劲跟她感叹说元春在亲王府如何不容易、开销如何大之类的,便将原本的礼单又往上翻了一倍。
只可惜父亲如今出海在外,哥哥又觉得这点子东西不算什么,送少了叫人笑话。却不想想,薛家家业虽大,却是父亲冒着危险出海贸易赚来的,哪一点不是血汗钱?
只是与薛宝钗不同,十四岁的薛蟠在薛姨妈眼里,也是可以商议事情的大人了。可哥哥在学堂读了七八年书,竟是一次小考也没合格过。如今母亲也依着他,不再去学堂要去商行学习做生意了。
因着人多,每家的女眷也都是给贾元春见个礼说上一些话便都被领去园子各处游玩歇息。
贾元春这日当真是风光,心中颇为得意,当初在宫里皇后设宴,各家夫人们坐着赏景,她们这些女官虽不必端茶倒水伺候人,却也要各处支应着听吩咐的,如今却是旁人来奉承她,如何不喜?
贾母和王夫人在她身边帮着一起招呼,也是顺便多见几家夫人,多说几句话,攀个交情。
却叫邢夫人、贾敏等带了孩子去了园子里。
贾元春倒是乐意贾敏和王舅妈留下,她母亲并无多大见识,平日里也不认得几个夫人,帮不上什么忙,但是她也知道母亲跟贾敏、王舅妈关系没那么融洽,都留下万一脸上带出点什么来反为不美。儿不嫌母丑,贾元春也只能更倚仗贾母一些。
贾母虽留下了,却也没有留着贾宝玉在身边的道理,便叫贾敏领了贾宝玉一同去。
贾宝玉刚一到园子里,就说自己有东西落在马车上了,偏要去取,贾敏也只能叫个丫鬟跟着,随他去了。
贾宝玉一溜烟出了门,两个侍从陪读在马车旁等着他,贾宝玉钻进马车,嘴里压低声音道:“快些,我们换过衣服你就进去,可说好了,半个时辰之内你一定要出来,否则叫我母亲他们认出来可就遭了。”
车中是一个与宝玉长相一般模样的男孩儿,却也是巧了,年前因着贾珠娶妻,贾政带着两个儿子回金陵祭祖,顺便请祖宗保佑贾珠能够顺利考上太学,贾宝玉也能诗书聪敏,让贾宝玉在金陵街上遇见个跟自己长得一模一样的人,更巧的是,此人竟然叫甄宝玉,与自己的名字是一模一样。两个宝玉一见如故,贾宝玉回京后两人也时常通信,待得甄宝玉一家进京投靠姑姑,两个宝玉更是时常见面。
两人麻溜地换了外衫,贾宝玉还一边嘱咐他进门之后跟着那丫鬟一同走,少说话,少抬头,进去了就跟各家的孩子一处玩耍,别往他家伯母、姑妈身边凑,免得被认出来。
甄宝玉一一点头,换好衣服下车去。
该怎么说两人长得真的是特别像呢?这一下车,慢说那个等在门口的丫鬟没发觉异样,便是两个知情的侍从陪读,也觉得莫不是两个人压根没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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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第六章
话说真假宝玉这边换衣服,只落入了本来看见贾宝玉想上前说句话的尉北璀眼里,却露出了兴味的表情来。(WWW.mianhuatang.CC 好看的小说棉花糖
太子前几日跟瑞亲王去了天津,所以今天尉北璀带着弟弟尉西凌作为代表前来送贺礼。
尉北璀记性好,观察力强,这一眼之间就瞧出“贾宝玉”在出马车后的不同来。首先,鞋子变了,进去前是一双镶金缀玉的红色锦靴,出来却是一双黑色的普通布靴,领口露出的衣襟颜色质地也有些许不同。
贾宝玉跑上马车特意换了鞋子和内衣?想来也不可能。深知红楼中还有一个与贾宝玉长得一模一样的还有一个甄宝玉,尉北璀心里便有了点底。
只笑这两个孩子当真乱来,且把旁人都当了傻子。
只是想到那甄宝玉在此间的另外一重身份,尉北璀的眼神便不由得一寒。
不过尉北璀刚来,必然要先去拜见了德亲王夫妇,便叫江泽熙在那甄宝玉身后盯着点儿,跟德亲王长子尉正盛说一声,若有其不轨举止,直接绑了去见德亲王。
尉北璀和尉西凌见过了德亲王,又被领去见贾元春。
尉西凌一进内院撒腿就跑,尉西凌如今三岁了,正是爱跑爱跳的时候,而且腿脚特别利索,平日照顾他的奶妈一个不小心就会追不上他。
尉北璀追着他一路窜进屋去的时候,贾元春正坐在榻上,此时厅中众人俱是皇室宗亲的内眷,包括瑞亲王妃、闻亲王妃也在。
众人先是见一个三岁的小儿连滚带爬地“滚”进门里,然后蹬蹬蹬地一溜小跑冲向贾元春:“四婶四婶,看妹妹……”
贾元春忙上前将其抱起,门口急唬唬地尉北璀就追了进来,一见厅中这许多人,略微脸红了一下,忙给众人见礼,这些可都是自家长辈,倒是贾母跟王夫人要给他行礼――本朝只在极正式重要的场合才行跪礼,所以两人都只是福身行了一礼,尉北璀就摆手叫了两人起身。
然后尉北璀就朝着尉西凌沉下了脸:“尉西凌,懂不懂礼貌?”
尉西凌挠了挠头,忙撅屁股作揖地给人行礼,憨态可掬的样子惹得一众长辈将其揽到怀里揉搓。[txt全集下载wWw.80txt.com]
尉北璀忍不住打了个寒噤,想当年,这可是他的待遇啊,还好还好,如今有弟弟顶替他受苦受难了。
尉北璀又从身上掏出一个小匣子道:“父皇母后的贺礼已交由四叔处理,这是北璀送妹妹的,四婶留着给妹妹把玩吧。”
贾元春忙将其收好。
尉西凌也有样学样地掏了个小瓶子出来:“四婶,这是西凌最喜欢的,给妹妹。”
尉北璀一见那瓶子,嘴角就不由得抽搐起来,尉西凌最喜欢的是什么?蛐蛐、蝈蝈、毛虫化蝶、蚂蚁、蜘蛛……所以,能想象得到那个瓶子里面是什么吗?
所以尉北璀只得咳嗽一声,暗示道:“四婶,弟弟的礼物给妹妹玩儿之前,且叫正航弟弟收拾整理一下的好。”说得委婉,是怕伤了尉西凌的心,因为那真的是他最喜欢的东西,好心好意拿给妹妹玩的,不过贾元春一听也就明白了,顿时有些哭笑不得。
又说了几句话,尉北璀惦记着甄宝玉的事儿,忙告辞出来,尉西凌看了几眼妹妹解了好奇,也屁颠颠地跟着尉北璀出来。
如今大尉朝男女之防并不苛刻,虽则仍讲究男女七岁不同席,但平日里相见、相处甚至出游,只要不是男女两人私会,都是不忌讳的。
所以,这园子里的男孩儿女孩儿凑在一处说话、下棋、谈论课业、吟诗作对的也不招人闲话,不过男孩子大多都是七八岁及以下的一些孩子,大些的都跟在父亲身边学着为人处世了。
夫人们坐在凉亭内瞧着看顾一二,各自说话。
尉西凌一进园子,就奔着德亲王次子尉正航去了,尉正航年仅七岁,不似长兄尉正盛已跟在德亲王身边招呼客人了,他被分派来“招呼”小客人们,所以身边带了一拨五六七八岁的男孩儿玩耍,尉西凌一见他,滚滚地就过去了,尉正航忙牵住他的手,带他玩,这可是个小牛犊子,真叫他扎进人群,那绝对可以掀翻一群人。
江泽熙来到尉北璀身后,园子里都是女眷孩童,他不方便进去,便叫了个熟悉的信得过的丫鬟进去盯着。
却不想,这贾府亲戚家的姑娘们都是聪慧的,见“假宝玉”回来,迎春几乎是一眼就瞧出不对来,而黛玉和惜春虽不常见贾宝玉,但多年亲戚走动也是熟悉的,而薛宝钗和王熙凤也从突兀的鞋子察觉出不对来,只史湘云性格大咧咧地没看出不对来,去拉他的手,要跟“二哥哥”一起玩。
甄宝玉不怎么敢抬头,史湘云拉他,他便想顺势而走,却叫迎春温和地叫住了:“宝玉怎的出了这许多汗?快叫姑姑帮着擦一擦,免得着了凉惹得老太太着急。”
“是啊,宝玉,过来,姑姑帮你擦一擦。”贾敏微笑着朝他招手。
甄宝玉只得走了过去,贾敏一边帮他擦汗,一边却死死地拉住了他的手。
甄宝玉察觉不对,忙想挣脱却不得,还听得贾敏低声在他耳边:“乖乖待着别动。”
贾敏得了女儿示意,也察觉眼前这孩子怕是有问题,只是与宝玉长得也未免太像,想起宝玉之前硬要出去的做派,想来是知情故意的,贾敏不知道贾宝玉是受了别人欺瞒利用,还是只是出于好玩的心理,但这件事情不宜闹大,否则贾家怕是要吃了挂落。
贾敏便假装有些不舒服,又说担心贾宝玉着凉,便牵了贾宝玉往客房休息去,黛玉担心想跟,贾敏便以要她照顾弟弟林皓为由让她留下,又托付了邢夫人等照看,不过与其说是托付给邢夫人倒不如说托付给迎春,这丫头她看着,真的是特别稳重,比邢夫人更叫她放心。
待得问清楚甄宝玉身份,知晓不过是甄宝玉好奇王府中的景象,贾宝玉才跟他互换身份让他进来“见识见识”,不过是两个孩子之间的玩闹,贾敏才算是松了口气。
尉北璀听了江泽熙的话,不由得笑了,暗道:“真不愧是金陵十二钗。”
正巧又见贾敏带着甄宝玉出了园子,应该是想安排人带了甄宝玉出去把贾宝玉换进来吧。以贾敏的立场来说,自然是想悄无声息地掩盖过这样的事情的。但是尉北璀倒觉得这事即便他们不追究,也该叫这些相关人士警醒一些,省得得意张扬得没了分寸。
所以贾敏一出园子就撞上了尉北璀,尉北璀笑眯眯地道:“林夫人,贾……公子就交给我吧,我安排人带他出去。”
贾敏心中一跳,犹豫道:“这……”她是想把事情压下来的。
“林夫人别担心,我不会跟小孩子计较的。”尉北璀说这话的时候,也没想想,他自己不过比贾宝玉大一岁罢了。
贾敏听他这么说,也只得松开甄宝玉的手,福了福身,有些担忧地走了开去。
把甄宝玉交给江泽熙,尉北璀交代道:“知道该怎么做?”
“明白,我会把人送回去的。”江泽熙应道。之所以要把甄宝玉送回家,一来免得孩子出事给了晴亲王闹事的借口,而来也是给甄家一些警告,叫他们私底下的小动作别太多。
江泽熙又问:“要不要跟甄家人警告几句?”
“不必,”尉北璀拍拍手,看着一旁有些紧张愤恨想跑又不敢的甄宝玉,“什么都不必说,有时候脑补才可怕呢。”
江泽熙领命带着甄宝玉走了,过了一会儿,贾宝玉被人带了进来,贾宝玉见被发现,知道闯祸了,安分了好一会,不过他并不觉得这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也没放在心上,尤其见着自家的、亲戚家的还有旁人家的诸多女孩儿,那是喜得跟什么似的,到处攀谈,他长得讨喜,对女孩儿又最是温柔,惯于伏小做低,人缘儿倒是很不错的。
贾敏瞧着不禁满心担忧,这孩子的没心没肺平日里看着是单纯,如今却觉得有些头疼了。刚才的事情既然已经被二皇子知晓,想来也是瞒不过帝后和德亲王去的,这事说小了是孩子间的玩闹,说大了可是什么结果都有可能发生的。更何况这甄家与皇室可是有那么一段说不清道不明的复杂关系的。
贾敏想着今天的事情一定要好好儿跟贾母说一说,她一个姑姑不方便说太多,但这孩子这么没有成算却是不行的。
至于贾母曾经跟她说过希望为宝玉求娶黛玉的事情,贾敏如果原本还有那么一分愿意的话,现在是半点儿不考虑的了。先不说她跟王夫人的关系并不好,光是宝玉这般性情,她就觉得不好。黛玉性子清高,对功名利禄看得不重,所以贾敏和林如海早有共识,不求将来黛玉嫁得如何门第高贵,但求对方家世清白人品贵重,就算前途才能差些也没有关系,但是至少要护得住自己的女儿。而宝玉这样的,慢说护得住黛玉了,怕是自己反而还要招祸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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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第七章
却说贾敏在那边愁肠百转,尉北璀却是并不把此事放在心上。[txt全集下载wWw.80txt.coM]
慢说这甄家根本不成气候翻不出什么浪来,就是甄宝玉这么个七岁的孩子能干些什么?若偌大一个王府被一个七岁的孩子翻了天去,这满王府的人也别混了。
说起来,尉北璀也是有些欷歔的。这红楼原作中,那权势煊赫的金陵甄家,在这个世界却只不过是个商贾富户,且因为每每被《异闻录》揭露其欺行霸市、以次充好的内情,生意越做越差,如今已是艰难度日。
说起这《异闻录》就不得不提他家非常爱好八卦的三叔了。
尉北璀有时候真的觉得他家三叔闻亲王就是古代版的狗仔队头头,明面上的职务是宣文司司长,专门负责政令宣传跟教育工作的,每隔几日就要将朝廷的政策法度、政令时务印成官报下发各省各县,由各地学堂的夫子老师给不识字或识字少的百姓讲解。而他就趁着这样的职务便利,发行了很多在尉北璀看来跟娱乐小报、娱乐杂志一样的所谓《异闻录》,别说,看的人还很多,就凭卖这个《异闻录》闻亲王就赚足了宣文司运转的所有费用。所以皇帝对他的所作所为那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甚至还每每和皇后一起讨论一下这报纸上所说的各种传闻奇事。
尉北璀不由得感慨,这八卦,是人类的天性啊!当然他也是不能免俗的!
再来说这《异闻录》,怎会盯着一个小小的商贾?
只因这家人当年费尽心思教养出个才情兼备的美貌小姐,与当时的明宗皇帝来了个多情的邂逅,只叫帝后反目,父子成仇。
虽然因为如今的晴亲王——当年的明宗皇帝的关系,闻亲王四兄弟并未对甄家赶尽杀绝,一来是怕晴亲王借机生事徒惹事端,二来则是因为他们深谙“钝刀子割肉”的道理。
其实甄家人并不缺乏才能,甚至连那教导出晴亲王妃的甄家老太太也是当年金陵有名的才女,初时朝廷甚至还想聘请她为女子学堂的夫子,只她觉得这般抛头露面并非女子该为,实乃羞辱,故而坚辞了。只她不肯堂堂正正教人成才,却把自己女儿教成夺人夫婿之流,妄图靠着以色侍人、谋害他人来谋取地位,不可谓不贪心。
如今的甄家已是强弩之末,靠着变卖家产、借债度日。
而当时两个宝玉街头邂逅成莫逆,甚至还学那话本中桃园结义结为了异性兄弟的事,也叫时刻关注着甄家的《异闻录》探者瞧见回报给了闻亲王,实在是两个毫无关系的人居然长得那般相像太令人称奇。无弹窗,最喜欢这种网站了,一定要好评]
此事虽未见报,闻亲王等人倒都知晓了此事,啧啧称奇之外,也未有如何。大尉朝可不兴株连九族,他们也不至于把上一辈的事情怪罪到一个孩子身上,只是这家子上梁不正下梁歪,都是一样教育出来的,都擅长蝇营狗苟之数,才能没用在正途之上,叫人不喜。
却说尉北璀不认为王府会被个七岁的孩子翻了天去,却忘了他家弟弟虽才四岁,惹得鸡飞狗跳的才能却是不低的。
尉北璀尚且管不住他,更何况尉正航呢?没一会儿这尉西凌就在草坪上横冲直撞起来,所过之处那是一片人仰马翻。索性草坪上软和,又早早被清理干净了碎石土块铺了布毯专门给孩子们玩耍的地方,便是跌倒了也是不痛的。
尉北璀一见不好,自家弟弟的疯劲儿又上来了,忙上前追他。
可尉西凌是个人来疯,一见尉北璀来追,小胖腿摆动得更快了,一边回头看尉北璀一边跑的结果,就是跟一边安静坐着玩彩色积木的孩童撞到了一处,直把人家压在了身下。
尉北璀赶到,连忙把尉西凌抱起来,倒在地上的小娃娃已经是两眼泪汪汪的了。
“皓儿……”先赶过来的是个身姿纤细的小女娃,五六岁年纪,声音婉转动人。
接着贾敏也赶来了忙抱起倒地的小娃娃。
尉北璀想,原来这就是黛玉啊,确实是个很萌很萌的小萝莉,也能看出来长大后必然是倾城容色,也有几分书中所言“两弯似蹙非蹙笼烟眉,一双似喜非喜含情目。态生两靥之愁,娇袭一身之病。泪光点点,娇喘微微。闲静似姣花照水,行动似弱柳扶风。心较比干多一窍,病如西子胜三分。”的美态,但是,以前看书时不觉得,现在看真人,五六岁的女孩儿,真的是很小很小的孩子啊,尉北璀真的觉得看着这样的小孩子心里想着那大段描述语的自己,真的有点像个怪叔叔。
若说尉北璀刚知道自己是在红楼世界的时候还歪歪过林妹妹,做过自己能拯救林妹妹于水火之中的青天白日梦,如今看着这么一个小女孩儿,那是什么绮丽心思都没了,否则会觉得自己像个变态。
黛玉方才正和迎春惜春等人在一旁说话,又有宝玉和湘云在一旁斗嘴说笑,一时没看顾到,竟害得弟弟被撞上,黛玉心里非常自责,眼眶都有些红了。
贾敏也有些忧心,自己这个儿子出生时就比较瘦弱,几年养下来,仍比同龄的孩子瘦弱,明明比尉西凌还大一岁,可看身形竟比虎头虎脑的尉西凌还要小上一点点。不过草地本就柔软,林皓又是原地被扑倒的,并没有哪里伤着,之所以掉泪是有些被吓到,被母亲和姐姐抱着后就没事了,反而好奇地看着在尉北璀怀里挣扎个不休的尉西凌。
尉北璀觉得自家弟弟真的该减肥了,他不仅抱不动他,现在竟是快要拖不住他了。
尉西凌从小力气就大,如今挣扎之下用力一挺,尉北璀没注意,叫尉西凌的脑袋磕上了自己的下巴。
尉北璀下巴被撞,牙齿一合把自己舌头给咬破了,“嗷呜”一声就叫了出来。
尉北璀手一松,尉西凌挣脱出去,同时还摆了一下手,小拳头正好砸在尉北璀的鼻子上,这下子继舌头受创后,鼻子也被砸出血来了,尉北璀又捂嘴巴又捂鼻子,嘴巴又痛鼻子又酸,眼泪都忍不住掉下来了。
这下真是被气得不轻,对贾敏说了声:“泡呛,蓝湖棱,偶起扎他肥来……”就撒腿追出去,誓要好好揍尉西凌这小子一顿屁股,反了天了他。
黛玉本来见弟弟落泪很是生气,想要声讨尉北璀两句,撞人的孩子太小不懂事,他这个当人哥哥的怎么也不看着点?被贾敏阻止后,黛玉还满心不服气,却在见到尉北璀流着鼻血大着舌头追着自家弟弟的时候,忍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觉得这个二皇子真的是倒霉又好玩的样子。撞人的尉西凌没事,被撞的林皓也没事,偏偏他这个阻拦的人狼狈得很,真是,让她满肚子的气消失得无影无踪了,反倒有些同情他。还是自家弟弟好啊,安静又乖巧,只是看看那个倒腾着两条小胖腿怪叫着满场飞奔的小胖子,黛玉想,或许自家弟弟也该多跑跑活动活动,也许可以少生病身体健壮些呢。
话说德亲王府的筵席结束后,有两个倒霉蛋回家挨了揍。
一个就是尉西凌小胖子,肥嘟嘟的小屁股挨了一通男女双打,又被罚五天没有零食可以吃,要跟尉北璀好好道歉,还要亲自去林府给林皓道歉。
事情并不是什么大事,林皓也没有怎么样,但是尉家人教育子女的方式就是要他们从小学会承担责任,从小事做起,才不至于在将来犯下大错。
而另一个挨打的就是贾宝玉了。
甄贾宝玉互换身份混进王府的事情,贾敏跟贾母说了,也说了这事儿至少王府应该是知情的。
贾母听了心里就是一个咯噔,也许有的人不明事情真相,只道晴亲王不爱江山爱美人是一段佳话,而她虽不知晴亲王跟顺安公爵当年和离的真正□□,但想想便知,有哪个当儿子的会喜欢拆散自己的父母的狐狸精?这甄家被皇帝和亲王们所不喜几乎可以说是公开的秘密。
之前听贾宝玉说起甄宝玉,她便嘱咐贾宝玉少跟他们家来往,又想着离得远,宝玉平日里除了上学也极少出门,便没有放在心上,倒是不知道他们两个竟已这般要好了。
再得细问,却原来这甄家在金陵日子实在不好过,便到了京城定居,投靠晴亲王妃来了。
贾宝玉与甄宝玉再度重逢,贾宝玉犯懒不愿意去上学,便叫甄宝玉换了他的装束去学堂替他上学,而他要么上街玩耍,要么就在甄家与甄宝玉的姐妹们一块说话,当真快活。
而贾宝玉身边的仆从早就被他收买了,贾母疼爱贾宝玉,什么好东西都往他房里搬,贾宝玉手松得很,随手送出去的打赏比那几个仆从一年的工钱还多,便都乐得听贾宝玉的话。
几次下来,如今贾宝玉已是全然不去学堂了,都是出门后就直接到了甄家,而甄宝玉也会直接去学堂上学,只把个贾宝玉喜得直说甄宝玉这个拜把兄弟比自己的亲兄弟还亲。尤其上个月课堂小测,甄宝玉帮贾宝玉考了个不错的成绩,让贾政难得没有骂贾宝玉,让贾宝玉越发觉得,甄宝玉的存在是为了来救他脱离苦海的。
这次甄宝玉听闻他要去德亲王府赴宴,顿时露出落寞的神色,说他虽然有一个当亲王妃的姑姑,却从未见过王府是什么样子的。贾宝玉一听,立即拍胸脯说要跟他互换身份,让他进去见识见识。两个人互换身份惯了,压根没想过被人认出来的结果。
贾母、王夫人等怎么都想不到贾宝玉居然瞒骗了她们这么长的时间,当真是气得不轻,指着宝玉不知道说什么好,不过心里还是怪那甄宝玉带坏了自己的宝贝。
然而更生气的人,却是贾政。原本以为自己的小儿子也是天资聪颖之辈,却原来不学无术叫了旁人替他上学考试,此等行径当真令他蒙羞,若是传出去,他怕是要被人笑话死。
顿时抄起手边的茶壶就朝贾宝玉砸了过去,嘴里嚷嚷着要请家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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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第八章
这年头,请家法也是个体力活。最新章节全文阅读WWW.qiushu.cc仆人们是不会帮你打儿子的,哪怕你恐吓他们要扣工钱也是不会帮忙的――打出个好歹来,谁负责?到时候别工钱拿不到,还要吃牢饭。
所以,贾政只能自己上。
王夫人想劝,被贾政暴怒的眼神吓住了,只能抽抽搭搭地看贾母,如果原本还有几分气愤,如今看贾宝玉吓得脸色苍白被贾政按在长凳上的样子,她什么火气都没了,本来就是自己单纯的儿子被坏心肠的小子哄骗了,哪里值得这样大动肝火?
贾母也心疼孙子,但也觉得这次贾宝玉做得实在是过分了,不给贾政撒撒火恐怕是不行。便想着让贾政打两下,宝玉能长点记性,反正贾政的体力,也打不了几下,有她看着断不叫他真伤了宝玉。
于是贾宝玉真真地挨了一顿揍,贾政确实没打几下就气喘吁吁了,可贾母没料到的是,贾政盛怒之下,手黑着呢。
贾宝玉的屁股还是肿了,连打带吓得,当晚还发起了烧。这下子贾母跟王夫人是什么火儿都没了,只求着贾宝玉快快好起来。至于找人代替上学考试、跟人互换身份混进王府的事儿?不过是小孩子贪玩,算不得什么大事。没见元春那里也没说什么吗?可见德亲王压根没计较。
德亲王确实也没想跟贾宝玉一个小孩子计较,可人家的大度,不代表你可以当成是理所当然。德亲王可以不计较一个孩子犯的错,但却看得到你们大人对待事情的态度。
贾母、王夫人那是整颗心都扑在了贾宝玉的身上,贾政本就不通人情世故,大房是高高挂起事不关己,居然没有一个人想到要上德亲王府去致个歉解释一二,就当这事儿无声无息地翻过去了。
贾元春苦在心里口难开,本来她还想让贾宝玉多来德亲王府走动走动,跟德亲王的两个儿子好好相处,可贾宝玉不仅长得像甄家的孩子,如今还惹了这样的祸,以后还是少叫他来王府走动了吧。至于旁的,她也不求了,只想着好好把女儿养大,再生个儿子,她的人生也就圆满了。家族本就没给过她什么助力,连原本精明的老太太,如今在面对贾宝玉的事情时也变得糊涂了。而王夫人更是每每说要她提携宝玉,想让贾宝玉进谨诚学堂上学,为的不过是跟大伯家的贾琏互别苗头。贾元春倒是想,贾宝玉跟德亲王次子尉正航同龄,两人若是能从小一块儿读书长大,对贾宝玉也好,对她也好,都不是什么坏事。(wwW.qiushu.cc 无弹窗广告)只如今……且算了吧,别人没讨好,反倒惹了不满。
有此感想的不只是贾元春,还有贾敏。
尤其在看到由侍从陪同前来向林皓道歉的尉西凌时,贾敏心中的感慨越发多了,一个三岁的孩子,皇子之尊,竟然还能为了一件小事上门致歉,说实在的贾敏心中还真有些惶恐。
不过来的只是一个三岁的尉西凌,大人们――甚至同是孩子的尉北璀都没出现,很显然是要将这件事情定义为尉西凌和林皓两个小孩子之间的交往上,不必牵扯大人的身份地位进去把事情变得复杂。
于是贾敏也只是笑着叫人把林皓带来见尉西凌。
黛玉不放心弟弟,便也跟了出来。
尉西凌一本正经地给林皓作了个揖:“林公子,那日是我不对撞到你了,西凌给你赔不是了。”
林皓有点懵,不过平日里贾敏也是将他教养得不错的,被黛玉轻轻推了下,便也上前回了个礼:“三皇子言重了,那个,皓儿不疼的。”
两个小不点在那里你作揖来我回礼,小大人的模样,看的贾敏和黛玉是好笑不已,又怕伤了两人自尊心,硬只能憋着,哄了两个小人儿自去林皓房里玩,母女俩这才“咯咯”笑作一团。
只笑过后,贾敏也不由得感慨:“这孩子啊,小时候若教得好,大了便歪不了,小时候放任自流,大了只怕就难纠正了。”
黛玉知道贾敏说这话是为了什么,还不是二舅舅家的贾宝玉,明明是他自己不好,跟人互换身份,让个陌生人混进了王府,结果挨打之后,那阵仗大得,别说贾家自己的迎春、惜春,连她还有史湘云、薛宝钗那都是在各自母亲的带领下去探视了一番,送了很多伤药补品不说,贾母口气中隐约还有怪责贾敏多事之意,似是认为小孩子贪玩胡闹,当时换过来,这事揭过去就是了。倒仿佛贾宝玉挨这一顿打,是贾敏没遮掩好之故了。
这也让贾敏觉得,自己到底是出嫁女儿了,这娘家的事,尤其是侄儿侄女们的事,不是她能多过问的了。原本贾敏跟娘家还是走得极近的,林家族人关系都远了,也不怎么来往。如今贾敏少往贾家去了,把更多的心思放在了自己的一双儿女身上,尤其尉西凌跟林皓一撞一致歉之后,两个小人儿竟要好起来,明明尉西凌比林皓还小一岁,却在林皓跟前摆出了一副“我罩着你”的大哥样来,林皓性子软和,没什么脾气,往往都是尉西凌说什么他就听什么,也常常跟着尉西凌瞎跑。也许是林皓真的投了尉西凌的缘,也许是尉西凌难得体味一把做大哥的感觉,不同于以往总是被哥哥们追着屁股揍,对林皓那叫一个照顾。
贾敏原先还有些担心,怕儿子吃亏,后来见林皓跟着尉西凌跑跑闹闹之后,体质反而变好了,胃口好了,身子也结实了,这下对两个孩子之间的交往,那叫一个乐见其成。
皇后见一向叫人头疼的小儿子居然也知道照顾人了,也觉得欣慰,便时常招了贾敏带黛玉、林皓进宫玩耍,贾敏为人聪敏,才华学识俱都不错,倒也投了皇后的缘,尤其是黛玉,钟灵毓秀,冰雪聪明,更是让只生了三个儿子没生个可心的闺女的皇后见了就喜欢得不得了。
尤其在见了自己那个向来最是搞怪活泼脸皮厚的二儿子,居然在见到黛玉的时候红了一下脸,心中顿感好笑,也萌生了“这样好的女孩儿娶进门来做儿媳妇也是极好的”的念头。
她却不知,尉北璀是因为想起当时见到黛玉时自己那流鼻血、大舌头的狼狈样子了,想到自己在神仙一样的林妹妹面前丢脸了,这才难得有些脸红罢了。实际上他还是一样的厚脸皮。
这边儿贾敏入宫的次数多了,那边贾母见了,也频繁地叫贾敏回去,话里话外又是宝玉如何如何,贾珠如何如何。
说到这贾珠啊,也是为难,十六岁官学毕业之后,就娶了妻,然后就开始考太学,第一年考了个乙等太学,贾政不满意,硬是不叫他去上,要贾珠再考一次。贾珠闭门读书,当真是头悬梁锥刺股,苦熬了一年,结果这次的考题大多不是他擅长的,居然只考了个丙等,贾政气得居然打了他一顿。熬了一年贾珠身子本就虚弱,这一顿打他直接就病倒了,病中还要被贾政逼着读书,听贾政说“若考不上甲等太学,就不要再去丢人现眼”的话,又气又急,竟是病重了。
贾母便求着贾敏,瞧着是有什么办法,交银子也好,托关系也好,能不能把贾珠弄进甲等太学去读书?
在贾敏看来,贾珠第一年就能考上乙等太学已是不错的成绩了,好好去上了,虽则起点比甲等要差一点点,但也是绝不低的。年年有那么多学子考太学,考上个丙等都够人欢欣鼓舞的了,偏偏贾政要面子,硬是把个好好的孩子逼到这等地步。
如果可以,贾敏也想帮贾珠一把,不忍看这么个孩子就这样病着,但这甲等太学不比其他,那是朝廷十分关注的,学成后都是各方重用的人才,甚至能够直接当官。想伸手进去的人多了,可又有谁敢?她贾敏何德何能做得到呢?
贾敏也只能劝贾母劝贾政,别把贾珠逼得太紧,先叫他好好养身体,再好好开导开导,别把事情都憋在心里抑郁成疾。
王夫人也不觉得贾敏有这等能耐,求她是没用的,托到了贾元春的面前。贾元春无法,只能求了德亲王。
德亲王答应帮贾珠安排旁听,只不能真入了甲等太学的学籍,但四年后可以回原丙等太学考国子监,一旦考上,仕途前程便都不必愁了。
贾元春一听也是高兴,便告诉了王夫人,叫王夫人去劝贾珠。
可贾珠一听自己居然要靠走后门去甲等太学旁听,原本心气就高的他只觉得必然要遭人嘲笑,还不如在丙等太学中好生学习呢,一口气上不来,竟是一口血吐出来,居然就不行了。
王夫人傻眼了,等贾珠死了,她心里疼得那简直就是叫人剜了一半去。她寄予厚望的儿子,她才华横溢的儿子,居然年纪轻轻就这么死了?王夫人不能接受是自己告诉贾珠的“好消息”让贾珠吐了血,她觉得都是贾敏不肯帮忙,若是贾敏肯为了贾珠求一求皇后娘娘,一定能让贾珠光明正大地进甲等太学读书,何必旁听?何至于就逼死了她的贾珠?
王夫人钻了牛角尖,便看什么都像是逼死自己儿子的凶手,唯独不敢怪的是贾政,放过的是自己。
就连儿媳妇李纨在丧礼上昏倒被查出来已有两个月的身子,她都觉得是李纨不知廉耻勾着她的儿子把自己儿子身子搞坏了才害他死了的,却忘了她嫌弃李纨进门一年多没怀上时说了多少绵里藏针的话。
所以,长孙贾兰出生后,王夫人也没对儿媳孙子多几分看顾。
李纨心里也是苦,她和贾珠的感情本来就很好,贾珠死了,她也难过。可如今她却进到了进退两难的地步。若没怀上这个孩子,她大可以回娘家,或改嫁或立了女户自己过日子。可如今,留下贾兰在贾府自己走,她如何放心得下?可若要带着贾兰一起走,贾家如何会应?再怎么不待见贾兰,贾兰也是贾家第四代唯一的孩子。
为了贾兰,李纨也只能留在了贾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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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第九章
林皓七岁的时候要上学堂了,尉西凌吵着闹着也要一起,说是怕林皓被人欺负了。棉花糖小说网Mianhuatang.cc林皓这两年身子好了,也长了一些肉,可是跟尉西凌比起来,还真的是反而比较像弟弟。
皇后也无有不可,干脆把林皓跟尉西凌一起塞进了谨诚学堂,让尉西凌提前一年上学,她也好早一年清净。
尉北璀每天上学便多了一项任务――打包弟弟一起去学堂,便也往往能在学堂门口,遇见同样送弟弟上学的林黛玉。
黛玉在谨诚学堂旁边的敏婧学堂读书,送了弟弟忙着走,碰见尉北璀往往也只是点头致意。
别看谨诚、敏婧只是两所学堂,却是全京城最大的两所贵族学堂,比之后代的大学园区,可是一点不差什么的。
尉北璀见黛玉这两年长开了一点,眉宇间那种似蹙非蹙的感觉淡的几乎没有了,也是,她如今父母双全,日子没半点不顺心,每日里还能在学堂与许多同学一起学习、说笑谈心,生活顺心了,见识也广了,哪还有什么好郁郁不安地呢?
若说黛玉有什么不称心的,那还真没有,就是觉得二舅舅家的宝玉有点儿烦人,三天两头地生病,还指明要姐妹们去瞧他,贾母便老是派人接她们姐妹几个去贾府住。
黛玉总以上学为借口不去,贾母几次三番说“女孩儿家少读几日书也没有什么”的话,竟是要她请假了去贾府陪贾宝玉的意思,气得黛玉忍不住在贾敏跟前抱怨:“这二表哥好精贵的人儿,自己装病不愿去上学,还要拖着大家伙儿全围着他转,迎春姐姐、惜春妹妹好几次没来上学,都叫夫子给骂了。”
黛玉真的觉得学校是很好的地方,又能学到东西,又能交到朋友,平日里无事大家还能一起出去游玩,不明白贾宝玉为什么老是装病不去。
没错,贾宝玉是装病不去上学的事情,明眼人一眼就能看出来,不过贾母和王夫人当局者迷,又被贾珠的事情吓到了,总是顺着贾宝玉来,生怕他有个三长两短。
所以,每次只要姐妹们去了贾府,贾宝玉什么病都马上好了,然后就闹腾着要跟姐妹们一起办诗酒茶会烤肉赏景什么的,还说什么如果叫他上的学堂是敏婧学堂,他是千肯万肯的,不似谨诚,大家嘴上大多谈论的就是学业、家世和前途,便是玩耍,也多以运动、武术、马术、蹴鞠之类特别粗鲁的项目为主,吟诗作对的也有,但对贾宝玉来说,跟一群混浊的男子一起吟诗作对,实在好没意思。qiushu.cc [天火大道]
黛玉真是要被气笑了,想那元春大姐姐费了多少心思才将贾宝玉送进谨诚学堂,若非因为尉西凌的关系,林皓也不可能进谨诚学堂的,为此林皓半点儿都不敢放松自己,生怕叫人家说了闲话去。贾宝玉倒好,不好好读书,却想着进女子学堂,真真笑话。
只叹贾母纵着他,也不知将来宠出个什么样儿的纨绔子来。便是那身份尊贵如三皇子,课堂上捣蛋也是被夫子打过手掌心的。贾宝玉倒是碰不得的,听说上次因为好几日都没做功课,被夫子敲了手掌心,回家贾母和王夫人一顿心肝肉儿地哭,直骂夫子粗鲁无德。贾宝玉便顺势“病了”大半个月没去学堂。
所以黛玉对贾宝玉那是一个敬谢不敏,能躲就躲。
不过偶尔贾宝玉也会来上学的,在学堂门口碰见来送林皓上学的黛玉,几乎可以说是喜上眉梢。
他向来最喜欢姑姑家的林妹妹,偏生林妹妹被姑姑管得太严,每日里上学不得休闲,他见得最少,甚至不如远在金陵的薛姐姐,还常常与他通信,有了稀奇好玩的东西,还记得给他寄来一份。
这一日,贾宝玉看见黛玉,又上前缠着不放了:“林妹妹,好巧啊,今日天气这般好,要不我们去游湖吧?”这娃已经忘了他是来学堂上学的了。
林黛玉躲在马车上都不想下车,却又听贾宝玉说:“林妹妹若是不喜欢游湖,不如下学后我去接你,到我们府里住上几日吧?”
林黛玉真是想塞住贾宝玉的嘴,这大庭广众的,他这般做派到底是要置她与何地?
“贾公子,好巧啊,今儿难得见你来上学啊。”却是尉北璀和尉西凌的马车到了,尉北璀下了车,尉西凌跟着一蹦就跳了下来。
尉北璀笑眯眯的,又朝黛玉的马车上喊:“皓儿,下来吧,别迟到了。”
林皓这才从马车上下来,笑道:“二皇子哥哥,我跟我二舅舅家的表哥说话呢,平常难得在学堂见到宝玉表哥的,就多说了几句。”
接着林皓又跟贾宝玉说道:“宝玉表哥,我也挺想外祖母、大舅舅、大舅妈、二舅舅、二舅妈、大嫂子和小侄儿、琏二哥二嫂他们的,不过我今儿要上学,还有好多功课要做,等学堂放假了,我再去探望外祖母、大舅舅、大舅妈、二舅舅、二舅妈、大嫂子和小侄儿、琏二哥二嫂他们,二表哥你有什么好玩的可要给我留着啊。”
尉北璀不由得暗笑,他早知道林皓这小子是个鬼机灵,看他掰着手指头一连串称呼下来,大家都被他给搞晕了,哪里还记得贾宝玉之前说的都是冲着黛玉去的,压根没他林皓什么事呢?
见两个小家伙手牵手站一块儿去了,听着马车里黛玉似乎要下车的动静,尉北璀忙道:“林姑娘,皓儿就由我带进去吧,你也赶紧走吧,别迟到了。”
车里静了片刻,听得林黛玉道:“那就有劳二皇子了。”
说着,便吩咐马车夫驾车而去,尉北璀瞧着,竟有几分落荒而逃的感觉,不由得好笑。
尉北璀拉着两个小的往里走,边对贾宝玉道:“贾公子,今日既然已经来了学堂,不若好好将这一日的课上完可好?”这贾宝玉上课缺席的次数在整个谨诚学堂那也是出了名的,教他们那个班的夫子甚至喊出绝不让他结业的话来,不过贾家好像并不在意的样子。既是如此,也不知贾家偏生要把他塞进谨诚学堂是为了什么,普通的官学对这些官宦子弟请假缺席管得还算松散几分,可谨诚不同,这里的学生家里大多是勋贵爵府,贾宝玉这样的名声流传开来,将来有谁会觉得他是可堪大用的?
贾宝玉看着林黛玉的马车远去,竟是意兴阑珊,叹息一声道:“我突然有些不舒服,还是回去的好。”
说着,向尉北璀行礼告辞,竟是连学堂的门都不进就要打道回府了。
尉北璀有些目瞪口呆地看着贾宝玉真的就这么走了,过了好一会,两手分别往尉西凌和林皓的后脑勺上招呼了一下:“你们要是敢学他的样子,我打断你们的腿知道吗?”
尉西凌不屑地“切”了一声,林皓则笑眯眯地抬头看尉北璀:“知道了,二皇子哥哥。”
贾宝玉?谁要学他!这可是谨诚学堂每个夫子嘴里的反面教材啊,尉北璀刚才说的那句话,估计很多家长都对自家孩子说过吧。
而贾宝玉虽未上学,却也没有马上回家去。
他觉得学校真是一个太糟糕的地方,把大家都关了起来,不得自由。
每个人都要上学,就算他回了家又如何?迎春姐姐要上学,惜春妹妹也上学去了,便是三岁的贾兰也在李纨的教导下开始奶声奶气地背诵三字经了。
忒的没趣!
而他院子里伺候的几个丫鬟姐姐也古板得很,有几个年纪大的,还说很快要辞工回家嫁人了,真是想不开。要他说,还不如留在他家里,大家亲亲热热的,吃好穿好,他养她们一辈子多好呀。
百无聊赖下,贾宝玉便去了甄家。
当年贾母虽然要他跟甄宝玉断了往来,但他们可是拜了把子的兄弟,怎么能为了一点儿小事就断了情义?
更何况,甄宝玉有两个双生姐姐,琴棋书画、诗词歌赋什么都会,最是温柔小意,每次他去都会给他做好吃的,拿好玩儿的,有时候还会弹琴给他听,还会跟他一起做胭脂。
这一日贾宝玉到了甄家,却见巷子里又搬来一户人家,正往下搬一箱箱的物件儿。
一个□□岁颇为艳丽的女孩儿和一个六七岁的小男孩站在一旁看着,时不时叫人轻拿轻放。
贾宝玉看着,只觉得这两个孩子给他几分熟悉的感觉,尤其是那个女孩儿,看着颇有气势,竟有几分琏二嫂子的模样,让贾宝玉分外有好感。
却听得那户人家屋里传出声音:“探春、环儿,快些进来喝些水。”
“哎,来了。”叫探春的女孩儿应了声,牵了弟弟的手往里走,还不忘吩咐搬东西的仆人:“手里注意着点儿,碰坏了扣你们的工钱。”
贾宝玉想,原来她叫探春啊,下次有机会可要去结识一下。他却不知眼前这户人家将在他家里掀起怎样的风波来。
待进了甄家,只甄宝玉在读书写字,甄家两个姐姐都不在,说是晴亲王妃请她们去晴亲王府了。贾宝玉无趣之极,只得打道回府。
贾宝玉真的觉得,这个世道一点儿都不好,他还记得有一次他做梦,梦见林妹妹、薛姐姐、云妹妹都因为少失怙恃养在了他们家里,还有好多丫鬟姐姐们围着他转,别提有多开心了。贾宝玉想,要是那些都是真的,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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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第十章
话说,尉北璀是打算把贾宝玉的事情当八卦回去讲的,皇室人口简单,不必连吃个饭都分个三宫六院的,都是一家人在一起吃晚饭,也是一家人一天相聚联络感情的时候。[求书小说网www.qiushu.cc想看的书几乎都有啊,比一般的小说网站要稳定很多更新还快,全文字的没有广告。]
不过吃饭的时候还是好好吃饭,不会讲太多话,吃完了饭才会一起吃点水果聊聊天。
其实尉北璀倒是真的不算讨厌贾宝玉,但也不喜欢就是了。贾宝玉这个人,本身是没什么坏心的,顶多就是一被宠坏的不愿意长大的孩子,现代的小孩也有哭着闹着不肯上学的啊,不过家长坚定,不似贾母、王夫人这般没有原则罢了。
而贾宝玉虽然好颜色了一点,但也没做过强迫别人的事情,唯有的那几次,也是不懂事时被人勾着的――譬如贾宝玉神游太虚幻境时就初尝云雨事,譬如紧接在后的就是跟袭人的那一点绮丽□□。
总的来说,贾宝玉并不算一个坏人,至少比尉北璀穿越前见过的有些富二代、官二代撞死人、□□人还想着靠家里的势力或财力把事情抹平的好多了。尤其到了现在这个世道,原作中会因他间接而死的晴雯、金钏儿等人,是肯定不会那样被逼死的。
尉北璀是想不通人家荣宁二公托付警幻仙子警醒贾宝玉,结果警幻仙子却将妹妹可卿许配于宝玉,要用□□声色梦幻警醒宝玉入于仕途经济正路……这算是哪门子的警醒啊?红楼学家研究得再深入,把警幻此举说得再意义重大,尉北璀也觉得警幻仙子脑子里必然有个大坑,也许是神仙的逻辑他们凡人不懂吧。而他尉北璀不仅是个凡人,还是个俗人。
要让尉北璀来做啊,就让贾宝玉在飘飘欲仙的时候,突然那个美貌动人的可卿就成了一副漆黑可怖的骷髅,让贾宝玉明白红颜即是骷髅,吓死他,让他再也不敢沉迷温柔乡。当然,这好像有点过分,搞不好贾宝玉以后就成不了亲了。
最重要的是,尉北璀悄悄打听了,从没有人听说过或是见过那僧道二人,没去林家化黛玉出家,没去薛家送那冷香丸的海上方,也没把甄士隐带走出家――甄英莲没有被拐,一家子好好地生活着呢。(www.QiuShu.cc 求、书=‘网’小‘说’)如今对拐子打击力度相当大,拐子是抓一个杀一个,孩子抓了也不好卖,买家也要担罪责的,所以拐子不敢说绝无仅有,那也是极少极少的。而且,当真有孩子被拐,官府也是权力破案的,想来原作中那个拐子是不敢干这行的。
所以,有没有太虚幻境存在尉北璀不知道,但是至少这个世界的红楼众人不会再走原作那条命运之路,他还是能够确认的。
既是如此,只要贾家安安分分不惹事,贾宝玉不违法乱纪,就算他不上进、没出息,他也没必要去心心念念打倒贾家,更何况如今他们尉家跟贾家也算得上是姻亲呢。贾元春还是很识趣的,没仗着亲王妃的身份作威作福,至于把弟弟塞进谨诚学堂也不是什么大事,更何况她自己的亲弟弟还给她拆了那么大一个台,她以后对贾家的请求也会三思后行,更让贾家仗不上亲王府的势。
却说尉北璀和尉西凌两兄弟一身轻松地放学回宫,尉西凌还说到贾宝玉了,贾宝玉果然是被夫子当成反面教材来训导他们了。
尉西凌是想不通贾宝玉为什么不喜欢上学的,反正他挺喜欢的,虽然他才六岁比其他同班的同学要小一岁,但他身体壮实,看起来可一点不小,每次玩打仗游戏,他还总能捞个元帅当当,每次都身先士卒,哇哇乱叫。
这一点却是被尉北璀所嫌弃的,想当年他玩打仗游戏的时候,那可是当军师的――元帅都得听他的,叫往东不敢往西,那才叫挥斥方遒呢。
两人一路吵吵嚷嚷地斗嘴回到宫里,却在花园里碰到了太子尉南开。
兄弟二人给太子行礼,尉北璀就问太子:“哥,发生什么事了?”
太子如今十六了,已是可以大婚的年纪,也开始帮着处理一些政务,早已养成了喜怒不形于色的习惯,不过在家人面前却并不掩饰心情,如今的脸色,就是十分阴沉的。
太子刚想说,就见尉西凌在一边瞪着大眼睛看着,就摸了摸他的脑袋:“瞧你这一身的汗跟泥,快去洗一洗,小心母后到时候又念叨你。”
尉西凌吐了吐舌头:“太子哥哥就是不乐意我听呗,找什么借口啊。”
尉北璀一个毛栗子就敲到他头上:“让你去就去,不然小心我把你午睡时给同学脸上画花儿的事告诉父皇母后。”
“那我是不是听话走开你就不告诉父皇母后了?”
“你乖乖听话,我今日就不告诉父皇母后你又捣蛋气到夫子的事。”
“那,”尉西凌伸出手来,“大丈夫一言既出……”
“驷马难追。”尉北璀跟他击了个掌,乐颠颠儿地跑了。二哥既然答应不告状,那他就不会挨罚了,上次他在夫子的书上画了只乌龟,被夫子告诉自家二哥,二哥又告诉父皇母后,结果他被罚画了一千只乌龟,从此以后他就再也不喜欢乌龟了。这次要是再被罚,估计得画一千多花了。
看尉西凌跑远,尉北璀龇牙一笑,只笑尉西凌太天真,他还不懂什么叫做“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
尉南开本来心情挺糟糕的,但看自家老三又被老二给骗了,他就忍不住好笑。老二答应“今日”不告诉父皇母后,可没说明日、后日不会说。这个傻小弟哎。
“今天晴亲王派人叫我过去,居然要我把颖珊让给尉少达,说什么做叔叔的如今还未娶妻,我这个当侄儿的就不该……”太子的口气本已经平缓下来,却说着说着又咬牙切齿起来,明显气得不轻,那话压根就说下去。
“什么?”尉北璀简直不敢相信,江颖珊可是他家太子大哥的未婚妻,未来的皇后娘娘,慢说她跟太子大哥从小青梅竹马,情投意合的,便不是,江大人也不可能把千娇万宠养大的女儿嫁给尉少达去糟蹋啊。
尉北璀倒也不是看不起私生子女,毕竟他们的出生也不是他们自己能选的,世上也不乏那种自立自强自己闯出一片天来的私生子。
但那位他按理该叫小叔叔的尉少达,却是典型的烂泥扶不上墙。大约也是知道自己什么都得不到的缘故,他从小到大做得最多的事情,就是挥霍晴亲王府的财产,吃喝嫖赌那是样样精通――趁着还能花,多挥霍一点是一点。
晴亲王妃倒是想管,可他却恨晴亲王妃将他早生出来害他没了继承权,根本不把晴亲王妃当母亲看待,晴亲王却是年纪大了,再加上失去帝位后的心理落差使得他对晴亲王妃生的这对儿女也不怎么上心了,没那个精力、也不想管他。
尉少达最爱逛的地方便是酒坊、赌马场、暗娼寮子,挥霍无度,跟他那个可以袭爵的亲妹子尉少洁是吵了无数次了。
如今这世道虽然禁止纳妾,也没了青楼妓院,但仍然不乏有这样那样为了各种目的而自愿“卖身”的,外面也有类似“暗娼”的这种存在,这种人,只要不是被逼良为娼的,朝廷其实很少管,也管不过来。
所以,尉少达十八岁了也还是没能娶妻。晴亲王妃倒是想帮他说亲,也盯上了这当朝文武百官家里的女孩儿们,可哪个好人家的姑娘谁愿意嫁他?
图身份?图家财?图人品?图才华?哪个都图不上!再加上知道晴亲王妃不受帝后、王爷王妃们待见,官夫人们拒绝起来那叫一个无后顾之忧。
晴亲王手里无权,也没办法给这些“以下犯上”之人以教训,叫儿子们出头?一个个都给他打太极,瑞亲王那个脾气火爆的甚至还拍手叫好。
这样一个人,居然肖想起了当朝太子的未婚妻了?尉北璀简直不能想象,晴亲王是怎么异想天开提出这种要求的,而且他怎么突然对这个私生子又上心起来了?还跳过父皇母后,直接把太子叫过去,这是欺负太子年纪小,想借着祖父的身份逼太子点头?
“祖父这么做,也许醉温之意不在酒?”尉北璀觉得,晴亲王再怎么老糊涂,也不至于提出这样不可能的要求来,“也许他是在寻找存在感,想要告诉我们,他就算退下去了也是长辈,他不痛快了,就能让我们也不痛快?”
这段时间他们的祖母安顺公爵身体急剧变差,御医说是寿数不长了,为此,皇帝和几位亲王更是怨恨当年晴亲王和晴亲王妃所为,不仅很久没有上晴亲王府去请安,连节礼都打了折扣,大概也是为此,晴亲王开始不痛快了,也开始给他们找不痛快了,知道他们瞧不上尉少达,反而做出一副为尉少达谋利益的姿态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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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 第十一章
太子之前是气急了没多想,如今冷静下来,自然想得通。[求书小说网www.qiushu.cc想看的书几乎都有啊,比一般的小说网站要稳定很多更新还快,全文字的没有广告。]
也知道不管是他自己,还是皇帝皇后,甚至于江颖珊家里,都不可能答应把江颖珊嫁给尉少达,更何况宫里早就准备在年前让他跟江颖珊完婚的。
太子和尉北璀都能想明白的事情,没道理皇帝皇后想不到。但是听了太子的话,皇帝皇后心里还是气不打一处来。
说实话,看到晴亲王如今的老态,御医也说他身体很差,又暴躁易怒,不肯修身养性,只怕是没几年的功夫了。皇帝他们心里也是有一点儿心软的,只是这人只要一开口,就能将那一点点情意给彻底磨掉了。
“这事儿总要解决,不然隔三差五地叫南开过去,南开去了是受辱,不去倒叫人说不敬长辈,总是不好。”皇后道,几个儿媳妇里,她是唯一一个见过当年晴亲王的做派的,所以对他也最是不齿,只是作为儿媳妇,从不好表现在明面上罢了。但今天,皇后是真的气到了,因为晴亲王居然说出“侄儿不该和叔叔抢媳妇”的话来,真的是见不得他们好了是吧?这话传出去万一叫不明真相的人听了,岂不是害了她儿子和未来儿媳妇的名声?
“不就是尉少达要娶媳妇儿吗?”尉北璀道,“给他娶个不就得了?”
皇后道:“说得轻巧,这哪家的姑娘嫁给他都是糟践人,谁家的姑娘不是人生父母养的?你母后可不做那把人往火坑里推的事。”
作为皇后当然可以挑个姑娘给尉少达指婚,一般人家也是不敢抗旨不遵的,但是本朝皇帝皇后很少指婚,有那情投意合身份也够的人求上来,他们便顺势指个婚也是美谈,倒不会自己觉得合适就不管别人心里怎么想就给指婚的。
“那哪儿能啊,汝之砒、霜,怎知就不是彼之蜜糖呢?要我说啊,甄家姑娘就挺好儿的,跟晴亲王妃还是姑侄,嫁过去婆媳关系可是不用愁的,多好啊。而且哥今天也见到了,说是极漂亮的,想必尉少达也肯定很乐意的。”虽说这亲缘关系有点近,可古代这样表兄妹成亲的比比皆是,贾宝玉跟林黛玉不还是很亲的表兄妹吗?不还好多人觉得木石才是真情缘嘛。
“甄家的女孩儿?”皇后诧异,问太子,“你在晴亲王府碰见甄家的女孩儿了?”
“嗯。[www.qiushu.cc 超多好看小说]”太子表情阴郁,他之前跟尉北璀两人聊过,他是在晴亲王府的花园里遇见甄家姐妹的,当时她们在嬉笑着放风筝,跑跳之间一人差点撞到他身上,不过被他闪开了——太子的身份在这里,人品才情又都好,从小到大,想撞到他怀里的女孩儿,也不是没有过,从来都是能闪则闪。
不过他之前只以为是不安分贪玩的丫鬟,倒是两人差点撞到他后,就给他行礼,才自己说出了身份是甄家的两位姑娘。
太子一开始并不知道她们是甄家人时,倒是因为她们的双胞胎模样多看了一眼,但知道她们身份后,他对甄家并无好感,就连正眼都不给她们一个了,径直去见了晴亲王。
后来晴亲王妃又领着二人来给他致歉,这三番两次地往前凑,太子要再猜不出她们打的什么主意,他就未免太蠢了。
尉北璀听到太子说起此事的时候,也有几分啼笑皆非之感。这甄家人到底是有多天真或者说是对自己的容貌风情有多自信?就笃定了太子会跟晴亲王一样,祖孙俩会倒在同样的石榴裙下?
如今皇帝皇后再听一遍,也是觉得好气又好笑,真不知甄家哪来的胃口。
倒是尉北璀说起甄家的事情来,竟是了解得很,因为他跟闻亲王混得熟,闻亲王那里的八卦消息他是样样都知道,甄家的事虽不见报,却是闻亲王派了专人常常查探的。
而尉北璀却是觉得甄家在原作中是被抄家的,可见是做了什么罪大恶极的事情,他多关注一些,也是瞧着他们会不会出什么幺蛾子。
甄家其实在前朝也是个大家族,豪门广厦、家仆过千,小姐身边起码十几个丫鬟伺候,少爷身边正妻、小妾、通房、丫鬟一个不少的那种。所以到了大尉朝,丫鬟家仆都要雇佣,犯错不能随意责罚打骂,更别提打死了,更主要的是,不能嫁为人妾,也不能纳妾。
当时甄家有一个姑奶奶,在大尉朝初立时,就与当时的一位大将军暗通款曲,这位大将军家里有个目不识丁的村妇糟糠,这位甄姑娘打算等着他封官受爵后,就先嫁给他当个平妻,等生了孩子,那个村妇正妻如何跟她争?
可谁知太、祖竟颁布了那样一条法令,天下男女,竟是只得一夫一妻,不得纳妾收通房。
那位大将军哪里还敢说要娶什么平妻?他原本嫌弃家乡的村妇妻子给他丢脸,可在被太、祖皇后称赞他“居富贵,不易糟糠”后,对妻子便越发好起来——那时候政令不通太、祖“杀鸡儆猴”正厉害着呢,这位大将军可不敢往枪口上撞,更何况,他的结发妻子在他跟随太、祖南征北战的这些年里,照顾父母孩子,也是相当的不容易。他也从未想过要抛弃她,只是觉得男人三妻四妾是平常,娶个有见识的平妻帮他打理内务招待宾朋也是帮妻子分担。可他却不知道这平妻娶进门,可不是他想安生就安生得了的。
甄家没能攀上大尉朝的新贵,却又卷入阻挠新政的漩涡中,在太、祖的“重典”之下,成年男人是被砍头的砍头、流放做苦役的做苦役,家道中落。还是那位甄姑娘一力挑起一家子,乘着大尉朝给商人提高身份的这股浪潮,转行经了商,才使甄家以大商贾的身份维持奢侈生活至今。
只这位甄姑娘因此一辈子没有嫁人,而甄家的小辈都由她教导出来,娶媳妇也是她亲自挑选的所谓“遵从古礼”的女孩儿,虽迫于朝廷威压不敢再对朝廷的法令有什么不满,但骨子里还是怀念前朝的一些规矩制度的。
但甄家姑娘却不曾想过,她一个弱女子能够护住甄家产业,并且拉拔一干后辈长大,是因为本朝允许女子立户,并且保护女方继承家业的权益,否则他们家的家业早被其他族人或远亲近戚吞噬殆尽了。她更不会去想,如果不是朝廷提高商人身份,他们家转为商人之后,可就成了“市农工商”的最低等了。
这位甄家姑娘只看见新的法令让她失去的东西,却不曾看到她得到了什么,或许是她看到了,但心里却没办法接受。
所以,甄家的女孩儿从不上女学堂,对攀附权贵有种执念,更不以夺人夫婿为耻。
而晴亲王妃是最成功的案例,他们终于融进了皇族的血统里,唯一失算的是,尉少达居然没等到两人成亲就呱呱落地成了私生子,这也是甄家对大尉朝的法令不满的地方——凭什么私生子就不能继承家业爵位?但再不满也只能放在心里,却是不敢明面儿上质疑对抗的。
但他们也有他们自己的想法,锲而不舍,继续努力。
甄家甄宝玉有两个双生姐姐,如今正好芳龄十五,从未去女学上过学,而是由祖母在家教导,全然按着晴亲王妃的模子打造的,甚至更妩媚娇柔三分。可见甄家从不觉得自己当年所为有错,只认为是对象选择错误或是天意弄人。
看样子,如今竟是瞄上了他家太子大哥了?胃口当真不小啊。
不过,他家太子大哥跟颖珊姐姐是青梅竹马的感情,如今年龄到了,年前就准备完婚了。
想来甄家人也是怕再错失了机会,竟是等不及甄家姐妹成年就想先下手为强,并且还要双管齐下,一边利用晴亲王拆散太子跟颖珊,一边制造太子跟甄家姐妹的邂逅,故技重施。而且这次若成功,风险更小,回报更大。
尉北璀突然想起马克思说过的话:资本如果有百分之五十的利润,它就会铤而走险;如果有百分之百的利润,它就敢践踏人间一切法律;如果有百分之三百的利润,它就敢犯下任何罪行,甚至被绞死的危险。
有时候这种欲望,不一定只存在于资本之中。
皇帝皇后听了尉北璀的话,对甄家越发厌恶,他们不会草菅人命乱定人罪,却也不会再容许甄家肆无忌惮地蹦跶到自己头上来。
皇帝冷笑一声,道:“看来是我们太心慈手软,倒叫旁人当我们病猫踩了。”
太、祖当年杀戮太过,就告诫子孙后代,尽可能施行仁政,但万一踩到头上来也绝不能客气。
“杀鸡焉用牛刀呢?这事儿,不如交给我来办吧。这事儿哥你出面容易被他们抓住话柄,父皇母后出手也未免太看得起他们,还是瞧我的吧。”尉北璀笑眯眯地道,“他们不是仗着晴亲王咱祖父来压我们吗?瞧我怎么乱他们的阵脚。论胡搅蛮缠,我才是祖宗。”
“跟谁说祖宗呢?”皇帝一巴掌招呼上尉北璀的后脑勺。
尉北璀忙讨好地笑:“口误口误。”
太子之前便与尉北璀交谈过,知道他又要使坏,却是乐见其成,此时见尉北璀嬉皮笑脸,也觉得心里松快。他这个弟弟鬼心眼多,做事又极有分寸,他是不担心的。
皇帝皇后也是相视一笑,不再多问,就像尉北璀说的,以他们的身份,倒是不好多做什么,免得引起了晴亲王的反弹,到时候闹起来未免难看,晴亲王身体不好,到时候闹得有个什么闪失就不好收场了。
而尉北璀一个孩子,就算有什么做得不对,他们到时候再出面兜着就是。
至于这小子到底想做什么,他们也不问,反正他到时候肯定憋不住自己会来跟他们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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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第十二章
过了几日,晴亲王又叫太子去晴亲王府,太子称病没去,正好学堂放假在家的尉北璀拎着弟弟尉西凌就去了。txt全集下载www.80txt.com
晴亲王看到来的是尉北璀和尉西凌,有点不快,不过他本身也只想对皇帝施压找不痛快,谁来都是一样的,只要把他的话传到皇帝耳朵里就行了。
而且,面对尉北璀和尉西凌,晴亲王心态还能放松一点。他当年做出那样毒害结发妻子的事情,还被自己的四个儿子知道了,虽总是外表强硬一副我没错的样子,但其实还是心虚的,所以在面对自己儿子的时候,他就会特别表现得强势和暴躁,以掩饰他外强中干的实质。
但尉北璀和尉西凌是在那件事情之后好几年才出生的,是没有经历过或是不知道真相的,晴亲王面对他们的时候,就没有那么心虚气短,整个人反而平和很多。
晴亲王妃也坐在一旁,很亲切地给尉北璀兄弟俩剥果子吃。
如果是太子或几个亲王在这里,是决计不会碰晴亲王妃碰过的东西的,但尉北璀不介意,就当她是伺候的丫鬟,想吃什么就叫她剥。尉西凌看到自家二哥这般做派,也是有样学样,他倒是还小,不懂成年人之间的恩恩怨怨,但也知道对眼前这个老妇人,他不需要讲礼貌也不会挨罚。
晴亲王妃为了显示亲和才亲手给他们剥两个果子意思意思,如今被两个孩子指使着就心中不痛快了,但骑虎难下,现在摆脸色,那之前的铺垫就白费了。
“太子怎么没来?”晴亲王妃故作慈爱地道,“可是觉得我们这儿不好?”晴亲王妃太清楚晴亲王最介意的是什么,他一直都觉得是皇帝夺走了他的帝位,而太子将是下一个受益者,所以对皇帝和太子最是愤恨没好气。如果说太子还嫌弃晴亲王府,那当真是触了他的逆鳞了。
“哥病了,”尉北璀又抓了个晴亲王妃剥好的橘子吃,“好几天了,上次答应我今天带我和小三儿去游湖的,也没成行,下次非叫他赔我两次不可。”尉北璀的样子没心没肺的,完全不像是找借口的样子。
晴亲王妃一时也无话可说。
倒是尉北璀有话说:“不过,说起来,这府里怎么感觉……少了好多东西?确实是不太好的样子,我记得我上次来的时候,这大厅里还有两个大花瓶,比我还高一些,特别好看,现在怎么没了?还有那儿的珊瑚摆件,玉雕猛虎,好多东西都不见了呀。”
晴亲王的脸色顿时就变得难看了,晴亲王妃也是一阵尴尬,不止尉北璀说的那些,这王府里少掉的东西可多了去了。最新章节全文阅读WWW.qiushu.cc
皇帝和诸位亲王给府里送年礼节礼的时候,几乎不送真金白银,都是一些吃食、布料皮料、各种珍贵的摆件古董,这王府里平时供应都由朝廷来,衣食住行都不需要自己花费,还有亲王的俸禄,又不需要各处走动送礼,论理是该越积越富的,但如今这大厅里,多宝阁上,却显得寒碜。
东西哪里去了?并非打了摔了,而是因为府里现银不多,叫尉少达拿出去变卖挥霍了,能剩下这些还是因为这些都是御用的外面的人不敢收。
晴亲王对尉少达这个儿子的感情也是十分复杂的,毕竟他当年为了晴亲王妃不惜毒害发妻,感情也是颇深的,对这个儿子曾经也是充满期待的,他其实很希望这个儿子才华出众、父慈子孝,以此来证明他当年的选择没有错。
但是失去权势帝位后的心理落差让他对晴亲王妃都产生了怨恨,更何况这个提早出生失去了继承权一事无成的儿子?
随着尉少达越长大越是纨绔没出息,晴亲王都觉得自己的脸被人打得生疼。其实偶尔夜深人静睡不着的时候,他也会想,自己是不是做错了,如果当年的事情都没有发生,他现在是不是可以随自己的心意或继续当皇帝或退位让贤含饴弄孙?但凡事没有如果,他也绝对拉不下脸来承认自己错了,只要天亮了,他就会把他曾经产生的那么一点悔意压进心底绝不让它冒头。
晴亲王如今年纪大了,身体也每况愈下,对晴亲王妃也提不起力气来拳打脚踢了,晴亲王妃如今的气色倒是比之前还好一些。说实话,她有时候也会想,如果晴亲王死了,她的日子会不会好过一点。
但是她自己也清楚,她如今能住在亲王府里过着富贵的生活,都是因为晴亲王的存在,如果晴亲王不在了,她最多就是跟着女儿尉少洁去住子爵府,享受尉少洁子爵的俸禄和待遇,说到底,爵位的俸禄虽丰厚,却也不是他们这样的人家够用的,到那时候,皇帝和各位亲王是再也不可能给他们送节礼孝敬的。
再一个,因为尉少达挥霍掉了晴亲王府里太多的本来该属于尉少洁的东西,尉少洁连带着也恨上了晴亲王妃,认为晴亲王妃不应该把尉少达养在王府里,就算养在王府里,也不该让他随意挥霍她的东西。
所以,晴亲王妃想着,无论如何,在晴亲王死前,她总要给自己留一条后路,安排好尉少达的将来――尉少洁是绝对不会再养着尉少达的。
所以,她小意奉承晴亲王,各种打感情牌,又说尉少达十八岁了还没能娶亲,话里话外都是皇帝几兄弟对晴亲王、对尉少达的轻视和故意压迫,否则不至于他堂堂亲王之子竟连委曲求全到只想娶个五品小官之女都不成,她不求尉少达能像太子一样娶当朝阁老的孙女,只想给尉少达娶个好媳妇儿管着他一点,将来生活无忧就行了。
将近二十年的相处,从浓情蜜意到拳脚相加,晴亲王妃太清楚晴亲王的逆鳞了,把所有的不顺都说成是皇帝暗中的压制,把朝廷命妇们对她的轻视、对尉少达人品的不屑说成是对晴亲王的不敬和蔑视,这才使得晴亲王恼羞成怒地叫来太子,提出那等无理取闹的要求。他就是想让那些轻视他的人看看,只要他发话,就算是太子,也得乖乖让出他的未婚妻,他的儿子,就算是私生子没有继承权,他也一样可以把他捧得高高的。
然而事实上,他并不能,他甚至不知道,他的王妃心里还在打着别的主意。
晴亲王妃见尉北璀的话让晴亲王想起了尉少达的败家来,忙道:“说来惭愧,我们都不懂经营,这府里银子不凑手,便变卖了些东西……”说着眼眶红了红,手里尴尬地揪着帕子,还委屈地看了尉北璀兄弟俩一眼。
尉北璀好玩地看着晴亲王妃的做派,说起来,此人如今也不到四十,与他母后差不多年纪,可看起来老多了,这些年的日子想来不好过。
但即便这样,也看得出来此人年轻时应该是挺美的,而且颇具风情,只是这般委屈含泪欲滴的模样,应该很能打动男人的心吧,不过可惜了,他们兄弟俩是小孩子,欣赏不来这样半老徐娘的风情。
“怎么会?”尉北璀故作诧异道,“父皇给祖父府上的月俸可是正常的三倍,平日的米粮菜蔬肉食花销都是父皇的私库送出来的最好的东西,祖父缺什么直接跟送月例的官员说即可,怎么也不至于动用到家里的古董珍藏吧?这可是父皇和皇叔们特意收集来的珍品,上次那个玉雕猛虎是二皇叔从海商手里高价买来的,我极喜欢,可二皇叔说是孝敬祖父的,我才没敢要。这些可都是价值连城的东西,王妃卖哪儿去了?可得让人查查,莫不是被人哄骗了去,或者说是购买的什么东西被人哄骗了恶意抬了价?”
尉西凌跟课堂上回答问题一样,举手喊道:“我知道,我知道,肯定是给花园里弹琴的那两位长得一模一样的姐姐了。她们穿得可漂亮了,头上戴了好多漂亮的头饰,衣服也闪闪的,飘啊飘的,她们弹琴用的古琴看起来可贵可贵了,上次皓儿想买一把琴给他姐姐当礼物,我们俩身上的银子加起来都不够呢,都没买成。还有她们身上香香的,肯定擦了不少香粉。我以前听四婶说女孩儿要娇养,养妹妹要花好多好多银子,这两个姐姐看起来可比妹妹穿得好多了,妹妹都没有穿金戴银的,那肯定比养妹妹花钱多了。”
“什么姐姐?”晴亲王问。尉西凌说两个姐姐,那肯定不是他女儿尉少洁,而且这两个孩子叫尉少洁向来是叫姑姑的。
“就是我们来的时候在花园里碰到的两个姐姐,长得一模一样的,可漂亮了,就跟夫子说的那什么花……花……花枝招展!”
“啪……”一个爆栗子敲在尉西凌头上,尉北璀道:“瞎说什么呢,夫子教你这样的成语了?”
尉西凌委屈地抱着头:“我说错了吗?”
尉北璀道:“当然错了,正经的女孩儿怎么可以这样形容?换一个,看你上学有没有偷懒,说不对,今晚回去罚写大字。”
“呜,花……花……火树银花?花红柳绿?花里胡哨?花开富贵?”见尉北璀一直扬着手做着敲他头的姿势,尉西凌只得绞尽脑汁地去想,“还有还有……啊,对了,花言巧语浓妆艳抹艳压群芳残花败柳貌美如花百花齐放……”
一股脑儿说完,抱着头去看他哥要不要敲他。
尉北璀暗笑,脸上却做出叹息的表情:“罢了罢了,好歹说对了一个,就且饶过你吧。”
“哪……哪一个对啦?”说了一串,尉西凌都忘了自己说过什么了。
“貌美如花,这个形容得不错。”尉北璀道,只是没有人知道在他的心里,“如花”是怎么样一个具体的形象。
晴亲王妃在一旁却是气得咬牙,她敢肯定这两兄弟分明是话里有话,拿言语来羞辱她,羞辱甄家姐妹。
但是两兄弟一唱一和的,尉西凌又说了一大堆不相干的成语,“火树银花、花开富贵”之类的,便是中间夹杂了“残花败柳、浓妆艳抹”之类的话,大概也是小孩子逼急了胡乱说的,哪里就能证明他针对了谁?
而且两人这么一串话下来,倒显得方才提到甄家两个姑娘并非刻意,但是晴亲王却上了心。
晴亲王问晴亲王妃:“这是怎么回事?”晴亲王一年到头待在晴亲王府里,极少出门,所见最多不过是妻儿奴仆,自己女儿尉少洁好武,不爱红妆爱武装,极少打扮穿戴钗环首饰,为了尉少达肆无忌惮挥霍家产的事情,她没少跟晴亲王妃和尉少达吵架。一边是儿子,一边是女儿,晴亲王也不去管,可怎么如今听来,倒是冒出来两个不知打哪儿来的丫头沾了光?倒叫他儿子背了黑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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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第十三章(上)
尉北璀暗笑,果然晴亲王是不知道甄家姑娘在晴亲王府的事情的。[www.mianhuatang.cc 超多好看小说]
这些年,晴亲王对晴亲王妃尚且拳打脚踢不留情面,又怎么可能把甄家放在眼里?晴亲王妃也没让甄家人进过王府,甄宝玉想进王府看看,还得换了贾宝玉的身份混进德亲王府去。
如今甄家姐妹在王府里一住好几天,还那么恰好尉少达和尉少洁兄妹俩都不在家,哪里有那么巧的事情?
要他说,他家太子大哥就是太讲道理了,不屑跟人计较,却被人当成好捏的柿子了。
果然,听到晴亲王问起甄家姐妹的事情,晴亲王妃便有些懊恼,她原本笃定太子不会在晴亲王面前提起遇见甄家姐妹的事情,就算提了,她也可以顺势把话题往她们身上引,勾起太子的兴趣来。
晴亲王妃只得尴尬地笑笑:“这不是少达和少洁都不在家吗?我想着没事就把两个侄女儿接来住两天,陪我说说话,怕她们不懂规矩冲撞了王爷,就叫她们先学些规矩,再来给王爷请安。”
尉北璀道:“听说上次大哥来的时候就碰见她们了,这都几天了,还没学会规矩呀?”
“真笨!”尉西凌神补刀,“不过她们老在花园里放风筝弹琴什么的,学得会才怪呢。”
尉北璀暗笑,晴亲王妃的脸色却是不好看起来。
晴亲王哪里还不知道晴亲王妃的话只是托词?
“叫来见见吧。”晴亲王垂眸,脸色已经有些不好了,作为一家之主,家里来人他竟然好几天都不知,这让想来掌控欲极强的晴亲王有种被蒙蔽、被冒犯的感觉。
事到如今,晴亲王妃无法,只得叫人把甄家姐妹叫了过来。[www.qiushu.cc 超多好看小说]
晴亲王是第一次见到甄家的这两个姑娘,甄家人来京城后,晴亲王对晴亲王妃已经是相看生厌、拳打脚踢了,晴亲王妃就以晴亲王脾气不好不喜生人为借口,不让甄家人进王府了,因为怕被甄家人发现她的真实处境,那样会让她觉得很丢脸。
如今甄家姑娘进王府,是冲着太子来的,若有旁的邂逅机会,晴亲王妃也不想安排在王府里。所以她将两人安排在僻静的院落里,无事也不准她们出来走动。
不过为了能够吸引太子,穿着打扮都是晴亲王妃亲自打理,务必要给人眼前一亮、过目难忘的感觉,所以晴亲王妃拿出了自己多年的珍藏,也是本来打算给女儿做嫁妆的精美首饰和珍贵布料来打扮她们。
打扮过后的两姐妹,当真是青春靓丽,眼波流转间全是风情,举手投足间尽现妩媚,便是晴亲王妃,也觉得有些嫉妒,这样的青春最美年华,却叫她荒废在了这座冷清的宅院里,全不是自己想象中的母仪天下。
未免节外生枝,晴亲王妃还借着上次尉少洁和尉少达兄妹俩吵架的事情,让两人去庄子上住散散心,这些日子都不在府里。
上次在花园里,甄家姐妹撞见太子就是刻意安排的,当时两姐妹跑着放风筝,正是娇喘微微、香汗淋漓的诱人模样,晴亲王妃不信有男人会对这样的尤物免疫,一旦美人撞入怀里,只怕都舍不得放开。
只是当时太子的反应却出人意料,不仅没有怜香惜玉搀扶美人,甚至也没有对两姐妹有什么惊艳迷恋的表现,而在知道她们是甄家女之后,更是冷淡三分。
这让向来自视甚高的甄家姐妹心里都不由得怯了三分。
不管是祖母的教导,晴亲王妃的肯定,还是来自弟弟的朋友――出身世家大族的贾宝玉对她们的赞美,都在在的告诉她们,她们不比那些官宦小姐差什么,论才情、论相貌,连贾宝玉都说比之他那上了女学堂的亲姐妹、亲戚家的姑娘都要盛三分。
但事实上,这对双胞胎的魅力确实不差,便是年纪足以做她们祖父的晴亲王见了,也不由得露出惊艳的表情来。
倒让尉北璀吓了一跳,要是晴亲王为老不尊瞧上了这两个鲜嫩鲜嫩的小姑娘,那可不是他的本意,要闹大笑话了。幸好晴亲王还记得彼此的身份,一时惊艳便平静下来,只余审视。
便是瞧惯了现代各种各样天然的、后天的美女明星的尉北璀也不得不承认,这俩姐妹确实是很美的,若只论容貌,大概也只有金陵十二钗能与之媲美,但要论风情妩媚,只怕就连黛玉、宝钗,估计也是拍马难及。
只是这世上,不是所有人都会为美色所迷的,更何况他家太子大哥偏爱颖珊姐姐那种端庄秀美的女孩子,这种一举一动都像在勾人的媚俗女子,他可瞧不上。尉北璀也不知甄家怎么想的,就算要靠女人出头沾裙带关系的光,也不该把自家的女孩儿朝着小妾的模样儿去培养啊,这整个就像他从前看过的小说里的扬州瘦马了么。
甄家姐妹俩来到晴亲王跟前,福身行礼:“小女甄珠儿、小女甄可儿见过王爷。”
声音娇媚,让尉北璀也不由得感慨,自家大哥定力真是不错。
姐妹俩接着又给晴亲王妃、尉北璀和尉西凌行礼,完了站到一旁,也不知被叫到这里来是个什么章程,今天没见到太子已经很失望了,她们也知道能够见到太子的机会不多,今天本来也是背水一战,却没想到主角连面都没露。
两人偷偷去瞧晴亲王妃,却见晴亲王妃捏着帕子低着头也不知道在想什么,没给她们半点提示。
晴亲王看着两个女孩儿,倒不像尉西凌所言穿金戴银的,但晴亲王的脸色并没有好转,他出身尊贵,反倒对金银之物看不上眼,却知道眼前两个女孩儿身上的钗环首饰虽看着素净,论价值却是同类金银首饰的数倍以上。尤其她们戴着的钻石耳环和项链,衬得两人巴掌大的小脸熠熠生辉。钻石是大尉朝才开始流行的宝石,数量极少,一直都是有价无市。
两人这一身行头绝对价值不菲,由一斑可窥全豹,只怕这甄家人生活得极是奢靡吧?
他可还记得当年晴亲王妃曾经向他哭诉,说是闻亲王逼得甄家做不得生意没了活路,穷得只能举债度日,为此他还把三儿子叫来狠狠骂了一顿。这般想来,甄家哪来那么多的钱这样养女儿?
再想想之前尉北璀所言,他几个儿子送来的节礼都是精心挑选的价值连城之物,如今稀稀拉拉没剩几件,怕不是都被晴亲王妃搬回娘家去了?
京城居大不易,甄家在京里的生活也几乎全靠晴亲王妃接济,更何况两个千娇百媚的小姐想要调教出息,琴棋书画要学,诗词歌赋要通,仪态形体什么都要学,所要花费的金钱可不比一家人维持生计要少。
所以说,晴亲王府的东西被败落成这样,可不仅仅是尉少达一个人的功劳――当然他占大头。
但是在晴亲王眼里,亲疏远近一分,顿时觉得,自家儿子一个人能挥霍几个?哪比得上甄家一家人的花销?
想到自己的儿女每每为了这府里的一些财物争吵不休,丑态百出,却原来叫别人占了便宜去,活得那般滋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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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第十三章(下)
作为曾经坐拥天下的皇帝,晴亲王本身对这些珍玩古董、金银财物并没有多看重,他所在意的,是自己被蒙骗、被当了傻子耍的事情。qiushu.cc [天火大道]
晴亲王脸色阴沉得可怕,甄家姐妹噤若寒蝉,晴亲王妃很怕他突然发难叫她在小辈们面前丢了脸,一时也不敢说话。
只有尉北璀两兄弟不受影响,尉西凌吃了一肚子的果子,已经有些无聊了,就问甄家姐妹:“你们是要去哪里聚会吗?”他也想去玩儿。
甄家姐妹一愣,道:“我们并没有要去聚会。”
“那你们在家里干嘛穿得那么漂亮,我还以为要出去玩呢,真没劲。”说着扯了扯尉北璀的衣角:“二哥,我们出去玩吧?”
尉北璀摸摸他的脑袋:“早说了不带你来,你偏要跟着,现在又不乖!”
“我不就想看看是谁想嫁给大哥,长什么样儿么!”
尉北璀眼睛一眯:“你怎么知道?”
晴亲王在一旁听见了,便问:“什么嫁给大哥?”
尉西凌连忙捂嘴,一副说漏嘴的模样。见晴亲王盯着他,才委委屈屈地道:“我不小心听见的,不是故意要偷听。”
晴亲王道:“哦?听到了什么跟祖父说说,祖父不叫你父皇母后罚你。”
“就是……就是……大哥跟母后说,在祖父这儿见到了两个姑娘,说是要给他做太子妃,还说什么可以互换身份,黄鹅女婴什么的……祖父,黄鹅女婴是什么?黄颜色的大鹅的小孩吗?”
晴亲王妃心里一慌,呵斥道:“胡说八道!”
尉西凌被她吓一跳,马上反驳道:“我才没有胡说八道!”因为偷听,他还被罚写了两张大字呢,不过不是大哥跟母后说的,而是二哥,当时母后可生气了,说什么龌龊,不让二哥再管,还是二哥好不容易才哄好了的。
“砰”地一声,却是晴亲王拍了下桌子,瞪着晴亲王妃:“你给我闭嘴!西凌这般年纪,就算想要说谎,也绝编不出这样的话来!还是说说你打的什么主意吧。(WWW.mianhuatang.CC 好看的小说”
晴亲王什么阅历,尉西凌听成什么黄鹅女婴不明其意,他却知道该说的是娥皇女英,若不是这两个女孩儿天生放荡不要脸,就是晴亲王妃居心叵测。
“绝没有的事。”晴亲王妃只能矢口否认,但她心里是极其发慌的,只因尉西凌所言,确实是她们打算的。但是她虽有这个意思,却还没有在太子面前提过,今天她本来是想等太子来了暗示一把的。
听说那江颖珊是个才女,琴艺格外出众,她让甄家姐妹在花园里弹琴,准备最后一搏,只要勾起太子的兴趣,她就可以暗示他,只要他娶了甄家姑娘,这对双胞胎便可以一个在明为妻,一个在暗为情人,不争不抢共同服侍他。晴亲王妃相信,男人哪有不渴望三妻四妾的?只要有女人愿意不要名分,妻子也愿意,真养个情人通房的在身边,外人又哪里知道?晴亲王妃有信心,像太子这样情窦初开的毛头小子,是绝不可能舍得推拒这样的好事的,甄家姐妹这对双胞胎的魅力,可是一加一大于二的。
可是这话她还没来得及跟太子提,居然就先从尉西凌的嘴里说了出来,这是不是表示皇帝皇后早已经知晓她的算计?这是不是也意味着,她的身边有来自宫里的探子?
这府里的人手不是宫里分派来的宫女侍从,就是从外面雇佣来的丫鬟仆妇,她对他们也是防备得紧,虽然这些年也收买培养了几个心腹,但她跟甄家姐妹两人说起这话的时候,明明身边是没有外人在的。
晴亲王妃却不知,她是足够谨慎,但两个姑娘年轻经历少,自以为身边没人时互相商量,可逃不过有心人的探听。
晴亲王妃虽矢口否认,但晴亲王已经不相信她了。毕竟眼前的一切都在向他证明,他又一次被当了枪使――被眼前这个从爱到恨,却从不觉得她有威胁的女人当了枪使。
她口口声声为了儿子委曲求全,挑拨他出头,原来背地里不过是为了给甄家女扫清障碍好让她们有机会接近勾引太子,甚至为了能够得偿所愿,连姐妹俩共侍一夫这种主意都想出来了,也不嫌臊得慌。
是了,当年的晴亲王妃能够不在乎他有妇之夫的身份而勾引他,那么如今就能够为了太子妃的地位而让她的侄女儿继续勾引太子,竟是连辈分也不顾了。可见,对她来说,太子是可以谋求利益的对象,而非他这个丈夫的孙子。
如果说,晴亲王还念着当年的一点点“真爱”的情分的话,如今却觉得自己只是被算计了,晴亲王妃看中的,从来就不是他这个人,而是当年他身上披着的那身龙袍。
晴亲王怒瞪着晴亲王妃:“好,好得很,当真是好得很!”
甄家姐妹在尉西凌说出那些话的时候就已经吓坏了,当时第一次听到晴亲王妃这样教导她们的时候,她们还觉得羞愤不已,后来也就慢慢接受了,毕竟在王府的这几日,无论是吃喝用度、还是穿衣打扮,都是她们曾经梦寐以求的,由奢入俭难,她们再也不想回去过那种只够温饱的日子,更不想脱下这华丽的衣服首饰。
但当这话被别人当面说出口的时候,她们还是知道这是极其羞耻的事情。
尤其在看到晴亲王毫不留情地一巴掌扇向晴亲王妃的时候,两姐妹更是吓得几乎要跳起来,两个人抱在一起瑟瑟发抖。
她们看到了什么?在她们眼里成功的典范、雍容华贵的晴亲王妃,居然被晴亲王揪着头发一巴掌扇倒在地?还对她拳打脚踢?这难道就是她们曾经以为的飞上枝头变凤凰吗?
尉北璀捂住尉西凌的眼睛,虽然厌恶晴亲王妃,但对晴亲王也有些看不起。当年的事情,晴亲王也有一半的责任,可如今却只能靠着暴力发泄在女人身上,又算得上什么男人。
晴亲王一边打一边还在骂:“你个贱人,前些日子你说要给少洁准备嫁妆,让我跟宫里要了一箱子的珠宝首饰、布匹衣料,却原来用在这等地方。”
却似忘记了尉北璀兄弟俩和甄家姐妹还在。
尉北璀看晴亲王的状态,很有些不对劲,只怕是有些心理上的疾病了。再看晴亲王妃,抱着头不吭声,任由晴亲王打骂,但是尉北璀从她咬紧的牙关和几欲喷火的眼神知道这个女人的愤怒和快要忍不住的怨恨。
“还不出去?”尉北璀朝甄家姐妹俩喝道,两人这才仿佛被惊醒一般,心惊肉跳地跑了出去。
尉北璀拉着尉西凌也走了出去,叫了个丫鬟吩咐下去找御医过来,晴亲王的状态不对,还是叫御医守着的好,否则万一出了什么问题,他们俩兄弟别惹了一身骚。
御医还没来,晴亲王妃先出来了,拿个披风裹着自己,遮住凌乱的发髻和衣衫,怨恨地看了尉北璀兄弟俩一眼,急急忙忙地回房去了,脚步还有些踉跄不稳。
若是不了解事情的前因后果,尉北璀还真有点儿同情他,被家暴的女人总是可怜的,但对这一个,尉北璀还真是提不起半丝同情心来。
等御医来了给晴亲王开了安神的药睡下了,尉北璀才带着尉西凌离开。尉西凌从晴亲王打人开始就一直很安静,怕是吓到了。
尉北璀也没想到晴亲王说动手就动手,觉得是自己疏忽了,想着要怎么安抚一下弟弟,就说要带他去买闻香榭的点心。
结果尉西凌一听,眼睛立马就亮了,又提要求:“我还要买吹糖,要八匹马的。”
尉北璀觉得自己白担心他了。
“好。”
兄弟俩手拉着手出门去,上马车没走多远就见一辆挂着晴亲王府令牌的马车急匆匆驶来,到王府门前停下,跳下来的人不是尉少达又是谁?
尉北璀放下马车的帘子,嘴角勾起来,这晴亲王府的好戏才刚刚开幕呢,可惜他不能去看现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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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第十四章
尉北璀带着尉西凌出来时正是饭点,晴亲王府是没心思留他们吃饭的了,他们也不想这么早就回宫,干脆到聚德楼吃了一顿。txt电子书下载Http://wWw.80txt.com/
宫里的饭菜自然好吃,但这外面的菜肴也是别有一番滋味,偶尔吃一下,那也是美滋滋的。
尉西凌喜欢吃肉,这满桌子的烤鸭、卤鸡翅叫他吃了大半,当他朝着最后一个鸡腿伸出筷子的时候,尉北璀快人一步,先夹走为妙。
尉西凌嘟了嘟嘴,怏怏然地调转筷子夹了一筷子青菜,苦兮兮地嚼了两口吃下去――到了他二哥嘴边的肉,他是抢不回来的。
吃过饭,尉北璀叫人去买的吹糖也买来了,果真是八匹马,不过都是缩小版的,尉西凌今日本想吃糖吃个过瘾的,结果他道高一尺,他二哥魔高一丈,恨恨地咬掉一匹马,心想,哎,他什么时候才能爬到他二哥头上撒个野啊。
等到了闻香榭,尉北璀允他敞开了买,尉西凌立马又精神了起来,三两口把剩下的吹糖马吃掉,就乐颠颠地跑到货柜钱去挑选了,看见好看的感兴趣的都叫人包起来,恨不得把整个店都搬回去,难得可以敲他二哥一把,他可绝对不能手软。
尉北璀好笑地看着这个没心没肺的弟弟,糕点不比糖果,就算他敞开了吃又吃得掉多少?还不耐放,买多了回去吃不完,还能分给宫女侍从们当福利。
留尉西凌在那儿挑来拣去,尉北璀要了一份栗子蛋糕和奶茶坐到雅座上喝茶,若是他没有猜错,这闻香榭的女老板,应该是个穿越的糕点师傅。这颇具现代风格的店内装潢,玻璃做的食品柜,底下铺着一层的冰块充当天然冰箱。
雅座的布置则是用雕花镂空的木栅栏隔离,由藤本植物各自缠绕生长,显得生机勃勃又颇有趣味。
不过这布置虽奇特,倒也不会特别地标新立异,惹人猜疑,只因如今西点也好、玻璃什么的也好,几乎已经普及了,不过这家店的糕点味道特别好――所以尉北璀才猜老板是糕点师傅,专业的。
说起来,太、祖和太、祖皇后,至少有一个是穿越者吧,也可能两个都是。反正大尉朝不仅制度有点现代化,连一般穿越者爱干的事儿,也基本都干得差不多了:譬如肥皂、花露水、护肤品、玻璃、暖房、种痘、炸药、纺纱机、农业、教育等等之类的事。[www.mianhuatang.cc 超多好看小说]
就算在太、祖时期没能完成的――尉北璀猜大概是不知道配方或是图纸什么的,毕竟没有人是全才什么都懂――也在后期提供了研究方向,几十年上百年下来,这些比较简单地东西大多也都很成熟了,简直不给像他这样的穿越后来者以散发魅力的机会啊。倒是汽车、冰箱、电视机那些还是没影儿的事情,不过他一个学外语的也不懂这些啊,白搭。
倒是自行车的研究,工部好像弄得差不多了,到时候他要先搞一辆来骑骑,不过想想若是他骑一自行车在前面,后面跟着一群侍卫随从一起骑自行车呼啸来去……呃,好像还不如骑马来得帅。
闻香榭的出货量并不大,售卖的对象面向的也是达官贵族,价格还是比较昂贵的,尉西凌买了一大堆东西,店家拿了个雕花的木盒子,里面铺了一层棉垫子,底下又铺了一层冰,盖严实了可以保存很长一段时间,尉北璀瞧着特别像现代的冷链快递箱,当然漂亮多了。
尉北璀又叫老板用纸盒子包了几盒小点心,分给跟着他们的侍卫侍从们。
尉西凌买高兴了,跑到尉北璀一起坐下,又点了一份水果蛋糕和果汁,美滋滋地吃起来。
这时候门口挂着的风铃叮铃铃响起,又有客人进来了。
女伙计清脆的“欢迎光临”响起,尉北璀就知道这来的是女客。
虽说如今男女大防并不严苛,但很多商家还是会比较注意,有些大户人家的女眷在店里若是被那没眼色或没定力的男性伙计直勾勾地打量或注视,还是会恼怒的。
尉西凌探头一看,顿时乐了,朝来人喊道:“皓儿、玉姐姐,你们也来啦?”
尉北璀也回头朝外看,却见是林黛玉带着林皓,还有两个不认识的姑娘进了门来。
几人看见尉北璀两人,便走过来行礼,尉北璀这才知道那两个姑娘是迎春和惜春,不由得恍惚想起,如今贾政不得纳妾,那么三春之一的探春莫不是被蝴蝶掉了?
黛玉等人在尉北璀邻座坐下,点了几样小点心和果茶,林皓则已经被尉西凌拉了过来。
将两处座位间的木栅栏移开,既挡了外面人的视线,他们之间又能自在说话。
尉北璀问林皓:“你们这是从哪儿过来?”
林皓道:“我们刚从外祖母家出来,姐姐们还去书局买了几本书,我想吃这儿的蛋糕,便一起过来了。”
尉北璀给他和尉西凌又倒了一杯果汁,林皓轻声道谢,很自在地就接过来喝了。他和尉西凌关系好,没少被尉北璀一并照顾,一开始还有些惶恐,时间久了就自在了,尉西凌也没少被黛玉照顾。感觉就是他们俩小的分别多了一个哥哥和姐姐。
尉西凌好奇道:“你外祖母家?不是你家宝玉表哥又病了吧?”
贾宝玉三天两头“生病”还每每死乞白赖地要姐妹们去看他才肯好,虽各家压着不往外传,尉西凌却是从林皓那儿知道得真真的。他就不明白了,姐妹们又不是大夫,怎么就非得姐妹们去看才好呢。
听尉西凌这样问,尉北璀忍不住“噗嗤”笑出声,说实话,他真觉得贾宝玉这孩子挺好玩儿的,反正又不是自家小孩,荒废成什么样儿他都不觉得糟心。论起来,贾宝玉是贾元春的弟弟,算是尉北璀和尉西凌叔叔辈儿的,但京城各个世家之间联姻关系纷杂,真要论起辈分来那是要乱成一团的,故而也没那般计较。也所以,甄家才会打主意到太子头上。
林黛玉也忍不住微微勾了勾嘴角,顾忌着迎春和惜春的面儿上,忙以喝茶的动作掩饰。就连她母亲贾敏都感慨贾宝玉这孩子本是天资聪慧之人,到底是要被惯坏了,也不爱自己跟弟弟跟他多接触。不过母亲也说了,以贾家的家世和元春的关照,贾宝玉这辈子就算没什么出息,到底还能衣食无忧地过一辈子,只到时候娶了妻,妻子儿女怕是从他身上得不到多少倚靠。
此刻听到尉北璀笑,黛玉不由得悄悄打量了他一番。往日里不是没见过,宫里也好,学堂门口也好,不过互相见个礼,算不得熟识。此刻看他笑起来露出两个酒窝,看起来有些淘气又有些讨喜的样子,不免觉得好玩,这位二皇子的“恶劣事迹”她可在尉西凌口中听了不少,譬如抢他的玩具啦、偷藏他的糕点糖果啦、抢他的鸡腿吃啦之类的,不过在黛玉看来,尉北璀也是为了弟弟好,饮食方面该当适量、玩物丧志当然也不行,这方面她也会管着林皓,不过尉北璀就是偏好用这种“闹着玩”、“欺负你”的方式来管尉西凌,不得不说是个调皮淘气的人。
黛玉悄悄打量尉北璀,尉北璀也在不着痕迹地偷瞄黛玉,心道,果然还是这样清透柔美的女孩子看起来舒服,令人欢喜。不似甄家姐妹,既美且媚,可惜的是眼角眉梢掩不去的矫揉造作,还是赶紧多看两眼黛玉洗洗眼睛。
黛玉本就有倾城之貌,又有一颗玲珑剔透的水晶心,少了几分我见犹怜的忧愁,却更多了几分不染尘埃的柔美清雅,却又不显得清高冷傲,笑意吟吟间灵动敏慧。
而一旁的迎春和惜春也是同样品貌出众,迎春整个人虽沉稳安静,倒是不见“木头”样,而惜春也是一派天真烂漫,全没有半分孤僻冷漠之感。
没见就连上茶的女伙计也在偷偷看她们么。
幸好这个时间店里客人不多,藤蔓栅栏又隔绝了外界的眼光,倒也没有引来太多的注视。
林皓答尉西凌的话:“我大舅舅家的琏表哥要有小宝宝了,我们是去探望表嫂的,至于宝玉表哥,倒没有生病,而是又被二舅舅打了,如今起不来床呢。不然我们出来,他还想跟着一起呢。”
尉北璀挑眉:“怎么又被打了?这次又是为了什么?”这倒霉孩子。
林皓道:“好像是二舅舅看到学堂发来的劝退书了。”
“什么是劝退书?”尉西凌问。
“就是你不好好读书,不好好完成夫子布置的功课,上学迟到早退,夫子生气了不想教你了,就会叫你回家吃自己,然后就等着父皇母后打断你的腿,罚你抄书抄断手。”尉北璀故意吓唬他。
尉西凌哆嗦了一下,讷讷道:“我……我有好好读书,只是……只是……偶尔才捣捣蛋……”
亲眼瞧见尉北璀的“恶形恶状”,黛玉也是忍不住掩嘴而笑,尉北璀抬头看去,见黛玉笑起来眉目舒朗,可见心境开阔,是啊,没有“一年三百六十日,风刀霜剑严相逼”,自然不必一副愁肠,万般思量,不由得也笑了。林妹妹的结局让多少人扼腕叹息,能见她舒朗开阔走出困局,不会再悲剧收场,虽然自己并没有出什么力,但依然为她觉得高兴和欣慰。
黛玉见尉北璀朝着自己笑,目光欣慰亲切,带着暖暖的笑意,不知怎的,脸突然就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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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第十五章
说起贾宝玉收到劝退书的事儿,尉北璀倒是也听说过的。想看的书几乎都有啊,比一般的小说网站要稳定很多更新还快,全文字的没有广告。]
上次贾宝玉过学堂门而不入的态度惹得夫子们很是生气,也不说不叫他结业了,而是想早早地将这匹“害群之马”赶出学堂去。
贾宝玉若是“生病”家里人会给他到学堂请假,夫子们也无话可说。可他后来旷课的时间多了,家里有时候都忘了要给他请假了,或者有时候他出门上学却转去了别的地方,自然也是没有去学堂请假的。
夫子们一开始也是看在德亲王的面子上,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时间久了,影响也是非常不好,闹得学堂里一些也不喜欢上学的人人心浮动起来,自然是要杀一儆百的。
所以贾宝玉会收到劝退书也不奇怪,若非看在是德亲王把他塞进学堂的面子上,大概会直接发他斥退书。
谨诚学堂管理严格,七到十二岁这六年的初级班还好,十三到十六岁这四年高级班却是采取的半军事化管理,强制性住学堂里,每月放假五天,不能带伺候的人,要自己整理内务(做饭洗衣之类的事情是学堂统一安排的),另外还要定期军训。
就连太子跟各家亲王世子都是这么过来的,虽说为了安全起见是带了侍卫的,但侍卫除了保护他们的安全外,其余事情并不许插手。这也是大尉朝的勋贵世家少出纨绔子弟的一大原因,除了真的天资很差、或者说品格特别败坏的,一般就算学习不好考不上太学的人,也都能有所作为。譬如原作中捐了个官衔却日日在家跑腿办差的贾琏,如今也是正经做起生意来,有模有样的。
要尉北璀说,贾宝玉早点退学也好,上个普通的官学混日子也行,否则真到了高级班的时候,他哭都来不及,绝对叫他脱了一层皮去。而且若是贾宝玉不肯改好了,到时候被强制退学反而会更难看。
不过这到底是别人家的事情,又当着贾家两位姑娘的面,尉北璀并不深问,黛玉林皓也没有细说。
过了一会儿,几人要去挑选带回家的糕点,便都离了座,尉西凌自告奋勇去给他们推荐好吃的品种去了。
迎春移步走在黛玉身边,她今日来主要是帮嫂子王熙凤买的,王熙凤有孕了,想吃闻香榭的糕点,她便跟惜春一起,跟黛玉一起出门来买,顺便出来走走,逛逛书局,看看有没有新出的棋谱。前世里出门的次数都几乎没有,如今竟能这样大大方方地走在街上,迎春觉得自己就跟当年进了大观园的刘姥姥一样,不同的是刘姥姥是进来,而她是出来。
方才看林家姐弟跟皇子们自在地说话,周围的人对于他们坐得这般近也是习以为常的样子。小说txt下载HtTp://Www.80txt.Com/
黛玉和惜春都是土生土长的大尉人,在她们的心里、意识里、成长的环境中,男女之防本就没那么严苛,街道上多的是大姑娘小媳妇结伴出行,周围的人更不会因为她们跟男子说了几句话而觉得她们品行有问题。
但迎春还是有点儿不习惯的,毕竟上辈子二十年的经历不是那么容易完全抹去的。但她虽有些不自在,但不得不说这种自由的感觉真的很好。
待得几人挑选好要带走的糕点之后,店家又给仔仔细细地包好了,给几人随行的丫鬟们拎上。
尉西凌颠颠儿跑到尉北璀身边:“二哥,我想去皓儿家里玩。”
尉北璀摸摸他的脑袋:“知道了,不许调皮。”尉西凌是常去林家的,尉北璀也不在意。
“嗯。”尉西凌开心地应道。
尉北璀对林黛玉道:“那这小子就麻烦林姑娘了。”
“二皇子放心,我会照顾他们的。”黛玉也很习惯这个额外多出来的“弟弟”了,“还有上次皓儿带回来的两本古籍,我已看完了,到时候我让三皇子带回去。”
“没事,不着急,还是下次你带到学堂门口交给我吧,西凌没轻没重的,弄坏了可又要让他挨罚了。”
“对对对,别交给我。”尉西凌一听也连连摆手,那些古籍都金贵得很,万一他不小心弄坏了,搞不好要被罚抄整本书的,而且肯定不止一遍。
黛玉瞧他避之唯恐不及的模样,忍不住笑道:“好好好,不交给你。”
惜春有些羡慕地看着尉西凌和林皓拉着手一起说话,但想到家里,自己又是个女孩,也不好提要一起去玩的话,坐了一会就跟迎春一起回家去了。
坐到马车里,迎春对惜春道:“今日林妹妹与二皇子、三皇子相交甚熟的事情,回家别告诉旁人。”
惜春年纪虽小,却也是个剔透人,点头道:“我明白的,姐姐。”家里就她们两姐妹,还是隔房的,惜春想来都是直接叫迎春“姐姐”的,倒让被叫惯了“二姐姐”的迎春有些不习惯。想到无缘的探春,迎春就忍不住叹息,如果探春身在这个朝代,她向来有男儿志向,说不定还真能闯出什么名堂来。
迎春、惜春走了,黛玉也领着尉西凌和林皓告辞,尉西凌身边自有侍卫跟随。
尉北璀见人都走光了,便站起身,扭了扭脖子活动了一下筋骨,对以前是侍从成亲后改当他贴身侍卫的江泽熙道:“走,我们找人去。”
尉北璀要找的人,却是甄宝玉。
被甄家人算计到头上来,虽然没有什么实质的伤害和损失,但仍然有一种被绿头苍蝇盯上的“屎一样”的感觉。
所以,尉北璀是打算釜底抽薪,闹得他们家宅不宁、自顾不暇的,这样他们也就顾不上算计别人了。
阴谋手段他不屑用,要用就用阳谋。
甄宝玉的行踪尉北璀早就掌握了,甚至倒有些欣赏他。
甄家非官身,家业又败落了,竟是连好一些的官学也进不去,只能上普通的民学。
官学是朝廷办的学堂,官员之子可免费入读,普通人家入读却要交不少的银子,一般也只有富户交得起,看似不公平,但当时开办官学的主要目的就是让官二代、三代们接受管束和教育,一定程度上也可以算得上是洗脑,灌输给他们忠君爱国、清廉自制、公平正义的思想,避免他们因为家里人掌握有权势或财富而腐败堕落,做出徇私舞弊、贪赃枉法、草菅人命的事情来。
对于这一点,尉北璀倒是很赞同,不说古代多少世家贵族因为子弟不肖而败落――如原作中的贾家诸多人,躺在祖辈的基业上混吃等死、坐吃山空、违法乱纪,最后落了个什么下场?
就是现代社会里,官二代、富二代里面,多少坑爹的玩意儿?譬如那撞死人了喊“我爸是XX”的?
到时候这些二代、三代犯事了作奸犯科,家里大人管是不管?这一管,会有铁面无私大义灭亲的,但也绝对会有不少心疼儿孙而徇私枉法的。
尉北璀一直都认为,官二代、权二代、富二代们若是教不好,对社会造成的危害绝对比普通人要来得大,但是若是教好了,他们本身所掌握的资源能让他们对社会做出的贡献也极有可能比普通人来得大。
至于这样的做法是不是民主自由,大尉朝能开创并且维持现在这样的大好局面不容易,还不到全面民主的时候。
甄宝玉进不了官学,只能上民学,甄应嘉倒是上过两年官学,当年家道还不错的时候交钱进去的。但是学堂里教的那些回家便被推翻重塑,年纪还小的他很是混乱了一阵子,后来家里就不让他去了,请了先生回家教他,只教读书写文章做学问,不谈为人处世,所以,甄应嘉还是长成了彻头彻尾的甄家人。
甄家人不喜欢官学,认为那是朝廷“愚民”的手段,而对于民学,他们也不喜欢。因为民学收学生不讲究身份,只要交有限的学费就可以入读,家道稍微殷实一点的农户或小商贩,甚至在有钱人家里工作的仆妇侍从,都可以把子弟送进去读书。
甄应嘉觉得让儿子去民学跟那么一群低贱的人一起读书,他觉得丢不起那人,还不如让甄宝玉在家里,他自己教着,待得他长大也过了十几年,到时候直接去考太学。如果到了那时候,甄家的女孩儿们能有些造化,对甄宝玉来说绝对更是一大助力。
但甄宝玉有几次应了贾宝玉所求,替他去官学上了几天课,顿时察觉到了学堂教授的知识跟甄应嘉教他的到底有多不同。甄应嘉所教导不过仍是四书五经,八股文章,但如今朝廷用人,要么便是出身甲等太学或国子监之士,要么就是论职位之需额外举办考核,哪一个都不是做个花团锦簇的八股文章便可以的。他若是真跟着甄应嘉学十几年,别说考太学了,想去民学当个夫子养家糊口都不一定合适。
甄宝玉心里倒是有股子志气,也厌烦家里祖母教导姐姐们的那些手段才艺的目的都是为了攀上一门显赫的姻亲,他才是家里顶门立户的男子汉,应该由他来撑起门楣,重振家业,但是想要靠着自己的能力翻身,又谈何容易?
但是甄宝玉也是个有毅力的,他瞒着家里人找上了一名官学教书的夫子,以家贫想读书为由自荐当他的小随从,只求能跟他到学堂里旁听几堂课。那位夫子怜他小小年纪这般有志气,便应了他,有时会带他去学堂旁听,平日里下学或放假,还让他到自己家里帮他补习。
学得多了,甄宝玉越发觉得自己家里人的做法很有问题,出人头地的方法有很多种,家里人却选择了令人鄙夷的那一种。
但是他年纪太小了,平日里还常常“贪玩”不在家,人微言轻,根本劝不动什么。
甄宝玉也只能暗自着急,却毫无办法。
这一日他还是在夫子家里读书,这两天姐姐们不在,也不知干什么去了,家里的气氛却是紧张中透着些亢奋,他总觉得有些不安,也不怎么爱回家。但他出门是母亲帮他掩饰的,也不好太晚回去,万一叫父亲发现,母亲又该被骂了。
在外面瞧了那么多户人家,夫子家里也是夫妻和睦,夫子的女儿嫁的人嗜酒好赌,她还和离再嫁了,如今也过得不错。甄宝玉就想,为什么他们家里是那样的不同。
从夫子家出来,甄宝玉朝家里走去,却在巷口碰见了一个人,这个人他有印象,当日他混进德亲王府时见过,是二皇子身边的人。
江泽熙对甄宝玉道:“二皇子要见你,跟我来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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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第十六章
甄宝玉突然被尉北璀找上门,不明其意,却只能咬了咬牙,还是跟着去了。[www.qiushu.cc 超多好看小说]
尉北璀在一旁的茶楼里要了个包间,见甄宝玉进来,还给他倒了杯茶,笑道:“坐吧。”
甄宝玉看着尉北璀笑出两个酒窝,看起来有些讨喜,还有些不那么叫人防备的淘气,眼前的少年看起来不比自己大多少,但因为身份和权势在现实造成的差距却是天壤之别。
甄宝玉心里越发警惕不宁,只是想想自己,却也没有什么是值得一个皇子来算计的,于是在心底给自己鼓着劲给二皇子行了礼,就故作镇定地坐下了。
尉北璀看甄宝玉挺直着腰板坐着,努力做出一副不卑不亢的样子,但放在桌子下握紧的拳头仍然透露出了一丝怯意。
尉北璀不由得想起,都说甄宝玉是贾宝玉的镜中幻影,但不管原作如何,此间的两个宝玉却是不同的,一个依然醉生梦死,一个却似已认清现实,不过还不知他认清了现实之后,会是选择怎么走接下来的路。
“别怕,我又不会对你怎么样。”尉北璀不怎么有诚意地安抚道,“叫你来,不过是有些事情想告诉你。”
甄宝玉哑着嗓子开口:“什么事情?”
“嗓子哑了,先喝口水吧,放心,我没下毒。”
甄宝玉只得喝了两口水。
尉北璀又接着问:“你知道你两个姐姐这几天去哪儿了吗?”
甄宝玉心头一跳:“你想说什么?”
尉北璀手托下巴打量着眼前的这个小小少年,比上次在学堂门口瞧见的贾宝玉要黑些,也瘦些,也许个子也要高一些,如今若两人再站在一起,已是不那么容易搞混淆的了。只比起贾宝玉的一派懵懂天真,甄宝玉的眉宇间已经有了些成熟的痕迹,此刻听尉北璀谈起两个姐姐,脸色抑制不住地有了些焦虑和羞恼,似是猜到些什么却又不是很清楚,反而胡思乱想的不安。
尉北璀漫不经心地道:“说实话,你们家的人,胃口或者说是野心,真挺大的,直接就瞄上了太子妃之位,也不怕撑死。”
甄宝玉的脸色刷的变白,接着又羞得通红,相比起皇室可能会有的报复,他更觉得尉北璀的话对他的羞辱就像是一盆滚烫的水泼在他的脸上,无地自容。txt小说下载wWw.80txt.COM想说什么,却又不知从何说起,说自己不知情?说自己也不想的?可笑,那是他的家人,又岂是几句话撕撸得开的?更何况他并非全不知情,只是却也没想到,家长辈们和姐姐们的目标,居然是太子,未来的皇帝。一瞬间,不是没想过如果事情真的成了他们家将来会有怎样的富贵地位,然而立刻的,就被眼前的皇子戏谑中带着些冰冷的眼神点醒了。
甄宝玉问道:“你找我,想要我做什么?你想要我阻止……家姐吗?”他不认为自己做得到,甚至觉得就算劝服了姐姐们,又有什么用呢?祖母、父亲的压力压下来,他不认为两个姐姐能够扛得住。
“你搞错了,我并不需要你做什么,慢说你两个姐姐还没那么大的魅力蛊惑太子,就算是真的黏上了,也不是很难摆脱掉的。”说着,尉北璀朝甄宝玉笑出一口白牙,好不容易换牙期都过了,再不会说话就漏风了,可不得好好显摆显摆?
甄宝玉却被他的话和笑容惊出一身冷汗,没错,他们家的确是晴亲王府的亲眷,甚至可以说得上是皇室的姻亲,可那又怎么样呢?还不是过成了如今家道中落的境遇?现在握有权势的,是被他的姑姑抢走了丈夫的女人的儿子,而不是她那个攀上了皇帝以为可以母仪天下的姑姑。
尉北璀并不等贾宝玉说话,接着道:“叫你来,不过是有些东西要给你看罢了,当然,你看了之后肯定会觉得我是故意在抹黑什么,我可以肯定地承认,我确实没怀什么好意,至于这些事情是不是真的,你要不要相信,就由你自己来判断了。”
说着,尉北璀将手边的一沓纸推到甄宝玉的面前。
甄宝玉犹豫地看着,并没有伸手去拿,他不知道这些纸上写的是什么,但直觉不会是什么对他们家有益的东西,也许他看了,目前这种勉强还能维持的所谓生活,也有可能分崩离析。
尉北璀也不着急,他做这件事,并不是非要得到什么结果才好,但也知道甄宝玉一定会看,他年纪还小,经历得还不多,还没有成熟到可以把一切可能搅乱自己生活轨迹的东西断然地拒之门外。
果然,甄宝玉沉默了片刻,还是朝着那沓纸伸出了手,只看了几张,他的眼睛就瞪得大大的,满脸的不可置信。
尉北璀淡淡地笑了笑,站起身走了出去。
临出门前,又看了一眼那个已经震惊地跌落在地上的小少年一眼,突然觉得,自己是不是有些过于残忍了?不过这个念头一闪而过,他自认从不是什么圣人,而有些真相,总有揭开的一天,他只不过把那个日期提前罢了,让这个生在一堆摇摇欲坠的污秽谎言上的少年,早一点看清楚自己所处的环境,继而选择要以什么样的方式活下去。
甄宝玉恍恍惚惚地回了家,时间已经比他往常回家的日子晚了很多,尉北璀给他的那一沓纸还在他随身背着的小包裹里面,散发着无形的热度,烫得他手脚都无处安放。
甄应嘉坐在堆砌着全家所有看得过眼的东西布置出来的虚张声势的堂屋里,一身阴郁,看见甄宝玉回来,朝他扔出一只茶盏砸在甄宝玉的脚下:“你又去哪里疯了?一天到晚不着家,就知道在外面玩,你让我们如何期待你顶门立户、光耀门楣?”
甄宝玉抬头看着眼前的中年男人,从未有过的审视的眼神,他知道自己不应该相信尉北璀,他分明没怀好意,但是那些纸上写着的言之凿凿的所谓真相,在他的记忆里,拼凑起了再真实不过的逻辑,小时候一直觉得奇怪的地方,就这样补齐了它的脉络,言明它的前因后果,让他不由自主地去相信。
甄应嘉被甄宝玉的目光看的心里有些莫名其妙地发慌,好似他的眼神里有一根针,直直地刺到他的心里:“你这是什么态度?忙忙的一天到晚不见人影,也不知干什么去了,我责骂你还错了不成?”
甄宝玉闭了闭眼,低声道:“对不起,父亲,我错了。”
甄应嘉还待再骂,却听门外有仆妇来传话:“老爷,姑娘们回来了。”
甄家住的宅院不大,甄应嘉出了堂屋,就见两个如花似玉的女儿正慌张地从门外的马车上下来,华衣美饰,却掩不住脸上的慌乱不安,瞧见甄应嘉,惶然地喊了一声:“父亲。”竟是双双落下泪来。
甄应嘉一见,脸上刚挂起的期待就落了空,竟是有些错愕的不敢置信,继而露了些慌张出来。
“这是……这是怎的了?”甄应嘉见女儿只是哭也不说什么,情知自己想当太子岳父的心愿铁定是泡了汤,那些曾经臆想的富贵生活和人人巴结的高贵身份都成了被碰碎的水中幻影,心里竟有些没着没落的,空得让他发慌。
“禀告甄老爷,我家王妃有话要传达给甄老夫人,还请着人通禀一声。”跟着甄家姐妹回来的刘嬷嬷是晴亲王妃身边伺候了十几年的老人了,也算是晴亲王妃的心腹,头发梳得一丝不苟,脸上的表情也总是严肃得紧,瞧着有些刻板。
甄应嘉强自镇定,一边打发了女儿们去妻子处,一边着人领了刘嬷嬷去甄老夫人处,却把个甄宝玉给忘了个干净。
甄应嘉原地团团转了几圈,到底还是往甄老夫人处去了。
甄宝玉在一旁冷眼旁观,想了想,悄悄跟在两个姐姐身后。
甄家夫人原也是千娇百媚的美貌女子,不然也生不出甄家姐妹这般的样貌来,只这些年整个人平静下来,平日里吃斋念佛,打扮得也是极为素淡,在家里几乎没有什么存在感。甄夫人与两个女儿也并不十分亲近,只因她们平日里都在老夫人处教养着,并不许她们与她过多接触。
如今见到两个女儿哭哭啼啼而来,甄夫人也不过略抬了抬眉眼,随即叫人去取了两人的日常衣物,换下了那一身华服美饰。
甄家姐妹原本还在落泪,待得丫鬟帮忙换下衣服时,竟不约而同地齐齐止住了哭声,柔软华美的衣服脱了下去,闪亮珍贵的首饰摘了下去,换上的家常衣服竟突然觉得有些粗粝,磨得她们娇嫩的肌肤有些生疼的感觉。在甄家,两人虽不是最尊贵的,但却是家中待遇最好的,吃食上虽跟着家里一起,但穿的用的,却是尽可着她们使最好的。但即便如此,跟晴亲王妃精心的准备,依然没有办法相提并论。
看着两个女儿若有所思的样子,眼眉间竟染上了计算和贪慕,甄夫人叹了口气,捻动佛珠的速度也不由得加快。
她后悔了呀,可如今,竟是已经无路可退了吗?
不过只能看淡些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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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第十七章
甄夫人与女儿也没什么话说,而甄家姐妹对甄夫人这个母亲竟也十分生疏,若非刘嬷嬷要见甄老夫人有话说,她们也就直接回了甄老夫人处去了,她们现在心里慌得很,很需要主心骨。[www.qiushu.cc 超多好看小说]
只是想到刘嬷嬷可能会与甄老夫人说的话,姐妹俩不由得心慌。
甄可儿拉着甄珠儿的手,低声慌道:“姐姐,你说,刘嬷嬷是不是要跟祖母说……难道真要嫁了那个登徒子吗?”
甄珠儿为长,比甄可儿为人稳重镇定些,如今却也只能苦笑一声:“且听祖母的吧,总不会叫我们吃了亏去。”
屋里的丫鬟早叫甄夫人打发了下去,如今听两个女儿说得像是发生了什么不可控的事情,到底忍不住关切一句:“到底发生什么事情了?”
平日里再生疏,到底是母女天性,姐妹俩犹豫了一下,还是将事情告诉了甄夫人。
原来,尉北璀俩兄弟离开晴亲王府后,尉少达不知怎的得知了太子和尉北璀先后到晴亲王府的事情,想着太子兄弟作为晚辈,总会带些孝敬晴亲王的礼物,便急赶着回府想瞧瞧能否有便宜可占。
可谁知到了府里一看,府中竟有些混乱,晴亲王喝了安神的药睡下了,而晴亲王妃也避不见人,尉少达从下人口中打听得到这几日府里发生的事情,知道府里来了两个甄家的姑娘,又有花园邂逅太子之事,尉少达旁的不精,这男女之事他却是门儿清,当下便明白了自家母亲与甄家女的盘算,心底不由得有些怨恨,自己儿子的亲事不急,倒有闲情逸致给“继孙”拉媒保纤起来。
心下不满,倒是对这两个从未见过面的表妹感起兴趣来,要瞧瞧这打算“孝敬”了太子的美人儿是个什么倾国倾城的绝色。
尉少达在晴亲王府向来不守规矩惯了,除了晴亲王和尉少洁也没人能拦得住他,这下子直接闯进了甄家姐妹的屋子里,甄家姐妹正是惶惶然不知所措的时候,泪水盈盈,含羞带怯,尉少达一见之下,顿时失了魂,忍不住喊着“好妹妹”倾近。
甄家姐妹瞧见突然闯入的陌生男子,虽猜测到他的身份,但见他目光直勾勾的垂涎,一脸急色的猥亵,不由得站起来往后退:“你是谁?你想干什么?”
只是慌乱之间,甄可儿突然被绊了一下,往前倒去,被尉少达抱了个满怀。
甄可儿挣扎起来,尉少达却是温香软玉在怀,根本舍不得放手,他本身在酒桌温柔乡里赶回来的,此刻酒意上头,更是色胆包天,两手不规矩地在甄可儿身上摸索起来,还直把个脑袋往甄可儿颈侧胸前蹭,喘息着道:“真香,好妹妹,叫表哥亲近亲近。想看的书几乎都有啊,比一般的小说网站要稳定很多更新还快,全文字的没有广告。]”
甄可儿吓得直叫,甄珠儿也在一旁想把自己妹妹扯出来,尉少达却反而一把抓住了甄珠儿的手,又往她身上摸去,甄珠儿一时慌乱,随手抓起滚落的茶壶朝尉少达砸去。
尉少达应声倒地,一时间竟晕了过去,姐妹俩抱在一起看着尉少达动也不动的,不由得一起哭起来,又怕把尉少达砸出个好歹来,又怕他醒来继续纠缠自己姐妹,两人互相搀扶着从屋里跑了出去。
甄珠儿砸得不重,茶壶都没碎,尉少达只晕了一下便醒了过来,因着被砸更恶狠狠地追了出来,幸好晴亲王妃身边的刘嬷嬷带人来了,将三人一起带到晴亲王妃面前。
甄家姐妹本想凑到晴亲王妃身边寻求安慰,却被晴亲王妃一个冰冷的眼神斥退了。
尉少达晕了一下,酒意更上头了,从小到大再不被重视,除了晴亲王,也没人敢在他身上动一根手指头,如今竟被个小丫头给砸了,心中更是怒火滔天,醉醺醺道:“怎么,王妃这是要为两个小丫头片子来治儿子的罪了?也是,儿子算是个什么牌面儿上的人物,这绝色美人儿可是为太子准备的,儿子哪有资格碰?让儿子想想,那只手碰的来着?这只?呵呵,还是这只?要不一块儿剁了去,跟美人儿一起送到太子宫里?”
晴亲王妃被他气得不轻,斥道:“混账东西,你说的还是人话吗?”
“人话?儿子不会说人话,在王妃眼里,儿子压根就不是一个人,谁都可以对儿子吆五喝六的,谁都能给儿子头上踩一脚,自家表妹都能砸我一脑袋,呵呵,儿子还在谁眼里放着?不如早早地醉死了,也省的碍了大家的眼。”
“被砸了?”晴亲王妃一怔,转头瞪向甄家姐妹,“你们做了什么?”
“我……我……”甄可儿本还没有回神,一时不知该说什么好,倒是甄珠儿反应快些,拉着她就跪了下来:“回王妃,我们不知他是表哥,见他闯进来,又……又对可儿无礼,一时慌乱……请王妃恕罪。”
晴亲王妃听了心中生恨,恶狠狠地瞪了两人一眼,朝着尉少达道:“慢在那里胡说八道,快过来让我瞧瞧,可敲坏了不曾?”
尉少达不过借酒装疯,所言不过想勾起晴亲王妃的愧疚来,如今听晴亲王妃软和下来的语气,便晃晃悠悠地走了过来,趴到了晴亲王妃的腿上:“母亲,我头好疼。”
晴亲王妃小心翼翼地查看了他的头上,并无伤口,但还是不放心,叫人去传了御医来,御医刚巧在府上守着,来得也快。
尉少达本没资格让御医看诊,不过这位御医是个圆滑的,本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心态,瞧便瞧了,反正也不费什么事儿。
瞧过了,尉少达也没什么事儿,若说头疼是被砸的,不如说是喝酒过量的宿醉症状,御医不多说什么,开了醒酒的方子,又回去守着晴亲王去了。
甄家姐妹跪到现在,膝盖早已酸痛不已,但晴亲王妃不叫起,她们也不敢动,往日里亲切和蔼的姑姑王妃,原来说变就变冷酷了。
晴亲王妃摸着尉少达的头,道:“好孩子,你说吧,待将她们如何,母亲都依你。”在晴亲王妃的眼里,甄家姐妹已无太大价值了,不是太子这个地位的人,是没办法给晴亲王府争取到什么利益的,所以即便俩姐妹将来还能嫁得富贵人家,于她又有什么助益呢。甄家女儿从小接受的本就是利益教育,故而利益为先,亲情什么的,原就是次要的。
尉少达的眼神从甄珠儿扫到甄可儿,色眯眯的:“儿子还没娶妻呢,我看表妹们就很好。”尉少达原就不想娶个书香门第的大家闺秀,那样的人家到时候拘着他不得逍遥,又有什么乐趣?他也不稀罕提拔帮衬,就算给他个官做,他也做不来,贪污受贿处罚又太重,搞不好就要被流放被斩。不如娶个娇弱貌美的,既满足了私欲,也管不到他头上来。至于过日子,他就不信他母亲还能不管他不成?常打打秋风,也就尽够了。
姐妹俩一听,顾不得膝盖的疼痛,忙抬头朝晴亲王妃摇头:“王妃……姑姑……不要……”
晴亲王妃眸光一寒,冷冷地从俩姐妹身上扫了过去,口中道:“好,母亲给你挑个性子好的。”不是没看出来甄家姐妹的抗拒和不情愿,但正是这份抗拒,让原本还想给自己儿子娶个家世好的媳妇的晴亲王妃同意了尉少达的要求。
虽然想着利用这俩姐妹攀权附贵,可自己儿子再怎么差,也不是她们能够嫌弃的。怎么,叫你们勾引太子就含羞带怯欲迎还拒,嫁给我儿子就委屈你们了?这让晴亲王妃多年来求而不得的怨气一下子冒上头来。
不过晴亲王妃并没有放弃给自己儿子娶个更好的媳妇的念头,不过反正甄家姐妹还未到成亲的年纪,如今跟甄家说定了,也不必定亲什么的,到时候若有更好的选择,反悔了就是。
“儿子两个都喜欢哪。”听晴亲王妃同意,尉少达头疼也顾不得装了,直勾勾火辣辣的眼神从姐妹俩身上一遍一遍地扫。
“只能选一个。”晴亲王妃理智还未尽丧,若是太子,俩姐妹一起送上是为了增加胜算,两人也愿意,可若是尉少达,难免甄家不情愿,这样的事情闹出来,反倒害了尉少达。
“那,儿子自己选。”
得了晴亲王妃点头允诺,尉少达搓着手往两姐妹跟前凑去,这个颈边闻闻,那个身前嗅嗅,还好顾忌着晴亲王妃在跟前,没像之前那样上下其手。
甄可儿微微哆嗦着,如同受惊的小兔子一般,怯生生地眼神让尉少达心里直痒痒,恨不得立刻就将这只小白兔拖回狼窝里吃掉,如此一来,一旁低眉敛目不声不响的甄珠儿,倒显得平淡了些。
尉少达逗弄了两人许久,才指着甄可儿道:“儿子要这个。”
“好,母亲叫人去甄家说。”
这才有了刘嬷嬷跟着姐妹俩回府找甄老夫人传话的事情来。
姐妹俩告知了甄夫人事由,甄夫人沉吟许久,才道:“你们二人年纪尚小,还未到成亲的年纪,便是你们祖母应了,也办不得亲事,只是如今我们家全靠着晴亲王妃过活,慢说是这样亲上加亲表面看来极好的事,便是……只怕你们祖母和父亲不会拒绝她的要求。为今之计,只有在这一年里,母亲为你们做主,瞧好两户寻常安稳的外地人家,待得你们十六岁便即刻嫁过去。到时候,王妃便是有什么不满,也只能冲着甄家来,于你们却是鞭长莫及,总是无碍的。”只嫁掉一个是没用的,剩下的那个必定会被要求填补了空缺,唯有两个一并嫁掉。
甄珠儿问道:“母亲如何认得什么人家呢?”
甄夫人勾了勾嘴角,道:“豪门富户我自然是识不得的,但普通人家与我们门当户对的,以你们姐妹俩的品貌,却大有挑选的余地。若你们愿意,便是拼着跟你父亲撕破脸,我也要护着你们。”
姐妹俩低下头,手下抚着身上柔软却仍觉得粗粝的衣料,耳边响起在晴亲王妃时环佩叮当的清脆声响,心中是有些不愿的。甄夫人能认识的大约只是跟她们家一般的人家,到时嫁人生子后,怕是连如今被捧在手里的小姐日子也不能够过得,难道还要跟母亲一样吃斋念佛、操持家事?
如果只是为了这般日子,还要跟着母亲一同反抗祖母跟父亲的安排,真的值得吗?她们想要的是一朝飞上枝头变凤凰,过人上人的日子,富贵安乐,若嫁给普通人家,说不得还不如嫁给尉少达呢,至少他有个亲王的爹,亲王妃的娘,将来可以当子爵的妹妹,就算没有爵位,钱财上难道还能亏待了他不成?
甄夫人看着女儿们沉默不语,不由得讥讽一笑,笑自己还看不穿,只道:“罢了罢了,你们且去吧。”多年来的吃斋念佛,心性本就冷了,不过为了女儿的终身幸福,也愿意难得一搏。只是女儿们心不在此,她却是无计可施的。
也许这都是自己当年犯的傻、造的孽,而遭到的报应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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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第十八章
甄宝玉躲在一旁,看两个姐姐离开,屋里甄夫人一声哽咽后,继而又敲起木鱼来。[www.qiushu.cc 超多好看小说]
甄宝玉躲在窗口瞧了一会,朝着家里最偏僻的屋子走去。那里本该是柴房,不过他们搬进来的时候就改建了,成了一个小屋子,里面住着寡居后投奔母亲而来的小姨。
甄宝玉跟这个小姨还是十分亲近的,她比母亲小几岁,对他格外亲切慈爱,他身上的衣物,大多都出自她手,可以说,她待他,比母亲待他还好些。只是小姨大概是寡居的关系,喜好亲近,平日里并不怎么出屋子,也不与家里人多见面来往。
甄宝玉原本觉得小姨是因为膝下无子寂寞,所以将他当了自己儿子疼爱,如今看了尉北璀给他的资料,才明白,原来自己可能真的是小姨的儿子。
瞧见甄宝玉,小姨寡淡的表情立刻就变了,笑得温柔:“怎么这会儿过来了?”
小姨拉着甄宝玉进屋,道:“你来得正好,上次瞧你的衣服又短了一截,我给你新做了一身,快试试合不合适,有哪里不合适的,我立即给你改改。”
“小姨,”甄宝玉看着眼前这个女人,“你……是我的生母吗?”
小姨一下子愣住了,整个人被定住了一般动都不动,许久才僵硬地扯动嘴角:“你……你在说什么,小姨就是小姨啊,你母亲……”
可看着甄宝玉执拗而沉痛的眼神,小姨的话就说不下去了。
甄宝玉喃喃道:“我一直觉得,母亲是天性如此冷淡,对姐姐对我都是一样,并非不喜欢我;我一直觉得,小姨与母亲几乎从不见面是因为彼此都喜欢清静;我以为有几次瞧见父亲从小姨这儿离开不过是对亲戚的关切;我以为小姨对我好是因为小姨把我当、成亲生儿子……”
“够了,你不要再说了……”听到甄宝玉说瞧见甄应嘉从她屋里离开的话时,小姨就有些受不住了,还有什么比被自己的亲儿子瞧见与人苟且的事情更令人无地自容的?
多年来藏在甄家的阴影里见不得光的日子,像被困在这个方方正正的小屋子里的生活,像个暗娼一样容忍着甄应嘉的留宿,被这个家里的人当成边缘人物般轻视,自己的儿子也不能相认,小姨早就受不了了。最新章节全文阅读WWW.MianHuatang.cc只是为了甄宝玉,她只能日复一日地忍耐下去,她也不止一次地想象,如果能够跟儿子相认该有多好?
如今,亲生的儿子就站在自己的面前,似乎已经知道了真相,那么她还有隐瞒的必要吗?她还能忍受继续隐瞒下去吗?
甄宝玉恍惚地走出家门,家里正乱着,也没人顾得上他。
原来,自己所想要坚守的一切不过是虚假的幻影,原来,自己真的不是甄夫人的儿子,而是甄应嘉与小姨的私生子罢了。
唯一不同的是,这桩奸情是由甄夫人一手促成的,因为生了双胞胎女儿后伤了身子,无法再生育,为了不被甄家逼着和离,她将寡居在家的亲妹妹骗了来,哄着她答应做了有实无名的“妾”,甄夫人假装怀孕,将小姨生下的儿子变成了甄家名正言顺的继承人。
只是待得娘家无人,姐妹俩便被甄家人捏在了手心里。
甄夫人眼见着自己的女儿被当成了攀权富贵的筹码,甚至为了达成目的而不惜二女共侍一夫,自忖是报应不爽,只能一心向佛寻求内心平静。
而小姨有儿子不能认,自己还得像阴沟里的老鼠一样避人耳目地活着,又哪里不后悔当日的一念之差呢?
甄宝玉一屁股坐在巷子里一棵大树下的石头上,忍不住呜咽地哭起来。
“你哭什么?”旁边一个院子里,一个七八岁的男孩儿爬在树上掏鸟窝,好奇地看着他问。
甄宝玉抬头看他,男孩儿胖嘟嘟的,咕噜噜转着一双大眼睛,十分机灵的样子。
甄宝玉突然有了倾诉的欲望,今天一天发生的事情太多了,压在他心里几乎要发疯,但是他又不知道该跟谁说,家里的人一下子都变得那么陌生和疏远,反而是眼前这个男孩子,他不认识,而且年纪还那么小,说了他也不懂吧?
甄宝玉哑着嗓子问:“你知道什么叫私生子吗?”
可也不知道他这一句话哪里戳痛了男孩儿的神经,他脸色一变,朝他喊道:“私生子怎么啦?私生子也是人,又不是他自己想当私生子的。”
甄宝玉有些目瞪口呆地看着气急败坏的男孩儿,眼泪都被吓了回去,心里恍惚一下子就明白了什么,而男孩儿那么激烈的反驳也让他心里好受了一些,是啊,又不是他自己相当私生子的。
甄宝玉又道:“可是,私生子是可耻的存在,而且什么都没有。”
“哼,谁稀罕那些?那些农民家的孩子,就算分了一半家产,不也就几间破茅屋几亩地么,他们难道就不活啦?不还照样靠着自己的双手双脚吃饭。人要过什么样的生活,总要自己拼一把的,光是躺在父辈祖业上坐吃等死,总有一天要坐吃山空的。”
甄宝玉愣了,突然觉得自己还不如一个小孩子呢,刚才知道那些不堪的真相后的痛苦,好像一下子没那么难以接受了,不由得问道:“你,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贾环。”贾环见自己居然说得一个比自己大的男孩儿一愣一愣的,顿时心中暗自得意,他常常被姐姐用手指点着脑袋念叨,这话他自己都背得出来了,往常他觉得不以为然的话,如今竟也有几分入心了。
“环儿,你又爬树,看我不打你屁股。”
院中传来一个女孩儿清脆的喊声,贾环暗道“糟了”,哧溜一下就溜下树去,院中传来一阵追逐打闹的声音。
甄宝玉原本压抑的心情不由得就松了些,靠在树上数着树叶还有上面的虫洞,想着自己以后的日子。
尉北璀给他的资料显示,当年那位甄家姑娘阴差阳错没能嫁给大将军,后来又几乎算得上是被逼无奈而一生没有嫁人,硬是承担起了她本身不太容易承担得起的责任,多年来的压抑之下,心理有些扭曲,所以也见不得甄家后代夫妻恩爱和睦,若真有伉俪情深的,她总是要挑拨离间,有时还亲自物色人选安排外室,总叫他们夫妻离心面和心不合才肯罢休。
最后不堪忍受这些的甄家人都自立门户离开了,如今剩下的也就晴亲王妃和甄应嘉这一支,依然在畸形的家庭环境下固守着他们的老旧思想。
只是,自己到底还是太小了,便是想自立门户,也是不得法。真想快些长大,带着小姨离开这个家,过自己的生活。
尉北璀派了江泽熙去关注后续,他到底还是有些心软的,怕这个孩子一时受不了打击做出什么傻事来,可不是他希望发生的。
听了江泽熙的回复,知道他被邻居家的一个小孩子点醒了,尉北璀松了口气。
然而听到那个孩子的名字,他就愣了:“你说那孩子叫什么?贾环?”
待查知这甄家邻居的真实身份后,尉北璀也不由得感慨,命运的意志力是那般坚强,贾探春和贾环两个人居然没有被这个世界给蝴蝶掉,不管是什么样的身份吧,总之,他们依然存在。
甄家到底还是答应了晴亲王妃的提出的亲事,甄家如今还靠着晴亲王妃才能衣食无忧地生活。
而晴亲王经此一事,身体越发败坏,被御医勒令静养,皇帝兄弟几个干脆将他送到皇室的避暑山庄去静养,只有尉少洁常常会去看他,晴亲王妃和尉少达却不被允许踏足。
而甄家,甄宝玉并没有做什么,他年纪太小了,并不能够做什么,只是跟小姨越发亲近了些,家里人混不知觉,只有甄夫人瞧出了些什么,却奇异地没有说什么,甚至帮他们遮掩一二。
隔阂的种子已经埋下,早晚有一天会结出决裂的果子来。
不过甄宝玉倒是跟邻居家的孩子熟悉起来,贾环从学堂里回来,会很乐意给他讲学堂里学到的东西发生的趣事,而有时候甄宝玉也会碰见贾环的姐姐贾探春,偶尔说上几句话,这是个爽利精明、决断力强的女孩子。
不过,甄宝玉从来没见过这家的“男主人”,不过甄宝玉已经猜出对方家里是有钱人外室的身份,也并不过问,怕戳了人痛处。
然而,这一家人到底还是曝光了。
尉北璀查到了贾环一家的身份,闻亲王那边自然也是知道了,转身就告诉了德亲王,毕竟那是贾政的外室,自然是要先告诉贾元春的。
贾元春知道这个消息的时候,简直是眼前一黑,她绝没有想到,自己人品端方的父亲,竟然会做出这样养外室的事情来,而且两个孩子竟都那般大了,这么多年也难为他竟然瞒得那般严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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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第十九章
这事是没办法遮掩过去的,首先贾政的官职就因为这样的品行问题,被撸掉了。[棉花糖小说网Mianhuatang.cc更新快,网站页面清爽,广告少,不过看在德亲王的面子上,是另外找了贾政的错处罢免了的,倒没有广告天下他的出轨之事。
但贾政自己是被告知了真实缘由的,如惊弓之鸟一般灰溜溜地回了家,半点不敢有异议,也不敢告诉贾母和王夫人自己被免职的真正原因。
贾母和王夫人自然不满,虽说这贾政的官职不高,也没什么权利,但好歹是家里唯一有官身的人,可以装点门面,不像贾赦,当年做个小官吏还不耐烦受束缚给辞了回家混日子,也不似贾琏,只对做生意赚银子有兴趣。
不明原因的她们只能去找贾元春,想着透过德亲王说说情,让贾政能够官复原职,毕竟在她们看来,贾政犯的错事并不值当要被免职的,怎么说都是亲王岳父,难道连这点都通融不了?
贾元春是有苦说不出,这事就不敢叫王夫人知道,只好觑了空子把事情告诉了贾母。
贾母虽震惊,到底还是护着儿子的,跟贾元春一同瞒着王夫人。在她们看来,王夫人知晓此事不过图惹是非,白生一场闲气。她们如今这样的地位,难道还会和离给狐媚子让地方不成?除了闹出事来给旁人看笑话,并不能改变什么。
还不如她们直接把事情给解决了,遮掩过去,维持表面的平和的好,毕竟贾府也好,贾元春也好,都丢不起那个人。
那个被人称作赵寡妇的外室,明面上的身份是个寡妇,不过贾元春早已查明,她原是个渔家女,长得也算明艳动人,贾政游湖的时候认识的,她不想再嫁个渔家汉子一直在船上生活,一来二去就跟贾政勾搭上了,成了贾政的外室,这些年来也算养尊处优,吃穿不愁,有人伺候,为了讨贾政欢心,她还读书习字,渐渐地能跟贾政谈诗论画,让贾政对木讷的只为管家理事认得几个字的王夫人更为不喜。9; 提供Txt免费下载)
而赵寡妇生下的女儿贾探春只比宝玉小一岁,十分聪明伶俐,精明能干,这两年,家里的事情基本已经由她做主。其弟贾环也在她的约束之下读书上学,虽只上的民学,成绩倒是不差,常让贾政感慨其非嫡子,也对贾宝玉的偷懒耍滑越发看不上眼。
贾母和贾元春商量,那赵寡妇也是没什么主见的样子,所图不过钱财富贵,倒是不足为虑。便派了心腹过去,许他们家一万两银子,只叫他们搬去外地,走得远远的。
为难的是那两个孩子的存在,贾母和贾元春完全没有过要将其接回来的想法,只是两个孩子都不是驽钝的,若将来长大了回来生事,只怕还是狂风暴雨的结果。
不过如今也顾不上许多,先平息了眼前事,即便将来他们回来,贾宝玉也该长大成才了,私生子立足不稳,可没资格跟他争夺家产。想来到那时候,王夫人即便生气,也没什么好计较的了。
那一万两银子是贾母和贾元春一并从私房里出的,递到赵寡妇跟前时,她既欢喜又犹豫。
贾政除了俸禄之外并无其他收入,每月可以从家中领些月例也是有限,王夫人管家他虽可以占些公账上的便宜,但是每次找由头跟王夫人要钱他也心虚,所以每月能够花销在赵寡妇母子几人身上的,最多也不过二三百两银子,但比之寻常百姓已然是暴富了。
如今这乍然一见一万两厚厚的一沓银票,赵寡妇觉得心跳都加快了好多,手脚都不知道该往哪里放。但是她这些年安稳日子过惯了,这贸然要去个人生地不熟的外地生活,她也是不怎么情愿的。
还是贾探春劝她,如今这贾家既已知道她们的存在,又哪里会任由贾政继续对他们照顾有加?到时候打压为难他们只怕也是寻常。还不如拿了银子,远远地离开去过好日子。
赵寡妇一听,也怕这官家夫人找上门来磋磨自己,便收了银子应了搬走,打算去江南定居。
贾探春见母亲肯听自己的话,也是松了口气。她早就看出来贾政的假正经、好面子的外表之下的凉薄和胆小,他来的次数不多,还每次都偷偷摸摸的,贾探春姐弟俩见他的次数并不多,对这个所谓的父亲并没有太深刻的感情。
如今贾家已知他们的存在,贾政别说不敢照拂他们,只怕以后连来都不敢来了。与其留在京城等待来自贾家夫人撕破脸的报复打压,倒不如趁着富贵人家要面子肯遮掩的当儿,收了钱远远地避开过自己的日子。虽说她与弟弟并不能选择自己的出身,断不肯因着私生子的名头就自暴自弃,但是这宣扬开来,难道还是好事不成?周围人异样的眼光与指指点点,她且受不了呢,别再害得弟弟移了性情。
赵寡妇母子三人收拾东西准备离开,甄宝玉也来帮忙,心里有些难过,却见贾环在贾探春描述的未来生活中变得欢喜起来,不免觉得自己太过矫情,至少自己还有一个堂堂正正的身份,可不比贾家姐弟俩好得多?竟还没有他们洒脱,实在太不应该了。
甄宝玉说:“探春妹妹,环儿弟弟,我以后会去找你们的。”
贾探春冲他笑笑,贾环则拍胸脯道:“宝玉哥哥,你以后来苏州,我招待你。”
“好。”
三个孩子相视而笑。
知道外室事件的处理结果的时候,尉北璀也不由得感慨一声,这贾家,男人真是远不如女人有决断力和行动力。
然而事情总是纸包不住火,贾母跟贾元春也没想过可以把这事包裹得谁也不知,至少吏部和工部的有些人是知道些内幕的。她们所为不过是为了维系面子上的平和,以及瞒着王夫人,维持家中的平稳。
瞒着王夫人容易,她平日里也不出门,外面的事情多是不知晓的,而知情的人便是拿贾政说笑,也只在有限的范围之内流传,传不到下人外人耳中去――瞧不上贾政,可贾政到底还有个亲王女婿呢。
但是,林如海和王子腾却恰好在这个知情的范围之内。
王子腾知晓这事的时候也是气得一个倒仰,这个总是道貌岸然的妹婿,真是不鸣则已一鸣惊人哪,居然能够给他弄出这么大个“惊喜”来。
当下把贾政叫来一顿臭骂,当真是骂了个狗血淋头,但到底人都已经被送走了,这事儿告诉自己妹妹也无济于事,没什么意义,难不成真叫王夫人跟贾政和离不成?就算看在几个孩子的面子上也是不可能,而且贾、王两家都丢不起那人。
而林如海知道这事,也不过回去跟贾敏感叹几句,不管是为了贾家的和平,还是贾敏跟王夫人不怎么好的关系,贾敏都不可能跑去告诉王夫人这件事情。但是她对自己二哥的观感,却是一下子降了好几个度。她一直觉得贾政人品不错,虽读书死板了些,却并不是根本性的问题。如今看来,倒是她看走了眼,莫不是宝玉总喜欢往姐姐妹妹身边凑而厌恶浑浊男子的天性,根本就承继自贾政?
虽是亲戚断不得,但儿女们还是远着些这家人的好。于是,林黛玉和林皓又被告诫了一番不必与二舅舅家太过亲近的话,虽不明所以然,但两人还是乖乖应下。他们本来就与二舅舅家不甚亲近,王夫人当着人对他们慈爱,背过身去就爱搭不理的,二舅舅也总是端着没见过几次,宝玉更是各家“不能学习之的典范”,便是贾兰,也实在太小,李纨又拘得紧,根本玩不到一块儿去的。
倒是大舅舅家,黛玉本就与迎春要好,新入门的表嫂王熙凤性子也非常豪爽,八面玲珑,倒也有几分投缘。王家女多不读书,王熙凤这一辈儿也就王子腾力排众议将王熙凤送进女学读了几年书,但王熙凤别的方面精明,读书却是没什么天分,不过多识得些字,懂得些为人处世的道理罢了,作诗赋曲那是样样不通。但她为人通透,人情世故上却总能让人如沐春风,心生好感。
王熙凤进门不就便有孕在身,本要交予她的管家权一时也作了罢,由得她安心养胎。王熙凤平日里最喜欢叫迎春等人念诗给她听,说是将来儿女出生也能“腹有诗书气自华”,不必像她一般当个粗陋妇人。而王熙凤最喜黛玉,常说若有个女儿,有黛玉一半儿她就知足了,倒是不怎么在意这腹中胎儿是男是女。
贾政罢职在家,又出了这样的事,老脸烧的慌,一时间倒只在家里呆着,也不常与那三五读书人去茶馆谈书论画了,整个人眼瞧着没精神起来。
贾母瞧着心疼,又觉得外室之事已经抹平了,风平浪静的,又嘱咐元春帮着贾政跟德亲王再求个官身,怎么说也是德亲王岳父,这白身一个无所事事的,德亲王面上也不好看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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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第二十章
元春臊得慌,只对贾母道:“老太太且饶了我吧,难道我不想着父亲好吗?前些日子才求了王爷,父亲不擅工部营造工程之事,酌情调任礼部任郎中,既能升个半品,又合父亲性情,可结果如何呢?这事儿一出,我脸上且臊得慌,王爷心里能毫无芥蒂?我与王爷夫妻情分是不假,可正因着这样,我总不能把贾家的脸当脸,就把王爷的脸拿出去丢着玩!算一算,我跟王爷每每求了情担了保,却有一次有好结果不成?叫宝玉进谨诚学堂,原是好事,王爷也乐意看孩子上进,我原指望着宝玉能学业有成,结识些人脉,将来不拘对家里还是对他自身,都是好的。[求书网qiushu.cc更新快,网站页面清爽,广告少,无弹窗,最喜欢这种网站了,一定要好评]可他倒好,三天两头地逃课不说,竟把读书上进的人皆称作了‘禄蠹’,这是要得罪多少人去?先不说谨诚学堂的夫子,手下教导出多少个王孙勋贵?您瞧着他们身份不显,比不得咱们家里尊贵,可他们桃李满天下,桃李皆权贵,就是太子皇子落在他们手下,也得乖乖听话。能忍了这么些日子才给个劝退书,已经算是看在王爷的面子上了,可他们心里能不觉得王爷识人不明?父亲这次就更别说了,刚跟人打了招呼要调任并往上升一升,回头就闹出这桩事来,你叫王爷如何是好?因着是自己岳父就网开一面,粉饰太平,你叫旁人如何看待王爷,以后如何服众?大尉皇室子弟本就自律甚严,讲究个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莫说父亲只是丢了官,真要犯了那杀头的罪名,王爷也是救他不得的。便是退一万步来说,不瞧王爷,便是我,且要为我母亲抱不平呢。我母亲这许多年来,管家理事,生儿育女,哪里有半点对不起父亲?可父亲……他可有把我们娘几个放在心上?他难道就不曾想过,这事情闹出来,对我、对宝玉,对大嫂子和兰儿,是何等的不公平与难堪?这次的事情,为着父亲,为着几家的面子,我瞒着母亲,已是不孝,难道还要没皮没脸地仍然帮着父亲忙前忙后地张罗不成?只怕叫父亲更不把我们当一回事儿。”
贾母听出贾元春话里话外竟有几分对贾政的怨气,顿时心下不满,但到底顾忌着元春的身份,更何况如今家里还得靠着她,便只道:“这话儿你且跟我说说也就罢了,他不管如何都是你父亲,子女不可言父母之过,叫王爷听你这么说,岂不嫌你凉薄?他不管做了什么,毕竟生养你一场,再没有对不起你的地方。”
贾元春听出贾母话里话外还是想拿捏她,不免气闷,却并不在意贾母说的话,王爷?王爷也是父亲出轨父母反目的受害者,瞧他待晴亲王的态度,会因为她为母亲几句打抱不平的话而觉得她凉薄?再是不会的。(www.QiuShu.cc 求、书=‘网’小‘说’)至于生养之恩,从小到大,贾政待她,几日不见是常事,便是见了,固定模式的几句对话,哪里比得上母亲嘘寒问暖的恩情?只是知道母亲没有那个魄力,自己和宝玉也承担不起后果,否则只怕还真是叫母亲和离了的好。
“若不是我念着几分孝心,父亲这事是再遮掩不下来的,但毕竟工部和吏部的几位主事都是知晓内情的,虽不会往外传,但见了父亲只怕也会流露几分神色,父亲必是受不了的,到时候气病了反为不美。如今倒不如叫他在家里荣养,闲暇教导下宝玉,品品诗书古画,也合了他淡泊名利的性情。”
贾母听了贾元春这几番话,深知至少在目前,贾元春是必不肯为了贾政的事再求德亲王出头的,只得闷了一股子气回府,心道这个孙女儿如今是掌控不住了,只顾自己,不管家里人死活了。
可如今也没别的办法,正是风口浪尖的,还真是不好操作,不如过两年再说,难不成为了这点子事,倒要贾政担一辈子责不成?更何况,过两年,这外室一家子早搬得不见踪影,到时候矢口否认没有这回事,谁还能特特去查不成?
倒不如就像贾元春所说,叫贾政在家拘着贾宝玉些,好好教他读书上进,“禄蠹”这种话是再不能说的了,真是一竿子得罪一朝廷的人去。如今贾宝玉也已经从谨诚学堂退学,转回了官学读书。
贾元春看明白了,这弟弟家里人说得多么多么好,可不是个能吃苦受累的,谨诚的高级班且苦着呢,宝玉身娇肉嫩的,受不得那罪,便是挨过了这次不退学,早晚还得退,便将他转回官学去了。
可是贾宝玉这一转回官学,原来的同窗们本就因他常旷课互相不熟悉,更嫉妒他可以进谨诚,等他被退了回来,更是耻笑不已。
而贾宝玉则更觉得这些同学追名逐利、污浊心肠,也不耐烦与他们交好,倒是认识了别班一个学生,名叫秦钟的,人品风流,样貌姣好,有几分女孩儿的干净品格,与贾宝玉十分投缘。
贾母瞧着贾宝玉爱上学了,贾政在家品茗鉴赏诗书古画,看着倒也平和逍遥,也肯与王夫人谈谈儿女家事了,王夫人脸上的笑也多了一些,便觉得这也不错,心疼儿子被革职,怕他心情郁结,暗地里给了他不少银子去购买喜欢的古字画。
只是这贾母和贾元春千算万算,竟没防到贾赦居然知晓了这件事情,跑回家来闹着要分家。
贾赦当年好歹也是谨诚学堂出来的,虽然文不成武不就,总有三五同窗好友,这其中恰好就有人知道了贾政的这么一桩丑事,还告诉了贾赦。
贾赦一听,可不得了。从小到大,他在贾母的眼里就没比得过贾政过。就连贾代善在世时,也偶有遗憾,这长子与幼子若能换一换多好?
待得贾代善去世,贾赦的原配夫人也刚离世,贾琏还年幼,贾母以为他聘娶继室为由,不叫兄弟两人分家。
贾赦丧妻之痛,想着自己带着个小孩也是为难,贾母态度又极为坚决,哭天抢地地哭老国公说什么不愿骨肉分离,贾赦心烦意乱,就此作罢。
王夫人一直便管着家,待得继室邢夫人入门,贾母假惺惺地让邢夫人接了官甲权,可王夫人使人暗地里下了不少绊子,邢夫人管家一个月,家里便乱了许多,昧下公中产业的出息二百两银子还给人捅了出来,此后管家权回到王夫人手里,便一直至今。
贾赦自然是有不满的,可贾母于他而言,积威甚重,他反抗不得,邢夫人又不得他心意,整个人便干脆破罐子破摔,浑噩度日。
待得贾元春当了亲王妃,贾赦就不再去想分家这件事情了。德亲王管着户部,就算不特意给贾家开方便之门,贾琏做生意时敢给他使绊子的人也不多,做生意顺风顺水的,贾赦也没必要为着分家去寻晦气。不管怎么说,这家里头的生意是贾琏在管,这手指缝里随便漏掉点儿,不比王夫人管家理事以公养私、中饱私囊来的少。
所以,贾赦借着贾政养外室之事闹这么一出,也并不是非指着分家这个结果,不过是找个由头让贾政不痛快,抗议一下贾母的偏心罢了。
可他这一闹,贾母最想瞒着的人,却全知道了这件事。
王夫人彻底震惊了,贾宝玉懵了,李纨带着贾兰避开,这事她一个守寡的媳妇可管不上,只是对贾政的看法也全然变了。
王夫人自认没有任何地方对不起贾政,可结果呢?那外室之女竟只比宝玉小一岁,可不是她怀宝玉时有的?自己辛辛苦苦为他生儿养女,可他倒好,在外面风流快活,这是将她和子女们放到了哪里?
王夫人又吵又闹,可那外室竟在她不知情的情况下被远远送走了,她就是连个闹的对象也没有。成亲那么多年,她自认从未跟贾政红过脸,如今却忍不住挠了他一脸花,心中的愤懑却无从宣泄。
然而正是这么一挠,几道血印子,却惹来了护短的贾母的不满。儿子有错贾母承认,也对王夫人有所愧疚,但是这愧疚太浅,觉得王夫人哭一哭闹一闹也就行了,怎么可以对丈夫动手?加上之前被贾元春驳回来的话,贾母越发觉得贾元春心疼王夫人却不肯帮贾政的行为简直是不孝。
只是贾元春如今不是她能够教训得起的,可王夫人还在她手心里,不给她点颜色瞧瞧,真以为能当家做主了不成?
贾母重重地用拐杖敲了一下地,气恨道:“够了,你这般样子成何体统?若不是你为人木讷不知趣,政儿何至于就被外面的狐媚子勾了去?现如今,为了你,我已将那母子三人全部打发走了,那可是我贾家的亲骨肉,你还待要如何?”
王夫人已被下人们架住,听了贾母的话,整个人都木了,原来丈夫出轨,竟是她的错了不成?她也知道贾政嫌她木讷,可这么多年的夫妻感情难道是假的不成?
贾母见她安静下来,也放缓了语调:“若在前朝,男人三妻四妾是常事,家中庶子可要分嫡子的产业的,如今那两个孩子再怎么,也夺不去宝玉的半分家产,你便将他们当做不存在,好好儿跟政儿过日子才是真的。就算是为了元春和宝玉,也没有把这事情闹出去的道理。政儿我已经说过他了,以后绝不会再受人蛊惑做出这等糊涂事来。你们俩才是要相伴到老的人,为了这等不相干之人坏了夫妻情分,可不是亲者痛仇者快?”
王夫人听了贾母的话,突然“咯咯”一笑,笑声短促尖锐,叫原本站在一旁看她笑话的邢夫人竟也不由得生了几分同情,并且因为贾母的话而生出了兔死狐悲之感。
只是贾赦本身好色风流,家里雇来的媳妇子有那不检点的还叫他沾过身,外面被他光顾过的暗娼女子也不少,她反而没有王夫人这般难以承受。贾政给了王夫人二十年的相敬如宾的假象,这一朝破碎,才更让人痛苦和憎恨。只是,邢夫人在心底苦笑,自己难道就比王夫人幸运吗?这贾赦、贾政兄弟二人,无论表象如何,内里却是一样的货色。
只可惜自己与王夫人立场不同,即便是这般同病相怜,也不可能交好半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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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第二十一章
贾赦大闹了一场,成功地看了一场贾政的笑话,又有贾母为了叫他闭嘴让他进她私库寻了不少喜欢的古董摆件,还有几把他最喜欢的扇子,他心下得意,哼着曲便自去了,哪管他二房大浪滔天。(wwW.qiushu.cc 无弹窗广告)叫他看来,他们越乱才越好呢。而整件事情最叫他得意的,就是贾母往后再也不能拿贾政“品行好”的话来讽刺他的醉生梦死了,能叫贾政在他跟前低一头,也算是出了他几十年的恶气了。
贾政羞得不行,脸上带着血印子,躲书房住了好些日子不肯冒头。
王夫人闹了一场,反被贾母责骂了一通,回娘家去,娘家哥哥王子腾却说早知这件事情,已骂了贾政一通,叫她把这件事情揭过去算了。王夫人惨笑,自己居然是最后一个知道丈夫出轨之事的人,所有人都瞒着她,是不是看着她毫不知情地为贾政奔走操心,还背地里笑她傻?
然而,贾母和贾元春料得没错,她这样的年纪,为了几个孩子,也不可能跟贾政和离。气过恨过,终究还是安静了下来,然而心中的刺到底是种下了,待贾政也不似从前掏心掏肺。
每月月例照给,其余时候贾政要用钱,她看着心情给,高兴了就支些给他,不高兴了,借口也是现成的,这公中的钱财她可不敢给贾政随意支取。贾政连屁也不敢放一个,就怕叫贾赦知道了,点着他的脸骂他斯文败类,这比别人骂他更叫他难堪。
以前王夫人借着管家之便贪了的银子,大头都是花费在贾政身上,结果却是让贾政拿出去养了外室,只笑自己太愚蠢。如今她也不少贪公中银子,却都是自己想着法儿存了私房。贾赦如今抓了这么个把柄闹了这么一场,谁知道他什么时候哪根筋搭不对就闹了分家?现如今是因着王熙凤有孕在身不接管家事,等孩子生了,贾赦怕是不会再眼睁睁地看着她捞公中的银子。[棉花糖小说网www.Mianhuatang.cc想看的书几乎都有啊,比一般的小说网站要稳定很多更新还快,全文字的没有广告。]
这个娘家侄女儿她是知道的,性子强,手腕也不弱,虽说当初她提议给贾琏娶王熙凤为妻也是存了私心的,想着好歹是自己娘家侄女儿,能拉拢她与自己亲近几分,但他们夫妻两个也是自己瞧对了眼的,如今成亲后好得蜜里调油一般。王熙凤虽不至于变着法地跟自己较劲,但王夫人也同样不认为王熙凤会向着自己,倒过头去坑丈夫的银子,即便坑了也是落了她自己的口袋里,难道还会贡献出来孝敬她这个姑姑不成?
所以王夫人想着自己还是要好好儿多积攒点儿家底才成,万一分了家或是失了管家权,到时候难道指望贾政能赚钱养活他们母子不成?元春现在日子好过了,不必她操心,但是宝玉将来娶妻生子,她可得费大心思。
贾政丢了官没了俸禄,这手头一下子就紧了,大尉朝奉行高薪养廉,这俸禄可是不少的,与贾赦的俸禄一样,不必交到公中,可自由支配。这也是大户人家的规矩,自有产业出息,不指着这点俸禄养活一家子人,但普通人家靠着这俸禄却能活得很舒适了。
而府里给他和贾赦的月例是一样的,可光靠月例哪里够他花用?虽说如今他也不好意思出门宴请宾朋,但随便买件古董或字画,就不止这个数了。
但是他以前要用钱只需找个理由跟王夫人说一声,她就会想着法儿地给他弄来,可如今拿着正当的理由堵他,他心里气闷,却也没办法。
还是贾母看不过,拿了自己的私房贴补他,贾政一把年纪了,孙子都有了,却依然还要靠着自己的老母亲过活。
还不如贾赦,早年置办了几个私产,儿子也有孝敬,这小日子过得比贾政舒坦多了。
贾政不是不知道贾琏手里有猫腻,可他们二房没一个懂做生意的,半点不出力,也不懂生意上的门道,根本抓不到贾琏的把柄,能奈他何?真要闹了,大房一撒手分家,让他们二房自己管自己的产业,他一个读书人难道还抛头露脸去与人谈生意不成?虽说如今商人地位不再低下,考学做官都是可以的,但百多年前,商人可还是“士农工商”的底层。
大房日子照过,甚至因为贾赦心情好,每个人都得了贾赦不少东西,连邢夫人也得了贾赦送的一整套金首饰,可是喜得不行。
迎春也得到了好几件适合女孩子家戴的头面钗环,说是给她做嫁妆,这是她前世里想都不敢想的。曾经被贾赦五千两银子卖给孙绍祖,导致惨死的下场,迎春不是不怨的,只是如今身份转变,贾赦也好,贾琏王熙凤也好,全不是前世的样子,更别提成了她亲生母亲的邢夫人,更是疼她得很,那点怨恨,也像是无处着依的浮萍,飘着飘着就没了。
然而自从得知了探春的消息,迎春还是为曾经的姐妹担心一二,她如今外室女的身份,竟是比前世庶女身份还要尴尬几分。只是再想想,如今的世道不同了,听闻那北地,还有女子出官为将的,便是京城里,开铺子做生意的女子更是不计其数,以探春的性子,离了这府里,说不定还真能有些什么作为,即便不成,也比前世里被困在这府里任由人摆布的好。
二房里李纨领着贾兰关门过日子,不理这些俗事。
只贾宝玉像是被彻底被震傻了,既震惊父亲居然会做出这样的事情来,又感慨那两个孩子没了府里的照拂要怎么活下去,听说其中还有一个是妹妹,要是接到府里来养着该多好,金尊玉贵的,不比在外面染了尘埃的好?府中富贵,哪里会缺了两个孩子的吃用呢?只叹这世道实在是险恶,竟这般容不下一个无辜的女孩儿么?叹一声稚子何辜!
只是无人可明白他的心思,这般想法他也完全不敢跟贾母和王夫人提,只好跟挚友秦钟分说一二。
秦钟听了贾宝玉的话有些不自在,但也十分赞同贾宝玉所说私生子无辜的话,是啊,凭什么私生子就不能继承家产呢?这身份又不是他们自己选的。
贾宝玉将家里最私密的事告诉了秦钟,但秦钟却并没有将自己的秘密吐露给贾宝玉知道。贾宝玉只知秦钟是秦家收养的孩子,因为秦夫人不能生育,先是领养了一个女孩子,取名秦可卿,后来又领养的他。
但是,前些日子,秦钟生母偷偷找了他,原来她早年守寡,没什么手艺,家里也没什么钱财,便靠着勾搭男人过活,跟他父亲秦业你来我往几次后有了他,秦业想要儿子,寡妇想要儿子继承秦家家产,一拍即合,偷偷将孩子丢到了慈幼院门口,过了一二年秦业再将其领养回家,身份过了明路,不明真相的秦夫人也十分疼爱他,甚至觉得秦业重情重义,宁肯收养个孩子也不肯听她的与她和离另娶。
秦钟不敢跟贾宝玉说这些,但也看得出来,贾宝玉是真的不在意私生子的存在,他心里更多的是父亲高大正直不可违逆形象崩塌的不自在。
贾宝玉从小衣食无忧,从没有缺过钱,压根就不知道没钱的滋味,更有那无人陪伴的寂寞,压根没办法理解王夫人的悲伤与愤怒,所以觉得即便把父亲的私生子女接回来养着也没什么大不了的,至于家产,他并不太在意会不会被旁人分了去,他本就不在意这些,不管怎么样,反正他还有老祖宗呢,老祖宗绝不会短了他的用度的。
贾宝玉跟秦钟关系好,正因为贾宝玉的这种态度,秦钟越发觉得自己的存在理所应当、理直气壮的。也渐渐不再对秦夫人和秦可卿的百般呵护感恩,反倒视之为理所当然。
而时间就在人人各怀心思的过程中流走,不以任何人的意志为转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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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第二十二章
尉北璀沉在水底,身姿矫健地往前一窜,当真像一条鱼一样,悄无声息地接近了前面的人影,在那人还未察觉时就窜出水面,一手扣住对方的脖子,一手刀刃就抹了过去。棉花糖小说网Mianhuatang.cc
一条红痕出现在那人的脖子上,尉北璀哈哈一笑,一推对方,借着反作用力就退了开去。
“见鬼的,又输了!”那人一拍水面,恨恨道了一声,手抹上脖子上的红痕,一擦掉了一大片。
尉北璀扔掉手里储水毛笔式的所谓匕首,笑道:“愿赌服输,这次放假,你负责鸿运楼请客啊。”
“请就请,不过二爷啊,您老就不能偶尔让一让我们吗?每次都您赢,以后谁还陪你玩?”
说话间,岸边草丛里、树上窜出来好几条人影,嘻嘻哈哈地就脱衣服下了水,边洗便闹腾:“行了,清竹兄,你这才哪儿到哪儿啊,我们跟二爷一个班的,平日里都被吊打习惯了,不时不时地输那么一场,咱心里还不舒坦呢。”
被尉北璀“抹了脖子”的卫清竹要比尉北璀他们高一个年级,今年也要结业了。这次算是最后一次跟师弟们一起参加军训了。
谨诚学堂高级班的军训,往往是把几个年级的学生打散重组,也是以大带小为了安全考量。现在这一河面八个人,每个年级两个,最小的那两个,光天化日地脱衣野泳,还有些放不开。
毕竟这说是说军训,但在尉北璀看来,跟现代部队里的训练那是没办法比的,更别提特种兵训练了,那是有死亡名额的。这王孙公子勋贵家的孩子,搞个死亡名额出来,那也不太现实。
当然,军队里的训练那可不是这样半瓶子的水平,这隐在暗处保护他们的,可都是军队里出来的特种人才。
不过,摸爬滚打、负重越野、武术战术这些就已经够这些养尊处优的勋贵子弟们叫苦连天了。
不过叫苦也没用,除非你自己放弃爵位继承权退学出去,否则爬也要叫你爬完这几年。不过像贾宝玉那样靠关系塞进来的人,你想退就退吧,没人拦着不让。
不过话说回来,这些人再怎么的,刚下泥潭打滚、像条狗一样吐着舌头爬完越野全程,散在林子里没东西吃时自己打猎烤野物、挖野菜,那可都是想死的心都有的啊。求书网小说qiushu.cc这还是知道周围有人保护他们的安全的情况下,要不然还真得有几个屁滚尿流哭着回家找妈妈的。
如今看那年纪小的两个扭扭捏捏地,都只嘿嘿看笑话,想当年他们也有那样矜持的时候啊,如今那可叫一个往事不堪回首――树林子里滚上几天,能有条干净的河洗个澡,那简直就是人间美事了。
尉北璀听人夸他,心里那叫一个美。不是不知道这群同窗对他有放水的嫌疑,到底皇子的身份在那儿呢,第一个就没人敢抹他脖子不是?想揍他还得掂量掂量着点儿呢。
不过说实在的,尉北璀两辈子的人了,自律自强的精神,也总比这些小毛孩子强,不敢说打遍天下无敌手,这学堂里,除了那些武将世家出身从小就习武的,还真没几个能一对一打败他。这样,尉北璀心里也满足了,也没想成个武林高手特种兵牛人什么的。
有人一边泼水打闹一边问:“对了,卫师兄,听说你要成亲了?”
卫清竹笑了:“是啊,到时候诸位师弟来捧个场喝杯酒如何?”
“一定一定,一定去。”诸人满口答应,“对了,新娘子是哪家的姑娘?”
卫清竹道:“不是什么名门闺秀,只是普通人家的姑娘,说了你们也不认得。”
众人见卫清竹不愿意说,便也不再多问。卫清竹家里父母早亡,幼时就继承了个男爵的爵位,为人人品才能皆不差,是很多人眼里好女婿的人选,按理说不该娶个连家门都报不出来的人家的女子为妻才对。
众人洗去一身泥土,列队回了学堂,明日就该放假了,便各自去收拾东西。
卫清竹走到尉北璀身边,低声道:“二爷,谢了。”
尉北璀轻笑一声,知道卫清竹谢的什么,道:“何须言谢?难道在卫师兄眼里,我就是个长舌的?”
“这可不止谢爷为我保密,还有那些事的后续也要也帮忙,说起来这种事情很不该污了爷的耳朵……”
“行了,多大点事儿,这等目无法纪钻空子之人,本就该肃清了,可谈不上帮忙。”
卫清竹爽朗一笑,道:“行,那我也不废话了,成亲那日,还请二爷赏光,让清竹好好敬你一杯。”
“得了,我一定去。”
卫清竹的未婚妻子,旁人不知,尉北璀却是熟悉的,倒不是认识这人,而是此人在红楼原作中,本就是十二钗之一。
谁?秦可卿。
这个被认为与公公扒灰、与小叔子暧昧,集宝钗黛玉之美于一身,又被警幻仙子在太虚幻境中“许配”给贾宝玉的早亡女子。
这里的秦可卿虽是被收养的,但母未亡,也没有什么可疑类似于“XX亲王私生女”的身份,原作中娶了她的贾蓉,在两年前已经娶了甄家的甄珠儿。
这秦可卿虽未能嫁入豪门,倒是避免了原作中自缢而亡的命运。
如今更说亲于卫清竹,卫家虽不及贾家富贵,但卫清竹的人品甩出贾蓉三条街去,家里又没有那等乌七八糟的关系,日子绝对好过许多。
其实以秦可卿的身份家世,想要嫁给卫清竹还是高攀了的。
不过秦夫人与卫清竹的婶娘是旧识,秦夫人托卫夫人帮女儿相看人家,卫夫人就想到了卫清竹。
卫夫人与卫清竹母亲素有积怨――卫清竹母亲在世时总是压卫夫人一头,让她处处不及人,很是受了不少气。如今便处处想着让自己儿子压卫清竹一头,如果卫清竹娶了秦可卿,她将来随便说个媳妇都能比秦家门第高,至于卫清竹的想法,秦可卿的人品她是见过的,没有一个男人能抗拒得了那种美丽,尤其是像卫清竹这样的愣头小子。
果真卫清竹在两家安排下与秦可卿见了一面,便应了这门亲事,卫夫人暗自得意,却不知卫清竹与秦可卿早就认识,秦夫人会找了卫夫人相看人家,本就是卫清竹算计的结果,卫夫人那点儿小家子气的心态他早就看得清清楚楚了。
卫清竹以成亲为由要求分家,卫夫人打量卫清竹孤身一人,竟要分去一半,心里不满,便欺他小孩子家家,做了手脚,安排给他的都是空壳子的产业,倒是其子卫若兰,人品清贵,找了祖父说情,到最后卫清竹竟也没有吃亏。虽说祖父从此更疼卫若兰几分,但卫清竹与卫若兰的关系也更加好了些。
卫清竹成亲当日,宾客盈门,卫清竹人缘本就不错,再冲着二皇子也来道贺的面子,那些同窗同学的人家,管他熟悉不熟悉,都来凑个热闹。
秦家门户低,但三亲六戚也都来了,一个抱养来的女儿能嫁入这样的高门,甭管人家是不是父母尽丧的所谓“命硬”之人,总是一件值得庆贺的事情。
如今成亲也不讲究非得娘家兄弟背着上轿,秦钟身子骨十分单薄,秦夫人没叫他背秦可卿,只是叫了个娘家侄女儿扶了秦可卿出门子。
看着女儿被喜轿抬走,秦夫人的眼泪扑簌簌地就落了下来,心里的一块大石头落了地。再看秦业和秦钟父子两个,就越发觉得厌恶,只得拿帕子擦泪,掩去了眼底藏不住的憎恨。
在卫家,尉北璀见到了前来喝喜酒的贾家人,贾家与卫家算得上是老亲,会来并不足为奇。具体来了多少人尉北璀不知,只看得在新郎新娘拜堂时,贾珍贾蓉父子俩围在围观的人群里,那眼底的垂涎几近赤裸,当真是难看得紧。比起荣府来,这宁府真的是乌糟糟一团,上梁不正下梁歪,这父子俩最是个荤素不忌的,怪道那惜春宁肯出家寻一个干净。
卫清竹扫见两人德行,心中憋着火,还是尉北璀一个眼色,对一旁的小伙伴嘱咐几句,几人笑嘻嘻上前,说着“久仰久仰”不走心又虚伪的话,半拖半拽地将贾珍父子俩拖走了。
这俩糟心玩意儿,在学堂时名声就不好,贾珍那时候年纪轻轻就学会寻花问柳了,每每到了学堂里还在同窗中私底下说各种荤话,与他走得近的几个,没少被他带动着去那暗巷,典型的老鼠屎。不过他也有些小聪明,平日里在学堂绝不犯错,学业军训都拖拖拉拉的,但都勉强混了过去。等到贾蓉入学,别人说教着儿子上进,贾珍倒好,贾蓉十四岁上头他就带着儿子眠花宿柳去了。这俩就是小错误不断,大错误不犯,花钱买乐子,既不为官也不出仕的,烂泥扶不上墙,倒也没人管他们如何。
要说隔着盖头他们俩还能对秦可卿垂涎三尺,秦可卿身段风流是其一,其二则是他们都曾经见过秦可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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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第二十三章
那一日闲来无事,秦可卿与秦钟便去了剧院看表演,如今这剧院囊括了传统的戏曲表演,还有唱腔特殊的舞台剧,以及没有唱词只寻常说话演绎剧情的叫话剧的表……品种繁多,男女老幼都能从中找到喜欢看的品类。[棉花糖小说网Mianhuatang.cc更新快,网站页面清爽,广告少,
戏子如今虽然身份仍旧不高,但已不再是下九流供人取乐的玩物,人人都能出入剧院看表演,只不过此间到底是三教九流混杂之地,女眷还是给另外安排了女子专属的芳菲阁,由习武的女护卫护卫,免得被不法之徒冲撞了。
当然如有那一家子出门的,可另外花钱包个包间,一家人一起也是无碍的。
秦可卿不好留秦钟一个人在外,便包了一个小包间,只不一会儿,贾宝玉找来了,道是跟秦钟早约好的。贾宝玉见了秦可卿,顿时有些痴了,嘴里喃喃喊“神仙姐姐”。秦可卿虽有些不自在,也怪弟弟早怎么不讲明,但贾宝玉虽有些痴,但也没什么太失礼的地方,又跟自家弟弟差不多年纪,秦可卿便也不好改口说要去芳菲阁,免得显得好像嫌弃贾宝玉似的。
只是这且罢了,等表演完了秦可卿故意留了一会儿等人少些再走,只出门时却遇见贾宝玉与两个男子说话,见她出来还给她介绍,说是贾家宁侯府的侯爷父子俩。
贾珍贾蓉本是见贾宝玉在,身边秦钟品貌出众,便上来说两句话,可谁知正好撞见了秦可卿,这一见之下可把贾珍父子俩勾了魂去,话里话外便有了些不尊重。
秦可卿见此,心中暗恼,见弟弟还要跟贾宝玉去别的地方,也顾不得他了,忙忙告辞要走。
贾珍贾蓉如何舍得这样的神仙妃子般人物只一面就不见踪影?直道大家相遇是缘分,不如去酒楼喝一杯。贾宝玉和秦钟无有不可,秦可卿却是气得几欲吐血,如今女孩儿上酒楼饮宴听书都不是稀罕事,但是那一般都是跟家人或相熟的亲眷朋友,哪有她一个孤零零女孩子陪着一群爷们上酒楼喝酒的道理?这是拿她当了陪酒女玩笑了?
秦可卿只不肯,执意要走,贾珍竟上手欲拉扯于她,秦可卿又惊又怒,忍不住要叫剧院中的护卫帮忙脱身,那样虽会惹来些闲话也好过被拖去喝酒被占了便宜去。求书网Http://wWw.qiushu.cc/
恰这时,被卫清竹撞见,为她解了围,两个人也就此相识。
此后因缘际会几次遇见,两人渐渐心意相许,卫清竹又知晓了秦家秘事,知她母女千般为难,便暗地安排了秦夫人求卫夫人做媒,事情果真如他所料般发展,终于得偿夙愿。
只是在拜天地时看见那父子俩垂涎贪婪的表情,心中总是怒极,好在秦可卿盖头盖着看不见,否则不定怎么糟心呢。
而如今,亲事已了,尘埃落定,许多事情却才刚刚开始。
尉北璀帮着卫清竹挡了两杯酒,这下除了学堂里玩得好的或是军训时共患难过的,其他人基本都不敢再来灌酒了。
席后散场,尉北璀眼角瞥到被灌得醉醺醺地贾珍父子俩被人勾肩搭背地往偏僻处去,暗自好笑,却只做不知。
恰看见贾政瞧过来,尉北璀转了下身,恰好挡住了贾政的视线。
贾政养外室的事情刚闹出来的时候,他几乎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倒是使得贾宝玉开始勤往学堂去了。贾政没了官身,贾宝玉要上官学竟还要跟平民一般交许多银子,对贾家来说,这点儿银子不算什么,难堪的是贾政的脸面,尤其贾赦还当着小辈的面故作大方地说由公中出银子,不必贾政操心。直把个贾政臊得又骂了贾宝玉一顿出气,可这次贾宝玉压根没犯什么过错,平白挨了一顿骂,连王夫人也看不过去,讽贾政自己惠不及子孙倒好意思怪子骂儿子出气,又把个贾政气得住进了书房。
“贾先生。”尉北璀道。虽说贾政勉强算得上他祖父辈的人,但皇室子身份尊贵,自来不这般论长辈,但喊“贾大人”恐怕是不行,“贾老爷”又太生疏,尉北璀便喊了一声“贾先生”,这是有德之人才能有的称呼,配贾政绝对是他高攀了。
贾政果然尴尴尬尬地过来跟尉北璀见了个礼,借着贾元春的名头问候两句,便告辞走了,也忘了之前看见贾珍父子两人的事情。若是为官之前,得人一句“贾先生”的称呼,他能乐得不做官也行,可如今丢官之后,这句“贾先生”便成了“贾大人”之外的一种选择,透着那么点尴尬,即便对方无意冒犯,他也总觉得有几分讥讽之意。
尉北璀也不理会他,他惯来不屑贾政的人品,若非看在贾元春的面子上,都不会理会于他。
倒是带了贾珍父子走的那几人,有几个面熟的,按说他们与贾珍父子没什么交情与过节,但奈何贾珍父子作风不正,带累了人,被教训一顿也没什么不好,那些人都是有分寸的,不过出口气,闹不出什么大事来。
说来也是贾珍父子俩自己惹下的是非,他们都曾经领着几个同窗寻花问柳过,说来那几个也不见得是什么好人,否则怎么就跟贾珍父子同流合污了呢?但是家里人总觉得他们本性是好的,都是被贾珍带坏的。而等他们娶了妻生了子,这寻花问柳的毛病也没改了好,仍然时不时地与贾珍父子一同喝酒寻欢作乐,难免冷落亏待了妻子。所以贾珍父子被人家的大舅子小舅子迁怒揍一顿,那也只能说是他们活该。
贾珍父子这样的人,还能领个爵位简直就是给爵位蒙羞,却偏偏除了好色你也抓不到别的错处去,他们也没逼良为娼,不然直接夺了爵位继承权多好,留着他们真的是忒的膈应人。
等贾珍父子鼻青脸肿地被人在子爵府的后巷内找到,两人头上蒙着麻袋,打人的早就一哄而散,两人被打加上醉酒,什么也说不清楚,尉北璀直接挥手叫人送了两人回府,省得抬他们去前门找贾家的马车扰了婚礼的气氛。
派去送贾珍父子回宁侯府的侍卫对着贾家人是满口应承要严查,却又说没什么线索怕是不易查明,谁让他家二皇子都说了,没瞧见有什么人,大概是喝醉了出去吐叫后巷的流浪汉给打了吧,摆明了不待见这俩父子。
尉北璀喝了点酒,回宫的时候就带着点微醺的醉意。
皇后这几日在宫里无事,恰读了一本女学出的诗集,都是女学生们的佳作汇集成册,刊印发行出来的。其中有辞藻华美的,有典故老练的,令皇后不由得感慨,谁说女子不如男?这女子之中,才华出众者甚多,古往今来因着礼教的束缚,到底辜负了多少才华?
诗集中收录诗作的作者,皇后最熟悉的便是林黛玉了,上次贾敏进宫来,还似真似假地抱怨说黛玉在家闲来无事,见雨后落红无数,起了心思做那葬花的雅事,只不知怎的就做了一首《葬花吟》出来,有那“一年三百六十日, 风刀霜剑严相逼”之句,这要不知情的,还不定以为自己是个后娘,怎么虐待她了呢。
黛玉则连连告饶,只说自己晚上做了个梦,也不知梦见的什么,早上起来便湿了枕头,心中悲苦无以复加,突发诗性就落了笔成了这首《葬花吟》,说也奇怪,写完这首诗,心中的郁结便一下子散去了,再看这首诗,倒也奇怪自己怎的写出来的。
皇后也当下叫黛玉默出了这首诗,读来觉得齿颊留香,然到底有股哀苦之意,便笑道:“这大约真是做了个噩梦所致,也算是机缘巧合了。那诗仙李白,不也在酒后做出那等‘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的佳句来?可见是殊途同归罢了,很不必在意。”
黛玉很不好意思地笑笑,也觉得自己这一出很有些莫名其妙,但当时梦中所见之事,醒来就已全部忘记,只是那种悲苦绝望之感,让她即便醒后也有些心有余悸罢了。
《葬花吟》到底没有流出,黛玉被收入诗集中的,是一些其它的诗作。其中,贾元春、贾惜春也有诗作入选,让皇后不由得感慨,这贾家,男人的人品才能均有瑕疵,这女孩儿倒是一个个钟灵琉秀的。不过最出色的还是林黛玉,这个女孩儿弱质芊芊,却端得通透。
皇后见了微醺的尉北璀,没好气地叫人去煮了醒酒的茶来。
尉北璀不喜欢喝茶,苦着脸灌了几大口,苦得他一个激灵,顿时精神了。
看皇后又再翻看那本诗集,不由得道:“母后,这本册子你翻好几遍了吧?”
皇后点了点他的脑袋:“你母后我最大的心愿是生个才女,谁知生出你们三个愣小子,写文章做学问皆可,偏生作诗作词上,除了你大哥还有几分才情外,你和小三儿都是个棒槌。”
尉北璀嘿嘿笑,也不反驳,这古代诗词,光是载体就够他一个头两个大的了,还要押韵、用典,他可做不来,倒是打油诗还能来两首,偏生不登大雅之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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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6.第二十四章
尉北璀祸水东引:“这大哥不是给您生了个孙女儿吗?把她培养成才女,也是一样的。(wwW.qiushu.cc 无弹窗广告)”说来他这大哥大嫂都算得上是文采不错的,但要跟林黛玉之才比,却是不能。
皇后看着儿子,真是愁,她是极喜欢黛玉这个女孩儿的,也动过心思把她讨来当儿媳妇,不跟自己女儿一样了么?可是她也不能乱点鸳鸯谱不是?黛玉心思细腻,喜欢谈诗论画,自己这个儿子却于诗书上并没有什么长才,看起来还真是难以情投意合。
皇后拿手指点他脑门:“你呀,找个还不会说话的奶娃儿给你当挡箭牌,羞是不羞?怎么就没想过娶个才女媳妇儿,给你当一辈子的挡箭牌?”
尉北璀好笑,他这才多大,他家母后大人就开始操心他的婚事了?难道他也要一满十六岁就成亲不成?可惜他不像大哥有个青梅竹马,他每天混迹男儿堆里,哪里有可以成亲的对象啊?更别提什么才女了。
“我的好母后哎,儿子还小呢,真要现在给您找个媳妇回来,您还不打断我的腿啊?”
“你也十五了,明年就能成亲了,母后可没现在就让你去找女人,只是你心里难道就没个喜好,跟母后说说,你喜欢什么样的女孩儿,母后也好帮你留意起来不是?”
尉北璀真想跑,这古往今来的母亲大人,还真是一个样,等到了年纪,就得催着结婚了,而且都特别喜欢相亲做媒这种事。
尉北璀干笑着,道:“母后,我今天喝酒了,有点上头,我去睡一会儿,儿媳妇的事情咱以后再说好不好?”
“每次跟你说正经的就想跑,什么毛病,一点都没你大哥省心。下次再敢敷衍我,就罚你给我葬花去,也好去一去你的浮躁,培养一点雅气出来,不然哪家姑娘看得上你?”皇后没好气地说了他几句,挥挥手不耐烦地打发他走。
尉北璀一听让他葬花,那是差点被口水给呛着了,女孩儿葬花那是雅事,是对美的追求,让他一个大老爷们去葬花?想想都不能看好么?
尉北璀忙打岔道:“可别,母后,你就让那些落花留着吧,让我这么个糙汉子去葬花,那也实在太埋汰它们了,且不闻‘落红不是无情物,化作春泥更护花’?也许它们就爱在泥地里待着呢?”
“落红不是无情物,化作春泥更护花。在线阅读天火大道Http://wWw.qiushu.cc/好句啊!”皇后惊喜道,“小二子,想不到你也不是完全的腹中空空嘛。”
尉北璀傻眼,他不过就是随口念了两句,难道这不是唐诗吗?这大尉朝之前是有唐朝的,唐诗宋词都有的,难道没包含这首?
尉北璀只能干笑:“这是我不知道从哪里听来的,我连全诗都不知道,只记得这两句。”说完赶紧脚底抹油溜了,他可不想抄袭别人的诗作,本来就不是才子人物,这以后没得抄了,还不是露馅?还是维持咱接地气的风格吧。
不过他不知道的是,这两句脱口而出的话,到底还是经由贾敏的嘴传到了黛玉的耳中。贾敏虽觉得葬花是雅事,但总觉得自己女儿做这件事情的时候让她有些不安,故而便将这两句诗告知黛玉,希望她能够豁达一些。
黛玉听闻这两句是出自尉北璀之口,倒是有些诧异,尉北璀给她的印象也好,从尉西凌口中听到的有关事迹也好,似乎并没有什么诗才,然从这两句话中却分明可以看出此人心胸之豁达积极,倒是对比得自己有些矫情了。
只是《葬花吟》得来实属偶然,自己后来再看都觉得过于悲凄凌冽,便不愿再看再想。却不知母亲却一直放在心里,为之不安。黛玉心中温暖,也觉得此后多写些悠闲生活的诗作词曲得好。
却说贾敏不是没从皇后的态度里瞧出些许端倪来,只是在她看来,尉北璀虽然身份尊贵,但为人处世颇有一种不按牌理出牌的洒脱劲,不似个温柔细腻的性子,怕自己女儿降不住他,到时候气苦,家里也没办法为她出头。反正黛玉年纪还小,尉北璀瞧着也不像个开窍的,且拖着再看看罢了。
至于贾母曾暗示,希望黛玉能配了宝玉的话,贾敏更是只当听不懂。
不提门当户对的话,她所期待唯有女儿幸福喜乐,若女儿不喜欢,她连皇子妃都不愿她去做;若宝玉是个好的,便是让女儿低嫁她也是愿意的。
只是宝玉性子最是怜香惜玉不过,待女孩儿极好,然而却非只对一人好,就未免显得滥情了些。再一个王夫人与她不睦已久,这女儿送到她手下去,还能有好不成?
贾母的一番苦心她不是不懂,可总不能为了全自己跟娘家的情分就不顾女儿的终生幸福吧?
如今荣府已经全然落入大房掌握之中,对外生意由贾琏全权掌握,管家之事又有王熙凤主理,王夫人不过协办罢了,二房不过依附大房过活罢了。
而贾政现在白身一个,无官无职,贾母倒是压着贾琏给他几个铺子打理,可不多时便赔本支撑不下去,又要贾琏收拾烂摊子,贾政自己也觉得为商不合自己读书人的身份,最后不了了之。眼看贾政起复无望,贾母便不由得操心起贾宝玉的前程来。
在贾母看来,贾宝玉有个亲王的姐夫,前程总不会太差,一个闲散的没什么关碍的官职总是能求得来的。
而且他性子十分温柔体贴,又是贾敏看着长大的,正可谓知根知底,黛玉嫁给他,不比去那旁的人家来得更放心?有什么错处,贾敏这个做姑姑的难道还说不得?
而娶得黛玉,贾宝玉便有了林如海这个岳父、林皓这个与皇子交好的小舅子两个助力,于他更是双重的保险,将来贾宝玉办差也能有人帮忙。
至于王夫人,既然宝玉要靠着林家,她又哪里敢对黛玉不好?
贾母想得不错,却耐不住贾敏不想,黛玉无意。
贾家是知根知底,可正因为这知根知底,贾敏反而更不愿意把女儿嫁进去。再一个,如果是旁的人家,女儿若过得不好,大不了撕破脸和离,可要是嫁进了贾家,碍着亲戚这一个层面,这和离起来只怕更费事,到时候怕是连亲戚都没得做。
而等到秦家的事情闹出来,贾宝玉竟然也牵连其中时,贾敏就更加庆幸自己从未动过将女儿嫁回娘家的念头,更从小就不让儿女跟贾宝玉走得过近,这万一要有了什么牵扯,便是林如海不怪她,她自己也原谅不了自己。
贾敏是再也没有想到,小小年纪的贾宝玉,那一张漂亮温柔的面皮下,竟能做出那等叫人恶心的龌龊事来。
秦钟乃秦业与寡妇所生之事,其实在秦可卿与卫清竹成亲之前,秦夫人和卫清竹便已经知晓,秦夫人早已做了和离的打算,她没有办法跟这样一个恶心的男人继续生活下去。不过是为着秦可卿,她强自多忍了些时日,以免女儿的亲事横生枝节。
卫清竹爱秦可卿人品,也赞成秦夫人的决定,他无父无母,若秦夫人真的和离了,便是将她接来照顾一起生活,也不是什么不可以的事情。
说起来,秦业这几年与那寡妇已经几乎没了来往,他也不傻,秦夫人虽不是高门之女,但也是知书达理的官宦人家的姑娘,而那寡妇,出身人品都不能跟秦夫人相比,更何况还是做那皮肉生意的?秦夫人唯一不好的地方就是不能生,可他现在的养子其实就是亲生儿子,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按理来说,秦夫人不大可能会发现秦业跟那寡妇的这么一段过往,只是耐不住秦钟坏事,他知晓自己有那样一个生母时,也是有些羞耻的,一开始也不怎么去,只是那女人说他要是不去看她孝顺她,就把他身份抖搂出去,看他还怎么继承秦家的产业。
秦钟气恼,也不知这大尉朝的皇帝是怎么想的,当初怎么就制定了一条“私生子”不得继承家产的律法呢?这养子尚且能继承养父母家产,私生子好歹还有一半血缘呢,偏就不能继承,简直荒唐。
但他也不敢真就跟律法对着干,只好时不时地去看看那寡妇。这一来二去的,相比秦夫人随着他长大越来越严厉的管教,反倒是寡妇那儿更轻松快活些。尤其是她不知从娘家哪个亲戚家领了个女娃儿养着,也没正经娶个名字,平日里只唤作智能儿,长得那叫一个水灵,倒是投了秦钟的缘,去得更勤了些。
那寡妇收养智能儿本就没安好心,只是怕被人说是逼良为娼丢了性命,不敢逼那智能儿接客,却由得她跟秦钟厮混,一来想靠他拢了秦钟的心,二来时日久了,她性子也野了,等秦钟娶妻生子了,再叫她接客,也就顺理成章了。
寡妇那里本就不是清净之地,一次秦钟过去,正赶上寡妇屋里有人,这一听了墙角,心下躁动,便拉了智能儿去她房里尝试了一把,自此一发不可收拾。
秦夫人发觉秦钟常不着家,心疑他是不是交了不好的朋友被带坏了,便悄悄打探,不料却发现了一个自己被瞒骗了十几年的大秘密:这个以为是收养来的儿子,竟是秦业与别的女人所生,而且那个女人如今还兼做着皮肉生意,这下秦夫人感觉就像遭了晴天霹雳一般,再看秦钟,便觉得他小小年纪,目露淫邪,旁人不知实情,岂不以为是自己教坏的?自己如花似玉的女儿即将嫁人,叫人误会了怎生是好?
曾经对秦业有多好,如今就有多恶心。她不是没提出过和离让秦业另娶,可他倒好,一边面上装出情深义重的模样,一边却与那等女子生下儿子来让她养,想来那女人是十分得意的吧?而她越是疼爱秦钟,就显得越发的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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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7.第二十五章
秦夫人本就不是个优柔寡断的,更何况每日与秦业、秦钟相对,时时刻刻都是煎熬,女儿亲事一了,她就跟秦业提出和离。求书网www.qiushu.Cc
秦业整个人都是懵的,在他看来,如今女儿嫁了,儿子过几年也能娶妻生子,正是要过渡到含饴弄孙的日子去了,一家子平安喜乐不好吗?
再得知秦夫人已知秦钟身世,他赌咒发誓再与那女人没有往来,不管怎么样,秦钟总是她一手养大的,十几年情分,难道还不能原谅他一时犯下的错误吗?
几十年夫妻,怎么可能没有情分?但正因为爱他,秦夫人就更不能原谅他这么多年来的欺骗愚弄。她如今只想自己一个人清清静静地生活,念着两人几十年的情分,可以不把事情闹出去,但如果秦业不肯和离,她也没有办法,只能闹出去,看秦业是保得住官身,还是秦钟能保得住继承权。
秦业无法,只得答应,分了一半家产给秦夫人带走,秦夫人自此成了张大娘。
卫清竹在离自家府上一条街的地方买了个宅子安顿了张大娘,又雇了几个护卫、仆妇保护她的安全,照顾她的起居,平日里无事时,不管是秦可卿去张大娘那里,还是张大娘过来,都是极方便的。
张大娘虽然承诺秦业不会把他的丑事说出去,却也一点儿不想为了他粉饰太平。
秦业女儿刚出嫁,妻子就跟他和离了,连一贯疼爱的儿子也再不肯见一面的,有心人打探之下,什么事情能瞒得住呢?
秦业丢官去职,连秦钟也没了继承权,等秦业百年之后,秦可卿可以要求官府裁决继承秦业的财产,不给秦钟留一分一毫也行。当然这其中也是有漏洞可钻的,秦业生前就将财产转移给秦钟的话,后期裁决是非常麻烦的事情。
不过秦可卿早已跟张大娘商量好了,这分子家产也就不去跟秦钟争了,反正到时候只怕也留不下什么来,倒闹得不好看,再说了,十几年母子、姐弟,还真没到要那样扯破脸皮的份上。
说到这条律法,别说注重血脉子孙的古人接受不良,便是尉北璀也觉得还是不那么无懈可击的,不过他个人觉得挺大快人心的。棉花糖小说网www.mianhuatang.cc]如今的法律很没有后世的严谨,估计是因为穿越前辈不是学法律的,这些律法的制定很有些随心所欲的感觉。如果后世有这样的律法,只怕又要被诟病“没有人权”什么的了。
秦业真是后悔,当年的一时风流,如今倒闹了个晚节不保。以前还暗笑贾政那个亲王岳父,因为养个外室还给丢了官身,他把私生子养在身边还能光明正大的,自己这才叫真能耐。
可如今呢,女儿倒是嫁了个好人家,可对自己不过留了点面儿情,结发几十年的妻子也和离了,儿子如今虽是亲生可竟连原来的样子身份都不如了。
秦业遭人指指点点,他把私生子充作养子领回家可是比贾政养外室更恶劣的事情。他又羞又气,却无从发泄,只能跑去那寡妇家里一顿打砸,若不是她拿秦钟的身世来要挟他,他哪里还会跟她有任何的往来?更别提让秦钟去见她了。如今好了,他的生活毁了,秦钟的身份也坏了,她又有什么好处?
寡妇也不是个省油的灯,当下就跟秦业撕扯起来。秦业闹到今天这个地步,她的确没有什么好处,但是让秦业夫妻和睦、秦钟跟秦夫人母慈子孝,对她更没有好处不是吗?她年纪越来越大了,也没什么体面的客人上门了,将来老了可没人给自己养老,可不得抓着秦钟不放?如今这样也没什么不好,秦业早早将家产转移给秦钟,秦钟也好接了她去享福养老,不必再做这开门迎客的生意,也不算坏处了。
两人一通厮打,倒把个在智能儿房里的秦钟和贾宝玉给惊动了,俩人衣衫不整地跑出来,发髻凌乱。
这一日恰好贾宝玉来找他,贾宝玉还不知道秦家闹出来的这等事体,只因这与贾政之前养外室之事太过类似,贾母勒令家里人不准谈及。
秦钟心情不好,本想去找智能儿,见了贾宝玉,便带了他一道。在他身世暴露的这个当儿,也只有心思最是清明不过的贾宝玉会不介意他的身份还为他说话了,他越发不想失去这个朋友。
贾宝玉打发走了身边跟着的随从,跟着秦钟到了智能儿屋里。
秦钟叫智能儿取了酒来,边喝边与贾宝玉诉苦,只说他当真是无辜得很,可所有人都拿他当了把柄筹码。
贾宝玉也觉得自从贾政丢官在家后,他的日子也是一日不如一日,苦不堪言。
两人边说边喝,不多时便醉了,智能儿来给秦钟擦脸,秦钟只抱着她喊心肝肉儿,胡乱亲摸,只把个一旁的贾宝玉看得面红耳赤,意乱情迷。
智能儿与秦钟早不是第一次,可当着贾宝玉的面儿到底羞得很,脸红得几欲滴血,倒是更添几分媚态。
贾宝玉吃醉了,看着智能儿痴痴笑:“好妹妹,你脸这般红可是抹了胭脂?快叫我尝一尝吧。”说着也搂上去去舔智能儿的嘴和脸。
智能儿又羞又恼,忙挣脱开去,跑了出去。
贾宝玉和秦钟被推倒在榻上,各自红着脸痴痴笑,秦钟笑道:“好人儿,你若喜欢她,下次我叫她来陪你就是。”
贾宝玉看秦钟,只觉得越看越好看,便道:“这会儿可别说别的,只我们睡下,再细细说来就是。”
两人一时耳鬓厮磨,过了良久,却听得外间传来打砸吵闹的声响,忙昏沉着头胡乱穿上衣服出去瞧。
秦业一见贾宝玉和秦钟,顿时一愣,这家里出了那么大的事情,秦钟很该避着寡妇一些,他怎的还往这里钻?而且居然还有心情喝酒作乐。
秦业愣了一下,寡妇却趁机推攒了他一把,秦业一时不察,倒下时正好磕在了台阶上,顿时血流如注。
早已围着大门瞧了好一会儿热闹的围观群众一见成了流血事件,顿时哄闹起来,嚷嚷着去报官,有那好事的已经撒腿往大街上跑――大街上有那巡逻的官兵。
寡妇也懵了,像她们这种暗地里操持这种行业的人,最怕见的就是官府的人了。急忙去扶秦业,心慌之下竟然扶不动,要叫秦钟帮忙,谁知秦钟被眼前的情况惊了一下,酒顿时醒了三分,见势不妙,竟什么都顾不得,拉着贾宝玉钻进人群中跑了。
寡妇只好叫智能儿帮忙。
才刚把秦业扶到榻上,官兵就进了门。
虽说这暗娼官府一般不太管,但是一旦犯了事,却是严查严判的。
尤其秦业本身文弱,这急怒攻心之下撞到头,又流了许多血,竟有些不好了。大夫说即便将来好了,只怕也是卧床休养的时日更多。
再一个就是牵扯到了智能儿身上,智能儿如今不过才十三四岁,如果寡妇有逼她接客的行为,来历若再牵涉到拐卖上,寡妇只怕是小命不保。
智能儿虽是寡妇娘家远亲家里的孩子,因生养得多养不活,是寡妇给了些钱带走的,说是让她跟她进城过好日子的。如果让那家人知道她养智能儿为的是叫她接客赚钱,硬说她是逼良为娼,她哪里还有好果子吃?
公堂之上,一声“威武”就叫寡妇吓破了胆,打伤秦业人证太多,她也没什么好不承认的,当时秦业跑进她家打砸,算是事出有因,她又算是失手伤人,顶多赔些钱、坐几月牢;而智能儿,情急慌乱之下,却被她说成是秦钟未来的媳妇儿,从未叫她接过客,不过是跟秦钟两人年轻气盛,偷偷成了事罢了。
按说她这说法是不可信的,但现在事实清楚她是秦钟生母,给秦钟找个小媳妇,倒也不是不可能。再一个,有女性捕快悄悄儿去问过智能儿了,智能儿也只说与秦钟情投意合,并未被寡妇逼迫过。
可当时在智能儿房里跑出来的可不止秦钟一个,旁人可不知智能儿不在房里,顿时想得便多了。
再审秦钟,他倒一口咬定跟智能儿没有什么,毕竟当众从智能儿房里出来的是他和贾宝玉,他们不过是喝醉了在房里睡了会儿罢了,反正智能儿又不在。至于之前他与智能儿之间的事,别人哪里知道?
可智能儿那里已经承认了跟秦钟的事,当日她虽不在房里,可她之前早就跟秦钟玉成好事了,这事又经不起查,秦钟根本赖不掉,他若是不认他与智能儿情投意合,还能说是自己硬把智能儿当娼妓嫖了不成?也只能承认了与智能儿两情相悦将来要娶她为妻的话。
至于贾宝玉,这里面倒没他什么事,但堵不住好事者的嘴不是?不管当日智能儿是不是真的跟他们在房里,这香艳的故事,已经是好几个版本往外传了,有说他们三个人一起的,有说贾宝玉跟秦钟断袖的,还有说那秦钟给贾宝玉和智能儿拉皮条的,真的是不一而足。其实很多人说或者听这个故事,也并不在乎其中有几分真或是假,不过图个乐呵,也没人有那真凭实据证明贾宝玉真的做了什么。
但不管怎么说,贾宝玉的名声算是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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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8.第二十六章
寡妇本身没什么钱,给秦家的赔偿,是她卖了房子给的,官府看她态度端正,只判她做三个月的牢。mianhuatang.cc [棉花糖小说网]
寡妇心里却是有着自己的小算盘的,这秦业既然已经跟夫人和离,秦钟的身份也已经大白天下,等她出狱了,无家可归,秦钟这个做儿子的还能不收留她?那可真是秦业一家逼着她去死了。
秦业卧病在床,家里大事小情都要秦钟拿主意,又因着寡妇卖了房子,智能儿没处住,只好也接家里来住着。
年纪不大向来习惯了母亲和姐姐打点一切的秦钟,顿时一个头两个大,连带着对智能儿也没那么喜欢了。说到底,他爱智能儿年轻美貌,却不过是少年人贪新鲜,却也从来不曾想过要将她娶进门当一辈子的枕边人。
整件事里,只有智能儿心里快活,她虽年纪不大,但也渐渐晓事了,知道寡妇养她打的什么主意,比起将来接客来养活自己跟寡妇,能够嫁得秦钟这样一个俊秀男儿做丈夫,她还是唯一的嫡妻,也是她的福分了。
智能儿只把秦钟当自己丈夫,把秦业当公公,照顾得妥帖不已,然而两个男人都不领她这份情。
秦业本就气怒儿子小小年纪竟已行了那风流之事,哪里还会接受这样一个婚前不检点的被暗娼养大的媳妇儿?那他秦家就不是笑话,而是大笑话了。
可娶智能儿是秦钟自己在公堂之上承认的,否则便要担了逼良为娼的罪责,如今却也没有别的办法好想。只是每次一见秦钟或智能儿,秦业便气怒三分,这身体便越发不肯好了。
秦钟想上门去请张大娘回来,张大娘却避而不见他,他又去找秦可卿,秦可卿回来瞧过一次,留下几个人照顾秦业,秦钟的事她不好管,也压根不想管。想着从小对秦钟的疼爱没有掺半分假,可他竟成了如今这般凉薄荒淫之人,秦可卿也是很寒心的。
秦钟不想留智能儿,反正他现在还不到成亲的年纪,总还有操作的余地,目前还是想办法将她送离了眼前,免得把秦业气死了,到时候他可真的捞不到这家里半分好处了。
可是他能托付的人不过张大娘、秦可卿这两个至亲之人,张大娘不见他,秦可卿更不可能把智能儿接去卫家住。
思来想去,秦钟想起一个人来,那就是贾宝玉。
因为贾政常年在家,贾宝玉不敢总在家待着,便乖乖上学,可实在不耐烦听夫子讲课,便在外买了个小宅院,平日里不上课时便去那儿休息——反正他手头宽松得很,贾母逢年过节给他的压岁钱、赏钱也多,最不济卖掉房里几个摆设,也是一大笔的银子。[八零电子书wWw.80txt.com]
可是秦钟见不到贾宝玉,他因为卷进秦家事的缘故,又被贾政一顿好打,没个十天半个月是下不来床的。
不过秦钟有那小宅院的钥匙,自己就把智能儿送去住了下来。
家里秦业逮着他就教训,秦钟也不爱待,又有秦可卿留下的人照料秦业,他干脆也很少回家。
到底年轻气盛,虽说心里抵触娶智能儿为妻,但两人常在一处,又哪里忍得住不去碰她?
一来二去,倒是住进了同一个房间,倒似是正正经经过起了夫妻生活。
等寡妇出狱找上秦钟,秦钟耐不住她的泼辣劲,又不想她再闹事给自己难看,反正这小宅院也住得下,干脆也让她住了进来。
这一家三口倒是在此过起了正常的生活,而贾宝玉却一无所知。
自从这次的事情闹出来后,贾宝玉便被家里管得更严了,以前他靠着银钱打赏,不管身边换过几次随从,都能叫他收买了,反正他也不作奸犯科,不过上学躲懒,那些人乐得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算被解雇赶回家去,从贾宝玉那儿得来的赏钱,也比他们正经的工钱来得多。
贾母愤恨这些人不带着贾宝玉学好,只觉得是他们把一个好好儿的乖孩子给拐带坏了,却又拿他们没办法,除了扣他们工钱把他们赶走之外,竟连打也打不得。
“若是以前,我非得把这一个个打残发卖了不可!”贾母恨恨道,如今这些下人可都不再是家生子儿生命自由都攥在手心的人了,这用起来就是不顺手,处置起来也束手束脚的,实在憋屈。
坐在下首的王熙凤眉毛一挑,又不动声色地垂下眼去,老太太这是在怀念前朝不成?说来也怪老太太,贾宝玉年纪小小,哪好给他那许多银钱?他手里没个数,散出去也不心疼,可不惹得旁人想着法儿地顺着他来从他手里得赏钱?
跟王熙凤一样想法,却更怨老太太三分的,是王夫人。自从贾政养外室的事情以来,她跟贾政就只剩面儿情,把个全副心思都放在贾宝玉身上,可耐不住她这边想管,那边老太太就说贾宝玉辛苦要松散松散,至于银钱,只要贾宝玉开口,她就是翻着倍儿地给。
王夫人知道,这般对贾宝玉,一来是她疼爱贾宝玉,二来也是不满她对贾政冷淡,不肯给贾政银子花,偏要跟她对着来。
如今可好,倒是带累得她的宝玉,小小年纪,就被人拐去了那腌臜之地,落了个风流名声。
王夫人心中气极,再看坐在一边的贾敏,只觉得她是在瞧自己笑话,越发难堪,手里捻着的佛珠越捻越快,嘴上却不说话。
室内顿时一片寂静,贾敏坐在一边有些尴尬,这事儿她真不想掺和,管不得还遭人厌。可耐不住贾母几次三番来请,又要接黛玉姐弟来陪贾宝玉说说话,贾敏不想儿女过来,便只好自己来了。
贾母倒是喜欢跟贾敏商量事情,但绝大多数时候都是希望贾敏听她的,而不是接受贾敏的意见。
贾母骂了一句,便开始老泪纵横:“你们心里必然都怪我溺爱宝玉,可你们一个个的,又有哪个肯花心思教导于他?政儿你,对他非打即骂,哪次他见了你不是像避猫鼠一般?若非如此,他能情愿去那腌臜地方带着也不肯好好在家吗?”
贾政被他说得老脸通红,心里越发气贾宝玉这个不肖子,却不敢反驳贾母的话。
贾母接着又道:“还有你老二媳妇,你每日吃斋念佛,只顾宝玉在家里的吃穿用度,可像宝玉这样的勋贵子弟,出门应酬手里能没几个银子?同学之间不用互相请宴加深感情?你倒好,一毛不拔,我若不给,难道次次让宝玉出去打秋风不成?”
王夫人脸一白,恨恨地咬了咬牙,她哪里是不给贾宝玉零用?若是正常交际请宴,她问清楚了绝不少给银子,但都是有数的,多不出来让贾宝玉收买随从、去不正经的地方花费,哪里就像贾母说的一毛不拔了?她自己的儿子还能不心疼?
贾母又看向一旁幸灾乐祸的贾赦夫妇:“还有你们,堂堂长辈,不盼着侄儿好,倒是日日躲在一旁看笑话,宝玉不好了,难道对你们有什么好处不成?”
贾赦对贾宝玉没什么意见,倒是有些好奇,想问问那日他与秦钟在房里,到底是个什么情况?外面那么多流言版本,哪个是真,哪个是假?不过看贾政没脸,他到底心里高兴。
如今见贾母把火往他身上发,顿时不高兴了:“老太太,我哪里就盼着宝玉不好了?这侄儿教得好不好,哪家是往大伯头上赖的?我一没带宝玉嫖娼,二没带宝玉聚赌,又不是我逼得他不着家,这硬要赖到我头上,可没这个道理。”就差没说宝玉不学好都是贾政害的了。
邢夫人木讷,贾赦开了口她就不多说了,倒是王熙凤觉得不好,很没必要为了个贾宝玉去跟老太太对峙,老太太拿贾赦贾琏无法,可在家事上给她和邢夫人找点儿麻烦还是很简单的:“老太太,要我说呀,您这是关心则乱,宝玉才多大点儿人,这外面那些流言蜚语,都是不知情的人乱传得,我们难道不知道宝玉是怎样的性子?最是重感情,他与那秦钟交好,被带去那里说话,只怕他自己都不知道那是个什么去处呢。哪里就算得上是学坏了呢,不过是人家欺他年少无知,被人哄骗了罢了。”
听了王熙凤的话,贾母被贾赦的话挑起的火头降了几分,但到底还是不待见贾赦:“听听,这才叫人话,你这个当公公的,还不如琏儿媳妇这个做晚辈的呢。”
王熙凤心下一跳,贾母训贾赦还非要带上她,这是嫌他们大房太平静,要挑拨他们的关系不成?
果然,贾赦和邢夫人都给王熙凤投来不满的一眼,王熙凤心中苦笑,难怪贾琏借口和人谈生意躲出去了,这老太太这里的岔可不是好打的。
贾母又叹道:“我们家里人都知道宝玉是个好的,可堵不上外面悠悠众口,眼看着宝玉就要成年了,我这满心盼望着给他娶个好媳妇儿,可外面不知根底的人家,只怕因着这事看轻他几分,怎让我这个老太婆不担心呢?”
王熙凤刚被贾母摆了一道惹了贾赦夫妇不满,如今也不出什么主意了,只干巴巴道:“哪里就到那地步了呢?我们这样的人家找媳妇,都是在知根知底的老亲人家找,谁家不知道我们宝玉是个好的?管他外面人怎么看呢?再说了,宝玉成亲还得两年呢,宝玉那么灵秀的孩子,好好学上两年,到时候做出了学问,出息了,谁还记得他小孩子时不懂事犯的错呢?”
贾母听了王熙凤的话,脸色和缓下来,道:“还是凤丫头说得是,宝玉本性是好的,只是做长辈的不会教,倒耽误了他。几个亲戚家里的男孩儿,我惯来都说,最好的便是皓儿,可见是女婿会教育孩子,如今比宝玉还小些,却比宝玉还懂事。”
贾敏心神不定地看了一出闹剧,见贾母终于把话扯到了她身上,不由得心中暗叹:戏肉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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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9.第二十七章
贾母把林如海和林皓好一通夸赞,倒是罕见地只附带着提到了黛玉。9; 提供Txt免费下载)
儿女是贾敏的骄傲,但往日听来的夸奖,哪怕是虚情假意的奉承、羡慕嫉妒的酸话,都没有此刻贾母所言让她觉得如坐针毡。
因她极少让儿女来贾家的关系,贾母对她是有些不满的,对两个孩子也不过是面儿情,嘴上的疼爱,是比不上养在她跟前的贾宝玉的。
“宝玉这个孩子是我看着长大的,我老太婆精力不济,没有管教好他,让他跟那些不三不四的人走得近了,若因此妨碍了他的前程婚事,我是难辞其咎。如今我思来想去,政儿是指望不上了,除了打就是骂,若没有我看着,只怕如今不是被他打死就是打残了!而如今,宝玉见了他,就跟老鼠见了猫,快连喘气都不敢了。这家里的大大小小,算来算去,竟没一个指望得上!我也是实在无法了,敏儿,当初你在家里时,我最疼的就是你了,你虽是女儿身,却是跟着你哥哥们一起当男儿教养得,比你两个哥哥,学问也好,教导子女也好,都高出他们一截去。如今,我想把宝玉托付给你和女婿,我也不求他封官拜相,只求他将来能有皓儿一半儿,我老太婆就是将来死了也能瞑目了。”贾母恳切地拉着贾敏的手,越说越悲情,老泪纵横。
贾敏看得心酸又心寒,贾母当年确实很疼她,看她如今为了不争气的子孙这般算计,贾敏作为一个女儿,怎么不心疼?
可是她又不是看不出贾母的算计,不过是“项庄舞剑意在沛公”,说是要把宝玉托付给她和林如海,表面上是为了让他们夫妇教导于他,可实际上,主要目的还是不肯放弃让宝玉娶了黛玉的念头吧。贾母为了贾宝玉这样算计自己的女儿,贾敏能不觉得心寒吗?
贾敏垂眸,看着贾母皮肤松弛的老人的手:“母亲这样说,倒让我无地自容了,学问什么的,我可不敢说做得好。他们男儿所学,与我们女子所学又岂能一样?这世道日新月异,这新的知识和学问年年都不同,我当年学的那一套都过时了,便是黛玉,我如今也只叫她跟着学堂的夫子学,有些东西反倒是她回来了教我,我却是不敢给她灌输我的老思想的。更别提皓儿了,我只管他衣食起居,功课学业自有我们老爷管教。我记得二哥的学问做得是极好的,不过是宝玉怕他责骂,太过紧张才会表现得不好,二哥收一收脾气,好好儿跟宝玉说说,他必然肯听的。宝玉才气灵气样样不缺,二哥必然教得好。”
贾母听了贾敏的推托之词,眼泪都不由得收了几分:“政儿和宝玉的关系若能缓和,我何至于如此操心?他们父子便像是那前世有仇一般,我是再不想宝玉步了珠儿后尘的。棉花糖小说网WWW.Mianhuatang.CC敏儿,我这个当母亲的,从来不曾求过你什么,宝玉的事情,算我求你,你把宝玉带回去好好儿教导上两年,等他将来成了亲有了出息,又怎么会忘得了你们姑姑姑丈的恩情呢?”
贾母拿生死的话头相逼,贾敏只好道:“母亲这般说,倒让女儿惶恐,若二哥二嫂放心,等宝玉好了,但凡我们老爷休沐,就把宝玉送到我府上,给他瞧瞧功课,讲解一二。”
“如此这般哪里够?这孩子如今走了弯路,必须及时将他掰回来才好。反正我们两家本就是亲戚里道的,你又是他嫡亲的姑母,亲戚家的孩子走亲戚住宿再正常不过,不如你就将他接回去,就住在你们府上。这学堂我也不要他去了,免得在外面结交了不三不四的朋友,我只信得过你,这每日里你能盯着他功课,等女婿回来给他检查功课,这日日求学上进,才能最快地将这孩子导回正途!”
贾敏暗叹,这才是贾母的真正目的吧,贾宝玉耽误的年岁实在太多,就算再在官学里读上两年,先不说他会不会日日准时去上课,听不听讲,只怕也学不出什么来,以他目前的水平来说,根本不可能考得上太学,几等的都不可能。而让她把贾宝玉接回去住,他们夫妻担着责任,必然用心教导,先不说有什么成果,光是“林如海悉心教导两年”这个名头,就够洗清贾宝玉如今被损毁的这些名声了。
更别提,贾宝玉若日日能与黛玉相见,贾敏虽信女儿不是那眼皮子浅的会喜欢上贾宝玉,但她正是青春少艾的年纪,贾宝玉又惯来会讨女孩子欢心,虽是腹中草莽但皮相还是很不差的,这黛玉万一懵懵懂懂之时就真与贾宝玉看对了眼呢?难道真要她棒打鸳鸯不成?
就算退一步来讲,黛玉并没有喜欢上贾宝玉,这贾宝玉与黛玉总是日日在一个屋檐下,外人会怎么想?只怕就默认了贾林两家联姻之事了,到时候有意提亲的,只怕也不敢登门了。若到时候再传出点“两小无猜”、“两情相悦”的话来,只怕也没有哪家愿意棒打鸳鸯来娶个心有所属的媳妇回去。
贾母这是打算一箭双雕啊。
贾敏心寒,把手从贾母的掌心里抽了出来,贾母脸色一沉,心道,难道她体面尊贵了一世,临老了,还要用出那一哭二闹三上吊的招式来?可为了宝玉,哪怕晚节不保,也只能如此了,只可恨贾敏,她疼了她几十年,如今竟连她这个老母亲求她,也这般拿乔。
贾敏却一时没有说话,眼光扫过在座的所有人,贾赦夫妇事不关己高高挂起,不管贾敏应是不应,与他们大房却是无关的。王熙凤倒是有些不安,虽然她是无心,但这话头貌似还是她引起的――但即便不说,贾母也自有办法提出来,但她还是担心贾敏怪她与贾母串通一气。难怪贾琏说她事事强出头,早晚要吃了亏的。
贾敏与贾赦关系算不上亲密,当年贾代善在世时,曾遗憾贾赦和贾政不能换一换,她虽没有附和,但心中也是这般认可的――只当时不知,贾政也是那种表面端方背地里可以做出豢养外室之事的人。
再看贾政和王夫人,一个脸羞得通红,一个脸气得发白,却都如铁蚌一般紧闭着嘴,没有任何反对贾母的意思,可见他们是早就商量好了的,即便再不甘心,也被贾母说服了。
贾敏自嘲一笑,道:“母亲既然这般说了,我便当仁不让也就不推辞了。只宝玉如今有伤在身卧床不起,还是二嫂照顾更叫人放心些,且等他伤势好转,能下地活动了,再送来我们府上也不迟。我也好给他安排住处,准备书本笔墨。只到时候若是管教得严格了,宝玉回来哭诉,母亲和二哥二嫂可不要怪我们才是。”
贾敏答应得爽快,贾母反倒愣了一下,才道:“你办事我最是信得过的,宝玉有做得不对的地方,你只管罚就是了。另外宝玉的住处,你只提供屋子就好,其余摆设花用都我老婆子来出,等下我就安排人与你过去瞧瞧,缺什么回来搬,丫鬟婆子也让宝玉屋里的那些跟着去就是了,免得你还要雇人。”
贾敏见贾母一愣,心底发冷,可见贾母并不是不知道她的要求有多么的不合情理,也不是不知道她是不愿意的,但贾母还是做了,恐怕也做好了被拒绝也要想方设法达到目的的准备。
“母亲快别提这个,宝玉一个孩子的花用难道我还负担不起?这个我却要跟母亲提一提意见的,宝玉既是去读书学习得,可不能再高床软枕、丫鬟满屋地伺候,这晨起晚睡都有时辰,家里的丫鬟下人都是做惯了的,就叫他们去照顾宝玉就行,家里的丫鬟不必跟着去了,去了她们也不习惯。另外没必要的应酬也不必叫宝玉出门去赴约,零用母亲还是别给宝玉了,这丫鬟下人都是贫苦人家出身,见多了银子,难免心思浮动欺上瞒下帮着宝玉隐瞒一些什么事情,反为不美。宝玉真要有什么花费,我这个做姑姑的难道还不能给侄儿一些零用?”贾敏忙堵住了贾母要把贾宝玉一切用具事物都搬到林家的打算,贾宝玉是去林家读书学习受管教得,又不是去入赘的。另外,既然把贾宝玉交给了她,那她话里话外说他不好,你们也只能受着了。
贾母听了贾敏的话,心里不舒服,贾敏这意思,是不是也是在说贾宝玉今日是她溺爱的结果?但是好不容易说得贾敏同意了她的要求,而且还不必她舍了老脸,也决定暂时先不节外生枝了,只应了下来:“好好,都听你的。”
反正等贾宝玉住得时间久了,再慢慢地带东西带人过去,潜移默化地,总有的是办法。
贾敏见没事了,这一趟来得也是心里气苦,若非正好有那么个事情在,也早知这是一趟鸿门宴,只怕早沉不住气了。如今也不耐烦再待下去,提出告辞。
贾母见目的达到,她唱作俱佳了半日,也很费神,如今正累着,也不留她,让她自去了。
贾敏走后,贾赦夫妇带着王熙凤也走了。贾赦心中难免不快,这贾母为了二房那是机关算尽,老脸都不要了,可他们大房做得再好,在她眼里都是不足的。
贾政夫妇倒是留着,两人还有话要说,贾母挥手打发他们,该说的她早就跟他们说了,如今她也没精神再应付两人,要赶紧去歇歇。
贾政夫妇无法,只得出来,只两人如今也没什么话好说,一个去了书房,被贾母这一番贬低,虽知是贾母为了说服贾敏的权宜之计,可心中到底羞愤,写了几个大字,到底忍不住,将桌子上辛苦收来的名品笔墨纸砚扫了一地。
王夫人回了房,把丫鬟赶出去,也是一通乱砸,气极尖叫,歇斯底里地让外面候着的丫鬟赶紧避了出去。她这辈子都没有这么丢脸过,贾敏扫过的目光简直就像是扇在她脸上的巴掌,又辣又疼。儿子搬去自己厌恶的小姑子家里住着,她又哪里放心得下?可就像贾母说的,为了宝玉,为了利用林如海的清名来帮贾宝玉洗清如今的坏名声,她也只能忍了。
不过对于贾母想要利用这事让贾宝玉娶林黛玉的事情,她却是不认同的。她被贾敏压了一辈子,难道还要让她的女儿来压自己儿子一头?更何况她可瞧不上林黛玉纤细的身材,不是个好生养得,她如今只贾宝玉这么一个儿子,可盼着他将来开枝散叶,子孙满堂――这时候她倒是把贾兰这个正经的长孙给忘了。她如今也不好反对贾母的安排,反正真要传出什么贾林联姻、两情相悦的话来,贾宝玉就是不娶林黛玉,这倒霉的可是那个小丫头片子!王夫人可不会为她担心。
贾家这边正得意,等着贾宝玉养好了伤就把他往林家送,贾母还特地把身边一个□□好的丫鬟给了贾宝玉,准备让他带去林家,这贾宝玉在林家的事,她总要有个耳目来给自己通报一声才行吧?想做点什么,也得有人手安排不是?
贾敏虽说不让带贾宝玉的丫鬟婆子过去,但贾母作为长辈派个人跟着贾宝玉,贾敏也不好十分拒绝。
可谁知贾宝玉刚能下地走动两步的时候,贾母居然从贾琏口中得知,这林家姐弟两人,居然参加了什么“游学”的活动,和一大帮子学生一起,居然浩浩荡荡地就离了家、甚至是离了京,这至少也要一年半载的才会回来。
这林黛玉不在家,她这满盘算计,就先落空了一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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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第二十八章
贾母得知了林家姐弟离开的消息,这是一口气差点没上来,她百般算计,如今这算是被自己女儿给摆了一道?亏贾敏也放心得下,居然舍得年幼的儿女离开自己的身边,这“游学”古来有之,最是辛苦,林皓一个男孩儿也就算了,怎么连黛玉也跟着去了?
其实贾敏也是不放心的,本来林皓说要去她就不答应,谁知黛玉也动心了,两人苦苦哀求,林如海也帮着他们说话,她虽已经肯了八分,却仍咬紧牙勉强守着最后一丝防线不肯答应罢了。想看的书几乎都有啊,比一般的小说网站要稳定很多更新还快,全文字的没有广告。]
可等到贾宝玉的事一出,贾敏先就明白只怕难以置身事外,这剩下的两分不肯也就松动了。
再说了,这“游学”一事,虽是敏婧学堂和谨诚学堂联合举办的一次活动,但事实上就连宫里都十分重视,安全方面基本上不可能有什么问题。
由各家学生自行报名,再由领队夫子们考核各自品行决定人选,女五人,男十五,一共二十人,随行的夫子就有七人,女三男四,随从侍卫更是不少,女学生也能带一个丫鬟随行,跟古早时期的游学可不一样,吃不了什么苦。
而且这游学的目的地也不是什么山林僻地,而是江南各大学堂书院,是交流讲学的目的,各学堂自会安排他们的饮食起居生活,安全上生活上均是无虞的。
当然,不是哪家人都放心得下自己娇生惯养的孩子离了自己的眼皮子底下出远门的,讲究一个父母在不远游,尤其是女孩子。
所以报名的人数并未超过百人之数,女生报名的人数更是不足二十,且大部分都是武将家的姑娘,从小身体康健,活泼好动。
十三岁的黛玉是女孩儿中年纪较小的一个,也最是文弱,最小的是德亲王之女尉馨芳,其余三个姑娘都是十四五岁,对她们二人十分照顾,都以姐姐自居。
男孩子里,领头的便是二皇子尉北璀,德亲王次子尉正航,闻亲王长子尉正淳,瑞亲王幼子尉正俢,而三皇子尉西凌和林皓属于他开了后门接纳进来的,余者都在十四岁以上。
这次“游学”的人选要求非常严格,报名之后由夫子们根据他们往日的品行进行衡量,因是第一次办这“游学”的活动,便是以稳妥为主,所选并不以文韬武略成绩为主,而看品性。
爱出头、爱生事、爱闯祸、好打抱不平、好酒、不服管教之类的人,统统不能入选。
毕竟出门在外,总是比在家里意外来得多,这要有几个不受管束的,惹出事来,到时候就是个大麻烦,尤其同行的还有女孩儿在,到时候出了什么意外,别说以后再办这样的游学活动了,只怕回去都没办法跟人家父母交代。(www.QiuShu.cc 求书小说网)
再一个,男女同游,在大尉虽不是惊世骇俗之事,但平日里也不是混在一起的,若来几个像贾蓉、贾宝玉、秦钟那样儿的,谁家长辈能放心得下?擎等着女儿回来时带个女婿回来呢!
学堂自己都没办法跟人长辈交代。
所以,贾敏当时应下接贾宝玉到林府的事情时,也压根没有说出这件事情来,虽然这样说了之后可以打消贾母送贾宝玉到林家的一半念头。
但是她就怕贾母动了心思,要求她或者是贾元春把贾宝玉塞进游学的队伍中去,她自认没这个本事,但万一贾元春被说动了,让贾宝玉跟着尉正航一起去呢?倒不如不说,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正正经经地教导贾宝玉,至少把他掰回来别搞那些歪门邪道的,贾母其余的打算,她只能当做不知道。她也想过不管贾宝玉,毕竟那又不是她的儿子,管好了没有功劳,管不好却要落得个埋怨。但是以贾母重视贾宝玉的程度,如果贾宝玉一直这样不着调下去,贾母就会不停地算计她,算计黛玉,烦不胜烦,又不能跟娘家彻底断了往来,那还不如想法子狠管一下,让他不再出幺蛾子。
贾宝玉本听说去林家住,那叫一个欢天喜地,既可以摆脱了他最恐惧的父亲,还可以见到最是秀美绝伦的林妹妹,再没有比这更叫人欢喜的了,连身上被贾政打的伤,恢复起来都比以前快了几分。
可谁知到了林家,却是晴天霹雳一般:林妹妹居然不在家。至于林皓那个不讨自己喜欢的表弟在不在他倒是不在意的。
贾宝玉整个人便蔫了一半,只是哀叹自己怎么就没能和林妹妹一起出去游山玩水,想来那将是人间一大乐事,也不知现在追上去还来不来得及,要不要去跟老祖宗求一求呢?没有了林妹妹,他待在林家又有什么意思?
他这边百般思量,压根没把来林府的真正目的——读书,当一回事。
可他不当一回事,贾敏和林如海却没打算由着他的性子来。既然答应了贾母要好好教导他,自然是要“好好儿”地“用心”地教导他,不把他的性子掰过来,倒叫别人说他们夫妇教导无方了。
所以,贾宝玉的好日子那是到头了,林家可没有一个护着他的老太太,虽说林如海不像贾政那样可以打他骂他,但他板着脸的时候,贾宝玉的腿肚子还是有些发颤的,并没有比面对贾政时好到哪儿去。而林如海上班不在家时,贾敏也会管着他,比王夫人可严厉得太多了,至少王夫人虽识些字却没什么学问,他随便写点儿什么都能够糊弄过去,但贾敏却是才女一个,他敢乱写就能被她闻到哑口无言。
每天辰时,贾敏安排的丫鬟闻书就来叫他起床了,贾宝玉从贾家带来的唯一的一个丫鬟——因为原名珍珠因和贾珠重名、和宁府甄珠儿同音而要改名被贾宝玉取了个袭人的名字——要为贾宝玉说情,说是在家时贾宝玉就算要给贾母请安都没有起这么早的,闻书只不咸不淡地道她家小少爷林皓在家时就是这个时辰起床的,否则上学便会迟到。如今贾宝玉虽不必去学堂,却也该早早起来读书锻炼。
袭人被她的话给噎了一下,贾宝玉上学是由着性子来的,几乎很少准时过,更别提什么锻炼了。
贾宝玉被叫起,倒想发脾气呢,可一见这陌生的环境陌生的丫鬟,一时间也只能收敛了几分。说起来这林家还真是没有自己家里住着舒服,家里他用的东西都是最好的,摆设器玩也都是贾母的珍藏,他的房间最是富丽堂皇。
可林家安排他住的屋子,虽也布置得干净舒适,但总显得过于简陋了,他又不好发作,免得像是嫌弃了林家不如贾家富贵一般。
再看贾敏给他的笔墨纸砚,也都是一般精品,比他拿来丢着玩的端砚、湖笔之类的差得不是分毫。他要叫人回去拿他管用的笔墨纸砚,贾敏还不让,说是如今他用这些刚刚好,端砚湖笔什么的,待他将来学有所成或成大家之时再用也不迟。
林如海要上班,不可能日日盯着他不放,但贾宝玉还来不及松口气,却见贾敏在他跟前坐下,竟是要盯着他做功课的样子。
给贾宝玉准备的功课,其实并不是林如海拟的题,而是林皓在学堂里老师布置的功课,不算太难,如今用来给贾宝玉作为习作,倒是刚好,最主要的是,贾敏自己就能教他,很不必林如海每日上班回来还得费神。
贾敏除了每日管家理事的时间让贾宝玉自己做功课,其余时间便都陪着贾宝玉,若他有不懂的地方,则悉心教导。每个时辰让他休息一会,到院子里去走一走看一看,中午可以午睡但不能睡得太长,下午有点心吃,到点吃饭不许他挑食,不可谓不经心。
可贾宝玉觉得,自己整个人都不自由了,像个犯人一样被看着,做着自己最厌恶的仕途经济文章,身边伺候的丫鬟只每日做好应份的事情,连话都不跟他多说。
贾宝玉觉得自己比死了还难受。
他倒是叫袭人回去跟贾母告过状,自己没几日回府的时候也在贾母、王夫人面前哭诉,闹得贾母心疼不已,王夫人对贾敏越发愤恨,但两个人至少还知道贾敏这么做对贾宝玉是好的,换做是她们被贾宝玉一闹脾气一撒娇,估计立时就得缴械投降。
但即便理智上明白,情感上也依然有些不能接受。
贾母甚至还把贾敏叫来,说要她给贾宝玉放松一下,别逼得太紧,这贾珠的前车之鉴还在。
贾敏早就料到会这样,故而也早做好了准备。
她把贾宝玉每日的作息一五一十地记录下来,还附赠林皓之前尚学堂的作息时间,以此来证明,她对贾宝玉已经算得上是很放松了。
另外还有大夫的出诊记录——贾宝玉往往以头疼、肚子疼等借口赖床或逃避读书做功课,贾敏也不逼他,但也不惯着他,任由他说休息一日就好,她只顾请了大夫上门给他做检查,检查结果自然是身体健康没什么毛病。
贾敏也不责骂贾宝玉,就只坐他一旁不错眼珠儿地看着他,直把他看得坐立不安乖乖地去院子里锻炼或是去书桌前做功课。
另外饮食方面,贾敏也是荤素搭配,贾宝玉挑食她也一样的办法,盯着他不放直到他把不爱吃的东西也吃下去,如果林如海在,那就更简单了,冷冷瞥他一眼,淡淡地吩咐他吃,他就乖乖吃了,至于喝酒什么的他就别想了。
因此,贾敏在贾母跟前半点不气短,贾宝玉的功课进步了,病都是装的,因为锻炼和饮食均衡的关系,身体也结实了些。
就是人稍微瘦了些,不过个子长了,开始抽条儿了,其实整个人看起来是精神了的,奈何贾母和王夫人瞧不见这些,只觉得贾宝玉瘦了,是吃苦了。
贾敏也不在意,她当然可以把贾宝玉喂得痴肥一些,但贾母和王夫人怎么想是她们的事情,她自己做事有自己的原则和底线。既然贾宝玉到了她的手下就得照着她的规矩来,否则且接回去得了。本来她就觉得这养一个贾宝玉,可比她养黛玉和林皓一双儿女还要累得多。
贾母是心疼贾宝玉,也不是没动过接贾宝玉回来的念头,可她也知道,这次几乎可以算得上是她压着贾敏把贾宝玉接过去教导的,如今要是接了回来,以后再想送过去可就难了。
思来想去,贾母到底还是没顺了贾宝玉的心把他接回家里。
而贾宝玉这边儿过着水深火热的日子,那边黛玉一行却已经到了天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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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1.第二十九章
古人出行不易,尤其是古代闺阁女子,礼教森严的朝代,有些大家闺秀可能一辈子出门的次数都数得清,最多的就是上香、踏春之类的出行,顶多就是走亲戚——如原作中黛玉从扬州到京城这一路,以游玩为目的的少之又少。80电子书wWw.80txt.com
这是尉馨芳和林黛玉第一次出远门,不似镇北将军家的女儿穆英河,七岁以前是跟着镇守边疆的父亲住在边塞的,是真正见识过“大漠孤烟直,长河落日圆”的壮丽的。
其他人听她形容塞外的风土人情,心向往之,那种壮阔,不是靠内心臆想能够想象得出来的。
不过,穆英河却也同样没有见识过江南风光,对那吴侬软语、鱼米水乡也是想象不出是何种模样。
几个女孩子并几个丫鬟坐在车里,叽叽喳喳地好不热闹。
她们如今坐的马车,在尉北璀看来,至少外形已经初具汽车的雏形了,弹簧减震,橡胶充气轮胎,宽敞的车厢,玻璃做的车窗,只可惜动力依然还是来自马匹。
不过自行车倒是已经面世了,这次出行他们就带了十辆出来。
工部刚把自行车研究制作出来,因为是新奇玩意儿,一时间就在京城的少年们中间风靡起来,没少为学车摔跤。年纪稍长的虽也好奇,但敢于尝试的却少,毕竟摔跤起来太丢人了些。
少年们却是不怕摔摔打打地,学起来也快。如今这几个,都是会骑车的,新鲜劲儿还没过去,如今就绕着队伍前后左右地驰骋转悠。
尉北璀倒是淡定,实在是穿越前自行车已经骑到不想骑了,如今看着这些古人们,留着长发,穿着古装,却骑着一辆木头架构为主的自行车嬉笑打闹稀罕得不得了,尉北璀觉得实在是有点儿喜感,对他来说还是骑马来得舒服些。看他们如今像刚放出闸的野马蹦跶得欢实,过两个时辰估计就要骑不动了。
尉西凌和林皓也是会骑车的,当初为了学骑自行车,林皓摔得身上青紫了几块,只把个贾敏心疼得,他自己却全不在意。
如今两人仗着年纪小,抢来了一次骑车的机会,便高兴得骑来骑去,时不时还从黛玉她们的马车便骑过,林皓欢叫着:“姐,你看我看我。”
黛玉从窗口看出去,却见尉西凌和林皓双手脱离了车把手,撒着欢地往前溜去。
黛玉一阵心惊肉跳,忙冲外喊:“皓儿,你小心些,别摔着了。”这弟弟,实在是太顽皮了。
尉北璀见怪不怪,话说现代的少年们,骑车时也多是喜欢搞这些“杂耍”的,要是把极限单车运动搞到古代来,还不把这些古人给吓傻了。[看本书最新章节请到棉花糖小说网www.mianhuatang.cc]
他们的第一站是天津,天津有本朝最大的船厂和海港,另外一个海港则建在福建。
大尉很注重发展海运,成规模的海商就有不少,利润十分可观,丝绸、瓷器运出去,宝石黄金赚回来,庞大的税收也让国库富裕了不少。
另外,如果行商的人能够带回来新的作物、技术或人才,朝廷会给予极大的奖赏。所以,如今番茄、草莓、橡胶等等的,大尉一样不缺。
海运刚发展起来的时候,沿海一带还常有倭寇侵袭,但朝廷的水师建立起来后,装备了炮火,士兵有火器钢刀,倭寇不过乌合之众,没多久就将沿海倭寇消灭了十之八、九,逼迫剩余的也都只能退回倭国国内,偶尔打个游击战还往往被水师追着屁股打。
水师还占据了沿海几个小岛驻防,时不时地来次演习,有时候还离倭国沿海十分之近。
倭国虽有不满,也派人来使,但在强大的国力武力面前,他们也无可奈何。
而倭寇本就是些打家劫舍、穷凶极恶的家伙,如今在大尉沿海讨不了好,无以为生,又没有正当的生存技能,最终只能朝着自己国家的百姓下手。
倭国沿海的百姓受其抢掠,倒恨起大尉来,觉得是大尉将这些匪寇给赶到他们倭国去的,不然他们好好儿地抢夺尉国百姓,然后带着抢来的财物回国消费,反倒还能改善他们的生活。
大尉才不管他们想什么呢,咱们又不是佛祖,还讲究个割肉喂鹰,胆敢来犯?就得揍疼你!
有一次大尉水师追击一艘倭寇的船只,明明可以在海上就打掉它,偏不,一边追一边放它跑,直把它追到近海,才用炮将其轰沉,火炮的巨响和火光让沿海的倭国人听、看了个真真儿的,几乎没将他们吓破胆去。
其实大尉皇室的人也不知是什么原因,反正太、祖夫妻对倭国十分厌恶憎恨,完全没有睦邻友好的想法。
大尉皇室一代代传下来,虽不明白原因,但这不妨碍他们继承这种意志。
而皇帝的意志自然会影响到下面人的态度,大尉朝上至达官贵人下至平民百姓,都对倭国人没什么好感,哪怕没有见过倭国人的内陆百姓,都知道,倭国人不是好东西,是专好烧杀掠夺的强盗。
所以大尉虽与倭国相邻,但两国在交流上十分贫乏,便是海商,也大多宁肯往西洋去而不做倭国的生意,其中自然有倭国战乱生意难做的原因在,但更多的还是因为举国上下的态度。
倭国人眼见着比邻而居的大国国力越来越强,军事能力更是叫他们闻风丧胆,心底自然也是十分忌惮的,他们也想学大尉的先进文化和技术,但大尉人对倭国人十分抵制,别说像前朝一样派人到大尉学习交流,就是普通倭国人来大尉时多问几句有关技术或国情有关的问题都会被人猜疑敌视甚至是驱赶。
尉北璀自然了解太、祖为什么会敌视甚至是仇视倭国,如今大尉完全有能力压着倭国打,尉北璀自然是暗爽在心。
如今大尉的国力领先倭国那么多,还对倭国实施技术封锁,不仅自己不教他们先进技术,也不让来自西洋的人才或技术流通到倭国去,而且还派了暗探到倭国,发现倭国国内的人才只要他们有意愿就帮他们引渡到大尉,改头换面成为大尉人,为大尉的发展做贡献。
如今倭国国内战乱频频,相反大尉朝则是国强民富生活安定,绝大多数的倭国人才是很愿意举家移居大尉朝的,有那十分爱国的不愿出走,大尉也不强求,身在尉国心在倭什么的,咱不稀罕。
不过这样的爱国人士,在倭国国内却往往不受重视,甚至常在各种意外中不幸离世,这其中到底有没有大尉暗探的功劳,尉北璀表示,这一点都不重要。
尉北璀完全能够预见,几十年甚至几百年之后,两国之间的国力、军力和科技的差距会有多么大,绝对天壤之别,小小岛国绝不敢起心思来犯,若真脑袋秀逗敢来,就打它个屁滚尿流。
想想就觉得爽!
不过这点来自后世中国人的情怀,这个时代的人不懂。他们有着身为□□上国的骄傲,并不把那一个落后的蛮夷岛国放在眼里,前朝时的文人甚至还觉得有教化他们的责任,便是如今某些迂腐文人还觉得大尉这般做法实属敝帚自珍,很没有□□上国的泱泱气度。
不过这种人不多也无法身居要职,不过发点酸腐言论罢了。他们该庆幸大尉不兴文字狱,否则有他们受的。
扫除倭寇之后,却也并不是高枕无忧了,毕竟海上的恶劣天气和海况还是会对船队造成极大的危害,这一点即便在几百年后的现代都没有办法完全杜绝。
不过大尉的造船技术毫无疑问已经处于世界领先地位,而且每次海商船队都是好多艘一起出航,随行总有水师战舰护送,早已不成气候的倭寇是不敢对船队下手的,而西洋各国沿海猖獗的海盗,一旦遇上大尉船队,往往是讨不了什么便宜去。
不知不觉间,大尉已经隐隐成就了海上霸主的地位,西洋各国的百姓提起那个神秘的东方大国,都是十分向往,甚至有人认为那是一个遍地黄金的国度。
而统治者们都十分忌惮大尉的强大,又争相与大尉交好,希望能够学到他们的先进技术。
随之而来的就是西洋各个国家的人都通过大尉的商船来到大尉朝,有来传教的,有来学习的,还有来淘金的。
大尉朝的百姓见到了各种各样“奇怪的”人种,金发碧眼、黑皮肤的人在他们眼里不再是难以理解的怪物,虽然看到长相怪异的外国人仍然会好奇观望,却不再大惊小怪了。
尉北璀他们这次到天津,是被允许参观造船厂的,并且还能够上水师战船在近海巡游几日体验一下,这对男孩儿来说自然是十分令人振奋的事情,便是女孩儿们也都是好奇的。对于很多人来说,便是大海都是不曾见过的,无边无际是怎样的一种体验,靠想象是想象不出来的,而她们现在有机会出海。
大尉水师的总提督是瑞亲王,不过他这段时间不在天津,而是在福建。
众人到达天津的时候已是太阳快要落山,先去了打前站的人安排好的住宅院落里安置休息。
他们这些人大多都没有出远门的经历,这一日日的马车坐下来,还真是累得不行。
男孩儿们尤甚,一开始还有兴致比赛骑自行车,后来就多是骑马坐马车,好在他们一路不赶行程,都是一路走一路赏景、体验风土人情,看到农耕、建筑等场面还会停下来观看体会,谈谈感想。
擅书的用笔写,擅画的用笔画,把所见所想记录下来。
尉北璀觉得虽然没有照相机方便,但这样的做法其实更能加深印象和感受,比拍过就走却什么都不走心来得好得多。
而他们如今作画用的是铅笔和炭笔。旅行途中,毛笔墨汁着实不方便,倒不如像现代写生一样,用一块硬木板,上面蒙上纸张,用来简单地作画。而如今铅笔炭笔甚至是钢笔都不是什么稀罕玩意,只是大家还是更多的喜欢用毛笔罢了。
黛玉擅书也擅画,几日下来,已经积累了好几张画稿,想着可以带回去给贾敏和林如海看。便是诗也作了几首,在游学的队伍里,大家都是一起交流的,尉北璀看来,果然不复当初《葬花吟》的凄美,虽比不得《葬花吟》经典,但却变得大气豁达起来。
在尉北璀看来,如果经典的诗词要用凄惨的境遇来换,那还不如不做那流芳百世的名家。
他果然是一个俗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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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2.第三十章
尉北璀站在甲板上吹着海风,看着烟波浩渺的大海,那种一望无际的辽阔感,那种磅礴的气势,让人不禁想直抒胸臆:“大海啊,你全是水!”
“噗嗤……”一声轻笑声传来,让尉北璀顿时有些僵硬了,刚才明明没人的啊。[棉花糖小说网Mianhuatang.cc更新快,网站页面清爽,广告少,
转过身去,却见黛玉一身干练的骑装走出来,显然也为刚才的发笑感到有些尴尬,脸微红:“馨芳吐得厉害,我出来看看有没有热水。”
战船不是谁都能上的,丫鬟侍从都不能跟上,只有侍卫随行。
不过这些男孩儿女孩儿们都没怎么坐过船,这海上浪头又大,一个个的都有些晕船反应,尉馨芳尤其晕得厉害,倒是黛玉一开始有些不舒服,后来却很快适应了,这也是难得。
其他几个女孩子要么不舒服,要么就帮着照顾晕船的人,黛玉便出来看看,有没有热水拿些给她们喝,或许能舒服一些。
男孩子中也大多数人不适应,尉北璀倒是一点事儿没有,尉西凌和林皓两个小的也是精神得很,这会儿跑去驾驶室里参观去了。
尉北璀瞧着没人,自己跑甲板上来晃晃吹吹海风,一时惬意,就忍不住恶搞了一句现代打油诗,也算纪念他逝去的青春?谁知就被黛玉给听见了呢,真是丢脸到家了,古人可没办法理解这种爆笑经典,肯定觉得自己不学无术瞎扯谈吧?
黛玉却好奇地问:“还有呢?”
“啥?”尉北璀有些反应不过来。
“下一句啊。”
“哦,骏马啊,你四条腿……”尉北璀张口就来,说完就恨不得把自己舌头咬掉。
果然,黛玉立时便笑了出来,眉眼弯弯,笑靥如花,发丝在海风的吹拂下有些许的凌乱,一时间竟让尉北璀看呆了去。
尉北璀一直都知道黛玉漂亮,不管是红楼原作中的描写,还是后人对这个女子的猜想,她都是倾国倾城容貌,旷世的诗才。但是那种感觉始终都是在想象中,并不真实。等见到了真人,又不过是个半大孩子,虽漂亮,但更多是觉得可爱。9; 提供Txt免费下载)
可如今面对面的,才真正地感觉到什么叫做绝代姿容、稀世俊美。
不再是孩童的可爱,而是少女的秀美,像是在微微带着咸味的海风中突然吹来的一股清风,带着些山泉的清甜。
尉北璀不由得有点脸红,挠了挠头,转移话题道:“对了,你要热水是吗?我刚看见王参领去准备了,估计她等下就过来了,你不如回房去等吧,你不熟悉地方,别迷了方向。”王参领是名女性将官,在海港负责后勤方面的工作的,这次是为了照顾她们几个女孩子,便跟着上船照应。
“好。”黛玉也觉得自己这样走不大好,船上的士兵都是男子,虽都被管束得比较规矩,但对于她们这些突然出现在船上的女孩子依然是十分好奇的,看见她们时总不由自主地偷着看,让人十分不自在。
虽应了,但黛玉并没有立时转身回走,而是看向尉北璀的身后,道:“原来这就是大海吗?”
“看看?”尉北璀心下一动,“海风吹着虽有些刮人,但也别有一番体验。”
黛玉果然走上前,立在他身边不远,远眺海面,眼底满是震撼和感慨:“我原以为看一院子、满京城的花开花谢、日升月落,便已是世间万物的真谛,可走出来,才发现,这个世界的宽广完全超乎了我的想象。这大海,目力所及,无边无际,可它难道真的没有边际吗?会不会在它的另一头,也有一个像我们大尉朝一样的国度?从他们那里看来,大海也是无边无际,看不到我们这里?”
尉北璀心下震动,不得不说,黛玉在某种程度上已经真相了。
不过尉北璀也并没有告诉黛玉,说大海的另一端是一个叫美洲大陆的地方,毕竟就算他现在把地球是圆的,七大洲四大洋的概念都说出来,也没有办法使人信服不是吗?
最终尉北璀也只是这样说:“这就只有等我们大尉的船只穿越大海,才能知晓了。”想必在这个世界,发现新大陆的,将不再是哥伦布了,而是我们大尉朝的航海家。
林黛玉也没想从尉北璀这里就能够得到确切的答案,她也不过是有感而发罢了。
“只可惜,这大海的壮阔却不是我能够付之于笔墨的了,可惜不能够带画回去给父母亲看了。”黛玉也知晓,这战船不是随便就能上的,这次他们能上来,已经是十分的幸运了。
尉北璀便道:“你说给他们听也是一样的,他们肯定喜欢听你讲这些沿途见闻。”
黛玉慧黠一笑,道:“说的话,嗯,那还真是‘大海啊,全是水’最贴切了。”
“喂喂,这样嘲笑人不厚道啊。”尉北璀真没想到黛玉居然会这般与他玩笑,她不该是不食人间烟火的么?不过这样子的黛玉看起来生机勃勃的,少了几分仙味儿,却多了几分人气儿。
黛玉咯咯笑,尉北璀也不恼,恰一个浪头打来,船只晃动了一下,黛玉身形有些不稳,尉北璀下意识地就扶了她一把。
浪头过去,黛玉扶着栏杆站稳,脸有些红,诺诺道:“多谢。”
尉北璀挠了挠脸,突然觉得说“不客气”或者“不用谢”都有些奇怪,便转移话题道:“在这大海之上,还有一样东西是必须要看的,那就是海上日出。今日大家都不适应,不如都好好休息,等明日早些起来,看一看那海上日出的壮阔,那绝对是伟大的奇观。”
黛玉听了也十分期待,只刚才被尉北璀扶过的手肘莫名地有些发烫,低着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恰眼角余光瞥见王参领拎着水壶走来,便对尉北璀嫣然一笑道:“既如此,那我便先回去了,告诉大家好好休息,莫要错过了明日日出的时辰。”说着,忙转身快步走开了。
尉北璀看着黛玉转身与王参领说话一起离开,摸了摸鼻子,突然觉得海风有些腥咸,如果这时候能来个果冻就好了,最好是青梅味儿的。
第二日的日出,男孩子们都是被尉北璀给拖拉起来的,这大海之上看日出,过了这村可就没这店了。
女孩儿那边也叫王参领去喊了,不过尉馨芳和另外一个女孩儿晕船得厉害,好不容易才睡着了,就没硬要她们起来。
看过日出,众人有要提笔作画的,也有昂首吟诗的,显然都分外有感触。
尉北璀打了个呵欠,准备回去补个眠,一转身却见黛玉站在一旁,已经是泪流满面。
尉北璀吓一跳:“怎么了?”
黛玉不好意思地转身拿袖子擦眼睛,话说出门一趟,她似乎变得粗鲁了许多:“没事,光刺着眼睛了。”
尉北璀看看太阳,是有些刺眼,但还不至于刺得人泪流不止,不过他也不说破,只是见黛玉拿袖子擦眼睛,顺手就递了个帕子过去。
帕子是棉布做的,雪白的没有一点儿装饰。
黛玉接过擦干了眼泪,帕子捏在手里一时间还也不是,不还也不是。
两人都略有些尴尬,两人也算是熟悉的了,但以往相见不过泛泛之交,点头招呼之间一直都很自然。
也不知这次怎的了,见得多了,说上话了,反倒不自在起来。
恰在这时,尉西凌在一边感慨道:“我一直以为太阳是一个火球,没想到它居然是从水里面出来的啊。”
尉北璀顿时被噎住了,顺手就揉上了弟弟的脑袋:“什么叫水里出来的?在海上看日出太阳像是水里出来的,那若在山上看日出呢?太阳从山里蹦出来的?”
尉西凌想了一下:“对哦,我在宫里看日出,太阳还像是从房子里蹦出来的呢,那太阳到底是从哪里出来的?它晚上下山后又去了哪里?为什么他明明是从西边下去的,第二天怎么又跑东边出来了?难道它晚上是从地底下偷偷跑到东边去的?”
看着弟弟求知欲的小眼神,尉北璀觉得他想去吐一吐血先,他要怎么解释?跟他们讲地球和太阳的公转自转吗?
便敷衍道:“自己想去,什么都要问我,你脖子上长得那叫什么?葫芦吗?”
尉西凌撇嘴,抱着头跟林皓一起跑一边去了。
倒是黛玉看出了尉北璀的虚张声势,不由得又是低头一笑,这位二皇子当真是个有意思的人。
他不像太子成熟稳重,也不像尉西凌莽撞直率,他看起来总有些漫不经心的随意,爱贫嘴,爱捉弄亲近的人,并不是一眼就能让人喜欢信赖的形象。
只是这许多年来,因着林皓与尉西凌的缘故,尉北璀对于黛玉来说,已不算是陌生人,很有几分了解,明白他随性至极的行为之下,都是对亲人的关心爱护,看似漫不经心的态度,其实心里比谁都明白。
黛玉看得出来,他有一双透彻的眼睛,只是总被他嬉笑怒骂的表象所掩盖。
看完日出,众人从那种震撼中醒过神来,虽仍有些困顿,但都不愿意去睡回笼觉,上船的机会宝贵,怎么能浪费在船舱床铺之上?
王参领便带着他们到处参观,等摸到火炮炮身,男孩儿简直恨不得去开上一炮才好。
不过虽不能亲自去开炮,但瑞亲王早有吩咐,便由船上兵士向着空旷的海面放了两炮给他们见识见识。
巨大的声响和威力,让从来没有见过炮火厮杀的少年少女们震撼万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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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3.第三十一章
众人在站船上呆了三天,最后一日返程的时候,却恰好看到一支商队回港,七八艘商船,由两艘黑色的战船护送保护,黑黝黝的炮口给人一种狰狞威武的感觉,男孩子们看着兴奋,女孩儿们却略苍白了脸色。[www.qiushu.cc 超多好看小说]
他们登上的这艘战船,属于小型号的,往常也只在近海活动,这两日在船上的体验,也更多觉得像是在游玩。然而真正地看到了大尉的船队,才明白何谓庞然大物,铮铮铁骨。
不一会儿,他们这艘船上的大副匆忙赶来,与尉北璀协商给商队让道的事情。
按理说,尉北璀他们的身份摆在这里,没道理要给商队让道,更何况他们才一小船人,回港整修都比较方便,倒是商队不仅人员要下船,还要搬运归整货物,没个一两天整理不好。
不过商队那边的战船已经打了旗语过来,说是这支船队半道上遭到海盗袭击,有人受了伤,要尽快就医。
尉北璀没让大副为难,让商队先进了港,他们耽搁了半日,却是进了军港下了船,由军队派人将他们护送了回去。
码头那边等着迎接的随从侍卫也都得了消息,回住处等着了。
尉北璀听说商队被海盗打劫了也是惊讶得很,便派人去打听消息。
他是皇子,打听消息自然可以往水师内部去打听,而不必派人满大街打听一些以讹传讹不知真假的消息。
原来大尉朝商队总由战船护送,西洋的海盗压根不敢对他们动手,但是大尉商队每次做生意,那赚到的银子货品绝对多到让人眼红,海盗们眼看着金山银山在眼前却不能抢,心里那叫一个难受。后来,为了“开张吃三年”,几伙本来各自为政还有敌意的海盗,居然联起手来打算大干一票。
而大尉朝的商队和战船也一贯顺风顺水惯了,突然遭了如此大规模的袭击,也是一时措手不及,虽最终还是把海盗打跑了,但他们也损失了一艘商船,死伤也不少。
这次的事情绝对能够给实力太过强盛而渐渐失了警惕心而变得骄傲急躁的大尉水师好好地上一课,只怕军中也有一番整顿,免得如古人所言,“生于忧患死于安乐”。(棉花糖小说网 Www.MianHuaTang.C
倒是那艘损失的商船,听说是来自金陵薛家的商船,而且薛家的家主受了伤,还跟着落了水,虽被救了上来,但似乎有些不好。
听到金陵薛家,尉北璀倒是愣了,在这个世界呆了十几年,几乎都要忘记这是红楼的世界了,更何况这个世界的剧情早已经荒腔走板得不成样子了。
难道薛蟠薛宝钗的父亲之死,竟是应在了这里?
看一眼黛玉,十几岁的少女了,若是原来早跟薛宝钗在贾府住了好几年了。可如今薛宝钗并未进京,想来也是因为薛父仍在的关系。可如果这次薛父真的伤重不治,哪怕薛宝钗能做得了薛蟠的主,只怕这薛家也保不住他们的生意。
海商不是那么好做的,这出海一次,路上辛苦不说,天灾人祸也是难以预估,便是一切顺利,少则数月,多则经年,也是要在外漂泊的,连家都顾不得。
这次商队遇袭的事情不是秘密,很快便有各种各样的消息传出来。他们随队的老师也给他们布置了功课,以“死于安乐”为题,做一篇文章。
黛玉等几个女孩儿回房讨论起来,对她们女孩来说,打仗真的是非常遥远的事情,这次与战船的擦身而过,可能是她们距离战争最近的一次了。
不过这里面并不包括穆英河,她生于塞北,塞外的游牧民族几乎每年都会侵扰边塞,她也是见识过死亡和血泪的。
她的愿望就是将来能够学得一身本领,回去塞北,做一名女将军,保家卫国报效朝廷。
只是,北地之人不擅水,她上了战船也是晕得厉害,连站都站不稳,这让她觉得很没有安全感,在陆地上就算平常两三个男子也不是她的对手,可在船上,她就是一只任人宰割的弱鸡。所以她觉得她还是做陆上的将军好了。
黛玉等人好奇问她,塞北之地女将军多么,好当么?
穆英河沉默了一会儿,才道:“塞北苦寒之地,人口本就比中原少许多,外敌来袭,哪里管你男人女人?想要保护自己的家国,女人也没有后退尖叫的权利。所以,北地的女人都比我们这儿来得强悍,我父亲麾下也是有两个女将军的,但女将军并不好当。男子可以从士卒做起积累功勋慢慢往上爬,而女子多从医士做起,升职不易。自身有本领之外,还得看运气,看上官的容人之量,若遇上那等瞧不起女人的上官,女子哪怕为国捐躯都得不到正眼相待,更别提为她们请封功勋了。”
其他人也俱都沉默了下来,各自去写她们的功课。
黛玉握着笔,却无从下手。她曾经为花落泪,为鸟鸣惊心,享受着安逸的生活,似乎就不知道该追求什么了。甚至有时候见到那些苦寒之地来的没有见识的人,对京城的繁华大惊小怪时,还会觉得他们粗鲁没有教养。
但是人人都在为了生活而努力拼搏,为此付出自己的汗水、泪水甚至鲜血。
她是可以视金钱为粪土,但这是因为她有了这些粪土,不必日日为了吃穿用度而操心劳神。她可以鄙视为了功名利禄蝇营狗苟不择手段地人,却不能瞧不起为了生存而付出努力劳动的人。
就像贾宝玉,他可以骂别人国贼禄蠹,他可以拿名贵的扇子撕着玩儿,可这难道就表明他人品高洁、淡泊名利了吗?那些东西哪样是他靠自己的本事挣来的?
突然想起林皓曾经回家来说过的一句话,是尉北璀告诉他和尉西凌的,说是,你之所以看不到危险,是因为有人用生命把危险阻挡在了你看不见的地方。
是啊,他们能够安居京城,享受富足的生活,不正是因为边疆海岸都有人用生命为代价守护着这个国家的安定吗?
黛玉发呆的时间有点儿久,笔端的墨水滴落下来,在纸上晕成一个黑点。黛玉醒过神来,忙放下笔,拿起帕子就去擦,顿时雪白的帕子上染了一团黑色。
黛玉却愣住了,这块帕子,好像是尉北璀的,她当时擦过眼泪没有还他,竟是下意识地给带回来了。本来还在犹豫,是不是要洗干净了还回去,如今却不必再费神去想了――还不回去了。
不过还不还的,也没什么大不了的,这种帕子学堂里多得是,都是统一规制的,有时候搞混了都压根不知道是谁的,有细心的女孩儿会在帕子上绣上记号,不过黛玉从来没绣过,这帕子常见得很,丢了就丢了,也不是什么麻烦事儿。
尉西凌和林皓身上都有这样的帕子,两个人都是混着用的,也不知道丢过多少了,家里备着很多,随便他放在哪里,洗净了开水烫过还能再用。
看着手里黑了一团的帕子,黛玉有些发愣,恰外面丫鬟喊众人去用餐,黛玉鬼使神差一样的,就将其收到她的笔匣子里去了,然后和众人一同出去用餐。
众人又在天津休整了一日,这才继续上路。
却说那引起了尉北璀一时注意的薛老爷,早在船上就由军医处理好了伤口,只是伤势颇重,又落水受了惊吓,一时高烧不断,好容易下了船,找了天津的名医来看,虽是保住了性命,只是后半生只怕缠绵病榻不得起身。
但即便如此,能保住性命,薛老爷也不会再奢求太多了。
他这辈子赚的钱足够子孙三代吃穿不愁,如今正好停下来,回家好好儿教导儿女,这些年在外漂泊够了,倒是一双儿女都丢给妻子教导,女儿还好,为人处世、学问人品样样叫他满意,倒是儿子,顽劣非常,不学无术,也是他这么多年来撒手不管的缘故。
至于海商的生意,薛家族里多得是人眼热,到时候交出去就是了,金陵城里的那些生意已足够他们成为一方巨贾了。
薛父因伤不能挪动,在天津调养了好一阵子,倒是家里听说消息,薛太太带着儿女赶了过来探望照顾。
金陵繁华之地,与天津又有不同,且因为海港、军港皆在此的缘故,大街上水师兵士军官屡见不鲜,薛蟠到了金陵倒是安分了许多,每日跟着薛太太和薛宝钗在薛老爷身前侍疾,只是每当薛老爷问及功课学问,都是讷讷不能言,薛老爷又气又急,却也是无可奈何,薛蟠都是能娶妻的人了,性格已定,怕是难以扭转。如今唯盼着他娶一个好妻子能够帮衬着他,他再好好手把手地教他一些生意经,不求他再如何扩展家业,只求他能守成就好。
再看女儿,姿容丰美,知书达理,怎么看怎么满意,年纪如今也不小了,很快便能嫁人了,也应该给她相看人家,既要人品家世配得上她,也希望是个有本事将来能帮衬着些薛蟠的。
晚上跟薛太太提起这事,对于儿子娶妻的人选,薛太太心中并没有成算,倒是女儿这里,她倒是有一点儿想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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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4.第三十二章
薛太太的想头来自于她的姐姐王夫人。[www.mianhuatang.cc 超多好看小说]
姐妹俩在家时感情也算不错,只是一个嫁入公府,一个远嫁金陵薛家,如今商贾之家虽不再敬陪末流,到底不如公府显贵,再加上离得远,这关系也就生疏了些。
薛太太面对这个姐姐的时候也是有些自卑的,尤其在王夫人的女儿贾元春嫁入亲王府做了亲王妃之后。
直到贾政豢养外室的事情爆发出来,薛太太那股子自卑就散了,写信送礼地安慰王夫人,王夫人一开始不自在,但后来也开始对薛太太诉苦起来,薛太太这边薛老爷常年不在家,自己一个妇道人家带两个孩子也是辛苦,两个人一来二去的,诉着苦诉着苦,倒把当年的姐妹情分又拾掇回来,且更亲密几分。
姐妹俩的信件往来,除了王夫人对她诉一些苦,发一发对贾政的牢骚外,便是提一些贾家如今是大房掌家,他们二房的日子越发不好过外,谈得最多的就是儿女了。
贾元春是王夫人最得意的女儿,生得好,嫁得好。
贾珠是王夫人心中永远的痛,贾宝玉对王夫人来说,那是又爱又恨。
在王夫人的信里,贾宝玉天资聪颖,却实在是玩心太重,老太太又过分溺爱,她是管也管不得,骂也骂不得,实在让她焦心。
又抱怨老太太竟把贾宝玉送去林家让林如海夫妇教导,可那贾敏怕是记恨她当年与她不睦,苛待宝玉,几日不见就是瘦了一大圈,憔悴得很,每每回来就哭诉不肯再去。她虽心疼,却碍着老太太不好把人接回来,如此种种。
再说贾敏家女儿林黛玉,长得妖妖娆娆,小小年纪就勾人得紧,不如薛宝钗端庄,若非她不在家里,她是说什么都不肯让贾宝玉去林家住着的,免得被勾了魂去。
又说若是娶媳妇儿,还是该当娶薛宝钗这样的,举止娴雅,安分随时。话里话外似乎透着想让两家亲上加亲的意思。
薛太太是见过宝玉的,那孩子长着一张好皮囊,看起来脾气也十分的好,讨人喜欢的很,心下便有些意动。mianhuatang.cc [棉花糖小说网]
论身份,贾宝玉虽没有为官做宰的父亲,可有个亲王妃的姐姐,到时候他们薛家也算是跟德亲王府攀上亲了,若能得德亲王略微帮衬一把,那薛蟠做起生意来,还不是如鱼得水?
对于贾家,薛老爷的态度,也是希望能交好的,毕竟王夫人的女儿可是亲王妃,德亲王还是主管户部的实权亲王。
如今薛老爷听了薛太太的话,也觉得有几分道理。薛蟠为人莽撞,玩不来商场诡谲的那一套,怕只怕那天被人下了套都不知道是怎么回事。若能因此跟德亲王府攀上亲,便不求德亲王行方便,只占着这么一层关系,也能震慑那些心思不轨的不敢为了利益就对薛家下黑手。
只是,到底也不能为了生意和儿子就牺牲了女儿的终身幸福,这贾宝玉为人如何,他却并不了解,却还是需要再端详端详。
薛太太也说是,又说天津离着京城近,不如进京住一段时间,既可以延请京□□医给薛老爷调养身体,说不定还能请动老太太帮忙请了太医来瞧瞧,又能就近考察一下贾宝玉的人品好为薛宝钗打算。
薛老爷听着也有道理,便依了薛太太所说,反正薛家在京城也有宅子和生意铺子,趁此机会去看看也是好的。
薛太太听了一阵高兴,忙打发人进京去打扫宅院。
薛蟠一听说进京,也挺高兴,这京城自有不同于金陵的繁华之处,反正他爹伤着也管不到他,进京后可得好好儿去见识见识。
薛宝钗心里略苦,她在金陵的“恒杉学堂”读书,前些日子刚听夫子说起,京城的敏婧学堂和谨诚学堂的学子们要来游学,都是达官显贵之后,还有亲王之子,薛宝钗被选为恒杉的代表之一,负责接待他们,并与之互相交流讲学。
薛宝钗在恒杉是数一数二的优秀,她也自信,这次交流她绝对能够崭露头角,这绝对是一个打入京城勋贵圈子的好机会,若能得人青睐或结交一二好友,不比去打探什么贾宝玉的人品来的好?
只是薛老爷伤重垂危的消息一来,她便什么也顾不上了,忙忙请了假便跟着薛太太赶来了天津。而如今薛老爷进京的另一个目的去看名医,薛宝钗也不好驳了去,更何况薛老爷如今不便移动,等他好走了,便是立即回金陵估计也来不及了,她也只好安下心来,帮着薛太太打理进京的事宜,并且还要找人看着自家莽撞的哥哥,这京里不比别处,若是不小心冲撞了谁,犯了什么事儿,可不是好说情的,不见贾政这位姨夫,身为亲王岳父,还不是因为外室的事情被撸了官职?
尉北璀一行人行程不紧,并不像薛宝钗以为的,径直就奔金陵去,他们沿途会经过很多地方,各地的比较大规模或有名气的学堂书院他们都会去拜访。
这一日到了济南,恰好经过大明湖时,下起雨来。夫子们便着人找了处看起来挺大的宅院前去询问可否借地避雨。
尉北璀的脑洞又不禁又乱开起来,这不会冒出来一个大明湖畔的夏雨荷吧?实在是当年每到暑假就放的格格戏太深入人心了,记得当时他的妈妈也爱看,奶奶也爱看,同学也爱看,到后来一提大明湖,每个人的脑海里都会浮现出“夏雨荷”三个字来。
及至听到宅院的主人介绍自己的女儿叫夏芙蓉时,尉北璀一口水忍不住喷了出来,然后看着周围奇怪地看着他的同学、夫子,面红耳赤地介绍:“呛着了,呛着了。”
不过剧情显然跟那个格格的故事没什么关系,这位夏姑娘不过三四岁年纪,有个双胞胎的弟弟,俩小孩屁颠颠地跟在负责招呼客人的哥哥的身后,好奇地看着众人,天真可爱得紧,姓夏不过是一个巧合,怪只怪尉北璀自己乱想。
只是尉北璀自己拿着叫御厨做得跟石头一样硬用来给尉西凌磨牙的糖块逗弄俩小孩,看他们奶声奶气地叫哥哥,拿小乳牙磨糖,就忍不住偷着乐,曾经记忆里热闹得都让人觉得有些闹腾的电视剧,如今也只剩下怀念了,连演员极具特色的大眼睛,如今也记不清具体的模样了,想来,倒是有了几分寂寞。
黛玉起先见尉北璀莫名其妙地喷水,又拿那种糖块逗弄小孩儿,那个糖块林皓也拿回家给她尝过,也不知道是怎么做出来的,听说尉北璀跟御厨捣鼓了很久,就跟个甜味儿的铁块似的,咬是咬不动的,若只含着等它化,可以含上半日。如今遭受这糖块儿荼毒的,又多了两个无辜的小孩儿,这二皇子,还真是个促狭的性子。
只是他的笑容从带着逗弄的促狭,渐渐就透露出了几分怅惘的感觉来,却叫人好奇,到底是想到了什么,才让似乎总是没心没肺的人露出那样的表情来。
不过,尉北璀虽然为人促狭,但小孩儿缘却是极好,待得雨停他们要走时,夏家的俩个小孩儿竟都哭着舍不得,抱着尉北璀的胳膊不放,泪水口水染了他满袖子,他也不恼,好好儿地哄了他们给奶娘抱回去。
“二哥就会骗小孩儿!”尉西凌撇嘴,手却违心地紧攥着尉北璀的袖子,明明就是有些醋味儿了,偏做出一副不屑的样子来。
尉北璀抬手摸了摸他的脑袋:“怎么?心疼你的铁糖球儿了?”
“才没有,我又不是小孩子了!”尉西凌撇头,耳尖却有些儿红。
他早听母后说起了,他小时候爱吃糖,每日都要吃许多,后来就开始牙疼,二哥说是他牙里长虫子了,然后就老藏他的糖果儿,害他哭。
后来二哥就跟御厨一起捣鼓,好些日子才弄了这种铁糖球儿出来,为的就是让他一颗糖可以吃半天,既有的吃,又不会吃太多牙疼。
如今他长大了,也没小时候那么爱吃糖了,可还是会在荷包里放许多这种铁糖球儿,分一些给那俩小孩儿也没什么,反正他吃没了,他二哥会给他做的。
这么想着,再看着那俩小孩儿被自家奶娘抱回去,渐渐不见了身影,心里也没那么酸了。
他二哥好多缺点,最不好的就是这个喜欢逗小孩儿的习惯了,叔叔家里的哥哥们跟他好得恨不得穿一条裤子不说,弟弟妹妹们也爱粘他,太子大哥家的小侄女儿也最喜欢她二皇叔,连她家太子爹都要后退一射之地,搞得太子老跟自己二弟吃醋。
明明二哥就是一直在欺负人的,怎么大家都反而喜欢他呢?真是搞不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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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5.第三十三章
林黛玉跟着游学的队伍一路往南,而薛宝钗却在薛老爷伤势逐渐稳定后一家人跟着往京城去,原本风云聚会在贾家的十二钗之首的俩人,如今却在向着不同的命运方向而去。[看本书最新章节请到棉花糖小说网www.mianhuatang.cc]
王夫人得知妹妹一家子进京,心里也很是高兴。
薛家巨富,这几年薛太太为了显摆,给王夫人送的年节礼物那是极重的,给王夫人挣了不少的面子还有实惠。
亲戚来了,王夫人自然有了理由叫贾宝玉回家待客,贾敏也没有拘着不放的道理,说实话,每日看着贾宝玉读书做功课,贾敏也累得慌,放他回去,自己也好歇一歇。
贾宝玉那个高兴,第一时间就对薛家人产生了几分好感,那是救他脱离苦海的人哪,等再见了薛宝钗,第一眼就有些痴了,那般姿容丰美,容貌娇美,更是一下子就心生好感,亲近几分。
他原以为林家妹妹是这世间少有的绝色出尘的女孩儿,只是家教太严,使得性情过于冷淡了些,也不太爱搭理人。如今见了薛宝钗,发觉她也不比林黛玉差什么,最主要是待他温柔体贴,笑脸相迎,他心底一下子倒是更倾向于薛宝钗几分了。
薛家人入京,自有自家宅院居住,因薛老爷有伤在身,只有薛太太带着子女上贾家拜访,而贾家也去薛家探望薛老爷,互有往来。
贾家虽如今有贾琏经营家里产业,也赚得不少,但绝没有巨贾薛家赚得多,薛老爷出海一趟,轻轻松松就能抵得上贾家几年的收益。故而贾家人并没有自恃身份,对薛老爷一家人也是亲切有加。
尤其是贾琏,早有搭上薛老爷的船做一做那海外生意的念想,只是如今薛老爷伤重,竟有撩开手把海外生意脱手的意思,贾琏自知全无海商经验的自己是吃不下这档子买卖的,也不贪心,只希望薛老爷生意脱手后,能帮他引荐那接收之人,让他搭一搭顺风船。
这并没有什么不可以的,就算把海商的生意交出去,薛老爷也没打算彻底丢开手,拿来做一做贾家的人情,也未为不可。
贾宝玉对这些全不感兴趣,在他看来,贾琏满身铜臭,汲汲钻营的,实在没有意思。贾家这般家大业大,不缺吃不缺穿,何必这般执着于利益?委实太难看了些。
他这样不把金钱当一回事的态度,倒是跟薛蟠有些殊途同归了,不过薛蟠倒不是觉得钱不重要,而是他的生活中最不缺的就是钱,薛家的钱实在是太多了,多到他都没有概念了,反正就是他怎么挥霍都不会挥霍完的那种。求书网www.qiushu.Cc
薛老爷身体不好,精力不济,管不了薛蟠太多,薛蟠便以跟贾宝玉一起为借口,出去满京城的玩耍。
而贾宝玉那里,也因着有陪同薛蟠这一件事儿,得以不必去林家,可以松散几日,也是高兴得很,便领着薛蟠到处玩耍,剧院、茶楼、饭馆,甚至还把薛蟠领去找秦钟了。
薛蟠为人素来是个荤素不忌的,因着有钱不在乎挥霍,身边聚集了一帮子的狐朋狗友,父亲常年在家管不着他,瞒着母亲妹妹,吃喝嫖赌那是样样精通,暗娼门子里他的相好儿两个巴掌都数不过来,因着他年轻皮相也不差,手头又稀松,最是那些女人们喜欢的主顾了。
便是男的相好儿,薛蟠也是不缺的,他那群狐朋狗友里什么人品的都有,有那贪图他钱财的,变着法儿地讨好他勾搭他,薛蟠图新鲜求刺激,一来二去的,就男女不忌,香的臭的都往怀里拉。
如今这一见秦钟堪称秀美的外貌,还有智能儿的那一身被寡妇□□出来的媚骨,顿时连骨头都酥了。
秦钟家里的事儿,在京城那就不叫秘密,虽说秦钟认了智能儿是他未来的妻子,可也抵不住有人拿带色的眼光看待她。
薛蟠见多了这种事,他光顾的那些暗娼,家里不乏丈夫还在的,甚至他跟人妻子在屋里办事,丈夫还在门外把风的都有。这秦钟跟智能儿在他眼里,就是这么样一对儿。
不过薛蟠这次是把两个人都瞧上了,男的美,女的媚,把他的心思勾着一时间也不想去别处闲晃了,只想着怎么把两人都弄上手。
贾宝玉也是这时才知晓秦钟竟然带着智能儿住了他买下的小宅院,不过他为人向来不在意这些身外物,这宅子只怕自己以后都用不上了,能够帮到秦钟,也算是自己的一点儿义气了,也就极干脆地把房契也给了秦钟。
秦钟嘴上随意推辞了一句,就安心地收下了,反正这个宅子对于贾宝玉来说,连九牛一毛都不算,他和贾宝玉情同兄弟,他现在日子不好过,贾宝玉帮助他一下也是理所当然的。
秦钟随口谢了一句,便心安理得了,却不知贾宝玉心里犯了些嘀咕。
贾宝玉这段时间被林如海和贾敏盯着,虽不情愿,却也学了一些东西,尤其贾敏教导给他一些人情世故,知道他不是个在意自己会吃亏的性子,便给他讲了一些事例,告诉他,无条件无限制的帮助,对于被帮助的人来说,并不是一件好事,甚至可能会导致更坏的结果。
他之前为了让他的随从们帮忙隐瞒他逃学之类的事情时,很是给了这些人许多银钱好处,想来对那些人来说,总不是坏事吧?能多赚些银子,他们开心还来不及呢。
可是贾敏叫人打听了那些人如今的现状告诉他,却发现那些人多赚了银子后,日子却并没有过得比以前好。
因为贾宝玉的“慷慨”,让那些人习惯了这样轻松来钱的方式,他们变得不肯好好地踏踏实实地工作去赚那一份工钱,而是变着各种法儿地想从伺候的少爷老爷们手里赚“赏钱”。
有见少爷对女色好奇的,还悄悄儿带了少爷去找暗娼“尝鲜儿”,还有帮老爷物色外室之类的事情,不一而足。
靠着做这些见不得人的事情,他们所能赚到的钱也的确比踏踏实实做随从来得多,只是时日一久,难免叫人看了眼红把他们的事情给捅出去了,这下好了,少爷的长辈们知晓他们带坏少爷,夫人知道他们给老爷找外室,他们还能讨得了好儿?
有手脚不太干净的被揪着把柄送到官府一顿好打,没把柄的也被下了套儿弄了个人赃并获送去判了罪,更是把这几人的作为好好儿宣扬了一通,直弄得他们名声扫地,再也没有人家敢聘用他们做仆从。
就连他们想要找份其他的活计干干,也被这些曾经坑害过的富贵人家给派人阻挠了,倒使得他们连个正经的活计都找不到,只能去码头当挑夫去矿场当矿工,干些搬搬抬抬的粗活赚点辛苦钱,这跟当初接送少爷们上下学,没事时只要喝茶打屁就能赚得不错的工钱的日子,简直就是天壤之别。
贾宝玉很难接受这样的事实,怎么他慷慨解囊给人钱财,还能给错了?
贾敏便教他,什么是“升米恩斗米仇”,什么是“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为什么“好心会办坏事”,这些事情,在贾家,从来没有人教过他,贾母总说,他们这样的人家,对下人不能太苛刻,但是,却并没有教导宝玉,宽容不代表无底线地纵容。
比起做功课,贾宝玉倒是宁愿贾敏教他的这些为人处世的道理,因为贾敏抓住了贾宝玉的脉络,这个孩子性子是善良的,他不在乎自己吃不吃亏,好在也不至于对自己造成的恶劣后果无动于衷。
如今贾宝玉见秦钟心安理得地就接受了他赠与的宅院,甚至并无太多感激的样子,倒不是计较这些,而是在想,自己这样的无条件赠与,是不是又好心办了坏事?
下意识地,贾宝玉就想到要去问问贾敏,但是又怕贾敏知道了他和秦钟来往的事情告诉贾母和王夫人,到时候又使他被贾政一顿打可怎么是好?
所以,他终究还是瞒了下来,可到底心里藏了事,再到后来秦钟心安理得好不推辞地接受薛蟠花钱给他们雇的仆人买的礼物,他甚至想过劝一劝秦钟,可秦钟却说薛蟠是贾宝玉的兄弟,他帮助自己也是看在贾宝玉的份上,难道还能害他不成?
贾宝玉语塞,待要再劝,却反倒叫秦钟抢白了一顿,道是他如今跟着林如海读书,自比清高了,是瞧不起他这样生活困顿之人了,自己不愿帮他就罢了,难道还要拦着别人不准帮他们不成?
贾宝玉也觉得自己似乎比以前迂腐了,可硬要对薛蟠和秦钟的这般相处视之为理所当然,却又总觉得哪里不对。
只是他如今的随从都是贾母严格挑选的,性子都十分老实巴交,说难听点就是蠢、一根筋,而且签了契书不许收他的赏钱的――如今贾宝玉手里也没那么多闲散银子可散,否则就算贪腐要倒罚十倍银钱的,很快就把他见秦钟的事情告诉了贾母,贾母一直都觉得是秦钟带坏了贾宝玉,一听贾宝玉又去见了秦钟,心中恼恨,干脆又把贾宝玉给丢到了林家,不许他再陪薛蟠出去玩耍。
至于薛蟠,到底是贾宝玉带他去见的秦钟,贾母倒也怪不到他头上去。
而贾宝玉心里存了事,每日总一副心不在焉魂不守舍的样子,贾敏循循善诱,就把他心底的话给哄了出来。
贾敏作为正室原配,本身就对秦业这样的人没有好感,虽说秦钟无辜,可他自身立身不正,也就不值得同情。贾敏暗中使人打听了秦钟等人的事,只觉污秽,为了震慑贾宝玉一把,她给贾宝玉半日空闲,让他自己去瞧一瞧真相。
贾宝玉悄悄儿到秦家,却正撞见薛蟠秦钟和智能儿三人在一起厮混,他才如遭雷击,明白自己一直在担心的是什么,恍恍惚惚地回了林家。
贾敏此举也有试探之意,都说贾宝玉心思单纯,他对女孩儿好、吃女孩儿嘴上的胭脂都没什么淫邪心思,可贾敏不这么认为。这次她倒是想看看贾宝玉的反应,若他见了这等污秽之事还觉得没什么,反倒也想尝试的话,贾敏会觉得他无药可救,再教下去也没什么意义。可若他有反思之心,则代表他还有挽回的余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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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6.第三十四章
却说薛蟠见秦钟跟智能儿两个人也不懂怎么过日子,他也干脆,花钱雇了人来伺候他们,看他们缺什么就立刻买了什么来给他们,好吃好喝好玩儿的东西,流水一样地送给他们,只有秦钟他们想不到的,没有薛蟠买不来的。求书网小说qiushu.cc
秦钟虽然家境不算太差,却与富贵离得远着呢,更是从来没有过过这样奢靡的生活,尤其是秦业夫妇和离之后,秦业有秦可卿找人照顾,他自己跟智能儿的生活却过得一团糟。如今样样顺心,事事有人伺候,鞍前马后的有人奉承巴结,越发觉得薛蟠比起贾宝玉来说还要体贴温柔,他也不是不懂薛蟠的一些心思,没多久就半推半就地从了。
他都陷落了,薛蟠再露出对智能儿的心思,秦钟也就诱哄着智能儿答应了,他本身对智能儿就没多重视,如今想着薛蟠若喜欢智能儿,将来把她带回江南做个外室,对智能儿也好,他自己也摆脱了这门不情愿的婚事,可不两全其美?
智能儿本是不愿,可耐不住她在意秦钟,见秦钟摆了脸色,心想着反正秦钟自己也跟了薛蟠,又是他自己要求她跟薛蟠的,想来是不介意的,也就从了。
等被贾宝玉撞见,三人一时尴尬,智能儿更是羞愤。
见贾宝玉跑了,秦钟却很快便镇定了,秦业到寡妇家闹事那日,他又不是没跟贾宝玉厮缠过,便是被贾宝玉看到了也没有什么,谁让贾宝玉如今被看得牢,对他也是不闻不问,半点不帮扶他,还不准他另外找个可心的好人儿?
智能儿一切以秦钟为主,秦钟不尴尬了,她虽羞愤,只躲了起来,过后还是秦钟让做什么就做什么。
薛蟠则担心的是,贾宝玉会把这事儿告诉贾家人,这样一来,难免就传到自己父母的耳朵里,母亲那里他自有办法含混过关,可父亲却令他发憷,当下也没了兴致,忙忙地就赶回家去,到父亲病床前装孝子贤孙去了。
他倒是想找贾宝玉告诫一番不许出卖他的话,可贾宝玉没回贾家,反而去了林家,没个正经的由头,他却是不敢登门的。
贾宝玉这次倒是没让贾敏失望,倒在床上流了一枕头的眼泪,第二日起身后,肿着眼泡跑到贾敏跟前,恭恭敬敬地行了礼:“请姑姑教我。”
若是早先,他不会觉得这样的风流韵事是羞耻的,不然当日也不会跟秦钟厮混。
可如今,秦钟与智能儿名分初定,智能儿已经可以算是秦钟的妻子了,秦钟自己要跟薛蟠如何也就罢了,可哪有让自己的妻子与自己一起与人厮混的道理?
最主要的是,贾宝玉意识到,秦钟会这样,与自己一直以来的无条件赠与是有关系的,习惯了不劳而获,秦钟已视其为理所应当。棉花糖小说网www.MianHuaTang.cc当初与自己厮混时秦钟心安理得,如今与薛蟠厮混他又怎么会以为耻?
贾敏见贾宝玉这般反应,也是心下安慰,这段日子以来的教导并没有白费。她也没想一下子把贾宝玉教导成天之骄子人中龙凤,只要他知耻、懂礼,不再干出些混账事惹得贾母来算计自己,便已是够了。
至于薛蟠的事,贾宝玉倒是没有背地里告状与长辈知晓,可这事儿贾敏已经知道了,就没有不告诉贾母的道理。
薛蟠是贾宝玉正经的表哥,王夫人又乐意叫他与薛家人亲近,贾敏对薛家没什么偏见,可薛蟠这样的,她却是极膈应的,认为还是跟贾宝玉远着些的好。别她在这儿掏心掏肺地教导,那边儿却勾着贾宝玉学坏,到时候以王夫人的尿性,只怕就全怪在贾敏夫妻头上,认为他们夫妻因与她不睦而故意教坏她的儿子,哪里会承认是自家亲戚不靠谱?
贾母本来对薛家人印象不错,看薛太太和薛宝钗都是好的,却全没想到薛蟠背地里居然是这样一副性子。
旁人的孩子好不好,贾母其实并不关心,越顽劣不堪才更能衬托贾宝玉的聪慧乖巧来,可薛蟠不该引着贾宝玉学坏――她这时候倒忘了,秦钟是贾宝玉带着薛蟠去认识的。
此后不管王夫人怎么说,贾母都不松口叫贾宝玉回来给薛蟠作陪。
贾母恼恨她顾着亲戚不要自己儿子学好,就把薛蟠的那点风流事告诉了王夫人,可王夫人不信,硬是觉得是贾敏编排出来抹黑自家亲戚的,派人去暗查,也是巧了,正逢薛蟠怕贾宝玉告状而在家装乖儿子的时候。
王夫人听说自家外甥这般乖巧,越发恨贾敏无事生非见不得她好,再要跟贾母说,贾母难道还能不信自己的女儿不成?更何况,贾敏也犯不上拿这等事情撒谎,还有鼻子有眼的。
所以贾母反倒觉得王夫人不识好人心,看不上贾敏教导贾宝玉,莫不是还要怪她这个老太婆多事把贾宝玉送去林家?
为了贾宝玉,贾母连自己的女儿都算计了,如今竟还要看王夫人隐隐的埋怨?她可不是那么没脾气的木头性子,平日里便把对二房的偏心收回来一些,抬一抬大房,王夫人顿时心里就苦了,不敢再闹什么。
如今大房掌家,王熙凤惯是个能说会道会来事的,迎春也是个讨喜孝顺的温和性子,贾琏顾着家里的产业不说日进斗金也是维持着府里的富贵体面,就连木讷的邢夫人,因着贾赦心情好时常给她些金银首饰,手头宽松了也常买些糕点之类的小恩小惠讨好贾母,贾母虽仍偏心二房,心疼不得志的小儿子,但事实上早已经没有早些年那般踩着大房捧二房了。
若非家里实在没个能人能打理产业顶门立户,王夫人早就想分家出去过了,很不必赖在荣府里看老太太和大房的眼色。如此一想,越发觉得贾政没用,打理家业不行,做个官还给丢了,如今连个儿子都教不好,反而要去指望贾敏的丈夫,让她在贾敏面前低人一等。
几年来本就没什么感情的夫妻俩人,相处越发冷淡。
王夫人拿贾母没有办法,贾宝玉陪不陪薛蟠她不在意,可她想着让贾宝玉跟薛宝钗多接触接触,俩小培养些感情,将来也好说亲。可贾宝玉一直在林家,可怎么是好?
王夫人对贾母和贾敏的满心不满无从发泄,就算跟女儿贾元春说,贾元春也是赞成贾宝玉被林如海夫妇教导的,再说宝玉年纪也不大,犯不着如今就急眉赤眼地培养什么感情,贾宝玉若出息了,什么样的媳妇儿娶不到?
王夫人越发觉得女儿如今跟自己不是一条心,只要把满心的不满愤懑跟薛太太说。
谁知这次连以前常跟她一个鼻孔出气的薛太太,竟也赞成贾宝玉到林家学习,说是将来贾宝玉出息了,受惠的还不是她这个当母亲的?至于贾敏夫妻,到时候嘴皮子上下一打滚给他们道个谢不就得了?反正林家丫头又不在家,怕个什么?
薛太太如今这般态度,却跟薛老爷有关。
薛太太有意跟贾家做亲,薛老爷本也觉得好,只是稍一打听,就对贾宝玉的印象差到了极点。
贾宝玉被谨诚退学、因着秦钟那事得了好色的名声,王夫人自觉儿子是被人唆使坏的,本性是好的,自然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对,但薛老爷打听到这些消息,又怎么可能还觉得贾宝玉好?
只怪薛太太听信王夫人一面之词,错把鱼眼当珍珠。
薛太太有些尴尬,心底也有些埋怨王夫人说话不尽不实,可也觉得这事儿也算不得什么大事,小孩儿家家的,还犯不得一点儿错?以后改好了就行了。
在这一点上,姐妹俩倒是一个心态,薛太太不觉得贾宝玉那点事是事儿,其实也应和了她对薛蟠的教育理念,薛蟠向来逃课胡混,女色男色上也是荤素不忌,可不就是薛太太这样教出来的?觉得他小不懂事没关系,长大就好了。殊不知小时候没教好,长大了这养歪了的性子是很难再掰直回来的。
而薛老爷对贾宝玉没什么好印象,却不知自己儿子其实比贾宝玉更不堪数倍,两家人互相嫌弃对方的孩子不着调,却对自家孩子的不好视而不见,也是好笑。
而薛太太惯来是听多了王夫人说贾敏如何跋扈如何尖酸刻薄的话,对贾敏没什么好印象,但薛老爷不同,正因为贾宝玉如今在林家受教导,他对贾宝玉本来差到了几点的印象才稍微挽回了那么几分,重新考虑起贾宝玉跟薛宝钗亲事的可能性。
不过自家女儿年纪还不到,很不必如今就开始着急,倒不如再看看贾宝玉往后的发展再定。
这边薛太太听了薛老爷的话,终于明白如果女儿要嫁给贾宝玉,可不得让他好好儿上进么?能得林如海教导,可不是件好事情?若不是看在两家子近亲的份儿上,若不是贾母豁出脸去求,人家哪里肯接这吃力不讨好的差事?只怕旁人捧着金山银山地求上林家门去,林如海夫妇都不会搭理这一茬。
再说了,如果王夫人真不愿贾宝玉去林家,当初怎么就答应了呢?她这个当娘的若真不同意,贾敏还能把贾宝玉绑了去?
薛老爷一句话没跟薛太太直说,那就是王夫人是典型的得了便宜还卖乖,既想要实惠,还想要面子,既想要贾宝玉得了林如海的教导,又不想让人觉得她不如贾敏会教子。
王夫人跟薛太太一样儿,那是没正经上过学的,识几个字会管家罢了,教导女儿还好,教儿子只怕不够,至于贾政,就连薛太太这样儿的,都瞧不上这样的男人,他能教贾宝玉什么?养外室么?那还不害了自己女儿?
连薛太太都不跟自己一挂儿了,王夫人只觉得众叛亲离,谁都跟自己对着干,莫不是所有人都觉得自己不如贾敏,不会教儿子?
王夫人又是气,又是羞,满心的恼恨闷在心里发泄不出去,回去就病了,昏昏沉沉地发烧,这下子贾母和贾敏还真没理由拦着贾宝玉不回家了,让他回去给王夫人侍疾。
王夫人病是真病,可见贾宝玉回来,心思也活络了,跟薛太太说她在这个贾府里,连个可心的人儿都没有,想要薛宝钗来陪她说说话。
薛太太知晓王夫人心思,她也是一样,便很乐意地答应了,让薛宝钗隔日便过来走一遭,每每总能碰见贾宝玉。
王夫人很是捧着薛宝钗,只说自己最信任喜爱薛宝钗,自己高兴了,薛太太高兴了,却全然把李纨这个正经的儿媳妇给丢到一边去了。
李纨一开始王夫人病时还来得勤,后来见王夫人这般做派,也就每日来点个卯,应个景,再多的也就不管了。
如今家里母亲劝着她回家另嫁,若不是不放心贾兰,她还真没必要留在这里看王夫人每天阴阳怪气的脸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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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7.第三十五章
薛宝钗每每见到贾宝玉,都是亲切可人,落落大方,好似全不知母亲也姨妈之间的那点子盼望,就当正常的表姐弟相处,其实心里却跟明镜儿似的。求书网小说qiushu.cc
薛老爷颇看重她,她的亲事,自然是要问过她的意见的。
说起来,贾宝玉此人,待女孩儿那是极尽温柔,很容易叫人生了好感。
可贾宝玉在外的风评,薛老爷也没瞒过薛宝钗。薛姨妈觉得不过是小孩子贪鲜犯的错没什么大不了,可她不这么认为,这一点上母女俩看法分歧很大,不过薛宝钗孝顺,倒是从没驳过薛姨妈的话,知道薛姨妈是耳根子软听了王夫人的话,只觉得贾宝玉是被宠坏了的小孩子脾气,只到底在心里对薛姨妈和王夫人存了些许的不满,待王夫人虽恭敬,却不过是面儿情,只是她素来不管心里如何想的,面上总是最诚恳懂分寸,没人瞧出她的心思来。
薛老爷却觉得女儿委屈,为着他们大人的脸面,从不肯驳了长辈的面子,只把苦楚往肚子里咽,还得装作欢喜的样子,心里更疼这个女儿几分,更觉着若是贾宝玉不学好,必不肯把女儿嫁给这样的纨绔子。
只是女儿年纪还不到,能等得,倒是自己儿子薛蟠,已经到了娶妻的年纪,很该操心他的婚事了。
薛老爷如今身体不好,不能再出海,倒盼着含饴弄孙,儿子他从小就没怎么管过,如今看来莽撞愚钝,很是叫他感叹后继无人,却也无可奈何,毕竟自己疏忽了那么多年,一个家全靠薛太太一个女人照应,难道还能去怪她不成?如今唯盼有个好孙儿,将来他好好儿教导出人头地,倒也能保得薛家富贵不断。
薛老爷是瞧上了王子腾的次女王熙鸾。王子腾有两个女儿,王子腾是不顾王家“女子无才便是德”的家风,力排众议将她们送进学堂读过书的,与王夫人薛太太姐妹不同,算得上是知书识礼的。
而且那王熙凤性子泼辣,如今管得贾琏规规矩矩的,管家理事更是一把好手,那王熙鸾想来也不差,自己儿子这般的,可不得找个厉害媳妇辖制着么。
这事儿,薛老爷在王子腾上门时提了一嘴,可被王子腾想都不想地就给回绝了。
薛蟠是个什么玩意儿王夫人不知道,他王子腾能不知道么?他好好儿的闺女怎么能给这么个玩意儿糟蹋。
薛老爷气王子腾不给面子,却也无可奈何,谁让自己儿子不争气呢?
此时的薛老爷还只以为自己儿子只是莽撞愚钝,不通学问,却不知他的劣迹斑斑,实在是他每年待在家里的时间太少,薛蟠惯来在他跟前装样子,等他走了再肆无忌惮地胡闹。[求书网www.Qiushu.cc想看的书几乎都有啊,比一般的小说网站要稳定很多更新还快,全文字的没有广告。]如今薛老爷留在家里的时日长了,薛蟠快要装不下去了。
贾宝玉被留在林家不得空闲陪薛蟠,可薛蟠不是那缺人陪的主儿,贾家也好,王家也好,自有那与他臭味相投的,见来了这么个不差钱的冤大头,还不巴结着,哄着他高兴?不仅能白吃白喝白玩,哄得薛蟠高兴了,他手指头缝里流出来一点儿银子,那是极可观的外快了。
甚至有那容色姣好的,不顾廉耻自荐枕席,取个香怜、玉爱的混名儿,做起了薛蟠的所谓“契弟”。
薛蟠混得那叫一个如鱼得水,乐不思蜀。
可随着薛老爷身子日渐好转,不仅日日约束他读书识字,还要考校他功课,甚至还每每让随从汇报他每日行踪,更安排了商铺的管事带他熟悉做生意的门路,薛蟠的好日子整个儿到头了。
刚开始他还忌惮着薛老爷,很是装了好些日子的乖,可日子一久,肚子里的酒虫、□□、赌虫就开始作祟,浑身不得劲。
这一日薛老爷身体渐好,便出门与生意伙伴应酬,本要带着薛蟠一起,可薛蟠一早起来就腹痛难忍,薛老爷只得嘱咐人给他请大夫,自己带着妻女赴宴去了。
这说是生意伙伴,这其实有时合作有时却又是对头一般,端看是否对自己有利罢了。
就说那做花卉生意的夏家,他们的桂花是一绝,前些年薛老爷还拿了他们一批花料做香脂,海外卖了个好价钱。
这夏家老爷膝下无子,只有一个闺女儿,夏老爷也不以为忤,反常常把女儿带在身边,充作男儿教养,毫不避讳地说将来要给女儿招婿,家业都传给女儿。
这夏姑娘出了名的泼辣,可说实在的,她若不泼辣一些,还真镇不住旁人,若再软弱一些,将来招婿都指不定成了招祸。
不过,夏家曾经想跟薛家合作,在金陵做花卉的生意,可薛家不仅没答应,反而偷学了他们的技术,再将夏家给挤兑出去自己做了这个生意。虽说做出此等事的并非薛老爷这一房,但到底都姓薛,怪不得夏老爷迁怒,怎么看薛家几人怎么不顺眼。
如今夏老爷见大家都赞薛宝钗端方,言之有物,倒把他家闺女给比下去了,心中更是不忿薛老爷洋洋得意的样子,便冷笑道:“也是,儿子不成器,可不得好好教女儿吗?我是没那个福气得个儿子,不过话说回来,有那么个儿子,我倒觉得还不如没有。”
薛老爷怒了,道:“夏老爷,犬子天分是差些,可也轮不到你来这样挤兑!”
夏老爷全不在意,反哈哈笑道:“原来那样的行径在薛老爷眼里只是天分差,我算是见识了,可见薛老爷当年也是这般风流快活过来的,有道是父行子效,果真是这样的道理。”
“你……”薛老爷气极,倒是引动了伤势,一时间咳嗽起来,竟说不出话来。
薛姨妈也恼怒,薛宝钗却拉了她的手,只关切地劝薛老爷道:“父亲伤势未愈,可不能动气,旁人对哥哥有诸多误解,不过是我们常年在金陵的缘故他们不了解罢了,父亲何须为旁人道听途说的猜忌而生气?气坏的可是自己的身体,反为不美。”
薛姨妈冷哼一声道:“就是,蟠儿是薛家子,哪轮得到外人说三道四?再差也比没有好,典型的吃不着葡萄说葡萄酸。”
谁知夏老爷还未反应,那夏家女儿夏金桂却跳将起来:“哟,谁耐烦打听你们家的事儿?还不是薛家少爷挥金如土,满京城都是他的相好儿,茶馆里的说书先生就差把他那点儿风流韵事编了做故事说了,还不准我们提两句啊?我爹又没有说错,我要有个这样的兄弟,我先自个儿羞死了,可不像你们的,还当个宝。”说着,还瞪了薛宝钗一眼。
夏金桂也是气,她从小泼辣惯了,爹妈都说她这样正好,镇得住家宅,可如今来了个莫名其妙的薛姑娘,那通身的气派真是把她比成了粗鄙丫鬟,瞧得她难受。薛家家业比夏家那可是大得多,论起来她还真不如薛宝钗,可到底是不服气的。
薛宝钗听了夏金桂的话,心里一个咯噔,再偷眼去看周围旁人的表现,男人们有的露出兴致盎然的表情,有的则有些尴尬地和稀泥,而夫人们多是露出嫌弃厌恶的表情,由此可见,夏家父女所言,可能非虚。
薛姨妈却被夏金桂气得不轻:“你这姑娘,小小年纪,怎么说话儿呢?还有没有点儿教养了?”
夏老爷回道:“你薛家有教养,好教养,包暗娼、养契弟、挥金如土置外宅,哦,不对,你儿子还没成亲呢,顶多算个小情儿,算不得外宅,可那数量,啧啧,连老爷我这把年纪了,都是叹为观止!嘿嘿,瞧哪家姑娘肯跳你儿子那个火坑,擎等着私生孙儿孙女满地跑,没个嫡出的承继家业吧!”
夏老爷说得毒辣,话里也透露出很多信息来,薛老爷也是个人精儿,看周围人的反应,哪里还不知薛蟠这个混账在他不知道的情况下,做了多少丢人的破事儿。
薛老爷一口气差点没上来,唬得薛姨妈和薛宝钗忙给他顺气,叠声儿叫随从进来扶人,带着薛老爷愤然离去。
在场有跟薛老爷要好的一径儿送出去,更多的却是幸灾乐祸地说着场面话,装模作样地劝说两句。
薛老爷生意做得大,本来就招人眼红,更何况薛家的大本营在金陵,京城还真就是夏老爷这样的地头蛇的地盘,因着往日嫌隙嘲讽几句那也是尽有的,谁叫夏老爷这次还不是空口无凭瞎胡说,薛蟠的挥金如土让他们这些当家人看了都觉得咂舌,窥一斑而知全豹,薛家家业只怕远超他们所想,心中越发嫉妒。
薛宝钗上马车前,见薛老爷气得不轻,又吩咐人请了大夫回家去,生怕薛老爷气出个好歹来。
薛宝钗从小聪慧,也跟着父亲学过一些,做生意上她也有些手腕,但到底还是不大喜欢的,就因为这生意人,其实三教九流都有,更有那如夏家一样的暴发户,没有修养没有底蕴,却什么荤话混账话都敢说出口,就说那夏姑娘吧,瞧着年轻艳丽,可薛宝钗还真看不上她那副做派。
可如今被挤兑的却是薛宝钗,一时间她脸上有些辣辣的,若早知要受这羞辱,她才不来。
薛老爷他们的马车到家不久,薛宝钗派人请来的大夫后脚也到了,倒也是巧了,刚好救了薛老爷一条命,让薛姨妈和薛宝钗后怕不已。
原来薛老爷一到家,就往薛蟠院子里去,他倒要好好问问,夏老爷说的那些话到底是不是真的,这不肖子是不是真的在他卧床期间干出了些丢人现眼的事情来。
可薛老爷是万万没有想到,他居然会在自己儿子房里看到这样一副□□龌龊的场面。
院门口有人把风,一见薛老爷就高喊:“给老爷请安!”
另一个更是趁人不备一溜烟往里面跑。
薛老爷一下子就觉得不对了,一脚踹开门口的下人,往里闯进去,薛姨妈唬得忙扶住他跟着一起进去。
薛宝钗在后面跟了几步,一进院子便听得屋里传出些靡靡之声,略听得几句竟是那淫词艳曲,脸上一阵红一阵白的,就停住了脚步不再往前。
薛老爷却是听得心头火起,一脚踹开房门进去,很快房里便传出了薛老爷的怒吼声,以及薛蟠的求饶声。
薛宝钗觉得这场面自己不便多留,正待离开,房里却窜出几个人来,衣冠不整,甚至有那露着胸脯抱着衣服的连滚带爬出来。
薛宝钗一声低呼,忙在丫鬟的遮掩下往墙角躲去,一张粉脸一时间煞白无比。
然还不待薛宝钗避更远些,房里就传来了薛姨妈的惊呼:“老爷老爷……你别吓我……大夫呢?快叫大夫来……”
薛宝钗愣了一会儿,咬了咬牙,挥手叫人去喊大夫过来,自己则迈着无比沉重的步伐走了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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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8.第三十六章
薛姨妈乍见儿子丑态,又见薛老爷被气得吐血倒地,已经是乱了方寸。(WWW.mianhuatang.CC 好看的小说棉花糖
薛宝钗进门,只见哥哥衣衫不整地跪在地上,薛老爷倒在地上,嘴角还带着血迹,而薛姨妈只顾着摇动薛老爷哭喊,周围一团乱糟糟,下人们有偷眼瞧热闹的,也有没头苍蝇般到处乱窜不知道干什么的。
薛宝钗也慌,但还算能够沉得住气,先把房里不知所措的下人都打发了,又叫来两个膀大腰圆的仆妇,把薛老爷抬到偏房榻上安置好,薛蟠房里是待不得的,一团乱。
这时候大夫也来了,一检查,直说是急怒攻心引动旧伤,有些危险,忙忙地开了方子叫人去熬药,自己则拿了金针出来给薛老爷针灸疏通,终于是堪堪地救回了薛老爷一条命来。
便是镇定如薛宝钗,也不由得脚下一软差点坐倒在地,而薛蟠得知自己差点气死父亲,也是整个人都懵掉了。
薛太太更是捶打着薛蟠,“逆子”、“孽障”地骂,好不容易等她累了停下来,薛蟠也没什么大碍。
薛老爷虽然是薛家的顶梁柱,可他常年不在家,论起来在薛太太的心里,到底还是儿女更重几分。
“母亲,父亲这边要好生调养,可千万不能再出事了,哥哥也该好好儿诚心地与父亲悔过,保证再也不犯,好安父亲的心。”薛宝钗道,“至于外面那些人,还要母亲打发安排了才好,绝不能叫他们再闹出事来。”
薛蟠差点气死老爹,心里正慌着,薛宝钗怎么说,他就怎么听,反正从小到大,这个妹妹都比他有主见,至于这到薛老爷跟前赌咒发誓学好的话,他以前没少说,熟练着呢。
薛太太却道:“外面那些腌臜东西,凭什么还要给他们安排?做出这等没脸的事情,他们难道还敢闹不成?有多远滚多远去,再敢来找蟠儿,我就叫人打断他们的腿,大不了赔钱,敢带坏我们蟠儿!”
薛宝钗气苦,这“苍蝇不叮无缝的蛋”,说到底还是薛蟠自己立身不正心思不纯,那些人和薛蟠若只是你情我愿的把戏倒也罢了,怕只怕其中有不那么情愿的或是心思大的,借着这事儿来闹,倒不如早早地摸准了他们的心思,拿钱堵了他们的嘴,安安生生地了了这事才好。
薛宝钗还担心一点,就是有那薛家商场上的对头,利用这件事情来对付薛家,薛老爷可经不得气了,真要万一被薛蟠气死了,这薛家的偌大产业,只怕薛蟠和她也守不住。[求书小说网www.qiushu.cc想看的书几乎都有啊,比一般的小说网站要稳定很多更新还快,全文字的没有广告。]
可是这事儿她一个未嫁的小姑娘出头根本不像样子,说不得反倒落了人把柄去,只能是薛老爷和薛太太这样的长辈出头才好,可薛老爷如今的样子自然是不能的,只能是薛太太。
可薛太太正在气头上,不管薛宝钗怎么劝,都不肯叫那几个勾着他儿子学坏差点气死薛老爷的腌臜货得了好,甚至叫嚣着要叫人打听他们的身份,毁了他们家里大人们的差事,叫他们过不下去。
薛宝钗无法,只能私下里逼问薛蟠那些人的身份,想着法子自己不出面还能摆平了这些事情绝了后患。
可薛蟠只觉这事丢人到妹妹跟前,实在不愿多说,只道是花了银子你情我愿的事情,没有什么后续的麻烦,断了就是了。
可谁知过不多日,官府却上门了,说是有人状告薛蟠淫人妻子,要将薛蟠捉拿归案候审。
薛太太一下子就懵了,竟全不知该如何反应才好,只叫人拦着官差不让他们带走薛蟠。
可如今的人本身对官府多有忌惮,下人哪里敢拦官兵的架?薛蟠最终还是被官府带走了。
薛太太哭天抢地的追了上去,薛宝钗却是留下,一面派人跟上薛太太打听消息,一边儿勒令照顾薛老爷的下人把嘴巴闭紧了,绝不能让这件事情传到薛老爷耳朵里。
瞧着是薛老爷吃药的时辰了,薛宝钗强自镇定,去了薛老爷房里。
薛老爷问起怎么不见薛太太和薛蟠,薛宝钗一边给他喂药,一边从容道:“昨日哥哥与我哭诉,说是真的知道错了,很是后悔,我劝了他许久,大约是睡得晚了,今早哥哥就起迟了,母亲生哥哥的气,以为他偷懒,一时便打了他几下,等知了真相,又是懊恼,便与哥哥擦药去了,我想着让母亲和哥哥说说话,就自己过来了。”
薛老爷听薛宝钗说薛蟠知错了,神色略微一松,到底是自己儿子,品行不端自己还能把他打杀了不成?知道错了就好,以后改了也就是了。
“幸好还有你,”薛老爷叹道,“你哥哥这般不成器,我将来若是去了,只怕这家就败在你哥哥手里了,我这些年忙着挣钱却忽略了对你哥哥的教诲,如今想想,又有什么值得的呢?终究还是要你帮衬着些才能守住这份家业,我这几日想着,给你招赘在家可好?”
薛宝钗手不由得一抖,诧异道:“父亲?”
薛老爷苦笑:“我这也是没有办法了,我本想着你哥哥不成器,等他成亲生下孙子,大不了我把孙子培养成才,这家也败不了,可如今我这身体只怕撑不了那么久了,如今也不敢指望你哥哥能一夜之间脱胎换骨,他只别给我找事儿就算好的了。宝钗啊,这个家,只有交到你身上我才放得下心了。”
薛宝钗听薛老爷说得苦涩,眼眶也有点儿红了,她虽受父母看重,可到底哥哥才是顶门立户的男儿郎,哥哥再怎么不争气,父母也没想过让她插手家里的产业,如今薛老爷这般交代,只怕也是无奈之举了。
至于招赘,若是原先,薛宝钗只怕也是不肯的。这世间女子虽不再如浮萍般无依,也可顶门立户掌管门庭,可是好男儿谁愿意入赘呢?要么便是那等家道中落子弟众多的人家,要么便是那不成器的贪图女方富贵,真正有才干、有抱负的男子,哪里肯入赘女方门庭?
可如今这般情况,薛蟠会有什么结果她心里都没底,而薛蟠的品行性子,就算她出嫁了,也得日日提心吊胆他会不会惹出什么大祸来牵连自己。再一个,若能执掌薛家,这偌大的家业,她也不是不心动的。
“我都听父亲的,”薛宝钗道,“只是这人选,我希望父亲做决定之前能与我商量一下。”
女孩儿说这般话固然羞人,可事关自己一生幸福,由不得薛宝钗自己不慎重。就算招婿,她也要挑一个拿得出手立得住的人,若是日日相看两相厌,那还有什么意思。
“那是自然。”薛老爷道,“没本事不怕,品行好安分些就好,若是强过你去反倒麻烦,但也不能太过无能,这样的人配不上我的女儿,最主要的是不能给家里惹祸……如今想想,你母亲所提的贾宝玉倒是还能入眼了,家世不差,性子也不强,品行上虽有些污点,如今也有林如海夫妇教导好歹不会太出格,只可惜他家只他一个男孩儿了,指着他传宗接代,想要入赘只怕是不肯的,若他家大哥儿还在倒有几分可能……”
薛老爷絮絮叨叨的说了许多话,因着喝的药里有安神的成分,没多会儿就昏昏沉沉地睡去了。
薛宝钗为他盖好被子,想着薛老爷所言招赘的话,一时心苦,一时又有勃然雄心,至于招婿人选,薛老爷所提的贾宝玉她全不往心里去,本就是绝无可能的事情,多想无益。
再一个,贾宝玉的风评虽比薛蟠好些,可也是看似温柔,实则风流,薛宝钗怕将来他被人勾着与什么人行那风流韵事,转头被人告去官府“淫□□女”,她可丢不起那人。
商场本就诡谲万分,防不胜防。
薛宝钗心里有数,这薛蟠被人状告“淫人妻子”幕后肯定有黑手,否则薛蟠在家禁足这么多日子了,怎么现在才有人去状告?
如今只等着探听明白情况后,再做定夺了。
出了薛老爷的房门,薛宝钗叫人守着薛老爷,便出门坐了马车往顺天府去了。
半道上就碰上哭啼啼忙乱乱回来的薛太太,薛宝钗叫薛太太上了同一辆马车,问明白薛蟠暂时被收监了,衙门当日并未升堂,只待官差调查走访查探案情和证人证物后再做处理。
至于那告状之人,却是秦钟,起因是智能儿有孕了。
秦钟这理由也是编得好笑,秦钟说是当薛蟠是兄弟、好友,便常在家招待于他,可谁知薛蟠却背地里勾引他未婚妻子智能儿,智能儿不从,还被他用了强。只是智能儿怕被秦钟嫌弃一直没有说,后来怀孕了才把真相告诉秦钟,秦钟气不过,才告上的官府。
秦钟的话虽漏洞百出,可这□□之罪最是麻烦可怕,若智能儿一口咬定薛蟠用强,他们这边又拿不出有力的证据证明智能儿与薛蟠是你情我愿的,薛蟠最少也得判十年以上的劳役苦刑,而□□罪最重是可以判死刑的。
薛宝钗想了想,告诉车夫调转方向往王家去了。
薛姨妈却想去贾家,她和王夫人关系好,却有些惧怕哥哥王子腾,若叫王子腾知晓薛蟠所为她去求他,只怕先得挨上一顿臭骂。
薛宝钗却说先去王家,从王家出来再去贾家也不迟,王子腾不久前刚升任兵部侍郎,这事找他问询帮忙再合适不过。
而贾家有什么?王夫人是跟薛太太交好,可王夫人一个内宅妇人,在外又不曾经营什么人脉,帮不上什么忙。难道指望贾政么?到时候还不是要去求贾家大房,可大房毕竟跟他们隔着一层,会尽心吗?就算肯尽心,这辗转一番求助,时间上只怕也耽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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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9.第三十七章
王子腾这个时间可不在家里,而是在兵部衙门上班,这段时间因为海商船只遭遇海盗损不小,连战船都受损减员,皇帝命令下来要大规模地练兵并安排实战演习,正是忙得脚不沾地的时候。最新章节全文阅读qiushu.cc
王太太接待了薛家母女,只是态度上远没有她们刚进京时的亲热劲儿,带着点疏离和不满,等听了薛太太说了来意,这脸上的客套都少了好几分,透着些难看出来。
王太太也是怄的,这薛老爷之前可打过主意想让薛蟠娶她的次女王熙鸾来的,幸好他们家老爷一口回绝了,否则真要让薛家透出些提亲的意思来,薛蟠这事一出,她家熙鸾还不被人笑话死?
王太太心里不快,面上便透出几分来,垂着眼睛道:“这事儿可不好办,就算老爷如今升任了兵部侍郎,可也没那么大的本事以权谋私给外甥把这案子抹平了,本朝最忌讳徇私枉法,若是查实了丢官弃爵罚没家财不说,弄不好连命都不保,妹妹也不希望你哥哥落得那般下场吧?”
薛太太急道:“不会的,蟠儿绝不会做出这种事情来,肯定是有人诬告冤枉他,只要大哥哥肯帮忙,官府肯定不敢胡乱判案冤枉我儿,还我儿一个清白,绝不会有人说大哥哥以权谋私……我就这么一个儿子,大嫂子,你也是当娘的,你可不能不管我们娘儿俩啊……”
薛宝钗见王太太脸色越发难看,忙拦了薛太太,事到如今,再去争辩薛蟠到底有没有做过出格儿的事情已经没有意义了,最重要的是解决这件事情:“大舅母,母亲也是急糊涂了,您别生气。这事儿,我哥哥虽不那么无辜,可……强迫他人的事情,他必然是不会做的,这些日子他一直被我父亲禁足在家,若他之前真做了什么,也不会到今日才被人告了。想必是有人利用这些事情想要挑起事端以达到他们想要的目的。只是我哥哥进京日子并不久,想来不该惹下这么大的仇怨来,有什么好值得旁人费心算计的?若只是看我父亲伤了而招惹来的商业对头们的商场倾轧倒还罢了,做不过破财免灾罢了。怕只怕,那幕后之人盯着的并不是我们一届商贾之家,所以我们是绝不敢叫大舅舅做以权谋私之事的,万一中了旁人的计,我们未免难辞其咎。只是即便大舅舅不管,若有心人硬要牵扯到大舅舅或旁的什么人身上,毕竟这打断骨头连着筋的,禁不得外人臆测,而我父亲现在不能主事,我们母女又没什么门路手段,只怕也是无可奈何,倒不如大舅舅大舅母先做好准备以为防范,免得被我们连累了。”
王太太听了薛宝钗这一席话,倒是对这个总是安分随时的外甥女刮目相看,这一席话看似退让,却是以退为进的手段。一来有理有据地说明薛蟠很可能是遭人污蔑陷害的,可比薛太太一口一个“我儿子不会做出这种事情”来得有说服力得多,毕竟薛蟠那人,真要说他□□□□,绝大多数人还是会信的,只有薛太太死心眼认为自己儿子是个好的。(wwW.qiushu.cc 无弹窗广告)二来,王太太还真怕布置这个局的幕后之人真是冲着他们家老爷来的,毕竟王子腾升任兵部侍郎之事,还是有不少人眼红的。只是若是真的伸手帮忙,只怕这幕后之人等的就是这个,可不帮也怕有什么变数。
薛宝钗见王太太有些动摇,又接着道:“这事儿,我哥哥必然也有些错处,叫他受些教训也是应当应分,只是我怕有人刻意安排,或叫他屈打成招了,只怕就要担了不该他担的罪过了。所以只能厚颜请大舅舅支应人看顾一二,一切遵循该有的法令行事,不叫人暗算了去,我们就知足了。”
薛宝钗说到这里,王太太有种自己再不答应就未免太不近人情的感觉,薛宝钗所虑也有道理,更何况并不需要王子腾多做什么,只要不徇私舞弊,关照一二不叫有心人钻了空子又怕什么?本就要防着些以免有人拿了这件事在王子腾的官位上做文章。
更何况到底是亲戚,嫡亲的外甥,难道真的什么都不管不成?
薛宝钗见王太太应下了,心里也是松了口气,心知法度森严,可不是能仗着有些高官贵门的亲戚就可以横行无忌的,但能得些照应,至少不会被轻易愿望污蔑了去,这样她还能想出些法子来解决这件事情。
接着薛宝钗又以入京不久对京里情况不熟,没有能耐人差使,跟王太太求了几个伶俐能干的侍从办事,王太太也很爽快地答应了。
薛宝钗所言倒也非虚,薛家的下人不是从金陵带来的不熟悉京城的情况,就是刚从京里雇佣来的还不知根底并不能托付以重任,倒是王家这几个人,在王家少说工作了十来年了,既信得过,办事能力也不差。
薛太太直至跟着薛宝钗离开王家回到薛家,还有些迷瞪瞪不明所以,又怪薛宝钗说什么不要王子腾帮忙的话,在她看来,只要王子腾出马,一个兵部侍郎想把他外甥从牢里捞出来,那还不简单?大不了他们再送上不计其数的银子打通关系就是了。
可薛宝钗知道,王子腾新官上任正是谨慎的时候,估计盯着他屁股下面那张椅子的人也不少,更何况这京城是天子脚下,王子腾求表现还来不及,哪里肯贸然出手徇私救薛蟠落人把柄?与其死乞白赖求人帮助惹恼了他撒手不管甚至是大义灭亲,倒不如小退一步,只求王子腾关照一下,有王子腾震慑,那些牛鬼蛇神不敢轻易出手,她就有办法解决她哥哥的这件事情。
薛宝钗这么笃定,就是算准了她哥跟那个智能儿之间必然是银货两讫、你情我愿的买卖,事情解决的关键,还在智能儿身上。
可薛姨妈不知道这些,她只固执地认为自己儿子是纯然无辜的,如今被关在牢里,指不定要吃多少苦,从小到大薛蟠甚至都没挨过一个手指头,只恨不得立刻把他救回家好吃好喝地补一补。
待得晚间从薛老爷口中得知薛老爷竟有意要薛宝钗招婿接管家业的事情时,更是差点儿就在薛老爷跟前与薛宝钗争论起来,被薛宝钗严厉的眼神制止了,直说薛蟠在来薛老爷房里的路上不知怎的摔了一跤人有些晕,便不叫他过来薛老爷这边讨嫌让他回房去了。
薛宝钗已经询问过大夫,在薛老爷喝的药里加了安神的成分,薛老爷喝了药没多久就睡熟了。
薛太太跟着薛宝钗出来,连连逼问薛宝钗:“你今日拦着我不肯求你大舅舅帮忙,莫不是打着独霸家业的念头?你不让任何人救你哥哥,是不是想着你哥哥出事回不来了,这薛家偌大的家业就都是你的了?”
听薛太太这么说,薛宝钗只觉得自己被人在心上狠狠地锤了一拳,一时胸口闷得差点儿透不过气来:“母亲,你……你怎么会这般想我?”
薛太太从不曾跟薛宝钗红过脸,一来薛宝钗从小懂事没叫她操过心,二来也是她真心疼爱这个女儿,刚才那话说出口见女儿白了脸色她也是有些后悔的,实在是因为太担心薛蟠所以有些口不择言,如今被薛宝钗反问,便有些讷讷地说不出话来。
薛宝钗原想跟薛太太好好解释今日发生的事情,如今却只是哀戚地连连摇头:“我万万没想到,母亲竟然是这样看我的……母亲既然这样想了,那我便给母亲发个毒誓吧,若是我没办法把哥哥救回来,他若被判刑,我便去庵堂清修,他若被判流放,我一路跟着他去,他若被判死刑,我也不独活!母亲这下可放心了?”
薛太太听薛宝钗这么说,心中剧痛,哭道:“你这是怎么的了?我不过就说那么一句,你这是要拿刀剜我的心呢……”
薛宝钗眼泪落下来,却仍硬着心肠道:“我不管母亲您如何想我,我自会证明我的心没那么恶毒,但是有一个,母亲在父亲跟前,绝不能透露哥哥的事,父亲受不得气,再来一次只怕大罗神仙也救不了他。哥哥我会去救,母亲莫要再多问,但是我不想把哥哥救回来却没了父亲,母亲,你可能答应我?”
薛太太看着薛宝钗带泪却严厉的眼神,不知怎的心里一颤,就不由自主地点了头,只觉得女儿身上有种她不敢反抗的气势,就跟薛老爷身上的一样。
见薛太太点头,薛宝钗有些不堪重负地转身就走,脚步踉跄,薛姨妈的话给了她重大的打击,原来母亲竟也会用这样不堪的看法看待她。
做女人真的是太难了,不管你做的多好,总是比男人轻贱几分,不管世道怎么变迁,有些根植于人心底的观念,并不是那么容易改变的。
薛宝钗回到房里,还是忍不住趴在床上哭得肝肠寸断,一面伤心着薛姨妈的误解,一面还得想着明日怎么安排人去打听秦钟相关的事情,还要给薛蟠请个有名的大状师。
莺儿是薛宝钗的贴身丫鬟,家里兄弟姐妹众多,父母养不起了,就被她太奶奶领着出来乞讨,被薛宝钗瞧见了便雇佣了她做贴身丫鬟,这么多年来,除了家里来人问莺儿取银子,她都没怎么回过家,是真把薛家当成了自己家的,对薛宝钗也是忠心耿耿。
听薛宝钗感叹女儿难为,莺儿也是泪眼汪汪,她家里姐妹多,父母好不容易生了个弟弟,那是疼得跟眼珠子一样,什么都紧着弟弟来,女儿们饿肚子光屁股他们都顾不上了,甚至为了给儿子吃点儿好的穿得好些,而让太奶奶带着她出来做乞丐,餐风露宿的,讨到钱了也舍不得花都给弟弟攒起来将来娶媳妇儿用。她大姐姐年前就被父母嫁给了一个老鳏夫,得了不少银子给家里盖了个瓦房,预备着过几年给弟弟娶媳妇。
不过莺儿也有些不一样的看法,抹了抹眼泪道:“女儿家委实活得比男孩儿艰难些,可这日子总会越来越好的。我太奶奶带我出来乞讨时说,她觉得这世道变坏了,还管人家里怎么养小孩儿了,女孩儿也不许卖了换银子,非得自家养着,否则就可以把我们姐妹几个卖了减轻家里的负担,何必还辛辛苦苦养着我们给我们吃穿?她小时候就是弟弟生病没银子看,才卖给我太爷爷做童养媳妇的。我太奶奶觉得世道变坏了,我却觉得是变好了,若真叫家里给卖了,还不定会沦落到什么地方去呢。而如今家里便是逼着我嫁人,只要我咬死了不愿意,他们顶多就是打我骂我,可不能一纸契书就断了我的活路。若得那一天,姑娘可愿收留莺儿?莺儿愿意伺候您一辈子。”
听了莺儿的感叹,薛宝钗忍不住叹息一声,摸了摸莺儿的头,道:“若你家里能给你说个好人家,你就嫁了,若只是为了彩礼钱要你嫁些歪瓜裂枣,你就留在我身边,少不了你的一份工钱。另外,我每月给你涨一两银子工钱,这一份儿钱你别跟家里说,自己存着,将来有些用处也不至于抓瞎。”
“哎!”莺儿欢欢喜喜地答应道,麻溜儿地去端热水来给薛宝钗擦脸敷眼睛。
薛宝钗想想,比起莺儿来,自己简直像是在蜜罐子里一般了,心里再大的不甘也不由得平复了一些,是啊,日子总是会越过越好的,至少如今自己还能自己选择招婿的人选,甚至能以女儿身掌管家里的产业,可不比只能任由父母兄长把她随便嫁人好得多么。
这般自我安慰着,薛宝钗强迫自己赶紧睡去,明日里还有好多事情要安排呢,不管怎么样,哥哥从小对自己都不错,能早些把事情解决了救他出来少受些苦也是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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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0.第三十八章
薛宝钗给薛蟠请的状师是京城里数一数二的,名唤宋银华,年近五十,打了几十年的官司,很有经验,薛蟠这案子他一看便知其中必有猫腻。[求书小说网www.qiushu.cc想看的书几乎都有啊,比一般的小说网站要稳定很多更新还快,全文字的没有广告。]
薛宝钗与之碰了一面,听了薛宝钗的分析,宋银华也不由得对她刮目相看。待听得薛宝钗认为该从智能儿身上着手,宋银华也不由得目露欣赏。
薛蟠昨日是被顺天府的官差带走的,是先收了监,衙门当日也并未升堂,只派出差役询问薛蟠做下记录,另外还有人出外调查走访搜集人证物证。
顺天府每日接到的案件无数,一般都会分类处理,只有很严重的刑事案件或是影响比较大的案件才会由顺天府尹升堂处理,其余的案件都会在调查清楚后,由府丞、治中等人酌情在侧堂升堂审理,一些小纠纷的案子直接就处理了不一定会升堂。
而薛蟠被控□□人|妻的案件就由一位府丞与一通判先做调查处置。
而这种□□妇女的案子,便是升堂时,也只许涉案人员亲属到堂观看,并不许无关人等围观,也是为了保护受害女子的隐私和脸面,免得她们即便将施害者绳之以法后还是会被他人异样眼光看待而最终选择自我了断,实在是口舌是非杀人于无形。
而薛蟠听闻是秦钟告他,恨得是目眦尽裂,他虽相好儿无数,但对秦钟最好,在他身上花费的银钱心思也是最多,如今被反咬一口,薛蟠只不承认□□之事,倒还有点儿头脑,只咬死是秦钟收了他的钱让智能儿做暗娼服侍于他。
薛蟠给秦钟二人送了多少金钱旁人一时不知,可薛蟠流水一般地给秦钟的宅院送东西、雇人伺候他们却是事实,一查便知花费不菲。
秦钟却称这是薛蟠受贾宝玉所托,对他多番照顾罢了,而他与贾宝玉向来交好,故而不疑其他,并不知薛蟠认定这是给智能儿的嫖资。
反正不管薛蟠怎么说,他就一口咬定他不知情。
这种事情,本来就不会广而告之,其间内情,是否自愿,外人如何能证实得了?
薛蟠无法,突然想起贾宝玉曾经撞见过他们三人一起厮混的,事情发生得早,若真是他用了强,没道理如今秦钟才告官。求书网小说qiushu.cc
顺天府的差役到了贾家传唤贾宝玉,贾宝玉并不在家,而是在林家。
薛老爷被薛蟠气病后,薛宝钗便不怎么来贾家陪王夫人了,没道理自家亲爹不管来给姨妈侍疾的。
王夫人见此,也没了意思,随着病情好转,贾宝玉又被贾母送去了林府,等薛蟠被告的消息传来,别说贾母,连王夫人也是吓了一跳,不提自己信不信薛蟠犯下□□罪行,只觉得之前怀疑贾敏和贾母污蔑薛蟠之事,有了那么点小心虚。
可她再怎么也没有料到,薛蟠居然会把贾宝玉牵扯进去,这下子对这个侄儿那是好感全无,尤其看到贾母怒瞪着她时,更是觉得难堪极了。
差役在贾府没找着人,又往林府去了,王夫人忙派人去林府,嘱咐一定要赶在差役上门前叫贾宝玉躲了,可又怕赶不及,心中又盼着贾敏能阻拦差役从林家把人带走。
然而贾敏并不像王夫人所希望的那样做,而是在差役上门说明来意后,就叫下人去把贾宝玉叫来了,慢说差役只是请贾宝玉去做个证,便是贾宝玉真的犯了什么罪行惹来差役上门拘捕,她也没有拦着官差妨碍公务的道理。
贾宝玉来了听差役说明来意,当场便傻了眼。一个秦钟是他挚交好友,一个更是姨表兄,当初介绍两人认识时,他是断然想不到事情会发展到今天这样的地步的。
贾敏帮贾宝玉理了理衣衫,柔声嘱咐道:“这件事情,既然你薛家表哥已说了你能作证,你便跟官差去一趟,如今情况不明,并不会过堂,有人问你话,你实话实说便是,别做虚言,很快便能回来,我叫人在衙门外等你,你不必怕。”
“嗯,我听姑母的。”贾宝玉心下害怕,更是满脑子的懊恼不安,秦钟和薛蟠的关系,分明就是你情我愿的,如今怎的又告上官府了呢?他茫茫然没个主意,只听了贾敏的话,叫他实话实说,到了衙门,官差问他话,他便一五一十地把当日撞见的事情说了一遍。
官差问他可敢与秦钟对质,贾宝玉恍惚地点点头。
秦钟来了,听贾宝玉这样说,眼底闪过一丝慌乱,随即便冷笑道:“他与薛蟠是至亲表兄弟,当然帮着对方说话,我原以为他真心待我如友,如今才知他也不过拿我当个玩物,怪只怪我识人不明,竟把豺狼当友人,如今污蔑了我且就罢了,可我那未婚妻子所受的苦,我却是不肯善罢甘休的。”
贾宝玉看着这样的秦钟,简直不敢想象世上竟有这样的颠倒是非黑白,一时间秦钟咄咄逼人,他反倒诺诺不能言,官差看来,倒还真的像是他做了假证一般。
待到贾宝玉被官差送出门去,他整个人都是恍惚茫然的,秦钟似乎完全变了一个人,这让他一贯以来所认定的观念想法都受到了冲击。
门外不仅有贾敏派来的人等着,贾府也派了人来。王夫人派到林家报信的人没能赶在官差前头,只瞧见官差把贾宝玉带走,只能急忙回去报信。
贾母一听,一个倒栽葱软到在榻上,一时竟闭过气去,醒来忙派人去衙门外等着,又遣人把贾赦、贾政、隔壁府里贾珍、贾蓉之类的通通叫了来,一起想办法。
贾家的下人见贾宝玉出来,忙急吼吼地上前翻来覆去地打量他有无受伤受刑,搞得送贾宝玉出来的官差脸色都黑了,这贾宝玉不过被传来做个证词记录,这贾家人怎么搞得跟他们要把贾宝玉屈打成招似的,实在大惊小怪。
贾宝玉其实很想回林家去的,有些事情他很想问问贾敏到底是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子。但是贾家的下人一口一个“老太太急的不行,都晕过去好几回了”,“大老爷二老爷都在,二太太急哭了”,他只能跟着他们上了回贾家的马车,可手脚却随着离家越来越近而感到越发冰凉。一想到自家父亲也在,他就觉得屁股隐隐作痛,看来又要逃不了一顿打了。
贾宝玉步伐千斤重地走进贾母房间,只见房内熙熙攘攘的全是人,看起来气氛比顺天府衙门里还要可怖。
贾宝玉上前给贾母请安,礼行一半就被贾母忙不迭的:“我的宝玉,快到我跟前儿来,让我瞧瞧,可吓坏了不成?那些差役有没有打你?”
贾宝玉眼圈一红,强压着的恐惧被贾母关切的话语一勾全涌上心头,凄然喊了一声:“老太”就想往贾母怀里扑去。
“逆子,还不给我跪下!”
可惜,贾宝玉一句“老太太”还没喊完,贾政的一声厉喝差点没把他的魂吓飞出去,本来往贾母那儿扑过去的动作,因着脚下突然一软,“扑通”一声就跪倒在地了。
“哎哟我的宝玉,”贾母可心疼了,对贾政骂道,“你是怎么当老子的?孩子受惊归来,你不说安慰一下,还敢吓唬他,是不是要把他吓出些什么毛病来,你心里才高兴?说到底我们宝玉也不过是受了无妄之灾,如果不是你们那个什么好亲戚把我们宝玉咬出来,宝玉至于受这么一趟罪吗?”
贾母看似骂贾政,话里话外却是对王夫人的埋怨,薛蟠是谁家亲戚?王夫人的外甥啊,是谁叫贾宝玉去陪薛蟠的?王夫人啊,不怪她怪谁?
王夫人脸色一阵红一阵白,倒也不想辩驳,对于薛蟠,她如今心底也怨恨得紧。不过被贾母这样指桑骂槐地骂,旁边邢夫人幸灾乐祸地看着,贾珍妻子尤夫人带着媳妇甄珠儿一并低着头不说话,可王夫人总觉得自己似乎能够听到她们心底对她的嘲笑。只有王熙凤尴尬着表情立在一旁,不敢再如往常那般逗趣出头,毕竟那薛蟠也是她的故表兄,此时说话,说不定那火就往自己身上烧了。
贾母这时候看着满屋子的人,倒是有些后悔了。她起先急急忙忙地把人都叫来凑齐了,是想要大家一起想办法把贾宝玉从衙门里捞出来,可贾宝玉如今自己回来了,倒是叫这许多人一起看了笑话了。
王夫人自觉难堪极了,只想着找个人推卸责任:“这案子到底是怎么回事如今还不知情况,宝玉与案子全不相干,压根不必去衙门走这一遭,若是小姑肯护着点儿宝玉,以妹婿的官职,那些差役难道还敢强行把人从林府带走不成?说到底,只怕还是我连累了宝玉,不曾讨好奉承他姑姑,使得今日他姑姑不肯回护于她,倒叫他受了罪。只是再怎么的,宝玉也是她二哥唯一的根苗,一朝进了衙门,把老太太也给急晕了,我也不求她多费心,只需看顾一二,否则若宝玉有个什么,我反正只跟着他去便是了,可老太太您对她寄予的一番厚望岂不是辜负了?”
贾母本身也对贾敏未曾阻拦差役就叫他们带走贾宝玉有些不满,可这件事情可不能完全赖在贾敏身上,说到底还是薛家那个薛蟠自己屁股不干净还想把屎往她们宝玉身上抹,实在可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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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1.第三十九章
“够了,敏儿如何行事,自有我老太婆去说她,倒是你家那门好亲戚,我老太婆没死,就不许叫他们登门,他们自己脏的臭的胡乱拉扯我管不着,可带累了我的宝玉,就怎么都不行!”
贾敏走到门口,便听到王夫人这一席诛心之言,原本还有些关切急切的心情,一下子像是被泼了一盆冷水,待听得贾母话里并未回护于她,反而也似有埋怨之意,更是整颗心都凉透了。[看本书最新章节请到棉花糖小说网www.mianhuatang.cc]
早知教导贾宝玉是吃力不讨好之事,到底是骨肉至亲,自己又有能力管一管,便硬着头皮上了。好在贾宝玉倒也不是个彻底烂泥扶不上墙的,对他的教导渐渐有些起色,心中也有些安慰。只不知管了贾宝玉的教导问题,竟是事事都得对他负责的,不管是谁惹了他不好,这错处她都得占一分似的。
贾敏掀帘子进门,冷笑道:“二嫂子既然对我有如此许多不满,我倒是不好耽搁了宝玉的前程,我家老爷一介文官,管不到衙门如何办差,倒不如二嫂子娘家大哥,官拜兵部侍郎,手下有兵有将,定能管一管官差如何行事。宝玉与那薛家子都是他嫡亲的外甥,想来也没有袖手旁观的道理。”
王夫人胡搅蛮缠不讲道理,样样错处往她身上扣,她也不必总好脾气地忍气吞声,倒似怕了她不成。
王夫人见自己说的话被贾敏听了个正着,一时间也有些尴尬,但她心里觉得这次道理是站在自己这一边的,作为贾宝玉的姑姑,她怎么能任由贾宝玉被官差带走?
可贾敏提起王子腾,王夫人便没那么理直气壮了。
薛蟠被捕,王子腾可并没有出面阻拦插手,就像贾敏所言,薛蟠和贾宝玉都是王子腾的亲外甥,王子腾对薛蟠如此,只怕对贾宝玉也不会多上心。
贾母也是心中一跳,不过她心底也有一些对贾敏的不满,压根没觉得自己方才没有回护贾敏会伤了贾敏的心,反倒是贾敏应该向她请罪。至于贾敏说的王子腾,贾母看了一眼王熙凤,想着,王子腾可以不管自己妹妹,可不能不管自己女儿的请求吧?王子腾管不管薛蟠她不理会,但是他们家宝玉怎么能跟薛蟠那么个腌臜万一相提并论?到时候就叫王熙凤去求一求她爹,不管宝玉在这件事情里面牵扯了多少,得叫他帮忙抹平了才是。
想着,贾母又对贾敏道:“你二嫂子素来说话没个轻重,你莫要理会她。今日这事,到底是个什么章程?我如今尚且还没能明白过来,你且跟我说说。[txt全集下载wWw.80txt.coM]”
贾敏见贾母摆足了姿态,似是要给她一个机会申辩一样,她知贾母素来爱面子,如今这么多人在,自然是要摆足了架子的,但还是觉得心中有些发凉。
贾敏垂下眼眸,自顾自地在邢夫人下首坐下,与贾政王夫人东西相对,竟有些泾渭分明的样子,自打贾政外室之事爆出后,贾敏便对这个从小亲近的哥哥有了隔阂,觉得自己一直是看错了人。只是这么大年纪了,还出嫁了,也不可能再与大哥贾赦如何亲近了,但处事上也不会再偏着贾政觉得贾赦粗鲁无能了。
贾敏说道:“这件事情,那薛蟠既然提了宝玉作证人,宝玉就不好躲着。不过说到底,宝玉不过是去记录个证词,把自己所知的说清楚道明白便可,至于采不采用,有没有用,自有顺天府的大人们分辨,只要宝玉不撒谎不做伪证,案件无论怎么判,都跟他没关系。做证人又不是被审问,大大方方地去了又有什么关系?官府不会刻意宣扬,甚至并不会有多少人知晓。”
说着,贾敏状似无意地瞥了屋里众人一眼,贾母闻言不自在地变了变坐姿,贾敏的意思难道是如果不是她急吼吼地把人都召集起来,贾宝玉平平静静地去,安安全全地回林家,说不定连贾赦贾政都不知道贾宝玉曾经走过这么一遭儿呢。
贾母暗忖莫不是贾敏在讽刺自己?但一想贾敏向来敬重自己,应该不会有这样的心思。
贾敏又接着道:“退一步来说,宝玉就算不去作证,官府也不能拿镣铐绑了他去,也判不了他的刑,可这对他没半分益处。首先,宝玉与那薛家子是姨表兄弟,能作证而不去,未免显得太过凉薄自私,伤了亲戚的情分。”
贾敏明明是柔声细语,可王夫人怎么觉得有看不见的刀光向自己劈来,不自在地往后挪了挪步子,张了张嘴,却见贾母和贾政都怒瞪着她,一时也不敢说话了。
贾敏见了并没有什么得意的,只感叹王夫人不管怎么样对宝玉是真心疼爱,贾宝玉会落得今天这样,可并非是王夫人一人之过,贾母的过分溺爱,贾政的非打即骂,都是罪魁,可临到事发却都可以怪到王夫人身上。只是想到王夫人一出事就想把脏水往自己身上泼,贾敏也对她同情不起来,只接着道:“其次,若是死活不肯去,倒显得心虚,若后面状告者为了做实薛蟠的罪名,攀扯……宝玉是其同伙,到时候再想说什么,即便是实话,只怕也没那么令人信服了。”
在场的人都被唬了一跳,细细一想,还真如贾敏所说,如果贾宝玉这次死活不肯去作证,他们自家人虽然相信贾宝玉是个好孩子,可保不齐外人怎么揣测。到那时,秦钟又知薛蟠扯了贾宝玉作证,一改口说是贾宝玉和薛蟠一起做下的那等罪行,到时候贾宝玉就不是以证人的身份进衙门了。
贾母忙拉过愣在一旁的贾宝玉入怀,“心肝肉儿”地喊,直说苦了他了:“以后薛家那小子再叫你去哪里,可再不能跟着了,这保不齐就是个深坑,掉下去就上不来了。”
贾宝玉听了也是一阵后怕,在贾母的怀里哭了起来。
贾敏之前也是十分担心贾宝玉的,可如今经历了这一场,那关切就淡了,看房里人多嘴杂的,只觉得嗡嗡嗡地吵得她头疼,便起身告辞回去了。
贾宝玉追了出来,讷讷喊:“姑姑……”
贾敏回头看他,十四岁的大男孩儿了,表情仍旧是怯怯的,这些日子养起来的精气神儿,似乎在这一场变故里又彻底给打没了。贾敏有些灰心,对这个孩子,她谈不上多喜欢,却也没什么厌憎的,教导他也是尽心尽力,如今却只觉得无力,越发想念自己家两个省心的儿女来。
“夜晚风凉,早些回去吧,老太太担心了你一日,好好儿陪着她宽宽她的心,老太太年纪大了,受不得气也受不得吓,往后你要好好儿的,你也不小了,该孝顺照顾老太太了。有些事情,你也要有自己的判断,什么事情该做,什么事情不该做,自己心里都该有个数,不能什么事情都指望着老太太帮你顶着。这些日子你就留在家里多陪陪老太太和你母亲吧,如果官府还有什么事情要你去作证,且记得实话实说,不偏不倚,不论出于什么情分,绝不能做伪证,记得了吗?”
贾宝玉这个烫手山芋,贾敏是不打算接了,可是他一出事就把他打发出门也不太好,不如让他在家孝顺贾母,等这件事情过去了,再把他的行当送回来就是了。
“我……我记得了,姑母……”贾宝玉好想跟着贾敏去林家,他一想到贾政瞪着他的凶悍眼神,他就怕得不得了。
王夫人出门听到贾敏对贾宝玉的告诫,又看到贾宝玉一副乖乖聆听的模样,心底越发不舒服起来,就忍不住想刺贾敏:“宝玉是老太太嫡亲的孙子,老太太护着他也是……”
贾敏对王夫人没了半点儿好感,哪里耐烦听她说话,尤其必然没有好话,看也不看王夫人一眼,转身就走。
王夫人一句话还没说完,就只看见贾敏的后脑勺,仪态端庄地走了,顿时气不打一处来:“这这这……这还有没有教养了,长嫂说话……”
贾赦带着邢夫人、贾琏王熙凤也走出门来,听了王夫人的话,似笑非笑地哼了一声,问道:“谁是长嫂?”
王夫人语塞,又见贾政站在不远处阴仄仄地看着她,心中不由得一慌,没有说话。
贾赦领着人从王夫人身边扬长而去,走出去几步,王夫人还能听得他在说:“还敢说我妹妹没有教养,倒是那薛家顶好的教养,出息的子孙。”
贾赦倒想讽刺王夫人娘家,一想,不对,这王夫人娘家王家,那也是自家的亲家老爷啊,且还升了官,还是别骂了。
王夫人气得不行,又拿他们没有办法,待要把贾宝玉领回自己院子好好看看他身上有没有什么暗伤,听闻这衙门里的差役有一种手段,打了人还能看不出伤痕的。
可贾宝玉偷眼瞄了贾政一眼,浑身一哆嗦,直说要陪在贾母身边给贾母守夜,一溜烟儿就跑到贾母房里去了。
贾政和王夫人相看两相厌,却又都拿对方没有办法,贾政倒想休妻,可如今这世道男人再没有休妻之权,除非双方达成共识和离,否则就只能是一方过错极大才能告官府判定和离。可贾政和王夫人之间,王夫人明显没什么过错,反倒是贾政置外室生私生子过错极大,只有王夫人告官府要求和离的份,贾政想和离,除非王夫人自己同意。可王夫人为了子女,又不知道和离后自己要如何过日子,更不想让出位子来让贾政可以续娶年轻貌美的续弦,也就这样拖着了。典型的我不好过,你也别想舒心。
贾宝玉回到贾母房里,人已经散得差不多了,贾母连惊带吓了这么大半日,精神不济,便有些打瞌睡了。
贾宝玉忙吩咐伺候的丫鬟们给贾母洗漱铺床,让她安歇了。
贾宝玉不顾众人劝阻,在贾母床下铺了个小铺盖,给贾母守起夜来。一来是怕被贾政逮到挨打,二来也是真担心贾母的身体。
这一日的经历,让贾宝玉越发怀念小时候无忧无虑的日子,也开始反思自己以前的所作所为,是不是真的那么不堪没担当。
就说贾母吧,总说他最孝顺,而他也自认最孝顺,可如今仔细想想,除了撒娇卖乖,他还真没给贾母做过什么实际的孝顺行为。
而秦钟,他把他当成挚交好友,想不到他说翻脸就能颠倒黑白,血口喷人。
还有薛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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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2.第四十章
贾宝玉一夜没有睡好,第二日起来盯着个黑眼圈,可把贾母给心疼坏了,忙叫他上榻补眠。求书网小说qiushu.cc
贾宝玉一看时辰,已是往日早起读书的时候了,也不上榻,叫人端来洗脸水,洗把脸准备起身读书。
贾母又欣慰又心疼,忙又吩咐人准备丰盛的早餐。
贾宝玉一见端水进来伺候他梳洗的本应该是在林府的袭人,奇怪道:“你怎么回来了?”
袭人轻柔笑道:“我是伺候你的丫鬟,可不该你在哪儿,我就在哪儿吗?昨日晚上我才知你不回林家了,时候太晚了不方便回来,我便收拾了你常用的书本,今日一早就赶回来了。不然,待会儿你读什么书啊?”
袭人边说边给贾宝玉擦脸擦手,伺候得道地仔细,看在贾母眼里,直赞她衷心体贴。
贾宝玉见自己昨日读了一半的书被袭人带回来了,也是高兴,道:“还是你机灵,不然我的功课可完不成了。”
贾宝玉只觉袭人细心体贴办事周到,却不知贾敏听闻袭人要收拾贾宝玉的东西带回贾家,简直是正中下怀。
要知道昨日她回家把王夫人的埋怨跟林如海一说,林如海也赞同她送贾宝玉回家的想法,教导贾宝玉林如海本不觉得有什么为难的,他今时今日的地位,还不至于因为教好或教不好一个小孩子而受影响,教好了不足以使他名声更上一层楼惹人忌惮,教不好被人说两句于他也无所谓。(www.QiuShu.cc 求、书=‘网’小‘说’)自己儿女反正都不在家,带累不到他们。更何况林皓和黛玉的品行明眼人都是知道的,如果有人因为贾宝玉不好就认为黛玉姐弟俩不堪的,那种糊涂蛋,他林如海也不屑与之交往。
可他也看不惯王夫人得了便宜还卖乖的嘴脸,贾敏费心劳累反糟了埋怨,他这个做丈夫的可不乐意,不教就不教吧,趁此机会打发他回家,也免得相处日久,培养出感情来,拖到黛玉姐弟回家再想打发,反倒不易。
薛宝钗为着薛蟠的事情奔波,而薛太太求上贾家门,却被拒之门外,才知是贾母吩咐,不许薛家人登门。
薛太太算是见识到了贾家人的凉薄自私,倒是王夫人派人送信给她,约了在外面的茶楼见面。
王夫人一见薛太太,也不耐烦听她有什么请求,先是一通埋怨,说薛蟠自己胡闹不该把贾宝玉牵扯进去。
薛太太简直就像被一盆冷水泼了个正着,满肚子的委屈惊惶也没办法跟王夫人诉说了,这事儿可关系着薛蟠的性命,叫贾宝玉做个证难道是天理不容的事情吗?贾家竟因此连亲戚都不做了?
这还不如王家呢,王子腾虽然表面上做大公无私状,暗地里也是伸了手帮了忙的,否则薛蟠在牢里恐怕也得受些皮肉之苦的。
可王夫人呢?除了埋怨,还是埋怨,压根没有半点儿为薛蟠担心的样子,那可是她亲外甥。
薛太太为了儿子焦灼了一颗心,对女儿都能骂出诛心的话,如今还要听王夫人满腹牢骚,如何能忍?
“够了,别说得你家贾宝玉如何无辜似的,若不是他,我们蟠儿怎么会认识秦钟那对小贱人?蟠儿说过,那对小贱人,贾宝玉早就上手玩儿过了,说起来比我们蟠儿可荒唐多了!好歹我们蟠儿还年长他几岁,可他呢小小年纪就知道往这烟花巷里钻,谁教坏的谁还不知道呢,至少我们蟠儿在金陵时可没这么荒唐过。你把你家贾宝玉当个宝,可外面谁不当他是个笑话,用来教育子女的反面教材?你还满眼看不上人家贾敏,殊不知正因为贾敏夫妇对贾宝玉的教导,旁人才能高看贾宝玉一眼。否则就凭你们夫妻,贾宝玉送上门去给人当倒插门女婿,都不一定有人要!”
薛太太满心的惶恐焦灼像是找到了一个宣泄口一样冲着王夫人就喷了过去,直把王夫人给骂懵了,等到反应过来薛太太话里对贾宝玉的百般轻贱看不起,顿时炸毛了,跳将起来要骂回去,薛太太却甩袖恨恨地走了。
“这个……这个泼妇!枉我还想跟她做亲家,枉我高看他家宝钗一眼,呸,什么玩意儿,我们家宝玉,那是娶公主贵女都够够的,看得上他家一介商女那是他们的造化,敢瞧不起我们宝玉,呸,呸……什么东西……”
王夫人明显气得不轻,连话都说不连贯了。
两个好姐妹,原本打量着要亲上加亲做个儿女亲家,如今却恶言相向,互相鄙夷对方疼若眼珠的儿子,把原本说着“小孩子犯的没什么大不了的错”一下子上升了好几个高度,可算得上是撕破脸了,以后再想和好,只怕是难了。
薛宝钗听了薛太太回来的一番哭诉,也是无奈,只能柔声安抚。
至于贾家,不让登门,那就不去了就是了,他们薛家也没有非要死乞白赖求着贾家的道理,她本来也没指望贾家能帮得上什么忙,贾家不过是看着门第高,可一家子无官无职无权的,论家财也不及自己家,也不知道在高傲个什么劲。说到底不就是仗着林家、王家这几门姻亲么,可巴望着人家还硬想着要压人家一头,也不知是哪里来的底气。
至于那什么跟贾宝玉的婚事,一开始她就没多乐意,不过姑且看看罢了,如今自己要招婿,就更没可能了,也不必再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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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3.第四十一章
薛蟠的案子,调查的方向对薛蟠很不利。(www.QiuShu.cc 求书小说网)
说起来这种强/奸案子最是麻烦,因为一般除了施害者与被害者各自的证词外,很难找到什么人证,至于物证,这可是在古代不比现代侦查手段多样化,也是很难取证的。
但是薛蟠确实跟智能儿有过关系,若是智能儿一口咬定薛蟠用强,薛蟠就会很被动。
所以,宋状师那里搜集各种人证物证证明秦钟和智能儿收了薛蟠非常大额的银钱礼物,争取把这件“强/奸案”办成“嫖/娼案”。
而薛宝钗银子开道,终究还是悄悄地混进了官医所,见到了在那里检查调养的智能儿。
薛宝钗看到智能儿的时候,她正一脸憔悴地摸着小腹,脸上是一种茫然不知所措的恍惚表情,看到薛宝钗走到她跟前,她沙哑着嗓子道:“你是?”
“我是薛蟠的妹妹。”薛宝钗道,边观察智能儿的表情。
智能儿先是一愣,接着便露出些许慌乱来,还有一丝丝的愧疚心虚,却并没有表现出见到施害者家人时的那种愤怒或恐惧来,这让薛宝钗的心里更有底了。
“我哥哥因着你们的诬告,这次只怕是性命不保,我便想着来看看,是什么人因着什么仇怨,那么狠毒竟要他的命。若他真受冤而死,我这个做妹妹的,哪怕穷、尽、一、生,也要调查真相还他一个清白,不死,不休。”薛宝钗嘴角带着一抹冷笑,居高临下地看着智能儿,故意营造一种睥睨的气势压制着智能儿,“穷尽一生、不死不休”几个字上更是加重了语气,发现智能儿都会不由自主地哆嗦一下。
“我……我……”智能儿慌地只能捉紧被角,她也不知道事情怎么就会变成这样了,可是想到秦钟的话,她虽然觉得不对,可也只能按照他说的去做。
薛宝钗突然又叹了口气:“我也不知道,我哥哥到底做了什么对不起你的事情,竟惹得你不惜葬送自己的名节和孩子也要置他于死地,你自己想死是你的事情,可孩子是无辜的,他甚至都不能来看一眼这个世界就要被你拖着跟我哥哥玉石俱焚了。”
智能儿惶恐摇头道:“不,不会的,阿钟说了孩子是他的,我们会一起找个没人认识我们的地方好好生活的。[txt全集下载wWw.80txt.coM]”
薛宝钗眸光一闪,故意冷笑道:“你真的搞得清楚孩子是谁的吗?”
智能儿无措地瞪大了眼睛。
“你都搞不清楚,难道秦钟会知道?他不过是拿话哄你罢了,你想想,打了这一场官司,所有人都知道你被人糟蹋了,他还会娶你,养着一个不知道是谁的的孩子吗?你以为他是那种意志坚定的不怕别人指指点点的人吗?”
“不会的,阿钟不会骗我的。”智能儿拼命摇头,但薛宝钗看得出来她已经动摇了。
当然智能儿的动摇绝不仅仅是因为她的几句话,而是秦钟一贯以来的态度,都让这个没有安全感的女孩儿渐渐地没有那么安心了。
而且薛宝钗调查过,秦钟状告薛蟠后把智能儿送到官医所里后,极少来探望她,来了也是交代几句话就走,此外便是自顾自地过自己的生活,虽不曾寻欢作乐,可日子也是过得很奢靡的,而且他故意把事情闹得很大,几乎到了人尽皆知的地步,如果他真的在乎智能儿,就不可能这样让她成为人们茶余饭后的谈资,因为这样子不管案子之后怎么判,智能儿都得活在人们的指指点点之下,到时候智能儿的结局,只怕不是死就是疯。
薛宝钗见她动摇,更是步步紧逼,道:“他不会骗你?如果他真的在乎你,会让你陪我哥哥吗?如果他真的在乎你,会不顾你的名声用你来陷害我哥哥入罪吗?如果他真的在乎你,在乎这个他说是他的的孩子,他会任由这个孩子被人说成是你被糟蹋之后的产物吗?”
看着智能儿几欲崩溃,薛宝钗又换了一种带着些蛊惑的低沉语调:“也许他早就不想要你了,或者他从一开始就不想要你,如今多好的机会,有人叫他来陷害我哥哥,必然会给他很多的好处,他既能得了好处,又可以顺理成章地摆脱你,一个被人糟蹋过的女人,他不肯娶,就算有人说他不好,可谁还能逼他不成?到时候,远走高飞的人是他,他还能有许多银子可以娶一房冰清玉洁的娇妻,生几个可爱的孩子,做买卖也好,做个地主也不错,生活多么从容快活?还不会有人在背后指指点点说他的妻子不检点,说他的孩子是别人的,说他戴了绿帽子……。”
“啊啊……啊……不会的……不可能……”智能儿崩溃地尖叫起来,抓起床上的枕头被子就朝薛宝钗扔过去。
智能儿的心理防线终究被薛宝钗撬开了,她所说的这些,虽然是她的猜测,但极有可能是真的,到时候秦钟自然可以逍遥自在,可智能儿呢?会落得怎么样的一个下场?说不定死了都会被人说是她活该。
她说这些虽然是在刺激智能儿,可是又何尝不是在给她留一条后路呢?
“你想想,到那个时候,你该怎么办呢?或许你连他人在哪里都找不到,你哭诉,别人或许会同情你,但更可能会说你是个不洁的女人,怨不得秦钟不要你。你的孩子有可能不会来到这个世界上,也有可能会跟你一起被别人指指点点,一辈子抬不起头来,他甚至可能会憎恨你,恨你为什么要生下他来。这就是你非要舍得一身剐把我哥哥冤死所要追求的结果吗?”
智能儿捂住自己的耳朵,可薛宝钗说的这些话还是一个劲地往她的耳朵里钻,甚至一个劲儿地钻进她的心里去。
薛宝钗看刺激得差不多了,话锋一转,道:“你难道就不想过平平静静地生活吗?不想养大你的孩子,听她叫你一声娘,安然而有尊严地活下去吗?为什么他秦钟可以牺牲你和你的孩子的一生来换取他想要的利益,你却非要成为别人爬高的一块垫脚石呢?他可以憧憬远走高飞后的生活,你呢?为什么不对自己的未来多一点希望?而是想要陷在如今这个泥潭子里面过一辈子?还要拖着你的孩子一起?”
“你好好儿想一想吧,秦钟对你是不是真的那么重要,重要到你不惜葬送自己和孩子的一生也要去为他谋取利益,谋求一个没有你的拖累的,富贵荣华幸福快乐的未来。”
留下这么一句话,薛宝钗转身离去,她知道不能把智能儿逼得太紧,而是要给她一点儿空间好好地冷静地想一想,她有把握智能儿会想通的,因为秦钟的所作所为实在太令人寒心了。
不过在那之前,她得派人绊住秦钟,不能叫他这个时候来探视智能儿,智能儿并不是一个善于隐藏自己情绪的人,对秦钟又实在用情太深,万一被秦钟看出破绽也许随便哄哄就哄回去了。
然而秦钟对智能儿可能是真的不怎么上心,又觉得需要交代智能儿的话都交代清楚了,智能儿向来最听他的话,从来没有违背过,所以他一点儿也不担心。事实上他也确实动了摆脱智能儿的心思,不怎么想再跟智能儿多接触,所以薛宝钗的人压根不必废什么心思就能绊住秦钟不让他来官医所。
不过薛宝钗没想到的是,要不是王子腾暗中派人在医馆里留神,智能儿差点就死了。
那毒是下在智能儿的安胎药里面的,医馆的人发现后,给试药的兔子灌下去后没多久那兔子就七孔流血死状凄惨。
智能儿整个就被吓懵了,医馆的大夫有经验,又忙叫医馆的女学徒给智能儿做全身检查,包括她住进来时的衣物和随身物品,还真在她的手镯里发现了暗藏的机关,里面有一小撮药粉,与下在安胎药里面的毒/药成分一模一样。
看来这是打着让智能儿中毒身亡,造成她不堪受辱自尽而亡的假象,一来杀人灭口死无对证,二来薛蟠就更加说不清了,还得罪加一等。
薛宝钗知晓后,苦笑一声,自己到底还是涉世太浅,若非王子腾怕有人冲着他来而做了些布置,只怕智能儿一死,薛蟠的罪名就更难洗清了。
不过智能儿被救下来,被残酷的事实所震动,终于动摇了她对秦钟的信任和感情。
薛宝钗再一次秘密地见到了她。
智能儿道:“我会上堂作证,说出事情的真相,不过我有一个条件。”
薛宝钗点头答应:“你说吧,只要我能做到的。”
“我想离开京城,回我家乡去,那是个闭塞的小地方,离京城也很远,对外面的消息没有那么灵通,在那里,只要我不强出头,就能够安静地生活下去,你能帮忙把我送回去吗?我自己一个人怕是连路都找不到。”
“当然可以,我还会给你一笔钱,你回去置办些田地也好,做些别的什么也可以,足够你一辈子吃穿不愁,富足安定。”对薛宝钗来说,派人送智能儿回去不是问题,钱就更不是问题了。
智能儿迟疑了一下,摸了摸自己的小腹:“这个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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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4.第四十二章
“孩子我们薛家不会认,毕竟谁也不知道孩子到底是我哥哥的还是秦钟的,就算他是我哥哥的,也是个私生子继承不了薛家。最新章节全文阅读qiushu.cc但我给你的钱足够你给这个孩子置办下一份不错的家业了。”薛宝钗开门见山地道,“我不会骗你说我们会接纳这个孩子给他多么好的未来,那是假的,这世上没有那么好的事情,与其骗了你给你希望到时候再让你失望或绝望,我觉得不如明明白白地跟你说清楚。如果你寄望于这个孩子可以做薛家的继承人,那你就不必想了,我哥哥的案子虽然有些麻烦,却也不是非你不可,从想毒死你的人身上入手,也能证明这是一桩阴谋。”
“不,我不是这个意思,这个孩子我要,我只是担心你们想把他从我身边抢走我以后怕是很难再去相信一个男人了,这个孩子就是我以后一辈子的依靠了,我怎么可能不要”智能儿说着,泪流满面,哀痛欲绝。
薛宝钗看着她,也没那么恨她了,也颇有些心酸,她刚才说得那么不屑,也是为了表达出对这个孩子的不看重,一来这是事实,二来防着智能儿拿孩子说事,三来也是希望智能儿能带着这个孩子好好过自己的日子。
虽然是秦钟状告薛蟠,可真正的苦主毕竟是智能儿,秦钟不能够完全代表智能儿的一切立场。
所以,因着智能儿反口,说是秦钟逼迫自己接客,还拿孩子威逼她要她诬告薛蟠,证据就是秦钟不仅自己做了薛蟠的契弟,还与薛蟠其余几个契弟叫什么香怜玉爱的有过交往,还逼着自己给那几个人唱过曲陪过酒。
这下子人证就不缺了,香怜、玉爱被传到府衙作证,出去时抱头掩面地离开。至于物证,秦钟给智能儿的那只手镯里的药粉,就成了秦钟想毒死她的罪证。
秦钟直喊冤,说自己绝没有要毒死智能儿,薛宝钗也觉得奇怪,秦钟家世不强、能力也没有,只不过有一副好皮相,哪里来的那么大能耐可以让人在官府的医馆里面做手脚,这背后必然另有黑手,打量着事败了还能让秦钟做替死鬼。
可王子腾递话给她叫她别管,她心里再怎么疑惑,也只能把这事儿给放下了,反正只要把她哥哥捞出来,无事了一家子就回金陵去,这京里的水太深,还是金陵自家的地盘叫人安心。
薛蟠虽然摆脱了□□的罪名,还是因为□□之事被罚了钱,不过罚钱对薛家来说实在不是问题,薛姨妈很爽快地交了罚金把薛蟠给领回去了。
而秦钟则因为诬告、逼良为娼、意图谋害人性命,数罪并罚,被判了死刑。
智能儿听到这个判决的时候,差点儿就心软了,只是一想起那个被藏了□□的镯子,那碗让兔子一命呜呼的安胎药,到底还是咬着牙扭头不去看秦钟惊恐地呼喊着“冤枉”被拖出去的样子。[txt全集下载wWw.80txt.com]
秦钟状告薛蟠一案发生大逆转,很是满足了人们猎奇的心态,甚至还登上了《异闻录》。
事情闹得这般大,而且秦钟还被判了死刑,秦业那里压根瞒不住,知道了秦钟这些日子以来的所作所为,以及他被判死刑的事情,秦业又气又急,一口气没上来,竟就这么死了。
秦可卿哀痛不已,给秦业置办后事,张大娘到底没有出面,只在无人时悄悄到秦府给秦业上了一炷香,算是全了这么多年来的夫妻情分。
而秦可卿去牢里看了秦钟一次,秦钟看起来的样子很不好,只说对不起父亲之类的话,还说什么将来有机会就去给父亲守坟。
秦可卿只觉得他大概是被死刑吓傻了,他将来哪里还会有什么机会呢?只是她也没有深想,原本一个好好儿的幸福美满的家庭,如今四分五裂家破人亡,已够她难过唏嘘的了,等秦业的后事办完,秦可卿很是病了一场,也正是这个时候,被查出来她怀了两个多月的身孕,因为这些日子的操劳,胎儿有些不稳,唬得卫清竹把她按在床上修养了一个月才许她下地走动。
秦可卿满心的哀痛也被这个新到来的小生命给冲淡了,张大娘也常来照顾她,一家人满心期待着这个孩子的降生。
智能儿离开京城的时候,是薛宝钗派了人送的,她的怀里揣着不菲的银票,还有薛宝钗叫人提前在她老家买下的田地、镇上的铺面、房舍得地契,还交代了送她回去的人帮她去官府办理立女户的手续,当真是样样帮她想得周到了。
莺儿知晓薛宝钗暗中为智能儿做了这么多,很是不解,问道:“那女子诬告大爷,我们不追究她的责任已经算得上是大方了,给她些银子也就罢了,姑娘为何为她安排得如此细致?”
薛宝钗叹息一声,道:“她原也该是个无忧无虑的女孩儿,不过是小时候所托非人,长大后又遇人不淑,女子艰难,她尤其是,如今更是差点在没了名声尊严之后又没了性命,当真是可怜可叹。再说了,她腹中胎儿,到底还有几分可能当真是哥哥的骨肉,我这么做也不费什么事,算是给他一个安稳的生活吧。”
莺儿点头道:“姑娘真是心善。”
薛宝钗悠悠地抬头看天,心想,智能儿所有的悲剧,最惨的就是爱错了人,为了一个男人,她落得如今的下场,可见,爱之一字多么伤人,她将来绝不要为一个男人掏心掏肺,让他来左右自己的人生。
秦钟和薛蟠的案子,绝对是《异闻录》的素材,不过在案件未调查清楚之前,都不会诉诸报端,让尉北璀不由得感叹,这古代狗仔队的职业素养似乎比现代的某些喜欢捕风捉影的媒体要来得高。
他也不想想,古代可没有那么多的媒体彼此抢新闻抢关注度,绝对是闻亲王的《异闻录》一家独大,而且古人皇权之下,敢乱说话的可不多。
大尉朝有比较完善的邮递系统了,他们这一行人每隔几日就会通过邮递系统送信回家,虽然因为交通不便的关系,费用上没有现代那么便宜,但这一群人没一个家世差的,哪里会负担不起这个?再多花些钱雇专人将他们沿路经过的地方购买的土特产寄回去也是完全没问题的。
而家里给他们写的信送的东西也都会计算他们的行程提前送至他们的下一站地点,问题在于他们的行程太随性了,常常就拐到别的地方去了,所以往往要延迟好些日子才会到原计划的地点,收到的信件也往往错过了时效性。不过都是些家信衣物吃食,错过了也没什么关系。
尉北璀离京之前就求了闻亲王,定期给他寄送《异闻录》,八卦之火燃烧起来了就难以熄灭了,在现代时尉北璀就是手机低头族,如今没有报纸杂志、电脑手机,再连八卦都看不成,网瘾少年的痛苦是难以排遣的。
《异闻录》主要在京城及附近城市发行,只以前为了恶心甄家,专门在金陵发行了几年,主要以揭露甄家的不法、无德行为的报道为主。
没办法,现在可没有便利的通讯系统和运输体系,根本做不到全国同时上架,只能每月做一本精编本,当做书籍在各地的书店里贩卖,即便如此,那销量也是很可观的。
所以,尉北璀叫闻亲王寄来的比较及时的《异闻录》在他们一行人中也是很受欢迎的,只能说,人人都爱八卦。
不过,尉北璀知道的消息可不仅仅是这《异闻录》上诉诸笔端的报道,给他送《异闻录》的人,是个探者,也就是尉北璀心中的狗仔,他们来回奔波给尉北璀送东西,一来是会给尉北璀带来没有见报的消息,二来也是沿途打探些消息异闻回去作为下一期的素材。
所以,在薛蟠案子还没有定性没能见诸报端的时候,他就已经从送信的探者口中知道了这么件事情。
话说,这一世薛蟠没因为香菱而惹上人命官司,却又犯下“□□”之罪?而且还是跟秦钟、智能儿扯上关系,也是挺奇怪的了。
起了好奇心,尉北璀便告诉探者多关注这方面的事情,他很想知道后续的发展。
待“游学”的一行人游山玩水哦不是,一路做学问终于到了江南地界上的时候,京里关于薛蟠的案子也尘埃落定。
尉北璀知晓结果的时候,也不由得感叹一句,不愧是薛宝钗了。
而这个时候,薛蟠这件案情大反转的案子也登上了《异闻录》的版面,黛玉等人都看到了,在对薛蟠这等人感到厌恶的同时,更是骂秦钟畜生不如。
男孩子们看到了,有的人鄙视薛蟠秦钟这等人,有的人却是心中一紧,都是情窦初开的年纪,说对那档子事情一点儿都不好奇,那是假的,作为豪门贵子,身边那也是什么品性的人都有,也有人暗示撺掇着要给他们找个干净点儿的暗门子尝鲜开荤,略有些动心的时候,突然看到这么一则异闻,那点子花花心思可就全都给打没了。
都是大家族出来的人,且不提家中会否有勾心斗角之事,外人盯着自家老爹、祖父位子的可也不少,更有不少暗藏的对手敌人,生活当中的陷阱不说比比皆是,那也是都领教过的。这万一要是出去嫖个娼落进了旁人的圈套里,就算如这个薛蟠一般洗刷了罪名,可这事一上报,那脸可真丢到茅坑里去了,捡起来都没用了,别说以后出仕为官,只怕连家里长辈都要被人诟病教子无方、纵子行凶什么的了。
还是安分些吧,将来娶个喜爱的贤妻才是正经。
尉北璀看原作的时候就不喜欢秦钟和薛蟠这俩人,如今见他们的行事竟还能给人起到警示的作用,想来也算是废物利用了,也算是给机会他们发挥点儿余热了。
女孩子们看到这则案件的时候,心底的感触是越发深的,甚至都觉得有一股子寒意,对未来挑选夫婿嫁人的事情越发挑剔谨慎,若是遇人不淑谁知道会遭遇什么事情呢?
好在这年头,丈夫逼迫妻子卖身也是犯法的,只要女人肯出头状告,男的就得担个逼良为娼的罪名,不似前朝,男人就算把自己妻子、女儿卖入那烟花之地,也不过被人骂一句猪狗不如,卖妻女得来的银子还是他想怎么花就怎么花的。
《异闻录》上,薛蟠、秦钟之名所用都是真实姓名,而智能儿则只用了“某某”做化名,证人也都是以证人甲、证人乙作为名姓,保证了各人的**。
所以,林黛玉看了这个案子的报道,也全不知那个证人甲就是贾宝玉,薛家跟林家勉强能扯上亲戚关系,不过到底是隔了一层,她也没见过这薛家的人,对薛家也没什么特别的看法,但是观感绝对是不好的。
这些人只知表面上的相关案情,尉北璀却深知其中的很多细节,没办法,作为原著党,他很是好奇在这个奇葩的世界里,红楼的剧情会怎么发展。所以他叫探者多关注这方面的事情,自然有人给他送了些《异闻录》上没登的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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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5.第四十三章
所以,知道王夫人和薛太太两人在茶楼里的一顿撕,尉北璀那是叹为观止又暗自好笑,这两人也真是半斤八两,也不知是怎么搞得,两人的女儿都挺不错的,儿子却都是烂泥扶不上墙。9; 提供Txt免费下载)不过说起来,贾宝玉至少比薛蟠强多了。
而贾宝玉到底被贾敏找着要他在贾母跟前尽孝的借口给送回了贾家,贾敏则在贾母身体渐好时“病了”,跑城外庄子上修养去了,只林如海一人因要上朝上班在家住着,但休沐时也会去庄子上看望贾敏,贾宝玉想找机会去林府也不得其门而入。
贾宝玉如今也不是那等懵懂无知的性子了,几次碰壁下来也明白这是姑父和姑姑不想教导自己了,脸上一顿烧,有些委屈,但想起自己母亲对姑姑的种种不满苛责,他还真没脸去怪林如海和贾敏,只能越发沉默地在贾母跟前尽孝心,虽还尽力维持以前在林家时的作息时间读书锻炼,可贾母常心疼叫他歇歇,家里的丫鬟又没人盯着他作息反而伺候得他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看他睡得熟就让他多睡会,看他吃得香就给他多添点,功课做好了也没人能给他讲解批改,渐渐地便又松散了几分,原本瘦了结实了些的身材,又渐渐胖回了一些,脸也再次变成满月般的白嫩。
这让贾母跟王夫人越发觉得是贾敏苛待了贾宝玉,也不再提让贾宝玉去林家的事了。
但即便如此,日日在贾母跟前尽孝,并且还能日日读书习字,在贾母看来,已经绝对算得上是有出息的孩子了。在贾母示意下,贾宝玉纯孝刻苦的名声便传了出去,倒是把他之前荒诞的名声给盖了过去,得了个浪子回头的评价。
这些事情,倒是满足了一个原著党的八卦之心,这种种离奇的发展,尉北璀也只能说一句“真乱”了。
八卦完了,正经事还是要做的。
尉北璀独自一人回到房里,问那个送信的探者:“秦钟幕后之人查出来没有?”
探者回道:“秦钟经由秘密审讯,已招认是受了桂花夏家夏老爷的指使才会状告薛蟠。夏老爷目前已经被我们的人控制了,但是他知晓得也不多,说会用这样的手段,是手下一个掌柜的给他献的策,说薛老爷被薛蟠气得几乎病危,如果再知道薛蟠犯下这等大罪,说不定就被气死了,到时候薛家没了主心骨,他好抢夺薛家的生意。那个掌柜似乎对薛家的事情十分熟悉,但是等我们查到他的时候,他已经失足落水死了,对方手脚很干净,那掌柜的好酒,喝多了落水,查不到疑点,为防打草惊蛇,已经让其顺利结案了。”
这《异闻录》的探者,其中有一部分是由朝廷的暗探兼任的,以明面上的身份为掩护,暗中收集各方情报。
尉北璀抚摸着下巴,思忖道:“薛家树大招风会招来对头的暗算不足为奇,大哥怎么说?”
“大爷说了,不排除是‘复辟党’所为的可能性。最新章节全文阅读Qiushu.cc而瑞亲王那里也有消息,薛家有异动,不过他们很谨慎,我们抓不到他们的把柄和证据,暂时没有行动。”
“薛家巨富,又有海商船队,能拿下薛家的掌控权,不得不说就是握了一座金山在手里,以后要做什么,有银子总要方便些,这么说来,薛老爷遇袭落水受伤也可能并非意外。再一个,我朝会把军队淘汰下来的武器出口至西洋诸国,这个路子由朝廷的商队控制,民间商人根本摸不到门路。但是,如果他们在西洋国家以数倍的价格再收购这类武器,未必收不到,再通过商队偷偷运回国,积少成多,倒也能给我们制造些麻烦。”
“要通知瑞亲王那边严加监察吗?”
“不必,海商这一块,朝廷的监控已经非常严格了,既然这样都没能检查出来,可见必然有他们的门路,再加强监察也不一定有效,反而容易打草惊蛇,稍有不慎还会激起其他商队的逆反心理,得不偿失。”
探者点头应是。
尉北璀想了一下,又道:“再过些日子我们就能到金陵了,金陵是薛家的地盘,在自己地盘上做事有时候会因为放松反而容易露出破绽来,到时候我会跟那边的暗探接触一下,有消息了再递回去。”
“是,二爷,您还有什么吩咐吗?”
“”尉北璀诡异地沉默了一下,“能别叫我‘二’爷吗?”
那探者愣了,不明所以然。
尉北璀无奈挥手,道:“没事了,你回去吧,隔三期再来,下次让五十九来,送常信。”
这次送信的探者属于暗探,明为送常信,暗中传递秘密情报和指令,可是若频频由同一人出现,会被有心人看出问题来。所以才有尉北璀换人指定送常信之举,而这五十九是他们查明的混进来的探子,一直放着他没管,有时候滴水不漏不一定是好事,还是要留点儿“破绽”给对方好安一安他们的心。
那探者从尉北璀房里出去,却正好碰到黛玉来喊林皓一起出去,林皓这些日子长个子了,他又皮实,出门在外衣服磨损得很快,贾敏寄来的衣服因为他们一路上耽搁了行程到这儿时穿来略微有些厚了,不够凉快,黛玉便想着趁着没事带他去买两件成衣穿。
尉西凌也一起跟着,他身体比林皓壮实,但身高还真没林皓高,这一点让他很是不快,他也不想想自己比林皓还小了一岁,不是一直当同班同学就能把这一岁的差距给抹去的。见林皓因为长个子要买衣服,他便也要买,好似这样就能当自己也长个子了一般。
黛玉待尉西凌,那就跟自己另外一个弟弟似的,自然不会反对。
临出门,尉西凌便想起了他哥,他哥为人松散,骑马、骑自行车都比较少,衣服没有他们磨损得厉害,可是他却正是长个子的时候,他昨天赖着跟他一起睡的时候还发现他的裤腿变短了呢,当下便决定叫他哥一起去买衣服。
这才有了当门撞见探者的一幕。
尉北璀微愣了一下,随即便很自在地问:“林姑娘这是找两个臭小子做什么去?”随意地挥手打发探者下去。
林黛玉把尉西凌当弟弟,尉北璀也把林皓当自家弟弟一般不见外,欺负人的时候也不会落下这么个异姓弟弟。
林黛玉见那个来送信的探者行礼告辞走了,总觉得有哪里怪怪的,但是到底哪里怪,又说不上来。
倒是尉西凌奇怪地问:“那个探者怎么还没走吗?啊!二哥,你是不是问了他一些我们不知道的八卦消息?跟我们说说呗,是不是有什么《异闻录》上没有的好玩的事儿?”
尉北璀在他头上摸了两把,道:“男孩子家家的,别那么八卦好不好?将来不讨女孩儿喜欢。”
说完,才意识到,这不是他们几个男孩子平日里开玩笑的场合,人家“女孩儿”林黛玉还在呢,完了,又让神仙妹妹看到自己不着调的表现了。
尉西凌推开尉北璀的手,急道:“二哥你别老弄乱我的发型,梳起来可麻烦了。再说了,谁也没有二哥你八卦啊,还把人探者叫来问东问西的。”
说完,尉西凌知道尉北璀要发飙,忙一溜烟儿地跑了:“我去让人备马车。”
“臭小子,敢调侃你哥了是吧?皮痒痒了。”尉北璀果然追了上去,不然面对黛玉好尴尬的。
黛玉见这两兄弟蹦跶着兔子一样跑了,忍不住抿嘴“噗嗤”笑了,跟林皓一起慢步往外走:“二皇子他,说话一直这样”不着调吗?
林皓叹了口气,双手往身后一背,摇头晃脑、老气横秋地道:“二皇子为人什么都好,就是爱开玩笑,爱捉弄人,简直就像个长不大的孩子似的。”
“鬼灵精!”黛玉被林皓的样子逗笑了,敲了敲他的头。
林皓自己也憋不住笑了,抱着头道:“姐姐你别学二皇子老敲人家的头,会敲笨的。”
黛玉脸一红,发现自己果然是见多了尉北璀敲尉西凌和林皓脑壳,跟着自己也手痒起来,忙打岔道:“那你也不该那样说二皇子呀,他是君你是臣,可不能没了分寸。”
林皓吐了吐舌头:“刚才那话又不是我说的,是我听二皇子他们班的夫子说的,动作语气都是学他的。”
“下次不准学了。”
“知道了,姐姐。”林皓吐吐舌头应道,跟尉北璀、尉西凌两兄弟混久了,都不是注重礼仪阶级的人,他难免有时候就有些放肆了,这样不好,得听姐姐的改一下才好。私下里怎么样都好,明面儿上可不能走了褶子。
因着尉北璀也要去,黛玉便又去叫了尉馨芳,等他们三人到了门外,马车已经备好了,而尉西凌也明显已经被尉北璀捉住□□过一番了,头发乱糟糟的,此时正靠在马车上由尉北璀给他重新绑头发。
尉北璀一边给尉西凌梳头,一边心中吐槽,这穿越来的祖宗改了那么多法令政策,怎么不把男人留头发这条给改了呢?不然他现在一定剃个板寸,又凉快又方便。
最主要的是,揉乱弟弟的头发后,不用给他梳头。
黛玉和尉馨芳坐了马车,这不是他们路上坐的大马车,而是适合在城里行使的只要一匹马拉着的小马车。
而尉北璀他们几个男孩子,则骑了两辆自行车——尉北璀载着尉西凌。
尉北璀前世那也是玩儿自行车的“中手”——比高手差点,比低手强点,如今带个人还不是小意思?可现实非常骨感,多少年没骑自行车了,而且如今的自行车性能方面怎么跟现代社会的比,而且他又迷之自信不屑骑自行车练习,如今后座带个半大小子死沉死沉的,他竟然、居然把不稳车龙头了
“哎哎哎哎”地叫着,自行车前轮撞上了人家门口的石狮子,兄弟俩一起滚咕噜栽倒在地。
尉西凌一咕噜爬起来,拍了拍身上的灰尘,吐槽道:“二哥,你太逊了吧,自行车都不会骑,亏你还老说我骑得不好,我看哪,还是我来带你吧。”
尉北璀真想捂着脸找个地缝钻下去,这摔一跤疼倒是不疼,可是脸疼啊,烧的疼——丢人,丢大发了。
偷眼回头去看,因为他们还没出巷子口,倒是没有外人看见,但是林皓小子捂着嘴偷乐,跟着的几个便装侍卫看天看地就是不看他,都憋着笑呢。最主要的是,黛玉和尉馨芳也掀着车帘子看他,就算缩回去得快,可别当他没听到她们的笑声,“咯咯咯”的,笑得跟小鸡仔似的。
哼,丢脸丢大发的尉北璀少年郎,才不肯承认两个女孩儿的笑声清脆如银铃——那是嘲笑他的笑声,能好听吗?必须不好听啊,就算人再美若天仙也不行。
不过,尉北璀少年的脸皮向来不薄,没一会儿就麻溜儿地爬起来,掸了掸身上的尘土,假装什么事情都没发生过,一本正经地对尉西凌道:“赶紧的,本来就该你带我来着,做弟弟的要对哥哥恭敬知道不?”
尉西凌憋着笑,终于有一样事情能让他胜过他二哥了,值得欢呼,赶紧把自行车扶起来,怪声怪气道:“得嘞,二哥你老人家可得坐稳了,弟弟我孝顺您来了。”
“怪样!”尉北璀坐上尉西凌的后座,尉西凌脚一蹬果然稳稳地就把自行车骑了出去,后头林皓欢呼一声“走咯”也跟了上来,两辆自行车一前一后地开道,后头一辆马车“哒哒儿”地小跑。
天空很蓝,风徐徐地吹,尉北璀两条长腿几乎拖着地,微抬着并不舒服,但看着弟弟日渐结实的小后背,听着他和林皓嬉闹的声音,还有后面马车上隐隐的笑声,尉北璀勾起嘴角笑了,生活么,就这样简简单单的开心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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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6.第四十四章
大尉朝对于服饰的等级规范并不严苛,例如像商人不能穿绸缎这一类的讲究,大尉朝是没有的,所以被某些传承千百年的士族大家族诟病没有底蕴、暴发户之类的,也是历来有之。最新章节全文阅读www.Mianhuatang.cc
可“枪杆子里出政权”这句话,放到现在也是实用的,掌握着绝对的武力、能给百姓安定富足的生活,尉家的人们还真不想用这些在用具、服饰上面的特殊化来凸显自己的底蕴。
所以,在这间城里最大的成衣店锦绣坊里,各式各样的衣服都有,有棉麻制衣,有丝绸服装,还在显眼处挂了几件西洋款式的衣服来博人眼球。
尉北璀挑选的就是棉麻质地的衣服,耐穿,尉西凌和林皓也是一样。
男孩子买衣服是很快的,看款式差不多,大小差不多,买了就完了。
尉北璀想起自家几个堂弟,干脆瞧着款式差不多的打包了十几套回去分,那帮半大小子精神着呢,除了夫子们安排得行程和课业外,在屋里是闲不住的,估计也没人想到要去买衣服穿,毕竟从来没操过这方面的心。若是随着他们去,指不定要到衣服破了或是穿不下了才想起来衣服不会从天上掉下来这么回事儿。
但黛玉跟尉馨芳两个女孩儿就挑剔多了,她们惯常所穿的都是家里绣娘给她们量身定做的,最不济也是叫成衣坊上门给她们量身后按着她们要求的款式制作,合适好看又舒服。
如今他们所在的这家锦绣坊,虽然已经是这座城里最大的成衣店了,款式、面料、大小也都是齐全的,但两人挑来挑去,总有点儿不合心意的地方。
锦绣坊占了两个门面,中间用陈列柜隔开,男女衣服各分半边。林皓和尉西凌挑完了自己要买的衣服,就有些坐不住了,见对面是一家玩具店,门口挂着几个制作精致的木剑、木刀、木弓,便跟尉北璀说了一声,跑到对面的店里去了。
木剑、木刀尉西凌早玩腻了,真刀真剑他都收藏了好几把,只要不胡闹,谨诚的学生少有不会刀剑兵器的。
不过赞叹一句这木剑、木刀做得真像真精致就罢了。
倒是有一把木质的□□让尉西凌多看了两眼,□□在大尉朝的军队里算得上是普及了,但还没有到人手一把的地步,不过尉西凌是摸过真□□的,还实弹射击过,枪法那也是有模有样的了。(wwW.qiushu.cc 无弹窗广告)
据他所知,这次出来,有几个暗探,包括他哥身上是带了改装得十分小巧的□□的。
而这把木枪,属于长□□,只有一个粗略的外形,笨头笨脑很粗糙的样子,跟精致的木剑、木刀完全没法比,让人不由得猜想是不是这个做木质□□的人只是远远见过□□的样子。
不过即便是这样,也已经很了不起了,至少尉西凌他们进来转了一圈的时间里,已经有两个男孩子跑来买“枪”了。
林皓眼珠子一转,上前摸着一把木枪的枪吧,好奇地问:“掌柜的,这就是□□吗?”
掌柜的见两人穿着不凡,对他店里各种各样的玩具见怪不怪的样子,就知道这两个孩子出身不凡,热情地道:“没错,这就是□□,不过咱们这个只是玩具,是没有任何威力的,否则官府也不会让我在这里卖。”
“原来□□长这个样子的啊?”林皓取下一把木枪摆弄,“那这枪怎么玩儿?是这样握着的吗?”
林皓说着,握住长长的枪杆,把枪托对着掌柜的做挥舞状。
尉西凌好悬没笑出来,林皓跟他一起,哪里是没玩过枪的?不过两人向来有默契,知道林皓这样做必然有他的道理,忙憋着笑看林皓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掌柜的却是笑了,乐呵呵道:“小公子,枪可不是这样拿的,来来来,我教你,应该这样反过来拿,这个常常的管子是枪管,枪口要朝着别人才行”
说着教了林皓正确的握枪的姿势,尉西凌在一旁看着,掌柜的姿势非常标准,让他不由得心中一跳,喝道:“掌柜的你可别欺负我们没见过□□啊,你说是这姿势,我们怎么知道是真是假?”
“哎哟,这位小爷,这木枪我不敢说满城只有我一个人卖的,毕竟就一个木疙瘩,有点手艺的木匠看一眼就会做,可这姿势我敢说是最标准的,这可是我跟着在军队里当兵的外甥学的,那能有错吗?”
“是这样啊,那掌柜的你肯定没错,得嘞,就冲掌柜的您教了我们正确的姿势,我就买两把这个□□吧。”林皓扬了扬枪口,对着店里的小伙计“啪”了一声,那小伙计配合得晃了晃身子倒了下去,惹得林皓哈哈大笑。
掌柜的拿着林皓爽快掏出的银子,乐呵呵的,回头给那个配合度极高的小伙计赏了一个铜板,皆大欢喜,看得出来是个随和的人。
林皓和尉西凌出门回成衣店,与两个人高马大的男子擦身而过,其中一个看了林皓手里的木枪一眼,进门道:“舅舅,你还在卖那木疙瘩哪?你也好意思叫那玩意儿木枪。”
掌柜的乐呵呵地道:“本来就是哄小孩儿的玩意,如今仿品多了,家里大人舍不得花钱砍快木头削一削都能做出来,估计过段日子就卖不动了,我呀,就趁着现在还有市场,能卖一把是一把,如今生意不好做,尤其是这玩具行当,虽然如今这世道好了,可舍得花钱给孩子买玩具的人家也不多,那有钱人家又瞧不上咱这些玩意儿,不过略赚几个辛苦钱罢了。”
“得,你老人家高兴就好。”那男子也不以为意,跟掌柜的介绍身边的同伴,“舅舅,这是我军队里的战友,叫做柳湘莲,以前救过我,如今不当兵了,想找个活计,你看有没有好的行当能介绍给他的?”
掌柜的看那少年,比自家外甥还要小两岁的样子,端的是一表人才英气勃勃,好一个少年郎。
少年抱拳行礼,道:“老丈好。”
掌柜和气地道:“哎哟,这后生真是仪表非凡,却是哪里人,家中可定亲没有?”
掌柜外甥忍不住好笑道:“舅舅,你别老跟我舅母似的,看见个人才出众的就想给人家做媒,舅母那样儿还能得个‘红娘’、‘媒婆’的称号,您老图个啥?‘媒公’?”
掌柜吹胡子瞪眼地:“难道还不兴我做个月老不成?你那媳妇儿不还是我们老两口给你张罗的?没良心的小子。”
“是是是,舅舅您最疼外甥了,外甥过两天再给您补一份谢媒礼可好?”
“你小子,最是没正经。”掌柜笑骂一句,又招呼外甥与柳湘莲跟他进内间说话。
林皓和尉西凌抱着两把木头枪回到成衣店,黛玉和尉馨芳也挑完衣服了,正叫店家结账并打包所有衣物,准备拿回去叫人洗了好换洗。
“这是什么?”尉馨芳拿过木枪摆弄,“看起来像是”
“烧火棍吗?”黛玉笑着接道,“跟前些天去踏青,烧烤时用来捅火堆的棍子挺像的。”
黛玉看到林皓对她使眼色,反应极快地截住了尉馨芳的话,这店里人多口杂的,说话不得不注意些。
尉馨芳反应也快,笑道:“你这么一说,还真像,不过这棍子有个把手,用起来似乎更方便些,下次再去烧烤,就拿这个去。”
那边尉北璀也拿着另一把木枪翻来覆去地看了下,瞄见林皓担忧的眼神,安抚地摸了摸他的头,轻声道:“没事。”这个鬼灵精,心眼多,做事细腻,与一根筋的尉西凌正好互补。
不过这木枪只有一个大致的轮廓,可见那个掌柜的外甥并没有把□□真正的样子外传,还是比较有纪律性的,并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握枪姿势什么的,标不标准跟有没有用还真没多大关系。
虽然这家玩具店没什么问题,但林皓还是上了心,接下来的几日,每经过玩具店,他总会进去转一圈,果然这木枪并非之前那家店独有,形状虽不走大褶子,但也算各有创新,有在枪托枪管上雕花的,还有标新立异雕了三个枪管的,号称可以一箭三雕的让林皓觉得自己还真是大惊小怪了。
不过还真让他发现了一家比较特别的,那家的枪管是用竹子做的中间是空的,枪把上做了机括,扭动枪把上的一个机关,事先塞进枪管里的木头珠子会被射出来,虽然射程很近,最多也就儿童半臂的距离,威力也很小,跟真正的□□相去十万八千里,可无疑已经是众多木头疙瘩中最具“枪”这一特质的一把了。
不过这家店已经没有存货了,林皓看见的一把还是掌柜留给自己小儿子玩耍用的,林皓花了重金才买下来的。听说这家的枪是由一个老木匠做的,可惜那个老木匠前两天去山里砍树找木头做材料,失踪了,都说怕是失足摔到哪里,保不齐已经死了。老木匠儿子找了许多同村的人进山搜寻过,都没找到,如今虽是报了官,也没什么用,再过些日子要是还没有消息,家里也只能给给老木匠准备办丧事了。
尉北璀拿到那把有机关的木枪,脸色也不由得凝重了几分。
他虽然觉得这枪没什么大不了的,毕竟他曾经见过更加精良的技术,后世各类儿童玩具枪、□□多了去了。
可如今不一样,老百姓没有那么多渠道(电视、电影等等)见识到枪的样子,要么就是这个老木匠曾经近距离的看过、接触过真正的□□,要么就是在完全没有参照物的情况下,凭着想象和创造力制造出这么一把木头枪来,手艺和才能都很高超。
最主要的是,这样一个大活人,在去惯了的山里都能失踪了,还活不见人死不见尸的,说其中没有蹊跷,还真是难以让人相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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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7.第四十五章
尉北璀当下就叫来了随队侍卫中的暗卫斗四,如此这般吩咐下去。[求书网qiushu.cc更新快,网站页面清爽,广告少,无弹窗,最喜欢这种网站了,一定要好评]
皇帝皇子身边皆有暗卫,本以天干地支为代号,尉北璀觉得不够高大上,记起来也麻烦,就干脆建议他家皇帝老爹改以二十八星宿为代号,皇帝身边的暗卫为青龙七宿,以角、亢、氐、房、心、尾、箕七人为队长,每人麾下再以角一、角二为代号,每队七人,合计七七四十九人,此为心腹。
朱雀七宿:斗、牛、女、虚、危、室、壁乃太子尉南开的暗卫代号。
尉北璀的暗卫以玄武七宿为代号,尉西凌的暗卫则是以白虎七宿为代号。
斗四领命而去,很快江苏巡抚便下达指令,命各城各县官员清点治下工匠人数,由以铁匠为主。
原来,尉北璀所担忧的并非那一个失踪的老木匠,木器做得再好,也无法做成□□,但是铁匠不同。现代工艺中,还常以纯手工制作为珍稀之物,手工制的限量版汽车受人追捧无度,手工制造枪支也不是什么不可能的事情。
别说古代工艺落后,做不到这一点,尉北璀从来不会小瞧古人的智慧,尤其是古代匠人们的手艺,尤其如今的火器发展并不如后世精密,如果他们真的掌握了它的构造和原理,手工制造些□□出来,并非不可能的事情。
不查不知道,一查吓一跳,光是江苏各地失踪的、意外死亡找不到尸体的铁匠人数竟然高达五十多人,其他如木匠、雕刻师傅等匠人手工艺者失踪人数加起来也有百多人,因为地域比较分散,失踪或死亡的时间和理由也各不相同,没有人将其联系到一处去想,而且一百多人在每年失踪、死亡的人数中还真的是很不起眼,谁让江苏是全国人口最密集的地方之一呢?
自古以来,盐铁都由国家掌控,不许私人经营,虽大尉朝因发明晒海盐之法,致使食盐的价格大大降低,已可由民间商人自由贩卖,不设盐商,但铁之重器,仍是由国家掌控,不许私人开采、贩卖。而每一个铁匠铺子,都需在官府登记,每月也会由专人前去查看账簿,进多少铁矿、出多少实物,都有记录。可如今这么多铁匠失踪,下面的官员竟没一个发现异常,说一句治下不严还是往小了说的,如果真如二皇子所言,有人通过控制这么多铁匠想要制造出□□,那可是谋反的大罪。
好在除江苏外,其余各省各地也接到京城下发的旨意,均调查出有铁匠及其他匠人失踪,而江苏巡抚因直接接到尉北璀的命令调查时间最早,反倒显得罪责最小。(www.QiuShu.cc 求、书=‘网’小‘说’)尤其比起辽东巡抚来,他简直算得上是幸运。
那辽东巡抚康敬业的小舅子在他手下任一知县,他县里所有的铁匠都失踪的失踪、死不见尸的死不见尸,早有人上告到县衙,被他压了下来,如今康敬业奉命调查后,为了保住这个小舅子,他在调查结果上做了手脚,想把自己小舅子摘出来,谁知不仅小舅子没摘出来,自己也得了个知情不报、包藏祸心的罪名,与他小舅子一起下了狱,被押解回京的半路上还差点儿被人枪杀,好不容易保得一条命回了京,没几日他小舅子又在牢里撞墙死了。
事到如今,再不明白不法分子手里已经握有□□这一利器,就未免太天真了。至于这些人手里是仅仅握有一批□□,还是已经掌握了□□制造的法子,就不得而知了。
为此,皇帝直接下令各地严查,失踪的匠人曾经接触过什么人,家里人、邻居是不是有可疑的,失踪前有没有什么陌生的人或者远亲到他们家来,总之将其作为年度最大的案子来差。
辽东巡抚前车之鉴在先,官员们少有敢不尽心的,很快这起涉及多地的案子虽没能一下子就水落石出,却也查出了不少黑幕来。
尤其四川巡抚在一处深山里,查出了一个黑作坊,里面果然关押着一批匠人,逼迫他们研究制造□□,最主要的是那里竟然还有一批为数不少的火药。
被一锅端后,那些成品半成品也被四川巡抚派人送进京里,经过工部研究发现,这些仿造的“□□”虽仍有些缺陷,譬如准头不准、弹药容易炸膛,但至少已经具备有□□的雏形了,如果再任由他们这样研究下去,只怕过不了几年,这枪就真的叫他们给造出来了。
这让朝廷上上下下都出了一身冷汗。
就连尉北璀看到密探送来的黑作坊生产的□□图纸都不由得头皮发麻,因为这枪支的造法,并不同于大尉朝如今使用的□□,而是有了现代□□、□□的雏形。
回过神来,尉北璀就知道,有穿越同乡来了,而且搞不好还是个武器专家,至少是个枪支爱好者,否则是不可能画出图纸让如今的匠人仿制出枪支来的,好在制作工艺上、或者说是精度上的难以把控,使得他没有那么容易就成功。
而且很明显的是,这位同乡,并不想屈服在如今大尉的皇权之下,否则以他对枪支的研究造诣,若是入朝必然会受到重用,让大尉朝的武器水平更上一层楼。
而他却选择了掳人暗中造枪,不是想改朝换代,就是想自立为王。
尉北璀想,自己果然是安逸太久了,也实在是一个太没有上进心的穿越者了,比起这位同乡的野心勃勃,自己简直就不配穿越一样。
但是如今的大尉朝国家安定富强,威慑四夷,尉北璀不认为有迎接战火的必要。即便是穿越同乡又如何?在这里,他有自己的亲人、朋友、兄弟,哪一个都比这位不知所谓的穿越同乡来得重要得多。
阻止他,清缴叛逆,是尉北璀想都不需要想的选择。
骑在马上,看着路旁葱葱郁郁的树木,看着长势喜人的庄稼,田里正除草施肥的农人脸上不见悲苦,而是对丰收的期盼,再想一想战火下的疮痍,尉北璀忍不住对着天空比了个中指,低声爆了句粗口:“去他娘的穿越同乡。”
结果,一扭头却见同伴们正奇怪地看着他,忙尴尬地收回自己不雅的手势,咳嗽一声,打岔道:“下一站就是扬州了,我们大概会在扬州逗留半个月,然后再去金陵。大家在扬州好生歇息修养一下,养精蓄锐一番,到了金陵可有一场硬仗要打,金陵书院出才子,恒杉学堂出才女,等我们到了之后,江苏各地的学堂都会派出优秀的学子到金陵书院来,开展交流、讲学、辩论、比武等等各种活动,要是到时候我们输了,丢了谨诚、敏婧学堂的脸面,回去可会被没机会南下游学的同学们手撕了的。”
尉北璀说这一番话也是有底气的,他然文采不好诗词不行,但经史文章、算学、机械工造、武学上都是不弱的,只要不叫他去比诗词,其他的自不会坠了名头,。
能被选入游学队伍的,哪个不是佼佼者?即便不是全才,也自有一项格外突出的,听了尉北璀的话,那是斗志满满,怡然不惧。
坐在前头马车里的夫子听见了,也打开车窗,笑呵呵地对众人道:“大家不必紧张,只要正常发挥,夫子们对你们有信心,自不会输给江南这边的学子们。”
“是,夫子。”众人应诺。
尉北璀也跟着一起行礼应诺。
女孩儿的马车里,穆英河正在问林黛玉:“林妹妹,你家祖籍是苏州吧?听说江南园林以苏州为最,很是独具匠心,我从小在北地长大,还真想象不到那会是一种什么样的景致呢。”江南水乡,吴侬软语,是与北地截然不同的风光,让穆英河很是大开眼界。
黛玉微笑答道:“各地有不同的民俗,自然有不同的风光,江南多水,适合因水就势造景,讲究一个宅园合一,可以赏玩、游戏,更可以居住。等我们回程时,经过苏州,到时候请大家到我家祖宅居住,说起来,我也只有小时候在苏州住过两年,后来父亲进京为官,便是定居在京城了,只年底回乡祭祖时才会住几日。不过我家园子不算大,虽有些景致,却怕是会让大家失望。”
穆英河好奇地追问黛玉江南的一些事情,黛玉在京城的时间比较久,很多关于江南的印象要么来自小时候,要么来自父母的讲述,要么就来自书本游记,不明白或自己也不曾经历过的,便很诚实地道说不知,也跟穆英河她们一样对即将到达的地方充满了好奇和期待。
“废物……一群废物……”暴躁的男声在密闭的屋子里响起,伴随着“砰砰砰”砸东西的声音,“我布局了那么久,好不容易快要成功了,居然就这么被朝廷给一锅端了,那我岂不是要从头再来?”
屋子里,二十岁左右的青年面目狰狞地砸杯摔盏,怒火冲天。
站在他对面的男子面貌寻常,不过面对青年的暴跳如雷还能平静以待,倒是先出几分从容大方的气度来。
青年继续怒吼:“我图纸画得那么精细,那帮蠢货居然这么久就给我弄出来那么几把炸膛走火的玩意儿,能顶什么用,啊?这批人不行,继续给我找人,找那种手艺好的,别找些废物点心来糊弄我。”
中年男子的态度看似恭敬,却并非唯唯诺诺之辈:“如今官府已经注意到铁匠这一块,查得很严,防范得紧,再想掳人就更难了,弄不好还会暴露我们自己,不如蛰伏一段时日,反正我们主要的布置是在朝国,不必担心其暴露,等那边有所成效再引入国内也是一样的。如今最重要的是银子,朝廷对水师的掌控力实在是太强,我们能利用海商做的事太少,赚到的银子可不够招兵买马的,如今这世道,肯为银子铤而走险的人不多,必得重赏才能出勇夫。”
青年好不容易按捺下一些怒火,道:“薛老三那边不是已经收买控制了一些人了吗?如今薛家老大离死不远,等他取而代之,就能帮我们夹带军火,从国外捞银子回来,实在不行,就把鸦/片推出去,到时候还不是想要多少银子就有多少银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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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8.第四十六章
听青年轻描淡写地说起牙鸟片,中年男子的眼底闪过一丝忌惮,又道:“前些日子薛家老二发现了薛老三暗地里的行动,为了以绝后患,我已安排人将其处理了。txt小说下载wWw.80txt.COM不过因为铁匠失踪的缘故,如今官府对意外死亡和失踪查得特别严,我们安插在仵作中的人兜不住,因为薛老三的死因有疑点,已经被交给金陵知府衙门审理了。”
“妈的废物,动手的人处理了没有?”
“都处理了,尸体扔深山喂了狼,那个仵作也自尽了,官府那边的线索肯定都断了。”
“行了,别牵扯到我们身上就行,叫薛老三小心点,要是帮他把薛老大整成那样他还撑不住薛家的场面,叫他趁早自己去死一死。”
“是。”
中年男人见青年没什么吩咐了,反倒是一个美艳的作尼姑打扮得女人拿着一根烟枪走进来,柔媚地伏到青年脚边,道:“王爷,奴家给你把神仙散拿来了。”
青年见了女人,没好气地对中年男人骂道:“没事快滚吧,别来扰爷的雅兴。”
然后搂着女人往床上躺去,女人给他把烟枪点上,青年深吸一口,露出□□的表情来。
中年男人退了出去,没一会就进了另一个房间,一个留着山羊胡的五六十岁的矍铄老人正自己拿着围棋子,一个人摆弄着棋局。
“老爷。”中年男人恭敬行礼。
“又吸上了?”老人慢条斯理地问道。
“是的。”中年男人欲言又止。
老人看在眼里,道:“有什么就说吧,你也跟了我那么多年了,不必做这吞吞吐吐的样子。”
“属下不明白,老爷为何纵着这么个……不知所谓不说,明明是他的图纸精度有问题,却只会怪责别人是废物,一天到晚不是女人就是鸦片,关在屋子里做着称王称霸的白日梦,如今居然还自称王爷起来。”
“呵呵,”老人笑了,“就是这样的人,老爷我用起来才放心。我们如今还要用到他手里的东西,便是捧一捧他又何妨?他要做那什么东平郡王,我们就喊他一声王爷好了,上下嘴皮子一嘟噜的事儿,能吃多大亏?将来把他手里的东西都掏出来了,没用了,你瞧他那模样,都不必我们动手,他自己个儿就把自己个儿给玩儿坏了,鸦片那东西,是能随便碰的?我本来还想着要怎么控制他,他倒好,自己把自己套了个死扣给递我手上来了。(WWW.mianhuatang.CC 好看的小说棉花糖呵呵,老夫算了一辈子的人心,还真没见过这样自大到没边儿又蠢得自己作死的傻孩子了,还真是挺喜欢这孩子的,省心。”
“老爷英明。”
“所以啊,他是秋后的蚂蚱蹦跶不了多久了,他有什么心愿,就顺着他去吧,就当老爷我慈悲为怀了。”见中年男人一脸难色,怪道,“怎么了?他提的要求很难办?”
中年男人苦笑道:“老爷,这事儿确实不好办,你可知他想如何?他竟想娶林如海的女儿林黛玉为妻。”
听了中年男人的话,老人也有些无语:“他前些日子不还想通过娶薛家女薛宝钗为妻来控制薛家吗?怎么一下子又惦记上那林黛玉了?”
中年男人无话可回,那位小主子脾气不好,心思还变得极快,一忽儿一个主意,委实难伺候得紧。若不是顶着一副二十来岁的皮囊,他还真以为那就是个没定性的熊孩子,一忽儿要糖,一忽儿要果的。
“林如海,如今身居吏部尚书之位,几代单传,如今膝下也只得一儿一女,最是宠爱不过,若能娶得他的女儿,借此控制住林如海,于我们的大业不失为一大助力。”
“只是,那位……‘王爷’的脾性实在是……林如海那么精明的人……”
“谁说我要让穆璱娶林黛玉了?他可是娶过妻的人,林如海是无论如何都不可能让女儿嫁人做续弦的。”
“那老爷的意思是?”
“老夫听说那林黛玉跟着游学的队伍往江南去了,叫溶儿往金陵走一趟吧,也去凑一凑各大学院斗文斗武的热闹。”
中年男子一怔,道:“二爷?可是老爷您不是想让二爷娶德亲王家的大姑娘?”
老人道:“德亲王膝下两子两女,听说王妃又有了身孕,想用一个女儿控制他那是痴心妄想,而如今的王妃还不是大姑娘的生母,真有什么事,舍了这个女儿也不是不可能。更何况,如果大业得成,溶儿是唯一的继承人,怎么可以有娶前朝皇室女的污点?不如林如海之女,至少将来还能用林如海做肱骨大臣。”
中年男子忙道:“老爷英明!二爷文采出众,人品绝佳,京里各个豪门贵族那可都是争着抢着想让他当自家女婿,如若他向林家提亲,林家绝没有不满意的道理。若此去江南还能和林家小姐情意相投,自然更是稳妥三分,将来我们大业得成,帝后和谐,岂不是一段千古佳话?”
老人抚须而笑,显然中年男子的话深得他心,只突然又沉了脸色:“如果儿还在……”
中年男子忙低眉敛目,不敢吭声,大爷水之死在老爷的心里,那可是一根拔不出来的刺啊。
原来此老人乃北静伯水谦,膝下原有两子,可长子水早些年因犯事被行了死刑,更连累得老爷把原来的侯爵位也降成了伯爵,竟只能跟那房里不知所谓的东平伯平起平坐。
如今唯有一子水溶,自小形容秀美,性情谦和,端的是谦谦君子如玉。现在到了娶亲的年纪,这明里暗里对水溶婚事的打探说项,简直不计其数,叫水谦很是得意。
原本水谦瞧上了德亲王的长女尉馨芳,如今发现林如海之女更为合适,幸好从未与德亲王妃挑明过,否则惹恼了德亲王,只怕会节外生枝。
如今看那林黛玉,论家世、性情、文采,倒也配得上自己这个儿子。至于那个想要娶林黛玉为妻的东平伯穆璱,水谦并不放在心上,别以为顺从地喊他一声东平郡王,就真当他是王爷了,大尉朝除了皇子会封亲王,且子孙还要降等袭爵外,即便刚开国要大赏功臣时也没兴过异姓王这一套,哪里来的什么郡王。
这也是像水谦这些,自认功高该高官厚禄拜王封爵被供起来的人最为不满的地方,总觉得自己被亏待了。
水谦得意地想,若等他们将来成事时,穆璱这小子乖乖不惹事还能活着的话,他倒是可以考虑封他一个东平郡王的虚衔当一当过过瘾。
水溶听了父亲的吩咐,连夜便叫人收拾了东西,准备第二日一早便出发南下。
可一大早的,穆璱就推门闯了进来:“水溶,听说你要去江南?”
水溶从床上坐起身,挥手让因为没有拦住穆璱而一脸不安的丫鬟出去,慢条斯理地穿衣服,道:“是啊,听说我们京中学堂的学子到江南后,江南几乎所有有名的书院学堂都派出优秀的学子出来交流,希望能在这次的交流中打响自家学堂的名气,父亲便让我去见识见识。”
“我跟你一块儿去。”穆璱道,语气中带着命令的口吻,“听说林黛玉也在游学队伍里,我一定要去见见,正好让她给我做老婆,这么个旷古烁今的才女加美女,不让我娶回家岂不是暴殄天物?”
水溶穿衣服的动作顿了顿,笑道:“一起去自然是没问题的,不过为了赶时间,我们只怕要乘坐快船出发才能赶得上了,你不是晕船晕得厉害吗?可能熬得住?”
穆璱一听坐船,先就退缩了:“不能走陆路吗?”
水溶好脾气地摇头道:“陆路出发,怕是赶不上。”
穆璱不耐烦地挥手:“算了算了,那我不去了,等她从江南回来,我再去林府提亲也是一样的。”
“如今男女满十六岁才能成亲,你现在提亲恐怕还早了些,她如今只怕才十三四岁呢。”
“妈的,古代女孩儿不是十二三岁就嫁人生孩子了吗?拖到十六岁是几个意思啊?”穆璱很暴躁,穿越至今,他一点儿都没有感觉到自己虎躯一震王霸之气侧漏四方顺服美女环绕的爽感,反倒一直要忍忍忍、等等等,简直憋屈死了。
水溶又道:“那宝姐姐似乎比林妹妹大两岁还是三岁?虽剧情有变,但比林妹妹大是肯定的,不是十五就是十六了吧?”
穆璱兴奋地一击掌:“没错啊,这两个好像都是十二钗的榜首吧?必定是各有千秋,我先把宝姐姐娶了,等我们大业得成,我登基为帝,就封宝姐姐为皇后,再封林妹妹为贵妃,岂不是皆大欢喜?说不定到时候还能把金陵十二钗都给收了,这才不枉费我到这红楼里穿越一遭。”
妈的智障。水溶不禁在心里暗骂,这个不学无术的东西,不说十二钗里已经出嫁的便有贾元春、李纨、王熙凤、秦可卿几人,而十二钗里更是有姑嫂、母女各种关系,还全收了,真以为自己是龙傲天啊?难怪以前看一篇《笑傲》雷同人,对穿越者把里面的女人一网打尽——包括岳灵珊跟她娘——之事羡慕得流口水呢,没有伦理道德的家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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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9.第四十七章
水溶忍不住道:“这话你在我这儿说说就行了,外人面前可得收敛些……”
“你给我闭嘴,轮得到你来教训我?你不过是我养的一条狗,冲别人吠吠我看个热闹,什么时候学会冲我来吠了?别以为你现在是什么伯爷的儿子就能跟我平起平坐了,被天命选中穿越的人是我,你不过是沾了我的光才跟过来的,而且能在这个时代称王称霸的也是我,只有我对木仓支弓单药的了解能在这个时代发挥作用,你有什么?玻璃、水泥的制作方法?哈,大尉早就普及了。[棉花糖小说网www.Mianhuatang.com肥皂香水?人家做得不比现代的差。红薯、玉米?人家早就种熟了,就连高产水稻只怕都快研究出来了。你说说,你说说你有什么用?”
水溶目光一寒,指甲在掌心掐了个印子,没说话,看着穆璱得意洋洋地扬长而去,他才忍不住一拳头砸在玻璃镜子上,镜面顿时龟裂开来,鲜血顺着裂纹和他的手掌慢慢留下来,在碎裂的镜面上四分五裂的脸,表情格外的狠厉狰狞,咬牙切齿地道:“蠢货,你以为我留着你干什么?等你没用了你就给我去死去死去死……上辈子你把我当条狗一样呼来喝去,我早就受够了,要不是出了意外,你早就被我弄死了,哪里还会有机会跟我一起穿越到这里来?如今我家世身份哪样不如你,你居然还想踩在我头上拉屎撒尿?想都别想!”
水溶冲着镜子一阵低吼,发泄了一番,才平静下来整了整衣服,叫人去喊了“衡叔”过来,正是昨日在穆璱和水谦跟前侍候的中年男子。
水溶一边让衡叔给自己包扎伤口一边道:“衡叔,父亲叫我去金陵一趟,我不在家,你帮我多看着穆璱一些,绝对不能让他闯祸,否则父亲的大业必受影响,我们都会被他连累。”
“是的,大爷。”衡叔道,“不过穆伯爷在外还是挺能装样的,大家都怜他丧父丧母失怙失恃,偶有些不着调之举,也都体谅他无人教导。那些出格的事儿,他只在我们府里、东平伯爵府里做,两边都由信得过的人看着,他翻不出什么浪花来。”
“哼,他的确惯会装相。”以前就是仗着一张牲畜无害的娃娃脸在师长们面前装无辜,背转身在他们面前却暴躁嚣张恶劣无比。这种人,如果不是仗着家里有权、有钱,谁耐烦理会他?早被人打死了。从小就被送出国,在米国那种纸醉金迷的环境下长大,他骨子里早就忘了自己是个华国人,就算偶尔回国,吃的用的穿的都必须是国外进口的,还各种嫌弃国内的月亮不够圆,国内的水不够甜,国内的清洁工都长得不好看……
水溶如果不是因为自己爸爸在穆璱爸爸手下做事,必须巴结着穆璱,就冲着他把他当条狗一样取笑、呼来喝去,他早就想办法弄死这个蠢货了。(www.MianHuaTang.cc 棉花糖小说)真以为地球是围着他转的?什么都敢不放在眼里,什么事情都敢做。
不过水溶也不是什么都没干,要想引诱穆璱吸食大|麻、毒|品,在米国那个大环境里实在是太简单的事情了,再虐待个女生上传个网络视频,穆璱以为没事还出风头呢,可人家米国的法律也不是闹着玩的。这个时候想起国内的好了?想回国逃避处罚了?晚了。自己老爸也被打下台了,自身难保,哪里还顾得上他?
可谁知就在这么个吐气扬眉的时刻,居然出了意外,跟穆璱一起穿越到了这个面目全非的红楼世界里。可是为什么连那个蠢货也一起穿越过来了?难道穿越一次还摆脱不了他吗?像那种崇洋媚外到了极点的家伙,不应该穿越到如今的美洲大陆去做土著吗?
幸运的是,这一世水溶的出身地位还不错,至少不必再去捧穆璱这个家伙的臭脚。
不幸的是,自己所掌握的一些本来应该很适用于穿越的技能竟然在大尉朝已经普及了,没有用武之地了。反倒是穆璱,这小子在美国是玩过枪的,而且还是一个发烧友,居然还懂木仓支制造的图纸,本想趁早弄死他省得拖累自己,却不得不留着他有用,甚至为此又受了他好几年的气。
可惜这小子懂是懂,可画图技术不行,比例尺寸也把握得不够精准,导致如今还是没能顺利研究制造出属于他们的木仓支来。
而穆璱的脾气却一点儿都没有好转,甚至因为处处不如意而越发暴躁起来,让水溶觉得,自己快要忍不下去了——哪怕他再次引诱其吸食牙鸟片让他注定毁灭也不能消除自己心头的愤怒和憋屈。
未免节外生枝,水溶当天就上了船,加速往金陵出发。
至于京里穆璱找了媒人上薛家提亲被拒大发雷霆要给薛家点颜色看看被水谦和衡叔拦了下来的事,就不在他的考量里了。不过却也因此,他们提前得知了,薛家竟然有意给薛宝钗招婿把产业交到薛宝钗手里的消息。
“薛家竟然有此魄力?”水溶诧异,就是在男女平等的现代社会,也很少有人会在有儿子的情况下还把公司传给女儿的。
“二爷,我们是不是要改变对薛家的计划?”水溶身边的随从陆丰是他的心腹。
水溶沉吟道:“不必,先看看吧,老爷那边应该也不会有什么动作,毕竟薛老大的家产交给谁对我们来说只是小节,一个十几岁的女孩儿,就算薛老大在后面撑腰,她也吃不下薛家的海外生意,薛老大必须把这一块交出来,薛老二已死,接手的人只能是薛老三,对父亲的计划影响不大。”
尉北璀一行是暖春出发的,几个月的行程,到达金陵已是盛夏,在京城居住惯了的他们,还真不怎么适应金陵酷热的气候。
金陵书院在得知他们要来时,就早早地给他们准备好了**的园舍,因为其中不仅有皇子、王爷之子、高官勋贵子女,所以给他们准备的是**的院落,其中水流环绕,林荫错落,倒还能找到些清凉之感。
众人到达后安置好都十分疲倦,几个月的行程,虽然路上走走停停并不匆忙,但到底出门在外没那么方便,如今歇下来,好好儿地规整一下,能够得到一个很好的休养生息的机会。
可大概是绷着太久如今一口气松下来的关系吧,林皓和尉馨芳却病倒了。
尉北璀几兄弟还有林黛玉着急得很,忙请了金陵的名医过来,好在并没有什么大问题,不过是累了,加上天气太热有些不适应,好好休息几日就能恢复。
尉北璀、黛玉几人这才松了口气,却不敢有丝毫的松懈,还是尽心尽力地照顾两个病人。
尉北璀去卖冰的商户那儿买了不少冰块,给每个房间都放了冰盆,以此来降温。这个时候他就会分外的想念空调,还有冰箱。好在如今已有硝石制冰之法,冰块价格虽说不见得多便宜,但也不算太贵。
因为尉馨芳是女孩子,尉北璀几兄弟照顾起来都不方便,只好拜托几个女孩儿和丫鬟照顾,因着林皓和尉西凌的关系,尉北璀跟黛玉还比较熟悉,便拜托了黛玉多为看顾,林皓那边他们也能帮忙搭把手。可即便如此,黛玉两头操心,还是露出了倦态来。
尉北璀见了,心里有些歉疚,问过大夫后,在给尉馨芳、林皓熬药的时候,也让人熬了补身的汤水给黛玉送去,生怕把黛玉给累病了。
黛玉也怕自己病了拖累大家,还会让林皓内疚自责,便也不推辞,乖乖地把那些汤汤水水的都喝了。
只是觑机谢了尉北璀一回。
尉北璀不好意思的挠头:“怎么能是你谢我呢,我才要谢你照顾馨芳呢。”
皇室女孩儿少,向来得宠,他们这些做哥哥的也是舍不得她受一点委屈痛苦的,可再怎么心疼她想照顾她,擦身守夜的事情他们也做不来,所以就算不好意思也还是拜托给黛玉才能安心。
黛玉笑道:“我与馨芳是同班同学,一贯也很要好,她如今病了,我照顾她本就是应该的,如果你硬要谢我的话,那我是不是也该谢谢你们帮我照顾皓儿呢?”
“那啥,”尉北璀有点脸红,道,“我们也别谢来谢去的了,总之大家都好好儿的,健健康康的,就好就好。”
黛玉暗笑,她发现了,尉北璀欺负人的时候特别自然也特别放得开,自吹自擂时脸皮也很厚,可若是他做了点儿什么好事别人真心实意地感谢他的时候,他反而会觉得不自在。
所以她又刻意多谢了尉北璀几句,直逗得他脸通红,最后说了句什么“为人民服务”后,懊恼得一溜烟跑了。
尉北璀从黛玉跟前跑走,却被尉正航、尉正淳、尉正修兄弟三人给架起来抬到一边给审问去了。
尉正淳嘿嘿奸笑,呵道:“老实交代,干嘛对人家林姑娘那么好?是不是,嘿嘿嘿,有什么小心思啊?”
尉正航、尉正修两兄弟也都看着他,跟尉正淳如出一辙的嘿嘿奸笑,让尉北璀觉得心里直发毛。
“胡说什么啊,别坏了人家林姑娘的名声,我是怕她照顾馨芳、林皓太累反倒病倒了,到时候你们过意的去还是我过意的去啊?”
“真的……没有一点点……别的念头?”尉正航挑眉表示不信。
尉正淳也是撇嘴,道:“那年我们出外打猎,途中遇雨,我怕几个小的生病,脱下自己的衣服给他们包着,结果得了风寒,你怎么做的?你嘲笑我体质差!咱可是至亲的堂兄弟,你还那么没良心,幸灾乐祸的,如今倒对人家一个外人那么体贴,我怎么就那么不信呢?”
“滚滚滚,你个糙老爷们跟人家小姑娘能一样吗?本来就是你体质差,我们都没病,就你病了。”
“那是我没喝姜汤!”
尉正航忙拉住要炸毛的尉正淳,道:“行了行了,谁关心你体质差不差的事情啊?别被这小子带跑偏了,他最会转移话题。”
尉北璀也是无法,被这三个小子堵着没地儿跑,只能双手合十作求爷爷告奶奶状:“三位爷,大爷,小的真的没有什么不法的念头,你们屈打成招也没什么意思不是?”
尉正航看尉北璀目光清澈,倒是疑惑了:“真没什么想法?北璀哥,你可马上就要成年娶媳妇了,你不会是有什么毛病吧?还是说,你不喜欢女人?”
兄弟仨互相看了看,一齐抱胸作害怕状。
尉北璀咬牙,这三个逗逼,低吼道:“老子当然喜欢女人,老子是直男,笔直笔直的。”
三人虚抹了把汗,道:“还好还好,不过就算你喜欢男人我们也不会嫌弃你的,只要你别残害兄弟就行。”
“滚滚滚滚滚。”尉北璀一人赏了一脚,一群没大没小的坏小子。
“哈哈哈。”
尉正淳临去给了尉北璀一个别有深意的眼神,道:“有想法就得早做准备,没意思的话,到时候失之交臂也怨不得谁。”
尉北璀一头雾水,也不知道尉正淳是个什么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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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0.第四十八章
尉北璀觉得,自己明明才是来自现代的思想前卫者,可怎么在这么一群古代原住民中,反而显得像个土包子一样呢?
也不知那三个是怎么就觉得他对林妹妹有不法之心的,明明为了不让林妹妹因声名所累,他一直谨守礼仪,从不敢仗着如今男女之防的略显宽松就失了分寸去亲近,所以这么多年来,林皓跟尉西凌好得都快要穿一条裤子了,他这个做哥哥的与林黛玉那个做姐姐的,也不过是泛泛之交。无弹窗,最喜欢这种网站了,一定要好评]
实在是前世许多人对贾母和贾宝玉的行为的分析,他们的不计男女之防的“反封建”行为,实际上是把林黛玉往死里逼的。
反封建自然是进步的思想和行为,尉北璀不去诟病,但是贾母和贾宝玉的所作所为,对他们本身并无太大的损害,却把一个孤弱女子的人生和未来作为代价。
若是如今林黛玉的处境还跟原作一样,他或许会忍不住伸一把手,但现在明显已经大不同了,他也就安心地做个旁观者。
不过,被尉正航三个这么一说,思想便如脱缰的野马,有些控制不住地会去想,如果真的能够娶林妹妹为妻,那简直就是……
打住打住,尉北璀感觉自己有些飘飘然,忙提醒自己停止歪歪,却在往回走的时候,看见黛玉正站在廊下跟水溶说话,一个气质如仙,一个温润如玉,站在一起还真是赏心悦目得紧,但尉北璀莫名就觉得有些不舒服,有些刺眼。
水溶也是谨诚学堂的学子,前年便结业了,因去年太学招生考试时他恰巧病了,只能缺考,只待今年再考。
这次带队的夫子之一秦夫子,视水溶为其得意门生,非常欣赏他,在很多场合都曾赞扬过他的才情人品,可以说,水溶如今能够名动京城,跟这位秦夫子的夸赞有很大的关系。
水溶一到金陵,便先来拜访秦夫子,秦夫子看见水溶,果然也是十分高兴,甚至兴致勃勃地开始考校起水溶的课业来。
秦夫子考校了水溶一番,见他并没有因为一年的空闲而拉下功课,很是满意,并且断言水溶一定能够考上甲等太学。
每年学子结业在夏季,太学的考试是在最为舒适的秋季。
再听得水溶说如今金陵城里汇集了各方学子,想要找个清静安稳的住所也不易,便道他们如今居住的这个园舍还余两间空屋子,他可以帮忙跟尉北璀说一声,挪一间出来给他住。[看本书最新章节请到棉花糖小说网www.mianhuatang.cc]
水溶忙道谢,能住进这个院子里,不管是接近林黛玉也好,还是观察尉北璀也好,都要方便的多,毕竟近水楼台才能先得月嘛。
秦夫子开了口,尉北璀却并没有安排水溶住进他们的院子,而是另外帮他在书院里找了一间空置的宿舍住下。
秦夫子觉得被驳了面子,脸色顿时有些不好看,但尉北璀到底是皇子,而且他的做法也并没有什么错,他也不好说什么。
倒是水溶格外沉得住气,连连道谢,彬彬有礼,一点儿都没有被怠慢的不快。
其实就像水溶说的那样,因为他们这次游学活动属于第一次的尝试,而且来得不是凤子龙孙,就是高官贵族之子,这如今在学的、结业的,想要崭露头角或是来贵人跟前混个脸熟的,都打着学习交流的旗子前来金陵,如今金陵书院旁边的民居也好、客栈也罢,租金都不便宜,而且供不应求。
水溶来得又晚,更是找不到合心意的居所。其实他若是亮出身份,或是银钱开道,自然也能叫人给他让出房舍来,但他自诩君子风度、礼贤下士,怎么可能做出这样仗势欺人的事情来?这次汇集金陵的学子,谁也不知道他们之中会不会有人走上高位,何必得罪?
只是水溶没想到,尉北璀居然没有服从秦夫子的安排,而是另外给他安排了金陵书院学子的宿舍。虽然这宿舍是金陵书院最好的宿舍之一,但到底不可能独门独院,周围都有人住,水溶还是觉得嘈杂了。
只是尉北璀肯帮忙就已经不错了,他还真挑不出他的错处来,只能道谢。
过后,水溶还听说,尉北璀又使人归置了几间宿舍出来,说是让其余的夫子,若有得心意的学生或亲眷,可以来居住。一时间几位夫子都十分欣喜,纷纷道谢。不管有没有学生或亲戚要来住的,都对这样的安排十分满意。毕竟就算没人来,也可以拿出去送人情,还不必担心别的。若真像秦夫子那样,要求把人安排住到他们的院子来,别说信得过那人的人品什么的,若到时候与队伍中的男女学生发生些口角或冲突,反为不美。这群孩子再怎么是自己的学生,身份到底在那里呢,万一有个磕碰不适的,他们就算是夫子也得担责任的。否则也不会让尉北璀来做行程安排,不就是因为他身份上压得住嘛。
住宿舍虽然没有外面独门独院的舒服,可近水楼台啊,书院里不管举行什么活动,他们都能很快得到消息并且参与其中。谁不想借机扬名?有机会怎么能错过?
尉北璀此举,一来显得对所有夫子一视同仁,没有厚此薄彼,二来却也是对秦夫子一个不大不小的警告。
尊师重道,并不代表老师可以随便做决定,他们还要无条件地服从。
这次游学,尉北璀才是统筹一切行程安排的人,他们这些人出门在外,从一开始的不适应到如今的默契团结,那是经过了一路的磨合适应的,住在一起不仅是因为大家一路同行,也是因为彼此了解和信任了。
秦夫子想给自己的弟子行方便也不是不行,但是他没有和任何人商量或者是取得大家的同意,就贸贸然先答应了水溶,并且以此来要求尉北璀给其安排,虽算不上是要挟,却让尉北璀很被动,尉北璀若是拒绝,倒显得驳夫子面子,对秦夫子不尊重,但若是答应下来,一来水溶此人他并不了解,总觉得他一到金陵不先安置规整就先来拜见夫子,本就打着什么主意,可自己不出面与尉北璀商议或请求,却让秦夫子为其出头,为人不够坦诚,随便将他放进自己人的院子,尉北璀心里并不愿意。二来,秦夫子开了这么个头,以后其他夫子的学生、亲戚家、甚至是自己家的孩子来了,让不让住进来?他们所住的院子也并不算太大,一行人包括丫鬟、侍卫的安排好,本身也住得满满当当了。
所以,尉北璀干脆安排了几间空置的宿舍,敞开了让夫子们自己安排。
如果有人嫌弃宿舍不好,那也行,自己找舒服的地儿去,他可不惯他们的毛病。
好在他的身份到底不同,还震慑得住,没有人敢对他的安排有所不满,甚至还得表示感激,尉北璀也不去管他们真心还是假意。
而这水溶表现得最是好,一方面跟秦夫子道歉,自己给他添了麻烦,一方面又借着请教秦夫子功课准备今年的太学考试的名义,常往他们的院子跑。
因着尉北璀等人的身份特殊,来再多的学子,他们的这个院子总是吸引最多人的眼光的。水溶这里进进出出的,旁人见了,自然以为他与里面的人熟悉,又听闻他是伯爵之子,将来少不得是个子爵,不几日身边便围了不少的学子与他套近乎,水溶风度翩翩,文采也不差,待人亲切有礼,不以身份压人,一时间也是好评如潮。
而秦夫子在与其他书院学堂的夫子们交流的过程中,也总是对水溶赞不绝口。所以相较于低调行事只参与谨诚与金陵书院之间正式安排的学习交流活动的谨诚、敏婧学子,每天下午都在茶楼举行学会或研讨书法、或比斗诗文的水溶,很明显更出风头。来得晚些、消息不怎么灵通的学子,甚至都以为水溶才是京里派来的游学队伍的领头人,倒是被他招揽了不少学子在周围。有几个格外出色的,水溶还邀请他们过后与他一同回京准备今年的太学考试。
水溶此举,尉北璀看了,觉得他真的非常擅长于收买人心,可是如今的文人学子,还就最吃“礼贤下士”这一套。
水溶日日造访,尉北璀看见他并不觉得奇怪,而且他发现,水溶对他也好、尉正航等人也好,态度上看似恭敬,但完全没有半分谦卑,这也罢了,不卑不亢不屈服于身份地位的人也不是没有。
但是,尉北璀偶尔会发现水溶看着他们的眼神有些淡淡的傲慢,只是那种眼神稍纵即逝,让尉北璀不由得怀疑自己是不是看错了。
话说,水溶傲慢什么呢?学业人品风度?可比得上他的人又不是没有。譬如卫清竹,就不比水溶差。只是他为人低调,不似水溶有秦夫子为他四处扬名。
水溶那种局外人一般的莫名优越感,让尉北璀不由得上心。虽让他自由出入他们的院子,却早已暗中吩咐暗卫盯着他的举动。
而水溶给病着的尉馨芳和林皓送来珍贵的丸药的事情,他自然也是知晓的,让人检查过那丸药,并没有什么问题,不过他并没有让尉馨芳和林皓服用,毕竟他让御医开的药比水溶的丸药还好一些。
只是方才黛玉与他说完话,很明显是要回房去看林皓的,怎么如今倒是跟水溶站在一处攀谈起来了?
眼看着黛玉从水溶手中接过一个小盒子,并福身道了声谢,尉北璀忍不住走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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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1.第四十九章
“水兄,”尉北璀打招呼道,“又送丸药来?”
尉北璀眼光一瞥,便看出林黛玉接到手里的小盒子,和上次送来的装丸药的一模一样。热门小说网WWW.QiuShu.Cc
水溶见了尉北璀,拱手行礼:“水溶见过二皇子,听闻上次送来的药效果不错,我那里正好还有几丸,便送来了。”
尉北璀一怔,他记得那些药如今还放在御医那里,并没有给尉馨芳和林皓服用,哪里来的药效不错一说?
不过尉北璀还是笑眯眯地道谢:“水兄有心了。”
水溶又道:“在下今日在书院旁的腾达茶馆约了几个朋友探讨诗文,不知二皇子与林姑娘有没有兴趣一起?啊,林姑娘不必担心,在场也有好些女学子,林姑娘可叫上同窗一起来。”
尉北璀光棍道:“诗词非我强项,我就不去凑这个热闹了,水兄尽兴就好。”
水溶露出歉然的表情,垂眸间却露出一丝轻蔑来,这二皇子真不是个扶得上台面的,还大咧咧不知掩饰自己的短处。
尉北璀身形与水溶差不多高,自没见到水溶眼底的那抹轻视,但黛玉在一旁却瞧得真切,莫名地心里就有些不舒服,说起来,她的文采诗才是敏婧学堂公认数一数二的好,可也没觉得旁人都比不上自己,更不会觉得旁人都必须要精通诗词才算得上有才,更不会因为旁人不擅作诗词就轻视他人。
尤其尉北璀向来不避讳这一点,也不以此为耻,大大方方的,对比自己强的人大方地表示敬佩,对不如自己的人也从不高傲待人,反倒没人因为这个而怠慢于他。
黛玉不喜水溶的态度,更不可能在弟弟还病着的当儿去参加什么学会,便道:“多谢水公子好意了,不过舍弟还病着,我实在没这个心情。”
说完黛玉又道:“我还有事,就先告辞了,多谢水公子的丸药。”
说完,便告辞走了。
水溶懊恼地看着林黛玉走远,因为要照顾病人的关系,林黛玉深居简出,除了几所学堂互相之间的正式交流活动外,她从不参加任何学子自发组织的诗会文会等活动。
虽然觉得就算这次他跟林黛玉没什么进展,只要等家里向林府提亲,林府也不会有什么不愿意的,但他还是对自己的魅力十分有信心的,就是在现代,在穆璱手下活得跟条狗似的的时候,他还是有办法把穆璱的女朋友搞到手,如今一个没见过多少男人手段的深闺女子,凭着自己如今的这副出众的皮相和不错的家世,还不是手到擒来?
如今他好不容易才逮到机会跟林黛玉说话,并且靠着送药之恩而拉近两人关系,正是借机好好表现展现自己魅力的时候,如能邀请林黛玉几个女孩儿去参加下午的诗会,他再好好展露一下自己的才华,不说把人手到擒来,至少博得些好感和印象是很容易的。qiushu.cc [天火大道小说]
只可惜,他怕这个世界还有另外的穿越者,所以像“枯藤老树昏鸦,小桥流水人家,古道西风瘦马。夕阳西下,断肠人在天涯”这等恰合林黛玉多愁善感心境的佳作,他不敢将之面世,否则只怕很容易就能引得多愁善感的林妹妹感怀落泪,那时不正是他温情软语相安慰播的好感拉近距离的良机吗?可惜了大好计划,到底此间不好实现。
而如今,不仅难得的说话机会被尉北璀打断了,林黛玉也回绝了他的邀请,再看尉北璀,真就觉得怎么都不顺眼。尤其发现尉北璀频频看向黛玉离开的方向,跟他道:“水兄既然有约,我这里也不好耽搁水兄的时间,水兄自去忙便是。”
水溶被下了逐客令,突然福至心灵,终于明白尉北璀的心思,大约也是对林黛玉有所图谋的,心中不免一沉,若是水家与皇家都向林家提亲,林家会选谁?只怕自己胜算不大。
若是如此,自己便不能全指望回京后上门提亲了,至少要得到林黛玉的好感才行,这一点,他还是很有自信的,只要给他机会跟林黛玉接触即可。
到时候就算林如海夫妇贪恋皇室权势,也不能全然不顾女儿心意,更何况,等他父亲将来大业得成,林黛玉的地位只会比做一个王妃来得尊贵。
思及此,水溶也无心跟尉北璀多说,便也告辞离开了。
尉北璀笑眯眯地与他作别,却看着水溶的背影若有所思。
水溶之父北静侯水谦,原是带兵的将军,镇守过北疆,几年前才因伤病调回京城,在兵部挂职,若非因为纵子行凶且妄图包庇长子脱罪,被降了职位和爵位,否则如今至少也是兵部侍郎这个级别的人物,跟贾赦那种光有头衔的伯爵可完全是两码事。
如今这位水溶,作为水谦的继承人来说,弃文从武,果真如水谦对外宣布的那样,因为长子的悲剧痛彻心扉,想要幼子走文臣的路子,免得性情过于莽撞闯祸重蹈覆辙吗?
水谦是有怨的,认为戏子本就低贱,他军功卓著,就这么两个儿子,怎么就不能为他通融了呢?
可皇帝却说,水谦有功,他已有封赏,并没有欠水谦的,怎么可能用百姓的生命来抵水谦的功劳?
水谦说戏子贱籍,可本朝开国后就废除了贱籍,戏子就是良民,就是大尉朝治下的百姓,杀人偿命就是天经地义的事,既是国法,就得遵从。
皇子犯法与庶民同罪,这句话古今皆同,水谦之子夺人/妻子杀人丈夫,最后逼得那女子跳湖自尽,两条人命,国法难容。
皇帝知道水谦心中不服,所以一直都摁着水谦不容他复出,虽挂着从三品的将军职衔,手下却并无兵马,各大练兵军防区也都没有他插手的余地。而水谦倒也识相,在家喝酒打猎,每年出去游山玩水,似乎过得十分潇洒。
相比水谦的低调,水溶的表现可谓高调,如今到了金陵,依然是一副礼贤下士、收买人心的表现,颇有几分喧宾夺主的感觉,若是碰上个心胸狭隘的,还不给他使绊子吗?
以前跟水溶没什么接触,只是听说过他的大名,如今仔细想想,也没见他有什么传世佳作面世,也没听说他做过什么让人惊艳、印象深刻的大事件,这端方君子之名却传得满京城都是,总让他觉得有些违和,透着些不自然。
叫暗卫盯紧了水溶,尉北璀转身便去追林黛玉,那丸药,他还是坚持检查一下再说。很多人设陷阱,并不会第一次就让你察觉到不对劲,而是等你觉得没事时他才给你来一下狠的。
没追出多远,却见黛玉站在小池塘边,看着将开未开的荷花上一只小小的红蜻蜓。
尉北璀看着荷塘边风姿缥缈的少女,一池错落有致含苞待放的荷花,还有其间飞舞的蜻蜓,突然间不由得屏住了呼吸,像是非常害怕惊醒了这一幅安静唯美的画作。
却是黛玉察觉到了他的目光,回头看向他,却见他呆呆地看着自己,也不说话,风吹过荷叶发出轻微的声响,小小的红蜻蜓飞舞突然落在了黛玉的头上。
尉北璀像是被蛊惑了一般,慢慢走向黛玉,然后伸出手指探向那只小蜻蜓,慢慢撩起,小蜻蜓颤了颤翅膀,到底没有飞起来,就这么落在尉北璀的手指上,被慢慢移动到了黛玉眼前。
在尉北璀伸手探向自己的时候,黛玉就忍不住屏住了呼吸,直到那只小蜻蜓落入自己眼帘的时候,她才轻轻地吐出一口气,比蜻蜓翅膀的颤动更微小。
“你……你做什么?”黛玉开口,声音因着刚才的憋气而有些不自然,又因为怕惊走了小蜻蜓,声音很低,气息也放得很轻,倒有几分吐气如兰的韵味。
“我……我不知道……”一开口就把大实话说出来了,这下尉北璀不止脸红了,连耳朵尖都红得要滴血了,他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在做什么,就是,莫名其妙的。
听着尉北璀没头没脑的回答,黛玉也不知怎么的,脸上有些烧。
“给你,蜻蜓很好的,很有用。”为了减轻窘迫的感觉,尉北璀灵机一动,把小蜻蜓往前一递,却忘了自己压根没抓住蜻蜓,蜻蜓不过是落在他指间罢了,他这动作一大,小家伙顿时就被惊走了。
“啊!”尉北璀看着小蜻蜓飞走,眨了眨眼,有些欲哭无泪,怎么连蜻蜓都不给自己面子哪。
黛玉见他傻呆呆的样子,顿时忍不住又是“噗嗤”一声笑了,她似乎总能看见这位平时机灵捣蛋的二皇子窘迫犯傻的样子。
这一笑,两人顿时发现彼此之间过于接近的距离。
“呀……”黛玉一惊,忙后退一步,却不小心踩上塘边的一块松动的石头,顿时身形不稳晃了一下。
尉北璀本也要后退,见状忙一个箭步上千,一下子就抓住了黛玉的胳膊,帮她稳住了身形,急道:“你没事吧?”
说实话,黛玉还没来得及感到惊慌就已经被稳住了,也就没那么害怕,反倒是觉得尉北璀抓着自己胳膊的手掌灼烫得很,忙不自在地扭了一下挣脱开来:“我没事。”
尉北璀察觉到自己唐突了,忙收回手,不自在地挠了挠头:“没事就好,这边池塘没有护栏,池水虽不深,不过落水了总不好,你下次别一个人来这里……”
也不知是不是夏日风太热烈,吹得两人只觉得脸上越来越烫,黛玉扭了扭手指,碰到手里拿着的盒子,忙递给尉北璀:“这是刚才水公子送来的丸药,我记得你是要给御医看过的,便在这里……给你。”等你,本身一句很寻常的话,不知怎么的到了嘴边又给滚回去了。
“啊?哦。”尉北璀接过来,似乎也是在这时才想起,他来追黛玉,为的也是这几丸药。
该说他们两个有默契吗?
“没事……没事我回去了……馨芳和皓儿该吃药了……”
“啊,好。”
黛玉急走了几步,突然回头问他:“对了,你方才说小蜻蜓很有用,有什么用?”
“呃,那个,把蜻蜓放在帐子里,能吃蚊子,就不会被蚊子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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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2.第五十章
把丸药送去御医那里检验,尉北璀回到房里,突然就拿头磕起了桌子:自己似乎、可能、大概、也许……调戏了林黛玉一把?
尉北璀想着自己当时呆呆笨笨不知所措的样子,恨不得以头抢地,正当他懊恼、尴尬、心中又有点儿小雀跃的时候,扮作他随身侍从的斗四敲门:“二爷。最新章节全文阅读www.QiuSHU.cc”
尉北璀忙收拾心情,正襟危坐:“进来。”
斗四进门,低声道:“二爷,杨柳那边有消息了。”
尉北璀楞了一下才想起这杨柳是谁,说起来这也算得上是一个熟人了,就是柳湘莲,原作中那个会扮作戏子唱戏跟薛蟠有过几次交集、最后却因为尤三姐的事件而出家的那个才貌绝佳、身有侠气得男子。
这一世里,柳湘莲却并未在社会上厮混,而是参了军,因他身手不错,为人大方豪气,不几年就升了个小军官,只是此人生性洒脱,常有违纪之举,就是那种大错误不犯、小错误不断的兵油子,让他的上官很是头疼。
因缘际会下,尉北璀认识了他,也认为此人并不适合当大尉朝的兵,于是几番接触、多番调查,确认了此人的可信可用度,便将其发展成了卧底,以犯了几个错误被剥夺了官职赶出军队的身份混迹于三教九流之中,看是否有机会接触到“复辟党”的成员。
大尉朝的官兵待遇都很不错,与前朝比起来那真是天壤之别,光是每个月的饷银就是前朝的好几倍,若是因伤残退伍会有不菲的补贴,并且在其家乡给其或家人安排能够胜任的工作以为生计。战死的话抚恤金也绝不少,子女可免费入学,各类国家考试或朝廷经营的产业招工都有在同等成绩下的优先录取权。最主要的是,各军区换防,既避免了结党营私,也防止虚报军饷、克扣军饷行为的发生。
朝廷重视军事发展,对于在军饷、军功上的作假、克扣、谎报、侵占都是零容忍,一经发现,从严惩处。
所以,大尉朝的男儿们并不视当兵为避之唯恐不及的苦差、死境。棉花糖小说网www.mianhuatang.cc]听祖辈们说,前朝镇守边疆的士兵,战死的还没有冻死、饿死、病死的多,哪里像现在,生病了、受伤了军医们一个赛一个地细心诊治,伤残了、战死了,都不会任由你自生自灭。
但也正因为此,大尉军队里的军规就格外严格。别看军医馆里有女性学徒照顾你的病情、帮你包扎伤口就能对她们无礼,口花花就得按军纪受罚,敢毛手毛脚就革职查办,军规处置。
柳湘莲就是“调戏”了一个军医馆里的漂亮女学徒,被打了三十板子,勒令退伍的。
柳湘莲自然是“不满的”、“郁郁不得志”的,他只是喜欢那个女学徒,口上占便宜,上手拉扯了几下,竟就因此葬送了前程,借酒浇愁,喝醉了就嘴上抱怨,时间一久,还真的被复辟党的人给盯上了,不过只是外围人员。
复辟党这种存在,在尉北璀眼里看来,还真是荒唐。可是这也没什么奇怪的,再和平的年代,妄图挑起战乱以达到自身目的的人永远不会少,就像现代,国家对某些地方的政策那是特外特殊化的,但即便这样,他们不还有人想着要独立要咋地咋地的吗?
虽然尉北璀从不认为他们能够成功,但却也是不能不防。
而据柳湘莲在其外围人员中混过一段时间的反馈,这些比较低层的人员,大多都是些堕落无能的家伙,没什么本事,却整天怨天尤人,更奇葩的是,一个自认为跟柳湘莲同病相怜、格外交好的家伙,是因为意图对其小姨子不轨被岳父母告了,不仅妻子跟他和离了,他还被打了板子判了两年劳役。他就特别喜欢听某些人编写的前朝的故事,什么小姨子爬姐夫的床最后跟姐姐共侍一夫的故事,认为本朝的律法对男人太苛刻了;还有更奇葩的,则是抱怨自己赌钱欠了一屁股的债还不起,妻子还要带着女儿跟他和离,他想把妻子女儿卖了去抵债人家都不敢收,妻子知道了扬言说要去告他,使得他只能把唯一剩下的房子留给了妻子和女儿,否则把房子卖了至少还能再赌几把;还有那长得歪瓜裂枣、好吃懒做娶不到老婆的男人,妄想着跟前朝一样在大街上看见个大家小姐上去调戏搂抱一下,扯衣服看个胳膊膀子什么的,就能逼得人家大小姐嫁给自己,任劳任怨、任打任骂不敢吭声,只恨自己生不逢时……
柳湘莲见了这么多奇葩的人,突然觉得外面好危险,如果能让他回军营去,他保证遵规守纪,再也不犯错误了,他觉得自己再跟这些人待下去,搞不好自己都要疯了。
不过事实证明,他的神经还是比较粗壮的,至少至今还没有发疯,反倒练出了一副面对神逻辑泰山崩于眼前而面不改色的本事,以至于后来有姑娘说他不肯娶她就在他面前自杀时,他,居然,还给人递了把刀子……
直把人气了个七窍生烟,气性上来了,扬言不稀罕他,要另外找个有钱有势、有才有貌的男人嫁了……
这也是他对自己的认识度不够清醒,觉得自己还是很正常的,其实已经有点儿变态了……
好在,尉北璀没有让他做出那种低俗的行为来融入复辟党――柳湘莲觉得如果尉北璀要他学习那几个奇葩的作风,他宁愿去死――那样的奇葩角色,只配在外围当个懵懵懂懂的炮灰,以为自己在做大事,其实压根接触不到秘密的核心。退一万步来讲,即便真的复辟成功了,像这样的人也只有被当成垃圾丢弃掉的结局。就像牛拉到北京还是牛,垃圾扔到故宫里它还是垃圾……
尉北璀给柳湘莲设计的路线是身有侠气,虽对自己的境遇感到不满怨愤,却依然有自己的底线和节操,反而对复辟党充满疑虑,犹豫着是否要加入。只有这样,才会引起上层人的注意,因为他的才能而来拉拢说服他。只想着非礼小姨子、卖妻卖女、靠非礼别人来娶老婆的人能有什么出息?
当然,也有可能对方不会接触柳湘莲,不过这样也没什么关系,尉北璀做这个布局的时候,并不是非要有个结果,不过是广撒网罢了,跟柳湘莲相同目的的人,他安排了很多个,柳湘莲是没受过卧底训练的,自然是个最不像卧底的卧底了,算是一种新的尝试。
如今柳湘莲这边能有所收获,于他而言,已算是意外之喜了。
说起来,这个复辟党的存在,可以追溯到太/祖开国时期了,不过那时候都是些前朝余孽捧着个前朝的什么皇子妄图复辟,不过前朝皇帝昏庸、官员腐败、民不聊生,压根就没有什么复辟的基础。不似当年的反清复明,因为有着民族矛盾、民族大义在里面,有很多能人异士参与其中。
可以说,在大尉朝,原汁原味的前朝复辟党早就不复存在了,如今的人不过是借着这个噱头和幌子罢了,否则如今天下承平日久、百姓人心思定,想要举事的人该找一个什么冠冕堂皇的理由?
柳湘莲如今接触的是复辟党的中层,高层那些人都非常谨慎,轻易不露面,柳湘莲这种才加入几年的小人物,是不大可能见到高层的面的。
不过,柳湘莲这次接到的任务,却有些棘手。柳湘莲在军中人缘还算不错,就是那个打他板子的上官,也多是怒其不争的心情。
所以了解了这一点的柳湘莲在复辟党中的上线,就要求他与军中的同伴套近乎,恰巧有一个他曾经的手下如今调任到了海防线上,透过他,柳湘莲费尽周折才搞到了他们大致的布防换防图,并交给上线。
这图纸自然是尉北璀叫人给柳湘莲的,很粗略,却也符合柳湘莲的身份,毕竟他曾经的战友如今也不过是防线上的一个小军官,真要拿来细致精准的布防图,那才叫奇怪呢。
“二爷,他们这是想干什么?”柳湘莲有些有心,他知道那个布防图虽粗略,但却是真的,万一他们真的靠着这图纸做出些什么危害海防的事情,他心里绝对会过不去的。
尉北璀道:“无妨,图纸是真的,但不代表我们不可以另做安排。而我们的防线几乎无懈可击,就算他们想要找出破绽袭击我们,也不可能得了好儿去。我想他们肯定不是在打海防的主意,而是想要钻空子做点儿什么。”
柳湘莲这才松了口气,如今才知卧底不好做,身心都是折磨。
尉北璀接着道:“接下来的事情,我另有安排,你只做不知便可,反正图纸是真的,做出决定的又不是你,不管他们成功还是失败,都怪不到你头上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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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3.第五十一章
因为晚上出去办事了,早上就起晚了一些,等到看见尉馨芳和林皓都跟大家一起坐在饭厅里吃早点,尉北璀不由得笑了:“这是身体好了?可别逞强,多歇两天也没关系。最新章节全文阅读Qiushu.cc”
林皓咧嘴朝尉北璀笑道:“嗯,已经好彻底了,今儿西凌要带我出去玩儿。”
林皓这孩子小时候体质差,这么多年来跟着尉西凌一起锻炼,林家也很注意他的调理,养得不错,再加上,尉西凌是个闲不住的,每日都会带着侍卫满金陵地逛,然后回来给林皓讲,羡慕地林皓恨不得马上就好了跟着一起出去疯玩。
金陵风光和京城是全然的不同,而且极其繁华,林皓十分好奇。要说林黛玉小时候还在苏州住过几年,但林皓从出生到现在,还真没在江南住过几天,还是因为年底祭祖。
林如海的年假也不过半个月,冬天河道冰封,走不了运河,除非坐海船走近海,到江苏港上岸再转陆路,因为太不方便,林皓的记忆里也不过回过两次,而且每次来回都十分匆忙,大冷天的,贾敏连院子里都不让他多待,哪里还有机会出去玩耍呢?
所以林皓身体一好,就迫不及待地想跟着尉西凌到处疯去了。
尉北璀好笑地摸了摸他的脑袋,问道:“跟你姐姐请示过没有?她同意才可以出门。”这孩子活泼了不少,比最初见到时内向的样子,早已经是天壤之别了。
这算是近朱者赤吧?尉北璀看了一眼正大口喝着豆浆往嘴里塞汤包的尉西凌,想着,总不能说自家弟弟是墨吧?姑且算朱好了。
至于这两个不去参加谨诚和金陵书院联合举办的官方活动,他完全不介意。因为尉西凌和林皓本来就是尉北璀开了后门放进队伍的,压根就是让他们跟着出门开开眼界的,交流学习跟他们没有多大关系,毕竟这次来的,都是各个学院的精英,他们两个年纪还小,根本没必要硬跟人家比学问。
“姐姐答应啦,她问过御医伯伯了,只要我们不在正午的时候到太阳下乱跑,小心中暑就没关系啦。”林皓回答道,说着看了邻桌的黛玉一眼。
黛玉瞪了他一眼,道:“吃饱了才能出去玩,不许没节制,午间最热的时候回来午睡,晚些再出去玩耍。若是疯过头再病了,回京之前就休想再出房门一步。”
“知道了,姐姐。”林皓吐了吐舌头,忙端起碗来喝浓稠的米粥,像个小老鼠一样。
尉北璀笑了声,又去看尉馨芳:“馨芳,你今天想去哪里玩儿?要不要我们陪你去?”病了好几日,估计也闷坏了,等上午的正式的交流活动结束,下午倒是可以陪她到处逛逛。
“原来二皇兄眼里还看得见我这个堂妹啊,”尉馨芳甜甜一笑,“我还以为……在二皇兄心里,那位林家弟弟比我这个亲堂妹更亲近呢。”
尉北璀一愣,尉馨芳的话乍听像是在撒娇一样的玩笑话,可是那语气却是掩饰不住的尖酸,听起来甚至觉得有些刺耳。
如果说没先跟她打招呼而是先跟林皓说话是他不对,可是尉馨芳这样的语气,却是令他有些不喜。
他跟几位叔叔家的堂兄弟妹们相处得都算不错,不过也不是各个都熟得跟尉正航他们似的,尤其像尉馨芳这样年龄跟他差不了几岁的女孩儿,每日里学习的东西、玩儿的东西都不同,实在不好混玩在一起,论起来,还真没比林皓熟到哪里去。
但是对于尉馨芳,因为怜惜她幼年丧母,不管是皇帝那一辈的几个叔伯长辈,还是尉北璀他们这一辈的兄弟,对这个妹妹都是比较迁就的。
尉北璀不明白尉馨芳的不痛快从何而来,便询问地看向林黛玉,这些日子托林黛玉照顾尉馨芳,她们应该最熟才是。
可林黛玉也有些不对劲,冷着脸,见他看过去,反而别开了脸去,一句话不说。qiushu.cc [天火大道小说]
尉北璀再看两人之间的座位,平日里都是挨着坐的,如今尉馨芳却坐到了离林黛玉最远的位置。
这是两个小姑娘闹别扭了?尉北璀有些头疼,这小女孩儿的心,他可猜不懂,要怎么调节?
再去看尉正航,尉正航脸色也挺难看,尉北璀想,大概是在自己晚起的这么一会儿,已经有些他不知道的事情发生了?
说实在的,尉北璀并不想跟这个妹妹有什么争执,只是她这样说话,未免对林家姐弟有些不客气了,若人有喜恶,她本身跟林黛玉关系不好,吃醋看不惯倒也罢了,可林黛玉辛辛苦苦照应她那么多日,虽有同伴和丫鬟帮衬,也是费了心思的,尉馨芳此举,未免有些过河拆桥、恩将仇报的之嫌。
尉北璀笑道:“林姑娘照应了你那么多日,咱这些当哥哥无以为报,关心一下林弟弟,也是应当应分的,可绝不敢忽略我们的小妹妹呢。”
尉北璀想提醒尉馨芳念林黛玉的好,可尉馨芳却冷哼一声,道:“哪需要林姑娘纡尊降贵地照顾我,我身边有如月就足够了,再说,人家送来那么珍贵的丸药,若早些给我服用了,我早就好了,何必拖到今日。”
那个叫如月的,是尉馨芳的丫鬟,此刻正站在尉馨芳的身后一脸得意,还斜着眼睛瞪黛玉。
这个丫鬟,尉北璀也是知道的,听说是尉馨芳外祖母那边的一个关系比较远的远房亲戚,家道中落了,来投靠尉馨芳外祖母,却性子倔强不愿被接济,一家子便在尉馨芳外家揽些管事的活儿做。而如月长得出挑,人机灵嘴又甜,名义上是尉馨芳外祖母送来照顾她的丫鬟,实际上是尉馨芳的玩伴,在德亲王府不仅不用干什么活,反倒是被当成副小姐一般伺候的。对德亲王府来说,只要尉馨芳高兴、开心,养个小姑娘也不算什么。
林黛玉被尉馨芳这样说,眼眶都有些红了,她不敢说对尉馨芳掏心掏肺的好,可也是尽心尽力的,那个如月,心思根本不在照顾尉馨芳身上,每日里惦记着出去玩儿,时不时地连人影儿都见不着,可如今不说功劳苦劳,竟连这么个欧兰耍滑的丫鬟都在自己跟前耀武扬威反过来埋怨她,当真是叫人又恼又寒心。
穆英河见状,站起来想为林黛玉抱不平,这几日林黛玉如何尽心照顾尉馨芳的她们可都看在眼里,尉馨芳这样说这样做,实在叫人心寒。
林黛玉却一把拉住她,对她摇了摇头,站起身来,道:“水公子送的丸药,我已转交给二皇子,至于为什么没给尉姑娘服用,我也不知,尉姑娘不妨问问二皇子。”
说完,拉着穆英河就出去了。
林皓也顾不得吃早餐了,溜下椅子就往外追。
尉西凌吃得快,捏了个汤包塞嘴里也要往外跑,被尉北璀一把拖住,叫人给他装了几块点心:“皓儿没吃饱,你把这个带给他,饿着肚子出去玩容易身体不舒服。”
打发走了尉西凌,尉北璀这才看向尉馨芳,刚才黛玉红了的眼眶、抿紧的嘴角,看在他眼里,只觉得胸口似乎被狠狠地敲了一下,有些闷,有些疼,甚至有些控制不住地想要追出去。
“跟我来。”尉北璀站起身,对尉正航、尉馨芳几人道。
尉馨芳想赌气,可见尉北璀收了一贯笑眯眯的温和表情,绷着脸,身上的气势一下子便变得凌厉起来,一时也不敢再说什么,乖乖地和尉正航几人一起跟着尉北璀到了偏厅。
“什么丸药?”尉北璀转头问尉馨芳,“莫不是指水溶送来的那几丸?”
尉馨芳扭了扭手里的帕子,赌气道:“那是水公子送来给我治病的,凭什么不给我?”
尉北璀气笑了,道:“这治病救人,本来就该对症下药,再好的药若不对症,是能够胡乱吃的?以为这是糖丸吗?我把丸药讨来给御医看过,并不合你与林皓的病情,便没有给你们服用,有什么问题?”
“可是……可是你们总该跟我说一声,至少把药给我,我自己决定要不要吃……”在尉正航的瞪视下,尉馨芳说话越来越小声。
尉北璀还没说什么,尉正航先没好气地道:“人家林姑娘照顾你那么几日,到头来,你不分青红皂白不仅没一个谢字,反倒胡乱埋怨于她,这难道是我们德亲王府的规矩不成?”
尉北璀看尉正航的样子,似乎早起已经气过一回,尉馨芳这么做的确不厚道,令人寒心。不过见尉正航发火,尉北璀便不多说了,怎么说尉馨芳是尉正航的亲妹妹,由他来教导也好、责骂也好,都更名正言顺一些。
尉馨芳被自己亲哥哥训斥,不由得红了眼眶,委屈道:“谁要她照顾我!明明是她自己不检点,勾引水溶哥哥,为什么你们都说我不好?”
“什么勾引不检点,这些话是谁教你的?还有,什么水溶哥哥?你什么时候跟水溶认识的?”尉正航一听尉馨芳的话,原本只觉得妹妹不知感恩,如今倒觉得是不是她的教养哪里出了问题?
尉北璀看站在尉馨芳身后的如月不自在的挪了挪步子,眼神乱瞄就是不看面前几个人,心下也有数了。
说实话也是他失算了,只对参与游学的学生考察了人品性格,却忘了对他们身边伺候的丫鬟随从考察一下,不过大多数人身边的丫鬟随从都是很会看人眼色的,又有各自的主人约束着,没一个惹事的。
只有尉馨芳身边这个,丫鬟不像丫鬟,小姐不像小姐,一路上没帮着照顾好尉馨芳不说,还仗着尉馨芳的身份,对其他人的丫鬟呼来喝去指使她们做事,自己倒享受起来。
这丫鬟是个麻烦,不过只是偷懒耍滑,也没闯什么祸,加上尉馨芳又十分喜爱信赖她,尉北璀便也随她去了。
而尉正航却说这丫头在德亲王府时看着还乖巧,如今出来了倒是越来越张狂起来,想来是府里规矩大她不敢放肆,出来了没人管束便漏了本性,说回去以后要禀明德亲王把这丫鬟送走。
只是如今尉北璀瞧着,也不必等到回京了,这丫头已经越来越不省事了,尉馨芳身边伺候的人那都是德亲王托了皇后千挑万选的,甚至都没经过贾元春的手,自然不会有人去教尉馨芳那些不入流的话,能在尉馨芳耳边嚼舌根的,也就只有这个如月了。
“你怎么知道林姑娘……跟水溶见过?”尉北璀问道,“是不是如月跟你说的?”
尉馨芳道:“如月亲眼看见的,水溶哥哥来给我送药,林姑娘拦着他不让走,还跟他拉拉扯扯的!她怎么可以这样不要……”
“够了!”听尉馨芳诋毁林黛玉,还是听信谗言不明真相就胡乱猜忌的那种,尉北璀觉得很不耐烦,“那如月有没有告诉你,当时我也在场?林姑娘难道还能当着我的面与水溶拉扯不成?你与林姑娘难道是第一天认识,你自己动脑子想想,她是不是会做出这种事情的人?”
尉馨芳愣住了:“你也在?怎么可能?如月明明说了只有他们两个人,林姑娘连丫鬟都没带……”
“林姑娘没带丫鬟,你倒是可以想一想,她的丫鬟当时在哪?在做什么?再想一想,你的丫鬟如月又在哪在干什么?她不守着你,倒是有空闲盯着人家林姑娘在做什么。”
尉馨芳仔细一想,脸色顿时一阵青一阵白,林黛玉的丫鬟在哪?在她房里照顾她啊,如月在哪?据她说是去给她熬药了,但当时端药来的却是林黛玉。
“我……我……”尉馨芳转头去看如月,“可是……如月你说……”
如月哆嗦了一下,眼珠子咕噜噜地转,半晌才支支吾吾地道:“我……我……我当时看错了,只瞧见林姑娘和水公子了,没瞧见二殿下,是……是我误会了,可我不是故意的,姑娘,我也是一心想着你,关心则乱才会弄错的,姑娘你原谅我吧,大不了我去给林姑娘道歉,林姑娘那么善良温柔,高贵大方,肯定会原谅我的。”
如月说到后来,越说越顺,似乎事情真相就是如此,反有些理直气壮起来。
尉北璀气笑了,看了尉正航一眼,道:“也不必等回京了,有些事情,早了早好,免得带坏了妹妹,掰扯回来还费劲。”
尉正航点头同意,道:“是这个道理,若我当时便能当机立断,哪至于容忍她如此这般久。”
得了尉正航同意,尉北璀对那如月道:“没有诚意、还要以言语胁迫对方原谅的道歉,完全没有任何意义。你也不必去林姑娘跟前碍眼了,回去收拾东西,等下我就派人送你回京。”
如月显然没想到尉北璀做事居然这样干脆利落不留余地,忙去拉尉馨芳的袖子:“姑娘,我知道错了,你帮我跟二皇子求求情吧,我走了,谁来照顾姑娘啊?”
“二皇兄,”尉馨芳心软了,“如月只是误会了,你就饶了她这一次吧。”
“一句误会就能挑拨是非、坏人名节,自己尽不到一个丫鬟的本份,却对帮助照顾你的人横眉竖目,抢别人的功劳还沾沾自喜,事情败露还能理直气壮地在我们面前扯谎掩盖,这样的人,你真的喜欢留在身边吗?”
“我……”尉馨芳愣了,看着一脸郑重盯着她的尉北璀,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心里发慌。仔细想想,她跟黛玉的交情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对她的为人也是知晓得,可不知怎么的,听如月说水溶来给她送药,她心里甜滋滋的,可她又说水溶被林黛玉拦住了,还跟他拉拉扯扯的,如月说得有鼻子有眼睛的,她一下子就受不了了,就这么不管不顾地朝着林黛玉撒了气。
“姑娘,姑娘求求你,看在平日里如月陪伴你的份儿上,你别送如月走,如月舍不得你。”如月拉着尉馨芳的袖子,急得跪了下去,眼泪汪汪的十分可怜。
她深知如果这次被送回京,根本不可能留在德亲王府,肯定是会被送回家去的,她在德亲王府锦衣玉食地过得好好儿的,一点儿都不想回去受穷受苦还要干活,也不像跟在尉馨芳身边能够见到很多青年才俊让她暗自打算自己的未来。
尉馨芳看如月可怜巴巴的样子,到底心软了,一脸哀求地看着尉正航和尉北璀。
尉北璀道:“如果你执意留她在身边也不是不可以。”
尉馨芳和如月都是脸上一喜,却听尉北璀接着道:“我可以安排你们俩一起回京。”
尉馨芳愣愣地看着尉北璀,完全想不到尉北璀的意思竟然是不送走如月,就要把她们两个一起送走。
尉北璀道:“如月的行为已经大大的逾矩了,我很担心她教坏你,所以你如果不肯送她走,那么我只能让皇叔来决定怎么做了。”
尉正航在一旁也是连连点头,往日只知道对这个妹妹千依百顺,如今想要管教却觉得棘手,又是出门在外的,很不方便,若尉馨芳实在离不开如月,强制分开她们弄得哭哭啼啼的可不好,倒不如一起送回京里去,让父王和大哥去头疼去。
还有那个水溶的事,他一定要弄清楚,自己妹妹到底是怎么跟水溶扯上关系的。如果让他知道水溶那家伙别有用心特意接近他妹妹,休怪他对他不客气。
尉馨芳见她二哥也一副赞成的表情,顿时也明白了,就算求她亲二哥也是没用的了,这次出门是她好不容易求来的,她并不想就这样被送回去,更何况如今水溶哥哥也在金陵,每日都会举办学会,说不定她还能再见他一面。
于是,尉馨芳默认了尉北璀送走如月的决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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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4.第五十二章
送走如月,尉北璀又说给尉馨芳另外安排一个丫鬟,就在本地雇一个,曾经在官宦人家做过几年,是受过培训的,长相普通,但做事麻利,也不多话。(wwW.qiushu.cc 无弹窗广告)
只有尉北璀知道,这个叫白雪的丫鬟是他手下的一个暗卫,代号斗十七,以她的手段,想要在平日的相处里搞清楚尉馨芳是怎么认识水溶的经过来,那并不是难事。
而如月那里,也有妥帖的人跟着,并不一下子就送她回家,而是送到德亲王府,因为她毕竟跟了尉馨芳几年,对尉馨芳的一些很隐私的事情都知道得一清二楚,就这么放她回家去,万一她心怀怨恨在外面乱说些什么,对尉馨芳并不是好事,更怕她编造一些游学途中其他人的事情造谣。
这丫头绝对是个嚼舌根、编瞎话的主儿。
见尉北璀安排妥当,尉正航觉得,他这个做哥哥的,真的没有尉北璀细致考虑周到。这么多年来,对妹妹除了各种宠溺、有求必应、遇事迁就外,还真是很少关心她心里到底在想些什么。
不过,虽然因为如月的离开,尉馨芳哭得可怜兮兮的,尉正航还是觉得,不管怎么样,她还是应该跟林黛玉道个歉,否则人家还真是好心遭雷劈了呢。
可尉馨芳就是低着头不说话,尉正航话说得重一些,她的眼泪就扑簌簌地往下掉,不一会就抽噎起来。
尉正航又是恼又是心疼,尉北璀便在旁劝道:“算了吧,就算要道歉也不急于一时,你硬逼着她,她自己不情愿也没什么意思,不如让她自己好好想想,想清楚了再说。”
尉正航也没办法,只得随她去了。
尉馨芳抽抽噎噎地跑回房去了,她一点儿都不想跟林黛玉道歉,一来觉得很丢脸,二来觉得如月都被送走了她已经付出代价了,三来到底还是对她和水溶说过话心里存着疙瘩,就算他们没有拉拉扯扯,可是她就不应该出现在水溶面前。如今连二皇兄和自家二哥都站在她那一边,更让她气不平,她才不要道歉呢。
尉北璀见尉馨芳赌气跑了也不在意,反正在他看来,如果不是诚心诚意地知道自己错了才去道歉的,任何口不对心的所谓“对不起”,都是毫无意义的,甚至反而是对被道歉者的一种胁迫:我都道歉了,你怎么能不原谅我?你要是不原谅我,就是小肚鸡肠得理不饶人。至于你受的委屈、心里的不痛快,我管你呢,你自己往肚子里咽好了。
就像原作中,史湘云把黛玉比作戏子,明明是她不对,甚至没有人指责她,可最后却是她先发飙,她的那种所谓的道歉,根本没有任何歉意,反倒更像是一种盛气凌人的逼迫。到最后,侮辱人的是心直口快,谁都不能跟她计较,而被侮辱的反倒被人说成了小性儿。
尉北璀可不想让尉馨芳这样去逼迫林黛玉,只要尉馨芳开了口,哪怕嘴上说抱歉,心里存着怨恨,林黛玉也只能说原谅她,以后还得不计前嫌地和尉馨芳好,万一有些不睦到时候反而会被说成是记仇。
如此,何必逼着尉馨芳哭哭啼啼去道歉,倒似她受了委屈似的。求书网Http://wWw.qiushu.cc/
只是不一会儿,便有下人来回报,说是水溶求见。
严格说起来,尉北璀对水溶没什么恶感,爱表现、爱出风头、懂得用营销手段让自己扬名,在现代尉北璀见多了这样的人,也没什么好诟病的。只是因着他惹出来这许多事,他还是觉得心里腻歪:你要做什么自己做去,干嘛非往他们这边儿凑?
只是人来了,便见一见吧,谁知水溶是因为见到了哭哭啼啼上马车要被送回京的如月,来给如月求情来的。
尉北璀上下打量了水溶好一会儿,这人到底哪儿来的这么大的自信,认为什么事情他都能管:“水公子可知如月是为了什么事情回京?”
水溶道:“此事事关他人隐私,水溶不方便询问,只是她一个弱女子,如此伤心哭泣,总是叫人于心不忍,故而水溶冒昧,想恳请二皇子能够通融一下。”
“水公子连事情都没搞清楚,就跑来求情,我倒是生平仅见。”尉北璀笑了一声,“不过此事与水公子无关,还请水公子不要随意插手。”
水溶脸上愠色一闪而过,拱手道:“倒是水溶失礼了,如此便先告辞了。”
待得出去,水溶身边的小书童低声嘟哝道:“这二皇子也未免太霸道了,欺负弱女子,还不许人打抱不平的。”
“别胡说。”水溶轻飘飘地说了一句,并不斥责于他,直往秦夫子那儿去了。
水溶走过,林皓和尉西凌两人从转角处走出来,明显听到水溶和他的小书童的话了,尉西凌哼了一声,道:“这人真烦,每天都打着秦夫子的名号往我们的院子里钻,住着我二哥给安排的屋子,还纵容书童说我二哥坏话。”
林皓也不喜欢水溶,他姐姐才不会跟男孩子拉拉扯扯呢,肯定是这个水溶找他姐姐说话才叫人误会了的,还帮污蔑他姐姐的人说话,真叫人不喜。
这时又走过两个洒扫院子的仆妇,边走边说道:“这水公子真是个好人,品貌出众,最主要的是一点儿架子也没有,心肠还特别好,每天都给我们带凉水湃过的果子,这样的大热天,实在是太贴心了。”
林皓忍不住皱了眉,水溶此人,到底是一直做事妥帖对所有人都关爱有加,还是有意收买人心呢?若是前者,他还真不信,毕竟也没见水溶给别的院子的下人仆妇送果子;若是后者,他到底有什么图谋呢?
尉西凌却觉得这两个仆妇也未免不知好歹,他们院子里整天都供着冰镇的绿豆汤、酸梅汤,随便下人们喝,时不时地还分几块西瓜,哪个不是解暑可口的?倒没见她们有什么感激之情,是习以为常了吧?反倒是水溶带来的果子,因是意外所得,倒得了她们的感激。
恰这时,尉北璀拎着个食篮过来,看见他们俩,便对他们招手。
林皓和尉西凌迎上去,便听得尉北璀道:“今儿个早上我见你姐姐没吃多少东西,我叫厨房里的人做了些开胃的点心,你给你姐姐送去,劝她多少吃点儿。还有,早上的事情,是那个叫如月的丫鬟从中挑拨,我已经把她送回京去了,叫你姐姐别生气了,气坏了自己反为不美。”
林皓面色有些古怪地接过食篮,他们刚才正从林黛玉房里出来,黛玉气过一场,又哭了一场,现在有些饿了,红着眼睛又不好意思出门,便打发弟弟去给她找些吃的来,没想到尉北璀倒是早一步想到了。
尉北璀接着又从怀里掏出一沓子纸来,递给林皓道:“这是我闲暇时随手画的画儿,没什么意思,就是图个乐呵,你带去给你姐姐瞧瞧,笑一笑,心情就好了。”
林皓把东西接过来,突然问道:“姐姐……姐姐今早一气就走了,你们是不是觉得姐姐矫情、小性儿?”
尉北璀一愣:“谁说的?”
“薛燕跟我说的,”林皓低着头,脚尖踢着地上的石子儿,声音压得低低的,但尉北璀还是能够从中听出一些他的不满和委屈来,“她跟我说平日里如月老把自己的差使叫她来做,姐姐帮薛燕说话,那如月便在背地里说姐姐掐尖儿、使性子,薛燕虽然觉得气不过,不过大家都不信那如月说的话,她又怕姐姐伤心,便没跟姐姐说过。”
“有点儿性子又有什么不好?”尉北璀却道,“你姐姐又不是无理取闹的人,本是千娇万宠长大的,又不欠了旁人什么,被人欺负了难道还要谢谢人家啊?闹脾气才是正常的,总不能忍气吞声自己躲在被窝里面哭还要对欺负自己的人笑吧。真要像个面团儿一样任由人家捏圆搓扁怎么欺负都不吭声,林大人和林夫人才要担心呢。”
“那,你不生气吗?我姐姐早上那么说。”他姐早上赌气走掉的时候,那话可有祸水东引怪上尉北璀的嫌疑哦。
“你姐姐又没有说错什么,我有什么好生气的,再说,确实是我自己没跟馨芳说清楚才害你姐姐遭受无妄之灾。”尉北璀指了指林皓怀里的画纸,“这个就当是我的赔罪礼了。”
林皓顿时松了口气,虽然他也觉得自己姐姐没错,可是尉馨芳到底是亲王之女,万一尉北璀他们帮亲不帮理,姐姐还得受委屈。
如今看来,尉北璀还是很公正地。
林皓见尉北璀没有别的吩咐了,便拎着食篮,揣着画纸,蹬蹬儿跑了。
尉北璀一把拉住尉西凌:“行了,人家姐弟俩说话,你跟着凑什么热闹?”
尉西凌道:“今儿本来想带皓儿一起去游湖来着,结果泡汤啦,都是馨芳姐姐不好,胡乱编排人,那个水溶也好烦,每天每天来,二哥你叫人拦着他别让他来了。”
尉西凌比较偏向林黛玉,尉北璀一点儿都不意外,毕竟感情是相处出来的,尉西凌这么多年与黛玉相熟也受她诸多照顾,而尉馨芳本来和他们的交集就少,这几年因为她外祖母身体不好,她常去外家小住,更是少见面,会生疏也不奇怪。
“馨芳到底是你姐姐,她也是受人挑唆,你别乱说话,你正航哥他们会难过的。至于水溶,他是来找秦夫子的,秦夫子又看重他,我没有理由拦着不让他进。不过我以后会让人在门口盯着,他若来就直接领他到秦夫子那儿去,不让他往别处走动。”
却说林皓带着尉北璀给他的食篮回到黛玉房里,穆英河已经出去了,她今日要参加一个女子比武的活动,虽说江南女子没几个习武的,但正因为如此她更不好缺席。
黛玉恼了一场,哭了一场,此时倒也没那么难受了,与其说是生气,倒不如说是伤心于尉馨芳的翻脸无情,随意诋毁。
林皓一边把如月被送走的事情跟黛玉说了,还有关于尉北璀所说关于使性子的那段话,道:“我觉得二皇子说得特别有道理,姐姐,如果有人欺负你,你别客气,狠狠地怼回去好了,谁还没点儿脾气?咱老林家的人可不是好惹的。”
黛玉听了,感觉心里有些暖,只是那股暖气一直蔓延到脸上,她忙打岔道:“叫你去帮我拿吃的,你这么快就回来,我还以为你随便糊弄我呢,没想到竟都是我爱吃的,还是皓儿最乖最贴心了。”
林皓却是把点心拿出来后就面色古怪,道:“这是二皇子准备的,不是我去厨房拿的。”二皇子怎么会知道他姐姐喜欢吃的东西?
黛玉正夹了块绿豆水晶糕咬了一口,听到林皓的话,顿时被呛到了,咳嗽起来,林皓忙给她递水,她连忙喝了几口,好不容易才缓过劲来,恼道:“我叫你去帮我拿点吃的,你怎么倒去麻烦二皇子了?”秀美的脸蛋也不知是不是因为方才呛到的咳嗽而变得越发的娇艳欲滴。
林皓回道:“我没有啊,半路上我就碰到二皇子了,这点心他都已经备好了的。对了,他还给我一沓子画,说是给你解闷儿的。”
说着,林皓把画纸摊在桌子上,黛玉凑过去看,是两只画得古古怪怪的猫狗,竟有着一副似人的表情,那只胖得跟个球一样的猫耷拉着眼一副睥睨众生的高傲样,那只狗有着圆滚滚、水汪汪的大眼睛,吐着舌头一脸讨好,蠢蠢地跟在猫的身后,像个随从。
“噗嗤,”林皓笑了,道:“二皇子画的这是什么呀?好丑的样子,还有画的这个人也看起来好傻,名字叫,哈哈,居然叫什么‘铲屎官’?这是什么官?几品的啊?”
黛玉一把把画纸收了起来,道:“好了,我这儿没什么事情了,你快跟着三皇子出去玩儿吧。”
林皓不依道:“姐姐你这是过河拆桥。”那画看起来丑归丑,但似乎很有趣的样子。
黛玉红着脸推他:“也不知道是谁,病着的时候还念念不忘要出去玩,快去快去,都烦了我那么多天了。”
林皓吐吐舌头,笑道:“那姐姐我出去玩儿啦,回来给你带好吃的。”
跑出房门后,林皓的脸就耷拉下来了:不对劲,很不对劲!他最敬重的兄长不会真的对自家姐姐有什么不良企图吧?否则他怎么会知道姐姐喜欢吃什么,还准备的那么贴心。可是姐姐明明是他的,难道要他眼睁睁地看着她被抢走?一面是自己最敬重的兄长,一面是自己想要完全不想出让的姐姐,该怎么办呢?啊啊啊,好烦哪,不开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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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5.第五十三章
黛玉觉得肚子有点痛,笑的。求书网www.qiushu.Cc
尉北璀给她的画很怪,也不怎么讲究笔法和意境,似乎是近些年慢慢兴起的连环画手法,画的是一个人和一只狗、一只猫的日常生活,那只叫“吾主”的猫和叫“傻黑”的狗,它们的日常生活就是欺负饲主、欺负饲主、再欺负饲主……
虽然饲主总是被猫猫欺负、被狗狗把家里弄成一团乱,不过他从来不会对两只宠物撒气,默默地承受着、被压迫着,然后,笑料百出。
故事画得很简单,黛玉没多久就看完了,翻到最后一张,之间上面用很嚣张的字体写着“就喜欢你看不惯我又干不掉我的样子”这句话。
什么意思?
黛玉蹭一下就坐直了身子,这是道歉吗?这……这明明就是挑衅么!
黛玉有些怒了。
看不惯?自己有时候确实会觉得尉北璀的有些行为是促狭又幼稚的,但还没到看不惯的地步,至于干不掉,那倒是真的,可她也没想干掉他呀!
还喜欢……哼,喜欢你个大头鬼!
尉北璀可不知道因为一句话,让黛玉就此恼了他。
他给黛玉的那些画,本来就是上次招惹一只不知道谁养的大黄猫,结果人家没睬他,甩给他一个肥硕的屁股后,勾起了他遥远的回忆,才在无聊时凭着记忆画下了这么几张漫画罢了。
至于那句话,本来该是猫猫跟铲屎官说的,可谁让他没有画明白呢,结果,黛玉当成是他写给她的了……
真是比窦娥还冤,可问题是,他压根不知道这个缘故,只觉得黛玉怎么突然之间就对他没好气起来了?
莫不是还在生气?可瞧着也不像啊,连对尉馨芳她都没摆什么脸色了。
尉北璀怎么想都不知道自己到底哪里得罪了黛玉,其实黛玉刚看到那句话的时候有些恼羞成怒,不过仔细想想就知道应该不是尉北璀对她的挑衅,大概是那只嚣张的猫猫说的吧,但是她还是忍不住想给尉北璀点儿颜色看看,为什么?其实她自己也不知道,反正就觉得当时的点心、林皓转达的他说的话、还有那些好笑的画作、以及突然之间冒出来的“喜欢”两个字,让她的心忽而暖暖的、忽而酸酸的、忽而有些生气、忽而又有些窃喜……那么乱,那么的惴惴,如小鹿乱撞,所以才越发看他平静一如往常的样子越发不顺眼吧。(www.QiuShu.cc 求书小说网)
其实黛玉跟尉北璀平日里也没有过多的交集,如今黛玉不爱理他,旁人也没有察觉到有什么异样,但是亲近的人,譬如林皓、尉西凌,还是觉察出了两人之间的不对劲。
林皓有些担心,又有些窃喜,好么,这下子不管二皇子有没有什么企图,至少自己不用担心姐姐被叼走了。
只是这两人明明就没有什么冲突,顶多就是尉北璀看黛玉的时候黛玉别过脸,尉北璀跟黛玉说话的时候她爱答不理之类的小细节,算来也不是什么大事,但他莫名地觉得,自己在黛玉跟前连说话都不敢大声了……
这一场莫名其妙的冷战终结于尉馨芳的第二次挑衅。
斗十七被安插在尉馨芳身边,没几天便获得了尉馨芳的信任,得知了她与水溶之间相识的经过。很俗套的英雄救美故事,就是尉馨芳出门游玩,回家时马车的轮子陷在一处泥坑里,正好遇上水溶的马车,水溶便让随行的侍从帮忙把轮子给抬起来,帮了他们的忙。
说到底也是水溶的好皮相容易吸引女孩子,否则真正帮忙的人是水溶的侍从,可尉馨芳如今完全想不起来那人的模样,只记得在其他人抬马车时水溶与她站在一旁温柔安抚的样子。
小女孩儿的情窦初开,就这么在心里住了一个人,再加上如月日日偷偷在她耳边说水溶对她那么温柔一定是对她有好感的,又悄悄打听水溶的消息告诉她,趁着出门的机会制造与水溶的偶遇,不过见过几次,竟是情根深种,容不得别人觊觎水溶了。
听说了这些,尉正航脸色很难看,尉馨芳是自己的妹妹,而且年纪还小,他自认不会认为是妹妹的错,反而对水溶和如月恨得牙痒痒。他总觉得事情太巧合了,怕是水溶故意接近,存心勾引。就连如月他都觉得是不是收受了别人好处故意在尉馨芳耳边说那些话。
“馨芳原来不是这样的,”尉正航道,“她从小就很敏感,胆子也特别小,说话都不敢大声。母妃过世的时候她还太小,并没有什么印象,后来一直是继母妃照顾她,她跟继母妃关系也很好。只是后来继母妃怀了小妹妹,精力不济,对她难免就没有原来那么细心。她大概觉得自己被冷落、嫌弃了,再加上那时候外祖母年迈身子变差,特别想念母妃,想得脑子都有些不清楚了,舅舅求了父王,就常把妹妹接过去小住,如月也是那时候跟了妹妹的,我们当时只是觉得妹妹有人陪,变得开心了,加上在府里的时候,有姑姑、嬷嬷们管束着,如月还算乖巧,也就不那么在意如月身上的那些小家子气。可谁知道她居然把那些不入流、不着调的东西教给馨芳。”
尉北璀沉默了一下,道:“回京后,找人悄悄查一查,馨芳在她外祖母家里,是不是被有心人挑唆过。毕竟孙家家大业大,保不齐有两个心术不正或爱搬弄是非的,下人的素质也难免良莠不齐,保不齐是着了什么人的道儿。”
尉北璀不免想起黛玉原本的命运来,痛失怙恃,寄人篱下,可不是表面上最受宠爱,私底下还不是连下人都能说她的不是?
不过当时的黛玉是因为无依无靠无人能帮她出头,可尉馨芳身份不同,料想孙家不敢践踏她分毫,但难保有那么一两个拎不清的或挑拨离间、或搬弄是非、或为了自身利益而有心算计些什么。
尉正航点头,把此事放到了心里,想着也不必等回京,修书一封给大哥送去,最好能在他们回京之前就把事情查清楚了处置妥当,免得到时候还要惊动尉馨芳,惹她不安。
尉正航两个人都觉得尉馨芳还小,不过是一时迷乱,过两年就好了。如果水溶真像他表现出来的那样谦谦有礼,温润如玉,倒也不失为尉馨芳的夫婿人选,只是他总觉得水溶城府太深,不是那么好驾驭的,至少他这个单纯的妹妹是驾驭不了的。
而尉北璀虽然觉得这个年纪的女孩儿在感情的事儿上容易走极端,但他到底只是堂哥,又是送走如月的“罪魁祸首”,尉馨芳见他就跟老鼠见了猫似的躲着走,他也管不了。
几个半大少年到底忽略了爱情对于一个情窦初开的女孩儿的影响力。尉馨芳敏感、胆小,可是在维护自己纯粹又美好的感情上,她却表现出了极大的执着甚至是盲目。
她非要去参加水溶举办的茶会,不给她去她就不吃饭,尉正航只能让化名白雪的斗十七陪着她去。
可去了两日,尉馨芳又无端端寻上黛玉的麻烦,实在是叫人有些头疼。
一开始只是吃饭的时候“不小心”弄撒了饭菜,撒了黛玉一身,书写夫子布置的功课时“不小心”弄翻砚台,毁了黛玉的功课……之类的小事,尉正航告诫过她,她却显示出难得的倔强来,依然我行我素。
直到晚些时候,她参加完水溶的茶会后哭着回来,看见坐在凉亭中悠然作画的黛玉,不由分说地冲上前拿过桌子上的茶就朝黛玉脸上泼过去,虽被白雪挺身挡了,因着天气热那茶杯里的也是微凉的果茶,但到底是吓了人一跳。
当时的尉馨芳正在气头上,什么都没想,如果那是一碗热茶,她估计也是泼得毫不犹豫,若真泼在黛玉脸上……
因着白雪帮黛玉挡了,尉馨芳狠狠地打了白雪一记耳光,不许她再跟着她,自己哭着跑回房去了。
尉馨芳哭得凄惨,关着房门谁来都不开,尉正航在门外急得团团转,一时间也不由得有些埋怨起黛玉来了,也许她真的做了什么对不起馨芳的事呢?否则馨芳为什么不针对别人,偏就针对她呢?
这时尉北璀听说了这事,匆忙赶到凉亭里,只见黛玉正和薛燕一起,拿着帕子给白雪擦身上的茶水,一面又找来了药膏给薛燕的脸上上药,一边给她道谢。
当时事发突然,黛玉和薛燕都没有反应,要不是白雪身手敏捷,这一身茶水就该泼到黛玉脸上了。
白雪一脸无奈地任由她们施为,尉馨芳力气小,她又惯来受过不少训练,不仅皮糙肉厚,还知道怎么卸力让自己受到的伤害最小,那一巴掌打上来,她还真没多大感觉,脸上更是连个印子都没留。
尉北璀进来,先就焦急地打量黛玉全身上下,见她无事,方才松了口气,却还是不放心地问道:“你没事吧?有没有吓到?”
黛玉见他眼中掩不去的担忧关切,本要冲口而出的冷言冷语到了嘴边不由自主地咽了下去,轻声道:“我无事,当时只是猝不及防,再说茶水是凉的,便是泼到了,也是无碍的。”
尉北璀点点头,转身看向白雪:“干得不错。不过,到底是怎么回事?”
听了白雪的话,尉北璀觉得,他不想再放任水溶搅风搅雨的了,该是时候给他点颜色瞧瞧了,老虎不发威,当他是病猫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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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6.第五十四章
原来水溶借着这多半月的茶会、诗会等,很是收获了不少人气,因着参加的女学生也不少,且都是十几岁情窦初开的年纪,难免有些人对风度翩翩、谦谦君子的水溶生了好感。mianhuatang.cc [棉花糖小说网]
只是水溶一视同仁,待每个人都亲切有礼、风度翩翩,女孩儿们也没有自己往上凑的,便有那大胆的,托了自己兄长,借着请水溶喝酒的机会,趁着醉意向他提起自家的妹妹,有意结亲。
只是水溶总表现出两分感激三分落寞五分情深来拒绝,很快就让人猜测他其实已经有了意中人。而水溶的态度总是似是而非,既不承认也不否认,被逼急了落寞苦涩地说自己“配不上”。
可水溶如今风头正盛,尤其在那些与之交好的学子中,能让他觉得配不上的,自然绝不会是普通人。于是后来渐渐地就有了一种说法,他心上人才情品貌都出尘脱俗,与水溶也算是郎才女貌天生一对,只是另外有身份尊贵之人倾慕那女子,水溶的“配不上”大概是对自己身份不如人的一种失意之语。
水溶乃伯爵之子,这身份若还不够尊贵,那岂不是只有京城来的那些王孙公子、贵族小姐能与之比较了?
所以,这一来二去的,可不就让人将视线转移到了黛玉、穆英河几个女孩儿身上了吗?几人中,尉馨芳因病缺席了很多学术讨论交流活动,其余几人中,又以黛玉才华最佳,容貌也最是出众,暗自倾慕于她的学子也是为数不少,不过黛玉为人低调,除了官方举办的活动会和其他人一同参加外,几乎很少出院子,见过她的人也就不多了。
难免的,就有人猜测,莫不是水溶的心上人就是这位林黛玉?
而水溶的失意、落寞,难道是因为林黛玉的倾慕者里有那皇子王孙?
尉馨芳也有此疑虑,再一想到上次的事情,尉北璀和尉正航都帮着林黛玉说话,心中便越发猜忌。所以对林黛玉一直很敌视,不过到底是心中抱着幻想,其实以自己的身份而言,才更像是那个水溶求而不得的贵女吧?那么,也许水溶心里的那个人有可能是自己呢?
直到今日,她又去了水溶的茶馆,水溶竟然透过她打听林黛玉的事情,还想让她帮忙转交一本他淘来的山子野的画集,如此她还有什么不明白的?顿时又是伤心,又是羞恼,一气之下就跑回来朝黛玉撒了泼。[八零电子书wWw.80txt.com]
听了白雪的转述,就是黛玉主仆俩也都是气得脸色发白,这当真是“人在家中坐,祸从天上来”,可是偏偏这事还真是说不清楚,毕竟人家可没指名道姓说仰慕你,你能跟谁去解释?
尉北璀也是咬牙,这事不仅牵扯了林黛玉,还把尉馨芳给扯了进来,再瞄见不远处院门口探头探脑的一个婆子,尉北璀的脸色越发难看。
水溶这人,难道就那么喜欢有女孩子为他争风吃醋来满足自己的虚荣心吗?
如今关于水溶的心上人是黛玉的事情还只是猜测,可若再不管,传的人多了,就要成了流言了,到时候黛玉是众口铄金百口莫辩。若再传出黛玉和尉馨芳因为水溶不合的传言,两女共争一男,到时候两个人都会被人讥笑,倒是让水溶出尽风头。
而若最后水家与林家连为姻亲,有人或说水溶精诚所至,若黛玉嫁了旁人,又会被人诟病林家贪慕虚荣攀附权贵。而水溶反正从未正面回应过心上人是谁,林黛玉不成,尉馨芳还是备胎,他总是处于不败之地的。
尉北璀心中一晒,当想到黛玉会嫁给水溶,心头的怒火就止都止不住,可一想黛玉会嫁给水溶之外的权贵,不由自主地就代入了自己的脸……一时间,竟觉得有些窘。
也许再否认也没有什么意义了,他确实动了心了,管它早恋也好、恋童也好、监守自盗……管他什么都好,既然认定了,就没有拱手让人的道理。
尉北璀诚恳地对林黛玉道:“林姑娘,这事儿,你出面不方便,便交由我来处理吧,如果那水溶求见于你,最好不要见他。”
“谁要见他!”林黛玉恼怒道,平白被人牵扯进别人的情孽里,还被一贯关系不错的闺蜜翻脸针对,任谁都不会高兴。而她与水溶,见过面也就只有他来送药那么一次,早知道会引出来这么多麻烦事,她当时就该转身就走。偶尔在外面碰见,两人连点头之交都算不上,便是他真对自己有好感,这样置自己于风口浪尖,也只会让她觉得恼怒。
尉北璀听得黛玉的语气只有恼没有羞,情知水溶此举并未在黛玉心中激起波澜,顿时一喜,忙握拳凑到嘴边咳嗽一声,免得脸上的喜意藏不住,接着道:“既如此,我会交代下去,以后便不让他进咱们的院子来,至于其他,你原本如何行事还如何便可,不必避讳他,不爱理他也不必勉强自己,凡事只做不知便可,其他的交给我就好。”
听着尉北璀的话,黛玉的心莫名就安定了下来,尉北璀虽然平时有些促狭胡闹,但正经事上从来不含糊,他既答应了,就一定能处理好:“好,那就拜托你了。”
尉馨芳那里跟黛玉闹别扭,水溶心里却别提多惬意了。他本也不想用这等手段,可谁让上次送药后,黛玉对他并无特别观感,平日里在外面遇见了,他笑脸相迎,黛玉也只是礼貌颔首,丝毫不见热络羞涩。
这些年来,身份外貌才华的加持,让水溶一直都顺风顺水,女孩儿们只要他一个温柔笑容,就没有不脸红心跳的,却在黛玉身上碰了壁,怎不叫他恼怒?
可水溶没想到的是,黛玉自小见那贾宝玉面容姣好、待人温柔,却满腹草莽品行不好,自不会因着一副皮相就对人有了好感。
偶遇不成、求见被拒,水溶找不到更好的接近林黛玉的方法,只能另辟蹊径,迂回而去。
倒是尉馨芳的突然出现,堪称神助攻。这个小女孩儿眼底的情意根本藏都藏不住,不善加利用一番,水溶自己都觉得浪费。再说,在林黛玉之前,尉馨芳也曾经是他联姻的人选,如今勾着她,哪怕林黛玉那里不成,这个小丫头也逃不掉,还会因为曾经的“差点失去”而越发对他死心塌地的。
今日看着尉馨芳红着眼眶羞恼离去,想来回去定是一场好闹,不管她自己发飙,还是惹得她兄长气怒为其出头,林黛玉总是要受些委屈的,到时候不管她是愤怒而来质问自己,还是委屈而来拜托自己出面解释清楚,他都有机会在她面前表现出一往情深的痴情来,但是不管她要自己做什么,再失落、再痛苦,他都会义无反顾地去做。没有女人不吃这一套,就算一时不为他心动,也会将他放在内心最柔软的地方,在不安、失意或夜深的时候,想起有那么一个人,不计回报地爱着自己,要怎么才能不动心?
再卑微一点,不求她给自己回应,不求能跟她有什么结果,但至少让自己有机会能够远远地看着她,看见她笑,自己就快了,看见她露出愁容,自己就痛得不能自已,知道她过得幸福自己就是全天下最幸福的人,若是她过得不好,自己就恨不得以身替之……
这样想着,水溶觉得自己都快被感动了,林黛玉这样一个涉世未深、情窦初开的女孩子,从来没有被男孩儿追求过,怎么逃得过他的手掌心?
可惜水溶千算万算,就是没有想到,黛玉压根不打算跟他一对一,而是有外援自动插手。
他的满腹深情,只能演给鬼看了。
“二爷,刘婆子来了。”陆丰凑到水溶耳边,轻声道。
水溶勾唇一笑,对小书童陆洲道:“小洲,你帮我把这本画集送到京城来人的院子去,知道送给谁吗?”
“知道,”陆洲笑道,小小的脸上一派稚气,“送给林姑娘嘛。”
水溶摸了摸他的头,道:“送去就行了,别乱说话,免得坏了人家姑娘的名声。”
“小洲知道。”陆洲小心翼翼地捧着画集颠颠儿跑了。
水溶这才让陆丰把那刘婆子带进来。
小书童是他到了这边儿收的,天真单蠢,不谙世事,最重要的是嘴上没个把门的,有些话自己不方便去说,叫小书童去传再合适不过。
所以说,自己的心上人是谁,就是小书童揣摩出来不小心说出去的,这跟自己又有什么关系呢?
水溶心下得意,但见到刘婆子心情就不好了,尉北璀把院子管得严,尤其是这几天,就算他去找秦夫子,也都有侍卫亲自领他过去,甚至还等在门外送他出来,连想走个岔路都不行。几次下来,秦夫子也瞧出了苗头,虽心中对尉北璀此举有所不满,但后来也大多是秦夫子到茶馆与他相见。
可水溶的目的压根就不在找秦夫子给他批改功课上,秦夫子日日兢兢业业地给他布置功课兼批改讲解,反倒让水溶觉得有些烦了。
最后,也就只有几个粗使仆妇可以给些好处拉拢一下,这个刘婆子得了他不小的好处,给他传递院子里的消息。
但一般都是他找人去找刘婆子问消息,根本不让刘婆子上门来找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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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7.第五十五章
“你怎么跑这里来了?”水溶不耐道。棉花糖小说网www.mianhuatang.cc]
刘婆子不安地搓着手,嗫喏道:“那个……那个……二皇子叫我来的。”
水溶一惊,再看刘婆子,刘婆子一句话出口,接下来的便顺了:“二皇子将我辞了,说既然我喜欢给水公子办事,就叫我来找您了。”
水溶听了刘婆子的话,脸色顿时变得很难看,刘婆子丢没丢工作他才懒得理会,他在意的是:尉北璀叫刘婆子来找他,就意味着尉北璀察觉到了他私底下搞出来的小动作,这让水溶心里一时有些发慌。
可定神一想,刘婆子这件事动不了他的筋骨,若尉北璀以此诘问,大不了挑明了自己喜欢林黛玉所以才给个婆子些好处托她多加照顾林黛玉的事情,自己一身清明,爱慕个姑娘又不是什么大罪,吃不了什么亏,倒是可以把林黛玉逼出来,免得如今没半点动静反叫自己无从下手。
不耐烦地给刘婆子丢了二十两银子,叫陆丰带她出去,既被辞了,这婆子也就没什么用了。
刘婆子却哭道:“水公子,这差使可是老婆子我养家糊口、安身立命的根本啊,如今就这么丢了,可叫老婆子怎么好……”
刘婆子也是后悔,虽只是个粗使婆子,可在书院做了这么几年,早知道这些大家闺秀们最厌憎旁人往外传她们的私密消息,自己这么做是犯了忌讳了,可水溶实在出手大方,又打着关心倾慕的姑娘的名头,自己便想着反正自己也进不了姑娘们的房里,也知道不了什么隐私,不过传些表面上的消息,想来也是无碍的。若能促成佳缘,就算不是正经媒人能得个谢媒的红包,好处多少都会有些的吧?在这书院里,才子佳人的戏码,也不是没有发生过,可也是成了好几对儿的。
可谁知,那二皇子竟是不由得她分辨半句,就将她的差使革了,这下子就连书院也不留她了,直接结了工钱辞退了她,以后也不可能再用她了。刘婆子这下才傻了眼,在书院做活,虽不过干些打杂的活儿,可也能算得上是个体面活计,而且轻松不繁杂,工钱也不差,有时候帮那些家里有钱的学生打扫屋子还能得些赏钱,不必工钱少。[八零电子书wWw.80txt.COM]如今竟是全没了。
水溶毕竟不是金陵城的人,不多日就要走的,也不过用她一时,这银子拿在手里是欢喜,却断了长远的来钱的活计,得不偿失。如今水溶想以二十两银子就打发走她,她又如何愿意?
她可是为了他得罪了二皇子呢!那可是皇子啊,平日里瞧着没什么架子,也挺亲切,可这唬起脸来,那可当真是凤子龙孙的气势,光是看着你就叫人腿肚子打颤。刘婆子越发觉得自己是猪油蒙了心,这么就为了点儿好处,就敢得罪京里来的贵人呢?
可如今差使也丢了,可不得在水溶这里再掏摸点儿好处弥补一下自己的损失?否则回去,还不得被自家老头子和儿子埋怨?
刘婆子张嘴欲嚎,水溶气急败坏地吼道:“闭嘴。”脸色难看地让陆丰在给她拿个五十两银子,了结此事。
其实,刘婆子的哭号压着声音呢,她可比水溶更怕把事情闹大。那二皇子可说了,如果叫他听见一句半句水溶跟林姑娘的闲话,他动动小指头就能叫她一家子老小都不好过。
水溶好不容易把个刘婆子打发走,脸色已经黑沉的不能看了。结果又见小书童一身湿哒哒地、期期艾艾地走进来。
水溶心头又是一跳,莫不是叫小书童去送画集“顺便”让他“大嘴巴”“叨叨”几句林姑娘长林姑娘短的计划也泡汤了?
果然,小书童白着脸从怀里掏出那本山子野的画集,只是册子已经被水浸透了,书页粘在一起,很明显没法看了。
水溶原本就极不高兴,如今真是一团火窜上心头:“怎么回事?”
小书童被他吓了一跳,平日里这位爷待他可一直都是轻声细语地,直让他感叹是遇上了最好的雇主,如今那张脸却似乎有些狰狞,小书童本来就因为弄坏了画册心中忐忑,如今更是吓得几乎要哭出来:“我……我……”
水溶一见,勉强按下心中的恼火,和颜悦色道:“没事,慢慢说,怎么全身都湿了?”
心中恼怒却偏还要装出和悦的神色,水溶的语调其实有些变样,不过小书童听不出来,见水溶神色温和,先就松了口气,说话也流利了,道:“我刚走到半路上,前面就跑来两个人把我给撞了,旁边正好是个小池塘,我摔了下去,就把画集给弄湿了。”
因为书院中有年龄幼小的学生,修建的池塘普遍不深,摔下去并没有什么危险,但一身泥水总是免不了的,更何况画集呢?
如果事情发生在刘婆子找他之前,水溶还能认为这是巧合,运气不好,但如今却是细思极恐,只怕那二皇子是盯上他了,要绝了他接近林黛玉的路。
看来,自己之前的猜测没有错,那二皇子对林黛玉也是没安好心,如今竟是打算借着手中的权势巧取豪夺么?
小书童还在那里絮叨:“那两人把我拉上来就跑了,不过我记得他们的脸,公子明天……”
“行了,没事你就下去吧,去洗个澡换身衣服,身上一股味儿。”
水溶心里有事,对小书童便有些不耐烦了,赶紧打发他走,身上一股子池塘里的泥腥味儿。
小书童见水溶不追究画册的事情,开开心心地应了一声,跑去洗澡换衣服去了,他家雇主真是个好人。
水溶思来想去,突然又得意起来,尉北璀这般严防死守,是不是说明,自己做了这么多事,终于有效果了,林黛玉开始动摇了?
看来,自己明天该进行下一步了。眼看着尉北璀他们回京的日子将近,再拖下去也没什么意思了。
于是水溶叫来陆丰,如此这般交代一番。
陆丰领会,不一时便到了小书童跟前长吁短叹起来。
等到小书童好奇询问,便把早就编好的话,愁容满面地一股脑儿地告诉了小书童。这孩子城府太浅,说什么信什么,实在太好骗了。
等听完了陆丰的话,小书童的心里,拼凑出了一个完整的故事:水溶对林姑娘一见钟情,情根深种,茶饭不思,两人没有机会见面,可眼光交汇之际已渐渐有了默契,可谁知那二皇子竟也对林姑娘有意,为了不让水溶跟林姑娘见面,不许水溶踏足他们的院子,而且自己落水损坏画册说不定也是那二皇子派人干的,为的就是杜绝水溶跟林黛玉接触。
这是什么?这绝对是棒打鸳鸯、以势压人、巧取豪夺啊……
小书童一下子怒了,可是再想想人家到底是皇子啊,自己好像也帮不到水溶什么,一下子又萎靡了,只想着这样一对郎才女貌的有情人就这样被恶势力的皇子给拆散了,还真是叫人掬一把泪啊。
小书童感情太丰富,陆丰都不由得嘴角抽了抽,自己只是说了个一二三,这小书童就给脑补到七□□去了,也是天才。
小书童萎靡了一夜,待得第二日见了水溶一夜未睡的黑眼圈及憔悴至极的脸色后,一下子又义愤填膺起来,觉得自己还是该为水溶做点儿什么,皇子了不起啊……是挺了不起的……但也不能抢人家的心上人啊,这是不对的!如果如果大家都知道这件事情了,一定会谴责二皇子这种不道德的行为的,一定会成全一对有情人的……
水溶熬了一夜没睡,此刻正头疼眼花难受得要命,不过为了今天的效果好,拼了。
再看小书童摩拳擦掌要为他伸张正义的蠢样儿,水溶又十分满意,还真是一个心有正义的天真孩子,就是蠢了点儿,不过用来当枪还真是挺好使的。
如果事成了,二皇子能大度放过这纯小子,他倒是不介意给他点儿好处的。
只是这样的不畏强权、没有尊卑的人,用来对付人是极好的,可若将来是自己登上那至尊的位置,这样一个眼中没有尊卑的人,还真是,肮脏的蝼蚁。
因为被权势欺压过,水溶越发贪恋权势,别人欺压侮辱自己的,自己要百倍千倍地报复回去。古代,皇权社会,多么好的任他发挥的空间,要他甘于平淡继续低人一等,他是怎么都不会甘心的。反正这辈子是捡来的,不拼一把,怎么对得起穿越一场?
水溶一脸苍白憔悴的样子,果然引起了今日来参加聚会的学子们的注意,不少人都上前来关心他是怎么了。
水溶连连摆手说无事,眼底的落寞与痛苦却怎么都掩不去,一看便是一副为情所困的样子。
“不提也罢,不提也罢。”水溶挥手苦笑,往日只烹茶为雅的人,竟叫人上了一壶酒,只准备等会“喝醉了”吟上那一句“偷来梨蕊三分白,借得梅花一缕魂”做实了恋慕林黛玉的事,那首《咏白海棠》可是入了敏婧学堂的诗集的,自有人知晓其为何人所作。
再有小书童在旁添油加醋,绝对事半功倍。
待“酒醒了”自己再断然否认与林黛玉有私情,并且为了“维护林黛玉的清名”据理力争,为此甚至与以往交好的一二学子翻个脸,把“胡说八道”的小书童赶走,到时候不仅更让人笃定自己与林黛玉之间有情,还能博个情深义重维护佳人的好印象。再不济,回京后因牵连林黛玉之事上林家致歉,在林如海跟前表现一番才华以及对林黛玉的情衷,又是一条退路。
走一步算三步,水溶此举也算是为了黛玉步步为营了。
果然,当他开始“喝闷酒”的时候,那一脸义愤填膺、欲言又止的小书童,便被有心人拉去一旁关心关心他家公子到底遇到了什么挫折竟是一反常态,竟然如此痛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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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8.第五十六章
水溶低着头做痛苦状饮酒,心中的得意却恨不得要漫出来。求书网WWW.Qiushu.cc
却不知对面的楼上,尉北璀难得一脸阴沉地遥望着这边。
斗一拜见过他,轻声道:“二爷,一切办妥了。”
尉北璀似乎这才松了口气,道:“有些事,果然还是只有阿一靠得住。小二十一……办事不够妥帖,拎回去回炉再造一下,近两年莫叫他出任务了,得把他那过分跳脱的性子好生磨一磨才是。”
斗一点头应是。
尉北璀有些头疼得看着他,斗一过分死板,那二十一又过分跳脱,为什么他的暗卫这么有特色?要是两人能综合一下就好了。
尉北璀突然道:“这位水二爷倒是跟他那个只知逞勇斗狠目无法纪的兄长不一样,是个心思十八弯的主儿。我若与他比阴谋手段,我恐怕不是他的对手。不过我这个人比较信奉直截了当,走一步算三步的手段我学不来,我比较喜欢‘一’这个字,譬如一棍子打死啦,一了百了之类的。”
斗一汗了一把,他家主子果然还是这么的干脆利落。
两人说这么几句话的功夫,对面的茶楼前便已有了动静。
尉北璀嘴角一勾,便站到窗后看戏去了,定要叫那水溶知道什么叫做“你有张良计我有过墙梯”了。
行至对面茶楼门口的轿子用白纱披拂,素雅的鲜花点缀,抬轿子的竟是四个容貌中上的女子,前后分别有两个七八岁的粉妆玉琢的女童,拎着一个造型独特优雅的小篮子,不过那篮子底下略摸是故意开了孔的,随着她们往前走的步伐,粉嫩的花瓣从篮子下面飘落下来,星星点点的,倒似点缀了一条花落零星的道路。
那四个抬轿子的女子也打扮得甚是精致,看似柔弱纤细,可抬着轿子走路竟半点不打晃儿,反而有种飘逸之感。
而白纱披拂的轿子四面镂空,隐隐约约可见其间坐着一个女子,看不真切,却隐隐绰绰地叫人一看便觉得那必然是个天姿国色的。
尉北璀看着有点目瞪口呆,这若是几个抬轿子的姑娘有个轻功飞一飞,几个女孩儿拿花瓣撒一撒,他可能都要觉得是哪个武侠片里面的场景了。想看的书几乎都有啊,比一般的小说网站要稳定很多更新还快,全文字的没有广告。]
“这位就是秦淮第一名花的‘沈姑娘’?”尉北璀问斗一。
“是,”斗一答道,“若论容貌、琴棋书画、歌艺舞艺等她都不及秦淮四艳中的其他三位姑娘,但她总能屡出奇招,擅长造势,旁人看着新鲜,得她青睐既扬名又有面子,所以,她的风头最盛,也最是能引得这江南富贾争相为她一掷千金。属下只所以建议二爷选她,正是因为只有她做起此事来既张扬又不突兀。而且既能扬名又能得利的事儿,这位姑娘是不会推辞的。”
尉北璀见那白纱轿子所过之处,引来无数人的指指点点和好奇的目光,有那好事者更是跟在轿子后头前来看热闹,顿时咧嘴笑了,水溶啊水溶,你不是要造舆论吗?我帮你造一个更大的。
利用女儿心事败坏女子名声的家伙,如何配得上“君子”之名?不若换个“风流才子”之名可好!
秦淮之地,自古出名妓,如今的朝廷虽取缔了青楼妓院,可这种事情,光靠禁是禁不了的,只要不买卖人口逼良为娼,你若私自做个暗娼官府也惫怠管你。
而在江南繁华之地,有钱人多了,自是不甘寂寞的,所以在金陵、扬州等地,没有名妓,却不乏名花——交际花。
秦淮四艳便是金陵有名的四朵交际花,她们或出身贫寒、或身世飘零,却又有着不俗的容貌与才情,于那众多借着身体获得利益的女子中脱颖而出,周旋于豪门富户之间,甚至为那商贾之间牵线搭桥谋求合作,一年所得赏银只怕不下十万两。
笑贫还是笑娼,每个人都有不同的观点,贪慕虚荣不甘清寒的女子,自然也是有的,她们有人捧着、惯着,或清高、或孤傲,不为钱财卖身,只凭心意、眼缘选择入幕之宾,权势钱财压迫虽然不可避免,但到底不算贱籍,由不得人随意打杀。故而,每年这“四艳”的名头争夺者甚众,每年能够获胜脱颖而出的四人,无一不是才情、容貌、技艺都极出众的,很是受人追捧。
便是文人学子,也是自诩风流,很是为这些名花们捧场,什么茶会、赏花宴、诗画鉴赏会,总有许多才子参加,若能有人凭着才华成为名花们的入幕之宾,那绝对是一件叫人羡慕嫉妒的事情。
所以,看见沈白莲沈姑娘造访,茶楼里的学子们不仅不会觉得羞恼,反而十分亢奋,纷纷猜测沈姑娘所为何来。
轿子在茶楼门口停下,女轿夫打起白色纱帘,那沈姑娘便娉娉婷婷地缓步走了下来,一身白衣清秀,脸上蒙着白色面纱,薄薄的一层,要透不透,当真如出水芙蓉般娇美。
“沈姑娘……”有人与她打招呼,她便回以轻轻一笑,如微风拂过芙蓉花尖,颤巍巍一股清香,直叫那些不曾见过这等容色风情的学子看直了眼。
“我找水公子。”沈姑娘轻声细语,语气之中含着淡淡的叹息和忧郁,那声音却似羽毛般拂过人的心,叫人微微发痒。
就有那定力不够的,呆愣愣地道:“水公子在二楼。”
沈姑娘飘然上楼,一时间整间茶馆里竟无人再有心思谈诗论文,不管眼睛看着何方,嘴里说着什么,其实都竖着耳朵、用眼角余光注意着事态发展呢。
水溶见沈姑娘缓步上楼朝他走来,完全不知道怎么回事。他当然是认识沈姑娘的,江南学子风气,拜访这些名花儿甚至可以算得上是件雅事,即使如此,他自然也是拜访过的,不止一个沈姑娘,而是四个。
水溶虽鄙夷穆璱对女色的饥不择食,可他如今穿越一场,心里可也完全没有什么“与一个人一生一世”的念头,古代的男人,不就应该三妻四妾吗?更何况,他的理想更远大,将来是可以三宫六院七十二嫔妃的。所以,对于女色上,他是早就克制不住的了,只不过他比穆璱谨慎能克制,不是什么人都去沾的,也绝不会在大业得成之前泄露出这一点,毕竟为了大业,妻族的力量是可以大家利用的。
水溶身份高、容貌好、才情也不错,秦淮四艳见过他之后都暗示可以让他做他们的入幕之宾,叫水溶心中好不得意,但是他还记得自己所为何来,自然不会在这个时候去做那什么入幕之宾,反以朋友之礼待她们,既博得了她们的好感,还获得了清正端方不好色的名声。
只是他到底不曾邀请过任何一朵名花来茶楼,茶楼是他刷声望、扬才名的地方,很不需要名花们来为他添砖加瓦,所以他见沈姑娘来,也是完全摸不着头脑的,甚至心中有了一丝不怎么好的感觉。
沈姑娘明显是来找他的,他欲起身将她打发走,什么名花儿,不过是盖着一块遮羞布罢了,骨子里不还是个娼、妓吗?
只是他为了装憔悴一夜未睡,如今又空腹喝了两杯酒,站起身的时候头有点晕,忍不住便身体打晃。
沈姑娘忙抢步上前扶住他,一声“公子”喊得百转千回,柔肠缱绻。
“你这又是何必……”沈姑娘一声呜咽,眼眶中含着的泪便随着她的那一声叹息,缓缓滑落。
水溶觉得自己有点懵,完全不知道沈姑娘演的是哪一出,但是他知道沈姑娘的出现,她的言行绝对对自己的计划有妨碍。
水溶忙要将手从沈姑娘手中挣脱,那沈姑娘却似突然发现自己与他过近的距离,忙松手后退一步,水溶身体一晃跌坐在椅子上,却又因为没坐稳而使得椅子也倒了,一屁股坐倒在地。
沈姑娘急切上前一步,又痛苦摇头后退两步,眼泪止不住地下落,梨花带雨的模样看的人心疼,也让周围的人一会儿看看水溶,一会儿看看沈姑娘,再联系之前水溶的颓废失落,再看看沈姑娘的进退维谷,不由得都在心中“啊”了一声,莫非这两人……
想想也是,之前水溶貌似有倾慕之人,却因为身份的缘故而不可得,他们只往那身份高贵之人身上去想,可这人若是身份过于低微,那也是不可得的啊。沈姑娘再怎么在秦淮有名气被推崇,可她到底不过是个风月女子,就算水溶喜欢,他家里也不会同意他娶这样一个女子进门的。即便在前朝三妻四妾的制度下,纳个风月女子为妾,都是叫人诟病的,更何况如今还不准纳妾了呢,除非将其养为外室,但这样一来,只要叫人发现弹劾,水溶就是断了自己的前程,无法出仕为官,一辈子最多只能做个富家翁罢了。
比起大家公子倾慕名门闺秀不可得,显然是大家公子恋慕风月女子不可得来得更刺激,更让人好奇有兴趣了解一二啊。
水溶一摔之下,脑子竟清醒了几分,立刻便察觉这个沈姑娘,只怕是有心人派来破坏他的计划的,顿时急了,顾不得爬起身便喝道:“谁派你来的……”
却见小书童冲上前去,义愤填膺地推了沈姑娘一把:“你来干什么?你走你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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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9.第五十七章
水溶还来不及感叹小书童做得好,就只听得小书童怒气冲冲地道:“你把我们公子害得还不够惨吗?既然你舍不得这金陵的富贵繁华,你还来招惹我们公子做什么?你走走走走走,别再来祸害我们工资了,我不想再看见你……”
“陆洲!”水溶惊骇莫名,厉声喊小书童的名字,小书童说的那叫什么话?什么叫她把他害得这么惨?他这样是为了林黛玉,跟这个什么沈姑娘有什么关系?
“公子……”小书童委屈地瘪了瘪嘴,又朝沈姑娘“哼”了一声,扭头赌气跑到一边抹眼泪去了,还有人劝他什么“你们公子喜欢,你一个小书童就不应该管太多”的话。最新章节全文阅读WWW.MianHuatang.cc
如果到了这个时候水溶还不明白自己被反算计了的话,那还就真是傻到家了。
“我不认识她……”水溶看着周围人或兴致盎然、或摇头叹息、或满脸同情、或激动莫名的表情,觉得头更疼了,他想解释,一时之间却又不知道从何说起,他原本是想叫别人无从解释起,百口莫辩的,如今却是自己先尝到了这个滋味。
“你别怪他,我知你情真,只是我到底……”沈姑娘惨笑一声,“配不上你,即便与你回京,也只是害了你,我们……今生有缘无分,这件信物,你且收回去吧,将来给真正值得你珍惜的好姑娘……”沈姑娘说话声音虽低,但略带着颤音,简直是声声泣血,叫人为之动容。
说完,沈姑娘从怀里珍而重之地掏出一块玉佩,轻轻地、恋恋不舍地放到面前的桌子上,这才深情地忘了水溶一眼,那一眼饱含着太多的情思和痛苦遗憾,含泪而去。
沈姑娘放下的那块玉佩做工精致、质地不凡,是少见的极品,而且中间还刻着一个篆书的“溶”字,在场的很多文人学子都曾经在水溶身上见他佩戴过,如今一见更是半点不疑,看来这水溶是真的喜欢那沈姑娘,这不连定情信物都给了。
除此以外他们会信这件事,也是因为这种事情是有先例的,文弱书生因才华出众得名花青睐,最终名花从良嫁与书生为妻,操持生计。
可那要么是些寒门学子,或是本身没什么挣钱养家的本事,只会些风花雪月的勾当,能得个名花带着大笔的嫁妆嫁进门,一辈子吃穿无忧,也算得上是自己的成就了。最新章节全文阅读WWW.qiushu.cc
只是像水溶这般家世出众、人品杰出的,能与名花谈真感情的,他们以前还真没有见过。
有那真心的,便劝水溶了:“水兄啊,这沈姑娘虽好,但到底身份上与你相差太远,如何能与你相配,若只是与其相交一二,也算是一件雅事,只是想要娶她为妻……哎,实在是谈何容易。你还是将她忘了吧,她说得没错,她确实是配不上你,相信水兄府中一定会为你聘娶一位才德兼备、门当户对的好姑娘。”
也有人幸灾乐祸:“是啊是啊,想必水兄对沈姑娘已经一亲芳泽了,才会如此迷恋于她,可就算水兄想娶,只怕家中长辈也是绝不会同意的,莫不如就此相忘于江湖,且把沈姑娘当成心中一颗朱砂痣,留待日后回味罢了。”
别看水溶似乎人气很高的样子,身边围着许多人,然而文人相轻,在座这么多人,哪能个个都对他俯首帖耳、推心置腹的?
其中不乏心怀嫉妒之人,会想着如果自己也有他这样的家世从小在谨诚学堂读书又有名师辅导,如今哪里会比他差了?何必像如今,明明年纪差不多,学问也没比他差多少,很该平等相交,他却偏偏做出一副温和谦卑、礼贤下士的模样,这是把自己抬得多高哪?
如今见他为情所困,偏偏喜欢的还是那虽不算人尽可夫却也绝对跟冰清玉洁毫无关系的风月女子,当真是好一场大戏,如何能不看热闹呢?表面上劝说,可那话怎么听怎么不顺耳。
就有人附和:“是啊是啊,水兄也还年轻嘛,会有点儿风花雪月的念头也不足为奇,只是娶回家就很是没必要了。倒是这沈姑娘还算明白事理,把玉佩退了回来,没趁着水兄一时糊涂就顺杆子往上爬。水兄,这件事情不如就此作罢,让他就这么过去吧,你也别再这般痛苦失意了,以水兄的人品,什么样的姑娘娶不到,何必为了一个……”
在场也有那几位对水溶颇有好感的姑娘,如今站在此处,只觉得脸上烧得慌,好在从未表明过心意,如今也只能说:“水公子与沈姑娘也算般配,只是到底身份有别,有缘无份,实在可惜。”来掩饰自己心里的不甘和羞恼。
另有姑娘附议:“是啊是啊,若他们两人能够有情人终成眷属,倒也不失为一段冲破世俗束缚的佳话了。”
几位姑娘表现得似乎很是为水溶和沈姑娘感动,生怕别人看出自己对水溶有那么一点儿心思,没一会儿便找借口相偕离开了。
对水溶有好感并不是什么丢人羞耻的事情,可问题在于她们竟然连一个风月女子都比不上,这就太丢人了,像被人在脸上扇了一耳光似的。
水溶听着众人你一句我一句的,虽也有真心为他的,但大多都是看好戏的,但是不管他们说什么,却是个个都认定了他与那沈姑娘之间的私情,他之前放出那么多烟幕只为让他们把他跟林黛玉牵连到一起,如今却被一巴掌拍死他的意中人就是沈姑娘,他的失落痛苦郁郁不得都是因为沈姑娘身份卑贱无法嫁进水家高门所致。实在是叫水溶一口老血差点没喷出来。
“你到底胡说了些什么?”水溶转头喝问小书童,沈姑娘为什么会来,肯定是有人安排的,但小书童的表现,与那沈姑娘实在是一唱一和配合得实在好极了,如此他怎么还猜不到小书童有问题呢?
还有那块玉佩,那是他随身携带的,能够接触这块玉佩,甚至神不知鬼不觉地将其盗出去,只可能是他贴身伺候的人。而这些人里,只有小书童是他在本地雇佣的,其他人都是他的心腹。
只是小书童的言行举止一直都在他的计划之中,到底是哪里出了错?如果一开始小书童就是有目的地接近他的,那么他到底是出于什么目的,除了他算计林黛玉之事,他还知不知道其他的阴私秘密?
想着,水溶只觉得背心冒起一股寒意,一直得意洋洋于自己的运筹帷幄中的心,一下子就沉了下来。
“公子……我……我……”小书童抽抽噎噎地哭了出来,“呜呜,她一点儿都不好,她根本配不上公子,公子都为她让步那么多了,她为什么就不能跟公子一起抗争,明明公子都计划好了,她还让你伤心、让你难过,害的公子吃不下睡不着以酒浇愁……她太坏了是大坏人……她怎么可以这样对公子……”
小少年哭得涕泪横流,好不可怜,旁边便有人安慰他:“好了好了,知道你是为了你家公子好,可感情的事情就不是你该管的,你这样说沈姑娘,可不是在拿刀子捅你家公子的心么?快别哭了,跟你家公子道个歉,他平日里待你那么好,肯定不会怪罪于你。”
又劝水溶:“你这小书童也是太关心你了,关心则乱,才会口不择言,你也别怪他了,毕竟他年纪还小,还不懂得世间之事总有太多不得已。”
水溶看着小书童完全脱离自己计划的表演,完全就是颠倒黑白,可他平日里利用小书童“嘴上没把门”的性格特点造成自己“心有所属”的假象,为此很多次都默认了小书童的说法,如今对于自己“心上人”是谁,最有发言权的竟不是自己而是这个小书童了。
水溶虽然很想叫小书童滚蛋,但是他还剩一点儿理智,既然知道小书童来历不明,自然要把他留下来,才能好生盘问调查他的目的和幕后指使者,总之,敢坏他的计划,他绝不让他好过。
只是因为心中恼恨和猜疑,他看着小书童的眼光,简直可以算是目眦尽裂了。
众人不知缘由,还以为他是恼恨小书童说沈姑娘的坏话,都心道这水公子还真是痴情种子,竟是对那沈姑娘情根深种至此。
小书童也是哭哭啼啼的,道:“对不起公子,都是我不好,呜呜,我不该说沈姑娘坏话,呜呜,我……我去给沈姑娘道歉,我劝她回来……”说着抹着眼泪就跑了出去,水溶连声叫他站住,却见他虽跌跌撞撞的样子,速度倒是极快地跑了出去。
看到陆丰拔腿追了出去,水溶才算是稍稍放下心来,绝不能就这样让小书童跑了。
可是这茶楼里的烂摊子,水溶却不知道该怎么解决了,这个时候扯出黛玉来还有用吗?先不提这些人信不信,就算是信了,又如何?只会说他一边勾搭欺骗沈姑娘,一边却想着娶一个门第高贵的妻子,只怕如今觉得他情深义重的一撮人都要反过来骂他假情假意假模假式了。
而且,他做这么多事,不过是为了引出林黛玉,以自己的一片“痴情”来打动林黛玉,博得她的放心,可不是要把她跟风尘女子相提并论来得罪她的。
水溶想来想去,发现自己竟一时之间想不出破局之法,怪只怪他自己前期铺垫得太好,如今被人半路翻转了剧情,竟让他落在套里挣脱不得。
一想到自己挖坑把自己给埋了,水溶就觉得一口气喘不过来,心火上升,眼前一黑,竟然晕了过去。
这下,却更做实了他对沈姑娘的一片深情:居然因为沈姑娘拒绝了他而伤心得晕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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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0.第五十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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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乎只是半天的功夫,水溶跟沈姑娘之间的“爱情故事”就传得沸沸扬扬的了,人们对于这种风花雪月的风流韵事最是感兴趣不过,这一传二传的,自然也就越传越离谱了。
心肠好些的只说水溶一时糊涂被迷惑了,但也有那唯恐天下不乱的,把水溶跟沈姑娘之间的那点儿“韵事”描绘得有鼻子有眼的,简直就跟他们亲眼看见的一样。
便是主导了这一切的尉北璀心里也不由得一阵后怕,如果他没有半路截胡,而是任由水溶牵扯到林黛玉身上,是不是如今也有那无聊的人,会把水溶和林黛玉怎么偷偷私会、怎么互诉衷情、怎么迫于权势不得在一起编成一个个惟妙惟肖的故事传播开来,说不定自己也会因为成为那个“横刀夺爱的权贵”而出境一把。
林黛玉本就心思敏感,若真这样成了别人口中的谈资、编造故事的女主角,还不定怎么伤心难堪呢。
也因此,尉北璀对水溶越发地不待见。喜欢林黛玉是很正常的事情,毕竟她那么美好,但是用这种手段也未免太过卑劣。
如此一来不管林黛玉最后嫁给了谁,水溶都是立于不败之地。要么就是跟他“有情人终成眷属”成就一段所谓的佳话,要么就是嫁给比他身份高的人得个贪慕虚荣、攀权附贵的评价。总不能为了反驳这个流言,而故意让黛玉嫁个身份还不如水溶的人吧?
等水溶被送回宿舍并请了大夫看过后,他恍惚醒来,一想到自己的计划失败,并且所有的恶果都需要自己吞的时候,水溶恨不得再次晕过去。
水溶恨恨地问陆丰,抓住小书童了没有。
一想到自己一直感叹小书童太蠢太好骗,利用他来散播舆论,结果自己才是最蠢最好骗的那一个,居然被个乳臭未干的臭小子给摆了一道,水溶就觉得脸被人打得生疼。
陆丰脸色也很难看,却不得不回答:“那小子跑得太快,转过一个街角就上了一辆马车,很快就消失不见了。我派人去追那辆马车,只是那车太普通,整个城里相同的马车不下几百辆,而且还不排除他半路上趁着没人注意就下车找地方躲了的可能。”
水家并没有官职兵权在身,水溶更只是一介书生学子,所能用的也不过带在身边的一些护卫随从,又没有搜查权,要在偌大一个金陵城里找一个有意躲藏的小书童,那简直就是大海捞针。
水溶抓起手边的茶杯就往陆丰头上砸去:“废物!那小子是你找来的,你说,是不是你跟人串通好了故意陷害我?是谁?给了你多少好处?”
陆丰连忙跪下:“绝没有的事!二爷,陆丰对您忠心耿耿,绝不可能故意陷害二爷!那小书童……”
陆丰当初按照水溶的吩咐,找了好几个天真不谙世事又喜欢碎嘴的十几岁的少年,那个叫陆洲的小子,明明是水溶自己看过、考察过才留在身边的,平日里也是他与他相处最多,自己则经常在外面办事,更是无从得知小书童的底细了。(WWW.qiushu.CC 好看的小说
只是这话陆丰是不敢说的,只能道:“是属下失职,识人不清,还请二爷责罚。”
水溶也知道这事不可能全怪在陆丰头上,但是他心里实在是太过恼火,穿越至今,他所谋求的一直都顺风顺水,如今竟然在阴沟里翻了船,那种被人愚弄的耻辱感搞得他快要发疯了,迫不及待地想要找一个出气筒撒撒气。
水溶咬牙道:“给我找,我们的人找不到,叫‘复辟党’在金陵的暗部一起给我找!哪怕把金陵城掘地三尺,也要把陆洲那个混账王八蛋给我找出来!这个局我一定要破!”
陆丰有些犹豫,水溶算计林黛玉,说到底也不过是想要拉拢林如海的一个手段,便是失败了,也算不上损失重大,再做别的打算也不是不可以。
再说了,找回小书童,对于破如今这个局也并无多大用处,更何况小书童身后必然有人操纵,真让复辟暗部对上他们,万一有人失手,这金陵城的诸多布置只怕就会有暴露的危险。
如今复辟党发展其实并不太顺利,没一份力量的积累都来之不易,为了一个小书童,暴露暗部真的值得吗?
陆丰想劝,可看水溶咬牙切齿的愤恨模样,他到底还是把话咽了下去,点头应是,退下干活去了。
如今水溶正在气头上,他若敢违逆他的意思,自己绝讨不了好儿。
外人都以为水溶风度翩翩、谦谦君子,但是他跟了水溶这么多年,很清楚他骨子里是一个多么自私、阴狠、为达目的不择手段谁都可以被牺牲的人。
死道友不死贫道!比起暗部来,自然是自己更重要一些。不管暗部损失也好,金陵的布置被打乱也好,自己只是个遵从命令行事的小随从罢了,何必过问太多。
在陆丰的吩咐下,复辟党在金陵的暗部成员便开始发挥能量,开始寻找小书童的下落。
而小书童在哪里呢?却是落入了斗一手里,正要按着尉北璀的吩咐将他送回训练营“回炉再造”。
小书童听到自己可能两年都出不了任务,简直如丧考妣,哭着喊着要见尉北璀求情。
恰巧柳湘莲那边有消息传来,尉北璀便一起见了他们。
柳湘莲传来的消息,正是陆丰传达的要他们寻找小书童的任务。
尉北璀先是一愣,继而大笑,道:“这还真是有心栽花花不开,无心插柳柳成荫了。由此可见,水溶一定是跟复辟党有关系,甚至可能整个水家都是复辟党的高层人物。我本来毫无头绪,如今他倒是自己撞上门来了,这条线索太重要了,斗一,立刻传回京城,告诉父皇和大哥。”
“是!”斗一应道。
化名陆洲的小书童,代号斗二十一,是尉北璀手下暗卫之一。
此时二十一眼巴巴地看着尉北璀,哀求道:“二爷,你看我多少也算立了一功了吧?能不能饶了二十一这回,不要把我送回训练营?我保证下次再也不犯错误了!”
尉北璀看着他:“那你说说,你这次哪错了?”
二十一挠挠头,苦着脸:“属下不知,二爷说属下哪错了就哪错了吧。”他觉得自己这次任务完成得很好呀。
尉北璀给他点提示:“为什么在一开始要帮水溶散播谣言,把众人对他心上人的猜测引向我们的院子?”更准确地来说是引向林黛玉。
二十一却很茫然:“那是因为我要博得他的信任,自然要做一些符合他期望的事情。”
尉北璀冷笑一声:“你可知道你这样做,有可能会让一个清白无辜的姑娘陷入百口莫辩的泥潭?”
“那……”二十一还是挠头不解,“有那么严重吗?不就是有人喜欢她吗?又不会少块肉……”
眼看着尉北璀的脸色越来越沉,二十一越说越没底气,渐渐收了声,可还是觉得委屈。他只是想更好地完成任务,至于会不会牵连到别人,那关他什么事呢?更何况只是不痛不痒的一个传言罢了,能有什么严重的后果,还是说女人就那么矫情?
尉北璀看了斗一一眼,问道:“知道问题出在哪里了吗?”
斗一惭愧地低下头:“属下失职!”二十一生性凉薄,有些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倾向,他总怜他年纪小,又想着不安排过于危险紧要的任务给他,总不至于出什么岔子,如今看来,他的心性还不够成熟,确实需要回训练营重新磨炼其心性心智。
二十一见斗一都低头了,虽心里还是觉得自己没错,但还是扑通一声跪了下来:“二爷,我错了,你别怪一哥,你要打要罚,我一人做事一人当,绝不含糊。”
尉北璀叹了口气,蹲下身看着二十一的眼睛,道:“我知道,你嘴上说自己错了,却还是不服气的。因为你觉得一个女孩儿的名声,怎么都比不上自己的任务重要,你的任务是接近水溶,博取他的信任,所以为此做什么你都没有意见,更准确地来说,你根本没有动脑子去想这么做会引发什么样的后果,所以我说,你不合格,不仅仅是因为你牵连了无辜的人,更是因为你做任务不会根据情况判断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只是一根筋地去达到目的。”
“可是我们现在不是知道水溶就是复辟党的人了吗?”
尉北璀继续道:“虽然这次你阴差阳错地引出了水溶的破绽,可是这是在我翻转水溶的阴谋之后得来的意外结果,并不能作为以后行事的准则。如果按照你原本的做法,把脏水泼到林姑娘身上,你知道现在的结果会是怎么样的吗?首先,你失去了利用价值,水溶根本不会把你留在他的身边,他信任你是因为你蠢、你碎嘴、你守不住秘密,是可以被利用的人,但是他绝不会把你当成一个可以倚仗的臂膀、得力的心腹,所以你永远不可能接触到他真正的秘密。而水溶牵扯到了林姑娘,感情动人也好,舆论迫人也好,他有很大的几率可以娶到林姑娘――林如海的女儿,以后不管是利诱也好、或者利用林姑娘威逼林大人也好,他也有了一定的机会让林大人为他们做事。如果真的让他成功了,大尉朝就会失去一名忠诚的、能干的臣子,而他们就会得到一个极大的助力。至此,你还觉得,随便损害一个姑娘家的名声,是无关痛痒的事情吗?”
二十一张了张嘴,哑口无言,终于垂头认错。
“还有一点,”尉北璀见他认错,终于站起身,语气略微轻松了一点,“如果让他成功了,简直就是给爷的追妻之道上铺了满满的一层荆棘啊。”
“啊?”二十一有些目瞪口呆地看着尉北璀。
尉北璀朝他挤了挤眼睛,道:“林姑娘那么好一姑娘,爷去抢回来做你们的女主子可好?”
二十一这下子才真的想哭了,原来他差点儿撬了自家主子的墙角啊!早知道是这样,打死他也不敢拉林黛玉下水啊,还要趁水溶那家伙睡着时敲他几记闷棍才行,让他癞□□想吃天鹅肉。
而且再想想尉北璀之前的分析,以及水溶计划的后续,我靠,还真是给尉北璀铺了一条荆棘追妻路啊。如果林如海不肯把女儿嫁给水溶,而是嫁给尉北璀,岂不是要被人说成贪慕富贵、卖女求荣?万一林大人舍不下这个脸面,他家主子不就娶不到心仪的林姑娘了吗?
二十一哭丧着脸被斗一拎出去,安排人送他安全离开金陵。
斗一摸摸二十一的头,道:“二爷也是为你好,有很多事情并不像你表面看起来的那么简单,以后做事多动动脑,别总耍小聪明,这世上比你精明的人多着呢。而且你年纪还小,多在训练营里待两年,对你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二十一点头应是,又偷偷好奇地问:“二爷跟那林姑娘……”
“早着呢,”斗一一脸冷酷的表情,“咱家二爷还有得磨呢。”
斗一心中腹诽,说什么把人林姑娘抢回来给他们做女主子,这话有本事你去人林姑娘面前说啊,有本事你在人林姑娘面前别露怯啊,有本事你在人家跟前别那么熊啊……在我们面前说得霸道,有个屁用啊!
再想想自家主子在林姑娘跟前的熊样,出过的丑,斗一表示,没法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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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1.第五十九章
说起来,尉北璀当真不是一个低调做好事不留名的人。(www.MianHuaTang.cc 棉花糖小说)若是换了旁人,譬如这次阴差阳错挖出水家跟复辟党的关系一事,他都已经想好要怎么跟他家父皇、太子大哥讨赏了,绝不含糊。
可是这件事情的起因——帮助黛玉免除被水溶捆绑构陷的事情,即便他暗地里帮了那么大忙,他却半点儿要跟黛玉解释邀功的心思都没敢起。
不过到底是怕林黛玉担心,他还是叫人将“水溶和沈姑娘的爱情故事”给传到了薛燕的耳朵里——总要叫黛玉安心才是。
却说自打薛燕跟黛玉撒泼之后,得知黛玉有水溶这么个“仰慕者”所做的一些事情后,薛燕的心中就满是不安。
这次出门游学,对黛玉来说是难能可贵的,但对薛燕来说,又何尝不是?
本来一切都好好儿的,那尉馨芳虽娇气了些,但跟黛玉关系也算得上和睦,却因为水溶这个莫名其妙的人的介入,竟似染了死仇一般,尉馨芳不管怎么说都是王爷亲女,加之几个兄长都极疼爱于她,若她视黛玉为眼中钉,处处针对,对黛玉来说总是一桩□□烦。
更何况,如果真的传出水溶与黛玉的闲话来,却极容易让人诟病于黛玉的品行。说实话,暗中爱慕黛玉的人并不少,但像水溶这般明面上什么表示也没有,一派清风霁月,甚至黛玉都不曾见过他几面,就在暗地里铺垫酝酿这许多的人,还真是闻所未闻,让人有不寒而栗之感。
可薛燕急得团团转,吃不好睡不好的,却见自家姑娘气定神闲,似乎并不受影响。
薛燕不敢多问,这日听得说外面传遍了水溶倾情于金陵四大名花之一的沈姑娘,求而不得、憔悴不已的事儿,她提心吊胆地旁敲侧击了一番,见全然没有自家姑娘什么事,半个字都未提及,顿时高兴了,强自按捺着雀跃的心情,稳重地去黛玉房里告诉她这个好消息。
回到房里,黛玉正开着窗,在窗前的桌子上铺设纸张,对着窗外一池的残荷作画。
不知不觉的,他们到金陵也有些日子了,听夫子们的话,他们大约也要准备回京了。出门游学已有半年之久,说不想念家中父母弟弟,那是假话。最新章节全文阅读WWW.MianHuatang.cc
不过就算他们这一支队伍走了,这金陵城里大概还能再热闹上几个月,这段时间汇集到金陵的文人学子必然会喜欢这个可以交流扬名的机会。
薛燕之前有多着急不安,如今就有多轻松喜悦,忍不住吧啦吧啦地一股脑儿地把听来的话跟黛玉都学了一遍。
黛玉边听她说话,边细细地描摹着眼前有些枯败却别有一番美丽的画面,只嘴角带着微微的一抹笑,说不出的娴静美好。
薛燕一口气把事情说完,长长地吐了口气,见自家姑娘似是什么触动都无,不免有些纳闷:“姑娘似乎一点儿也不担心?”她作为一个丫鬟都吓得够呛,可自家姑娘这个核心人物,怎么就跟没事人一样?
“二皇子不是说都交给他了吗?那还有什么好担心的。”黛玉终于抬头看了薛燕一眼,眼神中似乎还带着些困惑,似乎不明白薛燕在愁些什么。
薛燕一窒,她家姑娘虽目下无尘了些,可也似乎并不少这般天真不解世情之人哪:“姑娘似乎特别信任二皇子,可若他耽搁了呢?或者并无甚好办法怎么办?”
黛玉手中的笔一抖,一片残荷便不小心多了一小团墨迹,她懊恼地端详了一番,仔细将那一团墨迹画成残荷上的一团枯痕,嘴里不耐道:“有什么好不信任的,那是皇子,哪容得你如此质疑?快快出去吧,自己找吃的去,之前饭都不好好吃,小心饿昏了我可不睬你,也省的在这里吱吱喳喳吵得我头疼,我画都画坏了。”
薛燕吐了吐舌头,这心放下来了,便觉得肚子饿了,于是便麻溜儿地行了个礼就跑了,全然没有发现,黛玉脸上染上的薄红,似羞似恼,分外好看。
黛玉搁下笔,也没心思画下去了。薛燕无心的话,似乎正道中了她心中的隐秘。她本不是心大的人,这样事关自己名声甚至婚姻的事情,怎么可能不放在心上?尤其还有尉馨芳的敌意来得那般突然又激烈,不难过是假的。
可是那种忧心恼怒,惴惴不安,在尉北璀说“一切都交给他”的时候,莫名地就放下了,毫不怀疑这个看起来很不靠谱的家伙能够帮她解决一切,不会让她受到一点儿伤害。
所以看着薛燕坐立不安的样子,她只觉好笑。
可如今自己再想一想,如果没有尉北璀的那番话,她如今该是怎样一副惶然不安模样,毫无办法地坐视事情发生,只能由得旁人猜度、促狭的目光和言语往自己身上招呼,由得尉馨芳针对她敌视她,待得回京才能向父母求助,可到那时事情会发展成什么样子她都不敢想。
黛玉轻轻抚上自己微热的脸庞,想着那人在自己跟前惯常的笨拙,突然忍不住羞涩地笑了。虽然他总在自己跟前出糗,可自己从来不曾怀疑过那人的能力,如今似乎连他的心意,也在自己内心深处,不知不觉中确认笃信了。
水溶溅起的脏水全泼回了自己身上,除了尉馨芳之前的两次闹,余者并无任何与黛玉相关,她依然按部就班地过着自己的日子。
唯一不同的就只有尉馨芳对她的视而不见。黛玉心中微微有些遗憾,却已经并不难过了。
薛燕私底下为黛玉抱不平:“姑娘那般照顾她,如今就为了一个男人,竟是那么多年的情分都不顾了。”
黛玉却道:“在外可不能胡说,太逾矩了。其实本也没什么,投缘的多来往,合不来的以后少来往便是了。我又不是银子,本就不可能讨了所有人的欢喜。”黛玉说着还开了句玩笑,这话似乎也是之前某人说过传到她耳朵里来的。
薛燕好笑道:“姑娘最是不喜铜臭之味,如今倒是自比银子了,可见出来这半年多,姑娘可变俗了不少。”
黛玉也笑,出来这些日子,看到那许多世情冷暖,虽仍对名利不那么热衷,却已经不会再不切实际地随意批判,道:“我虽自认不会为了名利蝇营狗苟费尽心思,但是我也没有立场去鄙薄于它。不推崇,却也没资格批判。银钱本无好赖之分,只是有些人,为了牟利昧了良心、犯了王法,才让人觉得银钱肮脏。可百姓世俗人家,只怕都要靠它生存不是?便是我,吃的、穿的、用的,又有哪样不是银钱买来的?不能因为我未真正经手就当它不存在吧?不是把已有的贵重奢侈之物摔了、砸了、撕了,就代表自己淡泊名利、视金钱如糟粕的,除非自己种地吃饭、织布穿衣,自给自足谁也不靠,才好有底气说银钱乃是腌臜物呢。”
薛燕听了黛玉一番话,懵懵懂懂不知其意,反正只觉得黛玉出来这一趟,豁达了不少,也没有原先那么爱钻牛角尖了,怎么说也应该是一件好事吧?至少不会因为尉馨芳的举动就暗自难过了。
却说尉馨芳,如今对黛玉爱理不理的,一来是原先生了嫉恨,哪怕如今知道是误会,心里那个疙瘩也没那么快消失;二来她从小被人奉承惯了,如今自己误会了旁人丢了脸,却又拉不下脸面去道歉,便只等着黛玉自己上门给她台阶下,自己再顺势跟黛玉和好。
可谁知黛玉竟是半点儿要主动跟她修复关系的迹象也没有,每日安然地跟其他姑娘们说笑,见到她也只是让人挑不出错处地微笑行礼,却无半点亲近之意。这让尉馨芳心里的那个疙瘩越发去不掉,只觉得就算水溶不喜欢黛玉,那也是因为黛玉本身不是个好的,并不是自己要原谅黛玉的理由。于是越发高昂着头,对黛玉全没了好气。
不过跟黛玉的疙瘩在尉馨芳心里还是次要的,如今最叫她难以置信的,是水溶,那么一个清风霁月般的贵公子,居然会喜欢上“金陵名花”那等游走在男人之间的不洁女子?
尉馨芳想去找水溶问个清楚,却被尉正航看得死死的,如今水溶正处在风口浪尖,这个时候被人看见尉馨芳去找水溶,不说别人怎么想的,只怕水溶自己都会想办法把尉馨芳拖下水——以此将自己从恋慕妓、女的丑闻中摘出来。
没错,丑闻,别看如今在金陵城中,很多人都将之视为一段风流韵事甚至说是佳话,但那是因为金陵城中有此风气,加上每年都有所谓“秦淮四艳”的选美比赛,名花们各自造势,才有此一说。
但是真正有身份有地位的人家,尤其是书香门第,却是耻于与这些名花们为伍的。所以,在他们看来,水溶对这样一个女人钟情,根本就是自甘堕落被个妓、女勾去了魂魄的丑闻。
而这桩风流韵事一旦传回京城,水溶之前营造出来的翩翩佳公子形象,只怕就要剥去一层华丽的外皮,即便不会因此门庭冷落娶不到媳妇,但真正疼女儿的大多不会考虑让他做自家女婿的。
所以,水溶如今正焦头烂额,尉馨芳如果在这个时候凑上去,绝对会被其当做救命稻草一般紧抓不放的。至于尉馨芳会遭到什么样的流言打击,只怕水溶那个自私自利到了极点的人是不会为之考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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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2.第六十章
随着水溶跟沈姑娘之间的“爱情故事”流传得越来越广,这秦淮四艳新一轮的选美比赛,也揭开了帷幕,沈姑娘的声势一时间无人能出其右,不出意外的话,今年的秦淮四艳,必有她一个名额。最新章节全文阅读qiushu.cc
沈姑娘身边服侍的丫鬟喜儿也不由得佩服起她家姑娘来,谁能想到,不过是演一场戏,说几句似是而非的话,不仅暗地里得了不少银子,竟还能名利双收?果然这美人,也不是光靠一张脸就行的。
沈姑娘倚窗轻笑,满满的志得意满。她今年已经二十岁了,虽说依然是嫩得可以掐得出水来的年纪,然而在这秦淮之地,最不缺的就是各色美人,她已经蝉联了三次“秦淮四艳”的名头,可以说,已经没有什么新鲜感了,今年这一次本来就胜算不大,怎知天上掉馅饼下来,竟叫她得了这次买卖,既得好处又能造势,何乐而不为呢?
不过,她是个聪明人,知晓对方找上她绝对不是随便选的,舍其他三人而选中她,看重的不仅仅是她最擅长造势,还有就是她的嘴够严。
像她们这种游走在各行各业男人之间的交际花,每日里最能得到庞杂的各种各样的消息,最需要懂得什么事情必须守口如瓶。可不是没人因为嘴不严而惹祸上身的,沈姑娘从入这一行开始,就知道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什么事情听到了看到了也要马上忘掉。
像这次找上她的人,看着相貌平平丢进人群中就找不见,半点没透露幕后主子的身份,但出手阔绰,行事缜密,沈姑娘最擅察言观色,自然也能猜得到,这幕后之人的身份绝对不简单。所以,整件事情她办得十分谨慎,连身边的人都不知其中内情,只道她真与水溶有那么一段情,只有贴身服侍的喜儿知晓内幕,而喜儿早已被她调教得最是嘴严不过。
如今事了,十多天过去了,水溶那边也没来找她的麻烦,想必要么就是被幕后之人安排人给挡了,要么就是水溶投鼠忌器不敢动她,怕惹出了其他的话头儿来闹得更难看,反而不好收场。
说起来,做这种事可不是没有风险的。若那幕后之人过河拆桥不管她,或是水溶不管不顾不计后果要她好看,只怕她自己也是吃不了兜着走。热门小说网WWW.QiuShu.Cc
不过富贵险中求,她也不是半点儿成算都没有的人,这件事情怎么算来,都是利大于弊,值得一试。
一来她曾经也觉得水溶品貌俱佳,身份高贵,与其春风一度也未尝不可,故而对水溶提出邀约,不想水溶竟然拒绝了,扫了她的面子。二来她们这样的风月女子,最是擅长察言观色,水溶表面与他们朋友相交,骨子里却压根看不起她们。甚至不如那个来找她办事的人,即便是利诱于她,却也没有摆出一副高高在上的施舍嘴脸,哪怕他是装的,也比水溶这种装都装不像的来得好。三来,那人叫她做这件事,可许了她不小的好处。四来,能得个“被京城勋贵公子恋慕求娶的名声”,于她今年继续争夺秦淮四艳的名声有很大助益。第五,连京城公子的爱情都能推拒为其着想,没有顺杆子往上爬,可见她是多么的重情重义,心地善良啊。接下来的一段时间内,她只要卖卖惨,装装情深柔弱,就能博取很多人的同情,可以轻松很长一段时间。
这样一本万利的事情,即便有危险,也是值得冒险一试的。
如今听说水溶已准备回京,自己这边还是风平浪静,可见那幕后之人信誉度良好,并非过河拆桥之人。
如今自己倒是可以全副心思地准备“秦淮四艳”选美之夜“花月夜”那日要表演的才艺了。
喜儿见沈姑娘心情颇好地准备去练舞,她也很高兴,姑娘能名利双收,她得的赏银自然也多。
又想起一件趣事,跟沈姑娘说笑道:“姑娘,这薛家公子今日又来了,说是想要旁观姑娘练舞,并许诺说花月夜那日,必重金买下一百朵金牡丹为姑娘投票。”
喜儿的态度很是随便,既似全然不把那一百多金牡丹看在眼里,又似瞧不上那薛家公子薛蟠的人品。
“秦淮四艳”的选美在每月的七夕夜,又被戏称为“花月夜”,那一日有意竞争“秦淮四艳”名头的姑娘们将在秦淮河上的画舫上一展才艺,而投票所用的是金牡丹,乃纯金打造,拇指大小,造价不过二三十两,售价却是一百两银子一朵。这售卖金牡丹本身就是一件暴利的生意,到时候会按每个姑娘得到的票数给予一定的分红,而且那些投给了姑娘们的金牡丹,也都是姑娘们自己的收入。所以即便当这“名花”名声不好,甚至还被人讽刺为妓、女、贱、婢,依然还是会令很多姑娘趋之若鹜,实在是财帛动人心。
一百多金牡丹,折合银子可得要一万两,于一般人家而言,自然是一笔大数目,可在沈姑娘的眼里,还真的不怎么放在心上。
更有那薛蟠,可是上了《异闻录》的丑角,那般荤素不忌的人品,实在叫人不齿。若是以前,管他内里烂成什么样子,有银子赚她也不会往外推,可如今薛蟠已成了人人不齿的笑话,她哪还会让他近自己身让自己也变成廉价的笑话?就算她们这些名花儿专赚男人身上的钱,却也不是什么香的臭的都往身边拉的。
更何况,那薛蟠前两年还能在花月夜豪掷二三十万两,如今竟只拿得出一万两来购买金牡丹,可见传闻不假,薛家大房失了海上生意,已经是元气大伤。
倒是薛家三房接了海商生意,发迹起来,那薛老三家的次子,可早就放出话来,要为自己的死对头“蓝姑娘”豪掷五十万两购买金牡丹投票,实在是好一副暴发户的嘴脸,一看就知道是一朝得势想盖过薛蟠曾经的风头去。
若非自己这次辟了蹊径扬了名,只怕绝不是蓝姑娘的对手。
而像薛蟠这样一个人品、才貌、金钱俱无的人,沈姑娘如今才懒得理会,免得掉了自己的档次。更何况,薛蟠在“色”之一字上吃了那般大的苦头,还差点掉了性命,却仍是狗改不了吃屎,将来也不会有什么作为,她也不怕得罪了他。
啊呸,这般比喻可不好,如此说薛蟠,岂不是把自己比作了“屎”?这样不好。
薛蟠想要旁观美人练舞的要求被毫不留情地拒绝了,一时间既失落又恼恨,脸色都有些铁青。想他薛蟠曾经也是金陵最阔绰的富家公子,豪掷千金,那时候的“秦淮四艳”可各个将他奉为座上宾,如今他一朝失势,竟都跟他摆起谱来,着实可恶。
正想着,家里下人又找了来,跟薛蟠道:“大爷,大姑娘吩咐小的来找您,说有要紧的事情跟大爷说。”
薛蟠的脸色越发难看起来,冷笑道:“她能有什么事情要跟我说?不过就是问我支银子干什么去罢了,如今她得了父亲青眼,倒是得势不饶人起来了。”
如果说当初是薛宝钗各处费心周旋把他从牢里救出来的话,他起先还是十分感激的,也发誓要对这个唯一的妹妹好。可自打从京里回到金陵,父亲病重在家休养,身子骨一日差过一日,除了把海商生意交接给了三房外,竟是手把手地教导薛宝钗做生意,并且将自家的产业和生意都慢慢地交到了薛宝钗的手里,甚至放出风声要招婿。
如此一来,薛蟠不仅丢了继承人的位置,花用银子竟还要通过薛宝钗的同意。想他以前想用多少银子就用多少银子,想怎么花就怎么花,就是拿去打水漂也没人会跟他说一个不字。可如今不仅所能支配的银子大缩水,而且花用到何处,用作何事都得知会薛宝钗,且时不时还会被其训斥教导,薛蟠心里是怎么想怎么不痛快,原先的那点感激更是不见了踪影。
再加上之前的事情因为上了《异闻录》而扬了“名”,回到金陵后,薛太太想给他说一门亲事收收他的性子,结果看好的几户人家都推拒了,薛太太气不过,却也无法,只能暂时将此事放下,待风声过些再说。
如此一来,每日里无所事事的薛蟠,自暴自弃,越发只往那烟花之地钻,只如今傍身的银钱减少,便是那些花娘们也偶尔会露出了敷衍的嘴脸来,直叫薛蟠更加愤怒人心不古,更觉失了面子。几次三番找薛宝钗要钱,与其争吵,惹得薛老爷越发怒其不争,完全放弃了他。
下人听得薛蟠的叫骂,虽点头哈腰的,却完全不接薛蟠的话茬。说实在的,薛蟠作为薛家大房唯一的儿子还能混成如今这样子,实在也是没谁了。
这年头,虽说女孩儿的地位没前朝那般低下了,可除了那没儿子的人家,绝大多数的人还是会将家业给儿子继承的。作为薛家大房唯一的儿子,竟能让老爹跳过他,而选择让女儿招婿继承家业,可见这薛蟠到底是废物到了什么程度啊。如今的金陵城里,薛蟠那是公认的废物点心。
就是这下人,都瞧他不起。君不见薛蟠虽然跳脚怒骂,却也不敢随便对下人动手打骂,就怕不小心把人打出个好歹来,再到牢里走一遭。最后还是得乖乖地调转车头回家去,气恼却无可奈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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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3.第六十一章
“那个人,好像是薛蟠?”尉北璀看着楼下骂骂咧咧上车走远的薛蟠,挑眉好奇地问身后的柳湘莲。qiushu.cc [天火大道小说]
这次水溶为了找小书童,行事不慎,让金陵城里复辟党的几个据点都暴露了,尉北璀自然不会放过这个好机会,都调兵围剿了去,而为了给柳湘莲铺路,他事先露了风声给柳湘莲,使其能够安排护了一批人安全,倒是得了复辟党中人的信任。
又加上被围剿了绝大部分的人手,金陵城里严重的人手不足,偏生他们在薛家所做的安排近日里就得行动,竟把柳湘莲安排到了重要的位置,也让他终于窥得对方阴谋的一角,自然是要想方设法告知尉北璀的。
柳湘莲上前往下一看,道:“确实是他。”
尉北璀啧啧道:“没想到这人在京里吃了那般大的亏,如今竟还是半点儿教训没记住,仍往这风月之地钻。”
薛蟠被冤一案堪称曲折离奇,更有诸多牵扯,后来还上了《异闻录》,所以,对于薛蟠这张脸,尉北璀倒是还有几分印象。
此事后,京城里的纨绔公子们于女色上可是谨慎了不少,就怕自己不小心着了人的道儿,名声扫地还得连累家里,也算是歪打正着,肃清了些风气。
如今看来,反倒是薛蟠这个当事人,仍是一副狗改不了吃屎的嘴脸,连尉北璀也不由得感叹:“这方面的意志,他倒是坚定得很那。”
柳湘莲也委实看不上薛蟠这种人,却道:“此人虽蠢笨了些,但比起薛家三房几个,倒是蠢得没有那么有破坏力。”
尉北璀便问道:“薛老三家的薛虬跟你接触了?”
“是的,”柳湘莲回答道,“若属下没有猜错的话,薛老三就是金陵城里复辟党的最高层,不过他上面应该还有人,不过我级别不够,连薛老三都不曾亲见,他只派长子薛虬与下联系,次子跟薛蟠相似,为人荒唐纨绔,无甚能为,只知挥霍享乐,并不管事。”
尉北璀又问:“薛家上面的人,我已有数,只说薛家,如今有什么动静?”
“薛老三从薛老大手里接了海上的生意,如今正是意气风发之时,他原本在船队里就安插了人,如今行事更方便了,不过一时间也不敢过分放肆,只两船心腹可供差遣而无后顾之忧。qiushu.cc [天火大道小说]所以,这次的行动,就是由其中一艘船暗中行事。但如今还不知确切的时间地点,只大概是在半月之后行动,在海上与倭国人交易,取回多年来寄存在倭国人手里的陆续在国外高价回购的枪支弹药,至于他们打算将其运回后藏于何处,属下暂时还无法探知。”
“无所谓了,他们敢出海做这等通敌卖国之事,就别打算回来了。对了,你到时候要上船吗?”尉北璀又问。
“是,属下也接到命令上船压阵,而薛老三为人多疑,此等重要的事情断不放心让外人负责,所以当日他也会亲自上船压阵。”
“好,这段时间你自己机灵点,上船之前自己惹点事叫人把你排挤下来,到时候薛老三死了,薛虬年轻压不住阵脚,他上面的人必定会派人下来接薛家的盘,薛虬必然不会乐意自家的产业被别人吞并,另外还有薛家宗族里,只怕也会想要分一杯羹,你到时候想办法取得薛虬的信任,跟在他身边帮他的忙,让他们窝里斗去。”
“是,属下明白。”柳湘莲想了想,又道,“薛虬那儿,我有信心获得他的信任,只是我怕到时候薛老三一死,万一薛家老大复出……此人心机深沉见多识广,属下恐不是他的对手。”
“这个你不必担心,薛家老爷身子骨已经很差了,如今不过吊着命罢了,即便他能再多撑几年,也绝无心力再管海商之事,你没看见他连自己儿子都管不好了吗?更何况,他已经借着要女儿招婿继承家业的理由,分了宗出去,自成一支,又哪里会再接族里的烂摊子?”
柳湘莲不明白,问道:“属下不明白,女儿继承家业,不更应该仰赖族里帮扶吗?怎的要分宗出去?”
“所以这才是这薛老爷精明的地方,当真是一只老狐狸,只怕他早已察觉薛家三房暗地里的小动作,只是他已无力清理门户,便只能把他们大房摘出去。想必他连自己的死亡都算进去了,分宗后,只要他一死,他们一支便以薛宝钗一个年轻女孩为主,最多加个不成器的薛蟠,两个小辈对薛家三房所谋之事一无所知,被牵连的可能性就不大。只是分宗非小事,他必须找个合理的借口,否则太过突兀就招人怀疑。所以,干脆就以女儿招婿继承家业为借口,以交出海商生意为代价,获得族人同意他们分宗出来。如此一来,表面上就只是他担心女儿掌家到时候被族人刁难谋算家产,是在为女儿铺路,族人要么恼恨他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要么羞愤于被他断了谋财的念想,但对比海商生意的暴利,他们必定会同意。如此一来,薛家大房就顺理成章地从那一潭子泥水里抽身上岸了。试想他又怎么会愿意再次下水惹得一身腥?”
柳湘莲听得尉北璀一番话,又想起自己父母双亡时,家中的大部分田地产业,因着父亲在世时不擅管理,交由族人打理,却不知何时竟被人蒙骗改了契书,均充做了族产,柳湘莲愣是继承不了,甚至无处说理。可见这律法虽能保证人的正常权益,但抵不住有心人坑骗――尤其是看似亲近的人,也算是“宰熟”的一种了。所以薛老爷做出这种选择,也是做了两手准备。
“如此说来,薛老爷并非真的厌恶薛蟠?只是为了找个借口分宗才说要把家业传给女儿?”若真是这样,这薛蟠倒真有点儿可怜了。
“那倒未必,薛家若仍由薛蟠当家做主,这家迟早是要败的,说不得还要连累家中老母和妹妹。可若是薛宝钗当家,薛蟠虽不能活得顺心遂意、纸醉金迷,但至少能顺顺当当地活一辈子去。”
要尉北璀说啊,薛蟠就这样混吃等死也不错,有人养着不愁吃不愁穿的,不出去闯祸,至少能得个善终不是?也能少祸害几个人,挺好。
跟柳湘莲别过,尉北璀回到房里,尉正修正等着他。
一见尉北璀回来,尉正修眼巴巴地问道:“怎么样?”
尉北璀没好气地瞪他一眼,道:“行了,二叔都许你上船了,你还怕我拦着你不放啊?”
尉正修嘿嘿笑,道:“那不是机会难得嘛,既能灭黑心商人,又能叫倭国人好看,还没有母妃在一边絮叨,简直就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啊。说好了啊,回京后你可不许在我母妃面前说漏嘴,万一叫她知道我上船打仗去了,我起码得有两个月耳根子不得清净。”
“知道了,你都说了无数遍了。”尉北璀无奈地道,“不过我们说好了啊,这次的事情可不是没有危险性的,你注意自己的安全,别头脑一热就往上冲,先积累经验,等你长大了,有的是机会领兵作战,这次可不指望你去杀敌知道吗?万一蹭破点皮回来,我可不保证会不会去跟二婶告状。”
“知道了,我不为我的小命着想,也得为我的耳朵着想不是?”尉正修笑嘻嘻的,“对了,正淳哥他们应该能赶在水溶之前进京吧?”
“水溶坐的虽然是官船,可跟正淳他们做的巡查用的内河战船比起来,那速度差的可不是一点半点,沿途过闸都不用停的,肯定能赶在水溶之前进京。水溶此人行事阴险,这次我围剿复辟党据点,故意放过他,他只怕还吃不准自己有没有暴露,回京后必然有所动作,正好可以牵出北静伯水谦,来个一网打尽。只是水溶此人擅长算计舆论人心,若金陵城的流言还未传回京城,他却狗急跳墙先一步炮制了别的流言绯闻,从而娶得权门贵女,到时候恐怕会节外生枝。正淳回京后,正可以利用《异闻录》曝光水溶之事,乱他阵脚,坏他算计。”
尉正修点头,心有戚戚焉,道:“那倒是,水溶这人,别的不说,对女孩儿的吸引力倒真不是盖的,看芳儿妹妹就知道了,以前看着,除了娇气一点儿,还是十分乖巧可人的,如今为了个水溶,竟是这般不依不饶,怎么说都劝不听,闹得人实在是头疼。”
说到尉馨芳,尉正修也有些同情尉正航了,这个堂妹自小娇气,跟他们这些男孩子玩不到一块儿去,这也正常得很,倒是她外祖家姐妹好几个,她多是去外祖家住,与她玩得也好。只如今看来,他们还真是不了解这个小女孩儿的性子。
尉北璀道:“芳儿妹妹不过是小女儿心思,只情窦初开难免固执些罢了,大些就好了。”
尉正修却摇头道:“我看是难,若她亲生母亲还在,怕还能劝说着些,可妹妹与如今的四婶可并不亲近,若四婶劝说于她,只怕被她当成了不安好心,根本不可能听得进去。四叔又是个男人,怕是也不好处理这些小女儿心事。”
听了尉正修的话,尉北璀也有些无奈,以前真没看出尉馨芳有这样固执的特点,竟是不撞南墙不后悔的,若非她实在闹得太过,也不需要让尉正航带着她先一步跟着尉正淳回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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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4.第六十二章
尉北璀到底并未把水溶原本是要算计黛玉的事情告诉几个兄弟,一来,对比水家涉嫌与复辟党勾结一事,这件事情反而没那么重要,二来也是怕尉正航关心则乱,到时候顶不住尉馨芳的哭闹,把这件事情告诉尉馨芳以此来让她死心,如此一来,不管尉馨芳死不死心,只怕都要恨上林黛玉的。(www.QiuShu.cc 求、书=‘网’小‘说’)
而水家与复辟党勾结一事,却是事关重大,尉正航是绝对不会告诉尉馨芳的,至少在将水家连根拔起之前不会。
尉北璀和尉正修提到尉馨芳都觉得为难,但最头疼的人,却是跟尉馨芳一同坐船回京的尉正航――尉正淳都不讲义气地躲了。
尉馨芳趴在床上哭,尉正航则坐在桌子前,拿着个茶壶,把茶水从这个茶杯倒到另一个,再倒回来,端得是无聊至极,却也不好扔下妹妹不管自己去躲清静。偏生又不能跟尉馨芳说水溶是复辟党,她跟他是绝对不可能的事情,实在憋屈。
之前在金陵时,先是不知道哪里搞错以为水溶恋慕林黛玉,她就找黛玉的麻烦,闹得实在难看。等到传出来水溶跟个交际花有情,她非不肯信,别说对水溶死心了,反倒认定了是那个不要脸的沈姑娘对水溶死缠烂打借他上位,非要吵着去见一见沈姑娘。
尉正航哪里还敢让她出门这般瞎搅和?堂堂亲王嫡女,跟个交际花较劲,掉不掉份儿?
可尉馨芳心里委屈啊,出来游学还能在异地他乡遇见水溶,她真的觉得这是两个人之间命定的缘分,而且水溶还那么关心她,一听说她病了就赶忙给她送药,怎么可能一转身,爱上一个水性杨花的名花儿呢?说得好听,可那不就是个妓、女吗?
所以她压根听不进尉正航的劝说,反倒认定世人都误会了水溶,只有她相信他,非哭着闹着要尉正航去调查清楚所谓的真相,还水溶一个清白。
这一来二去的,毕竟大家都住在一个院子里,难免传出一言半语,尽够其他人揣测的了。
只是一行众人都是明理知趣的人,各自约束身边丫鬟侍从,暂时并没有传出不好的话去。但是一旦回京,保不齐他们不会跟家人长辈说起。都是京中顶尖的人家,尉馨芳将来的婚事少不得还得落在这个圈子里,到时候只怕说亲都不会太顺利。
如此一来,回京之后,只怕他还少不得要被父亲怪罪没有照顾好妹妹,尉正航难免气苦,遂干脆带上尉馨芳跟尉正淳一同回京。最新章节全文阅读WWW.MianHuatang.cc
至于其他人,除了尉正修暗自离队去了水师外,其他人则依然跟着尉北璀一同按计划坐船回京,沿路经过来时未去的城市,还会靠岸修整游历一番,基本上还要经历个把月。
正当金陵城里因着学子文人聚集,那“秦淮四艳”的选美比之往年更热闹几分,尉北璀一行人却收拾行囊回京去了。
出门出门半年多,虽然长了不少见识,可到底也有些想家了,都乐呵呵地采购土产,各自打包,想着回去怎么跟父母兄弟述说这一路的见闻。当然,水溶和沈姑娘之间跨越身份桎梏的“可歌可泣的爱情故事”,自然也是一大谈资。
也不是没人遗憾不能够凑个选美的热闹,但他们是以游学为目的出行的,这热闹他们可不能去凑,否则话就难听了。
回程的路上没了尉馨芳一起,林黛玉心里不由得舒了口气,这回程的路上,若真跟尉馨芳共处一室却相顾无言,也是挺尴尬的一件事情。不过尉馨芳是因着身体不好病了,才被尉正航紧急带上战船回京瞧御医的,也不知严不严重,虽和尉馨芳有些不睦,但黛玉并不会因此就对尉馨芳的病感到幸灾乐祸。
这边厢尉北璀等人还在路上耽搁,尉正淳那边就先有了消息。
在《异闻录》“宣扬”了水溶不慕权贵、但求真爱的事迹后,许多原本视水溶为乘龙快婿人选的人家都退缩了,但即便如此,水溶竟仍在短短一个月内说定了一门亲事,这家人,尉北璀竟是认识的,正是德亲王已去世的前王妃、尉正航、尉馨芳三兄妹的亲生母亲的娘家谢家的五姑娘谢沐溪,今年十五岁。
这可把尉正盛和尉正航两兄弟气得不轻,往外家跑了好几趟,明里暗里地暗示水溶非良人,偏生谢家人口众多,人多嘴杂,平日里爱互别苗头没一个顶事的人,兄弟俩又不好明示谁家牵涉谋反一事,眼看着谢家人不介意、谢沐溪自己也乐意,到底也只能随他去。
好在谢沐溪如今才十五岁,想要成亲还得等到明年,若能在那之前把水家给除了,倒不至于让她跳入那火坑去。
至于尉馨芳知道这消息后会是个什么反应,尉正航不说,尉北璀也猜得到绝对消停不了。
接着便是尉正修那边的消息则完全是好消息了。
之前透过柳湘莲的手流落出去的布防图是江苏这一代的,他们大概以为比起拱卫京师的天津港和南边的福建港,江苏处于中间一段,属于薄弱地段,比较好做手脚。岂不知大尉开国以来就重视海防,就算江苏这一代的防线不比天津、福建的强,但绝对不弱。
尉北璀早就透过暗卫把消息传递回京,皇帝便悄悄安排了战船布防到了江苏附近海域以及海上的几座小岛上,等着守株待兔,不管是从外而来的威胁,还是从内而外的破坏,反正都不会让他得逞。
而薛老三的商船与倭国人的船只一靠近,就被大尉的战船兜屁股给围上了,薛老三的船是商船,虽船上的人配备了几把木仓,可没一个敢跟水师官兵正面对抗的,一见战船还没打呢就先自己乱了阵脚,一阵乱跑乱跳之下,竟还有自己落了水的,实在叫人无语。
至于倭国人的船只,倒是战船伪装的,还配备了几门火炮,但武器落后,这些年被大尉水师压得气都透不过来,一碰面完全没了斗志,调转船头就想跑,被大尉的火炮几下子就打了个半残。
最后两艘船均被打沉,从倭国船上搜出来千把条木仓,都是大尉军队汰换下来的旧式武器,出口到欧洲被薛老三的人暗中再高价买回来的,不过这木仓在欧洲也是抢手货,就算为了那可观的差价,肯将木仓支出手的人也不多,毕竟有木仓就代表着势力、地盘和财富。可这一千来把木仓在大尉水师将军的眼里,还真算不得什么。
至于人,除了俘虏了几个薛家的船员,余者统统海里喂了王八,包括薛老三、包括倭国人。
里通外国、图谋造反,绝不姑息!
对首次参战的尉正修来说,这一仗的优势完全是一面倒的,打得真是酣畅淋漓,唯一可惜的是,他除了帮着放了两炮外,并没有建立什么功勋。
却说尉北璀一行人优哉游哉回京,却发现这二皇子似乎突然之间就变身成了送礼狂魔。
每到一处,几乎都会买一些当地的小玩意儿送给大家把玩,若碰上孤本书籍、稀罕字画,也会买来给大家传阅欣赏,倒是没分给大家,而是全给了林皓和尉西凌两个小的,偏生尉西凌对这些书啊画儿的不感兴趣,自然全都丢给了林皓。
这一来二去的,东西就全落到了林皓的手里。
这一日,尉北璀经过一处小镇,那镇上有个演皮影戏的戏班子十分有名,尉北璀便问他们买了许多皮影,几乎给每人都送了一套。
穆英河好笑地把玩着尉北璀送的皮影,是个道士的样子,据说是什么《茅山道士》的故事,她随意摆弄,那皮影小人竟就活灵活现地动了起来。
穆英河笑道:“这皮影戏我小时候在北地常见,那儿生活艰苦些,不似京里竟是有剧院,皮影戏算是极有趣的消遣了。”
转眼看黛玉手里拿着个孙悟空与弟弟林皓的猪八戒斗在一起,似乎很是喜欢的样子,便转手把那一套道士的皮影送给了黛玉:“我是不爱这些的,倒不如都给了你吧。”
黛玉和穆英河混得熟了,知晓她的性子再直爽不过,说一是一,便也不推辞,便把那套皮影收了下来,本也不是什么稀奇值钱的玩意儿,不过图个新鲜,就像穆英河所说,剧院里舞台剧、话剧、戏剧她都是看过的,反倒是这皮影,她不曾见过,此时觉得颇有意趣。
更何况,等她和弟弟练好了,还能回去表演给父亲母亲看,权当他们做儿女的孝敬了。
穆英河看黛玉和林皓你一耙来我一棍,旁边尉西凌不甘寂寞,拿着个唐僧就冲入战圈,偏生唐僧的武器就是那么一张“嘴”,左突右撞之下,竟是半点儿便宜没占着,尉西凌便只嘴里“那么那么那么”地瞎念叨,黛玉笑得几乎软倒,手里的孙悟空便也跟着软绵绵到底,倒似被“唐僧”念咒给治了。
穆英河笑道:“这些什么西游记、射雕英雄的故事,都是太、祖时代流传下来的,当真是经典,实在有趣。听说男孩子们那边收到的还有一套《春十三娘怒沉百宝箱》的,讲的是前朝之事,那女子真是可怜,竟是错认良人,转头竟被卖了,抱着宝箱投湖自尽。这个故事倒叫我想起那金陵沈姑娘与水公子之间的事情了,好在本朝不得人口买卖,否则女子该多么可怜,竟只能由得男人卖来卖去的,徒有万贯钱财也是护自己不住。”
穆英河和黛玉都是听说过这个故事的,这个故事并没有多加描述春十三娘名、妓的身份经历,而本朝也并不会因为闺阁女儿看了些话本子就喊打喊杀的,很多当家夫人甚至都会跟女儿讲一些话本子里的荒唐之处,那《莺莺传》更是反面教材之首。
而当两女为这个故事心有戚戚焉的时候,却不知道尉北璀当时第一次听说这杜十娘被杜撰成了春十三娘时内心有多崩溃,哎呦喂咱家的穿越老祖宗哎,建功立业、开创大尉盛世至于,您竟还有如此心思恶搞?
什么春十三娘,他想骂娘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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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5.第六十三章
尉北璀时不时地给大家发礼物, 自然不会有人有意见,毕竟都是些玩物,并没有什么价值过分巨大的, 收就收了,倒是没什么想法。
只有林皓看黛玉很是喜欢尉北璀这些天发给众人的礼物, 心里有些怪异。
尉北璀这些天发了不少礼物, 别人喜欢不喜欢林皓不是很清楚,但却几乎都是林黛玉喜欢的,那些皮影、糖人、油纸伞、根雕石器之类的玩物,俱都十分有趣, 便是做工什么的粗糙一些, 也颇有几分野趣,都能投了她的喜好。
至于那些透过他的手流向黛玉的孤本字画, 就更不必说了,那原就是姐姐的心头好。
这若是要说全是巧合,那也未免太巧合了些。
只是, 尉北璀表现得太自然,林黛玉也似没有察觉什么, 林皓一时间拿不准自己该不该问。若两人本来没事儿, 倒叫他挑明了反而生出情思来,那他不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吗?
其实林皓也知,他再怎么舍不得姐姐、依赖姐姐,她也迟早是要嫁人的,说到底,尉北璀其实也不是个太糟糕的人选。至少关于水溶的事情,因着薛燕的关系,虽不怎么具体,他多少也知道一点,着实叫他心惊又气怒万分。
一想到姐姐差点儿叫人拖入泥沼,幸好尉北璀出手帮助解决,林皓就觉得自己还真是没什么太大的立场来“不喜”尉北璀。
思来想去,林皓只能沉默不语,想着回去问问爹娘,看该当怎么办。毕竟事关姐姐的终身大事,可由不得他顺着自己的心思胡来。
而就在黛玉收到来自于尉北璀的礼物装满了整整一大箱子的时候,他们终于回到了京城。
进了城门,夫子们将众人集结起来,稍微嘱咐了几句便就地解散,叫他们各自回家去见家人长辈,修整两日后再会学堂。
离家时久,想必家中人都在翘首以盼他们归家。
黛玉和林皓与尉北璀兄弟二人告辞分别,因着林皓和尉西凌的东西行李都混杂在一处,一时分不清楚,尉西凌也懒得麻烦,便叫林皓先拉回林家去,过两天他再去林府取便是了。
林皓自然也没什么意见,这两孩子用尉北璀的话来说,就是好得跟穿一条裤子似的,两个人买的一些杂七杂八的东西,本就分不清你我,合该放一处把玩。
尉北璀带着尉西凌自是回宫,帝后虽是这天下最尊贵的夫妻,可在忧心儿女一事上,却也跟普通父母无异。
皇后瞧着对几个孩子向来采取放养态度,可两个儿子一下子离开她身边那么久,这心里当真是别扭得紧,如今见尉北璀和尉西凌回来,便也顾不得什么,直把两人搂在怀里连声关怀询问,把个尉北璀闹了个大红脸,忙忙儿挣脱出去。倒是尉西凌,难得见母亲这般感性模样,虽有些害羞,却舍不得挣脱,也是难得地乖乖任由皇后翻来覆去地打量,皇后一忽儿感慨尉西凌黑了、一忽儿感慨他瘦了,直到说他长高了,尉西凌更是高兴得见眉不见眼。
太子在旁边也是看着好笑,随口跟尉北璀聊了几句路上的见闻,至于正事,倒是没提,如今一切尽在掌握,并不急于这一时。
倒是太子之女,取名尉甘吟,小名甜豆的小公主,原本最喜欢尉北璀,如今见了尉北璀,却是有些陌生,躲在太子妃身后偷偷瞧着尉西凌,一脸的好奇。
这可把尉北璀委屈得直喊这心上被戳了千百个窟窿儿,难过死了。
太子妃看着这个小叔子的怪样,捂嘴偷笑,又拉着甜豆小公主道:“甜豆儿不是日日惦记着二叔吗?怎么不认识了?”
甜豆小公主困惑地看看一脸期待的尉北璀,又转头看自己的父母亲,太子一脸幸灾乐祸,太子妃的表情也没纯良到哪儿去,也憋着笑呢,却只见甜豆小公主一转头,把头埋进太子妃怀里,委屈道:“黑黑的,不是二叔。”
殿中顿时爆发一阵欢笑声,尉北璀这下是真的觉得膝盖胸口统统中箭,偏生没有一个人同情他,就连皇帝都指着他大笑。
一群人说笑了没一会儿,皇后便吩咐宫人传膳,满满一桌子丰盛的午餐,都是兄弟俩爱吃的,直惹得太子夫妇俩不依,道是母后眼里只有两个小的,倒是要把他们扔一边儿去了。
皇后伸手接过小孙女,细致地给她喂蛋羹,对长子长媳故作的怪样子是好气又好笑,故意嗔道:“你们两个有什么可稀罕的?要不是看在我们的小甜豆儿的份上,连碗饭都不施舍给你们俩,是吧,小甜豆儿?”
说着便去看小甜豆,却见小甜豆捂着嘴咯吱笑,眼睛弯弯地,正盯着尉北璀瞧。
帝后等人向尉北璀瞧去,却见他一会儿做鬼脸、一忽儿变戏法,全是当初逗哄小甜豆时玩儿的把戏,果不其然小甜豆没多大功夫就跟这个“黑二叔”好得蜜里调油一般,把个太子是酸得不行。
饭后,小甜豆又跟尉北璀玩耍了一会儿便揉着眼睛有些犯困,太子妃亲自抱了她去午睡。
小甜豆临行前还对尉北璀恋恋不舍,让太子直呼没眼看,反让尉北璀嘲笑他太过无趣才不讨女儿喜欢,气得太子手痒痒直想招呼他的后脑勺。
尉西凌在一旁看得可兴奋,就盼着他二哥的后脑勺也能遭一回毒手,只可惜论脸皮的厚度,太子实在差尉北璀太多,尉北璀一躲,太子却是不好意思追的,尉西凌只能遗憾地看着他二哥就此躲过一劫没能遂了他的愿,也是可惜。
帝后见他们兄弟如此“和睦”,也是又欣慰又好笑,任由他们闹过一会,便谈起那水家和复辟党之事来,尉西凌如今年纪也不算小了,很多事情他们也不会避着他谈论,有意叫他旁听思考,锤炼于他。
尉西凌心思不够灵巧,颇有几分莽撞,很多弯弯绕绕的事情他其实不能够理解得很清楚,但他至少知道轻重,便是不懂,问自己的父母兄弟便是,绝不会对外人乱说,便是好得几乎可以穿一条裤子的林皓,却也不会什么都说。
说起来,水溶的暴露很有些巧合的成分在,但他们却不会因为巧合便不重视。
其实在帝后看来,水溶只是一条小鱼,最重要的还是隐在其身后的水谦。
只是,一些令人意想不到的发展,让他们突然对水溶这个人,有了些另外的看法。
“对于水溶此人,北璀你怎么看?”皇帝问道。
尉北璀略一沉吟,道:“此人在京中极负盛名,都道是谦谦君子如玉,被当做各家有女儿人家的乘龙快婿之选,只是儿子仔细想来,却怎么也想不出他到底有何事迹作品流传与他声名相符,如此,此人的好名声倒似空中楼阁一般,看着富丽,却无基石,偏生传得沸沸扬扬,人人笃信,这其中难免有人故意宣扬之嫌。若只是好些名声倒也罢了,只此次儿臣观此人行事作风,极擅长利用人心舆论,但所图却不甚光明,为达目的不顾他人名声死活。这种人,便是真的才高八斗,也绝非栋梁之才,甚至不可深交,因为你永远不会知道,他在什么时候会因为什么目的在暗地里捅你一刀。”
说着,尉北璀把水溶利用尉馨芳以及谋算林黛玉的事情所谓大致地讲了一遍,除了尉西凌有些一根筋外,在座的都不是笨人,俱都猜出,水溶如此煞费苦心,所图绝不会仅仅是为了黛玉,目标恐怕是其身后的林如海,再一想到水家与复辟党的关系,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太子冷笑道:“此人心思缜密,手段阴损,只是,只会算计女儿名声婚事,未免格局太小了。便是这种货色,还想着推翻我朝称王称霸,未免太不自量力了。”
皇帝不以为意,道:“这世间,什么样的人没有?水溶这种的,不过跳梁小丑罢了,不足为虑。更甚至,这次我们恐怕还得谢谢他,否则哪能将复辟党连根拔起、一网打尽?”
大尉立朝时久,开创安宁盛世,吏治清明,百姓安居乐业,这所谓的复辟党,早已不成气候,根本撼动不了大尉朝的根基,但是,苍蝇叮不死人,它恶心人哪。加之前次铁匠等匠人被掳失踪的案件,前前后后受害人不少,那可都是大尉的子民,由不得皇帝不当回事。
倒是尉北璀听着有些不甚明白,太子便与他解释道:“那水溶,回京没几日,便已向我们投了诚,道自己年少,阻止不了父亲误入歧途,却也不想见纷乱战起,百姓受苦,故而只能大义灭亲。”
尉北璀这下明白了:“你是说,他把他爹出卖了?”
太子冷笑一声,道:“若是不提此人野心人品,我倒要赞他一声行事果决、当机立断,只可惜为了洗清自己,连自己的亲生父亲都可以出卖的人,当真是没什么好赞扬的。”
原来,水溶虽抱着自己尚未暴露的侥幸心理回了京,可与水谦说起金陵事,老奸巨猾的水谦,却立刻察觉恐怕不好,哪怕朝廷虽对金陵有一系列的动作,但对水家却似乎并没有什么异常的地方,水谦却还是不敢当其无事般,心存侥幸能够蒙混过关。
大尉朝国力如何,水谦心里最是清楚,他虽想着改朝换代自立为王,却从不曾妄想过可以靠着武力手段来推翻大尉朝。他原先想的,是利用复辟党的资源人力,让京城乱起来,暗杀皇室中人,勾结控制朝中重臣,寻找京畿防卫的破绽,逼宫皇帝逼其禅位于他。再不济,只要穆璱提供的枪/支图纸研发成功,得以大批量制造火/枪,他会不惜勾结倭国、朝国等邻国,利用他们的军队来推翻大尉朝,但此乃下策,如今也全然不成了。
只是如今面临暴露的危险,水谦却怕了,原本那种一切尽在掌握之中的志得意满,一下子变得像个脆弱的泡泡,一戳就要破了。
只是水谦倒是有几分壮士断腕的魄力,当机立断,将其与复辟党联络的几条重要臂膀都给处置斩断了,便是其中有忠心于他多年的心腹也未放过,又威逼利诱那陆丰带着所谓的“证据”“逃跑”,待其被抓,无论是陆丰身上带着的水谦费尽心机制造或是留存的证据,还是陆丰的口供,都在在地将线索指向穆璱。
木仓械图纸也好,穆璱平日里狂妄的话也好,更别论牙鸟片这等绝对的禁物,说穆璱无辜,谁都不会信。更何况,抓捕穆璱的官兵去的时候,他正吸多了牙鸟片飘飘欲仙,什么他才是天命所归的“天选之子”、大尉朝的气数已尽之类大逆不道的话是张口就来,狂妄地咒骂谁敢抓他是要遭天谴的。
那些官兵第一次见这等张狂之人,更何况还是个蒙祖荫承了个爵位本人没什么作为的纨绔子,一时间竟是有些懵,回过神来忙压服了他,押入大牢,只刚送进牢门,此人便呼吸急促昏迷,没多会儿竟就死了,等太医过来看过,却是服食牙鸟片过量。
表面看来穆璱的死是咎由自取,没什么疑点,但这时间实在是太过凑巧,由不得人不疑心。
往下深查,除了他与水溶曾经交好外,却似乎没有一丝半点的疑点能够牵扯到水家的,而水溶,却是被水谦狠打了一顿,下手极狠,怕是要在床上躺上个把月的。
水家父子早把穆璱当替罪羔羊来养,如今推出他来脱身,父子俩倒似干干净净的。
若非尉北璀在金陵时察觉了水溶能够调动指挥复辟党暗堂的人员,恐怕还真要以为水溶只是交友不慎罢了。
只如今水谦把尾巴断得干干净净,甚至和水溶关起门来缩着头过日子,貌似真要改头换面安分守己了。然而水谦心里却并没有把握能够因此置身事外,不过是做出安分的假象,背地里却在策划着逃走。他已是半截身子入土的人了,若真折在此处,他也认命了,只是他仅剩了水溶这一根独苗,却比得给他安排好了去处,不管将来是卷土重来东山再起,还是泯然众人平安度日,都算是给他们水家留下一线希望,一条根苗。
只可惜,他的百般良苦用心,水溶却并不领情。
若说水溶之前仗着自己是“天选之子”的底气,觉得事事都该顺遂他意,人人都该臣服于他之下,随随便便就能征服能人异士为他效力,如今面对着可能的杀身之祸,他却从心底里开始感到害怕,从来不曾产生过的念头浮现脑海:他以前觉得自己才是正主,像穆璱那样的货色不过是沾了他的光被错误带过来的,那么有没有可能,他自己也不过是沾了真正的天选之子的光,被错误带过来的附属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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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6.第六十四章
因着这次对复辟党的清缴行动牵涉甚广, 甚至还有为数不少的官员富商或被利诱、或被抓住把柄胁迫, 牵涉其中, 皇帝不得不小心谨慎行事。
尉北璀他们回来的日子倒也是巧,皇帝关于抓捕复辟党成员的布置将将完成, 务必要将其一网打尽,解除后患,再不留着他们来恶心人。
尉北璀既已回来了,皇帝也让他加入了这次的行动,给他以历练。
尉北璀乖乖地听从父兄安排, 却也觉得疑惑, 皇帝和太子等人话里话外把水溶摒除在外,似要放他一马, 虽说那水溶出卖其父亲和复辟党以图得到“功劳”, 难道皇帝他们就真的要因其“功”而奖励他?总不会水溶说他不知情, 皇帝就信了吧?
皇帝却不以为意道:“他若不知情如何能够提供这许多复辟党的据点信息?他当然牵扯极深,所谓‘不知情’, 不过是个台阶罢了。而他非为大义,只为保命而灭亲, 连自己的父亲都能够出卖, 这种人又如何能够重用?不怕他随时随地翻身捅你一刀么?不过留他一命也未为不可。再说,你四叔留着他还有用。”
皇帝他们不知道的是,水溶还真没把水谦当自己的父亲过,他穿越而来,本就把自己看的比所有人都高,水谦在他眼里,也不过是个可以利用的人,如何会有父子敬慕爱护之情?出卖水谦,水溶没有半分愧疚。
尉北璀听闻德亲王留下水溶有用,不知其有何用意,诧异猜测道:“莫不是……为了芳儿妹妹?”
皇后叹息一声,道:“芳儿回京后便在府中闹得厉害,绝食、自残,百般折腾,听闻水溶与孙家定亲,便一哭二闹三上吊,说不要活了,吓得你四婶日日夜夜叫人看着她,生怕她出点儿意外。你四叔、正航他们几个都劝过她,可她竟似魔怔一般,谁说的话她都听不进去,觉得所有人都对她不好,欺负她一个没娘的孩子。你四婶这次再次有了身孕,前几日却被她故意冲撞摔倒,险些小产,如今还躺在床上保胎,你四叔对芳儿也是极其失望寒心,言她既把水溶看得比父母兄弟还重,便成全了她。”
尉北璀有些懵,尉馨芳能闹成这样,他还真有些咂舌。但是德亲王的做法,又是什么逻辑?明知水溶不好,还让女儿深陷进去,四叔当真亲爹?莫不是想以此惩罚女儿的不懂事?可四叔并非如此铁石心肠之人啊。
皇后见他困惑,晓得他怕是误会了,便解释道:“水溶此人,心机深沉,天性凉薄,绝非佳婿,更非良人。芳儿再不好,到底是你四叔的亲生女儿,他是不会故意把芳儿往火坑里推的。只是你芳儿妹妹如今入了魔障,再强行阻拦下去,只怕她心生恨意,反将父母兄弟视为仇敌,更放不下水溶,到时候嫁给谁都是祸患。倒不如让她得偿所愿,年长日久,除了魔障,对他不再这般痴迷,肯听得进他人劝告,到时自还有救。”
“可是,那是芳儿妹妹一辈子的幸福啊……”尉北璀愣愣开口,他虽不喜尉馨芳,倒也没盼着她万劫不复才好。
太子却是笑了,自己这个二弟,有时候还真是天真得可爱:“芳儿妹妹如今年纪还小,便是要成亲,也得再等上两三年,这两三年有的是变数。若成亲之前芳儿妹妹便清醒了,自然皆大欢喜,若还是死心塌地地喜欢水溶,非他不嫁,那就招了水溶为婿便是。水家一倒,水溶就什么都没有了,再加上牵涉进谋反之事,前程富贵他什么都别想了,就让他日日宅在家中陪伴芳儿妹妹讨她欢心便是。再有四叔派人在旁看着他,敢动歪心思,或是对芳儿妹妹不好,自有四叔给他苦头吃。若他能演上一辈子,叫芳儿妹妹开开心心地过一辈子,留他和芳儿妹妹做一世夫妻也不是不可以。可若芳儿妹妹有一日不再喜欢他了,自然也能叫他有多远滚多远去,哪里就一辈子了?”
“哈?”尉北璀惊诧了,原来,他四叔是打的这个主意吗?尉北璀汗了一把,与这些“古人”相比,或许他才是真正的老古董吧?
“不过,水溶此人,最是擅长蛊惑女儿心,四叔就不怕,芳儿妹妹对水溶越来越死心塌地,反而叫人打鼠怕伤了玉瓶吗?”
“放心吧,你四叔心里有数,水溶有手段,你四叔难道是吃素的?有的是招等着他呢。”
尉北璀再一想,也不对啊:“可是,水溶不是跟孙家姑娘订了亲吗?”难不成他四叔还打算帮女儿抢亲不成?
皇后便道:“那孙家大太太最是势利不过,你芳儿妹妹如今这般脾性,跟往日住在孙家时,他们的刻意挑唆教导不无关系。等水家失势,水溶再无爵位可袭,家产充公,孙家只怕退亲还来不及呢。而因为孙家姑娘与水溶定过亲的关系,芳儿与他家再不会亲近,如此也好,省的他们再调唆教坏芳儿闹得鸡犬不宁。”
“这样啊,哈哈。”尉北璀当真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了,这个奇怪的红楼世界,他觉得,日日都在刷新着自己的三观。如今表面看来是四叔屈服于女儿的固执任性,无可奈何地接受了一个心怀叵测的女婿,可他怎么都觉得,水溶成了他四叔手里一只不知死活瞎蹦跶的蚂蚱,他不由自主地在心里给水溶点了根蜡,又期待着将来能有好戏可看,谁叫水溶拿那下三滥的招数算计黛玉的。
对于水溶,除皇室中人因着尉馨芳的胡闹痴心而对其厌恶不已外,林如海和贾敏也是对其恨之入骨。他们捧在手心里的女儿,一想到她将来要出嫁就心疼不舍的,如今却差点儿被人用如此龌龊手段算计,如何能不恼怒?
而且林如海被皇帝委以重任,配合御林军清缴京城中复辟党据点,以及调查惩处与其勾结的官员富商,所以对水家牵扯知之甚深,更明白水溶算计黛玉目的不纯,更是恼恨。就算只是单纯爱慕黛玉人物品貌,把这般心思闹得沸沸扬扬人尽皆知,林如海都会觉得其孟浪无礼绝非良配,更何况他还敢别有用心?
倒是贾敏,虽不知水溶的背后牵扯到什么事情,但只凭着他敢使那般下作手段算计自己女儿一事,就对此人全无好感,厌恶至极。水溶在京城女眷之中风评向来颇高,不少人都将其看作乘龙快婿之选。贾敏也曾经觉得若非与女儿年纪相差太大,嫁给这样一位才学品行俱佳之人,倒也不失为一段好姻缘。如今想来,自己曾经冒出过那样的念头,就觉得恶心懊恼至极。
连带着,想起黛玉姐弟出门时,贾母送贾宝玉入林府背后的算计,原本只觉得寒心失望,如今竟生出了几分怨恨来,贾母所为,与那水溶当真也没多大的区别,总不能因为那是自己的母亲便区别对待。
想来林如海想到贾母算计时的恼恨必然如同自己对水溶的一般,只是看在自己的面子上,不能说也不能报复回去罢了,还得对贾宝玉尽心教导,恐怕是憋屈得很。
如此一想,贾敏对黛玉和林如海更感愧疚,对贾母也少了几分不忍和歉疚,从此对贾家更是严防死守,再不纵容贾母的一些小算计,连带着让贾母一些算盘纷纷落空。
如今贾敏一见黛玉姐弟回来,顾不得林皓,只将黛玉揽在怀里上下左右地打量,一想到黛玉心思细腻敏感,如此这般遭人算计陷害,还不定怎么害怕惶恐,更是心疼,直把个林皓冷落在一旁,惹得他故意唉声叹气道:“母亲眼里只有姐姐,儿子好可怜呐!”
惹得贾敏又好气又好笑,忍不住点了他脑门一指头,又见黛玉心情舒朗,脸色红润,面上不见半点儿愁容,一颗提着的心才终于放了下来,拉着一双儿女往屋里走,怎么都看不够似的。
几人一进屋,便见桌子上摆满了贾敏亲自下厨房盯着下人们做出来的姐弟俩最爱吃的饭菜,满满地摆了一桌子,直说要给两人好生地补一补。
虽已错过饭时,但贾敏等着儿女回家无心用膳,黛玉和林皓也是赶着回家顾不得半路找地方填肚子,如今还饿着,一时间见了满桌子的佳肴,都是胃口大开。
林如海此时还在上班,等他匆匆忙忙赶回家,就见到两个吃撑了坐在椅子上直喘气的孩子,贾敏正好气又好笑地给二人揉肚子,嗔道:“吃不下与我说便是了,我还能给你们灌进去不成,哪里就要撑成这样子?”
黛玉脸红不已,这出门在外好些时候,也不是日日餐餐都能合心合意的,她也早就习惯不那么挑嘴,胃口也好了不少,这一回来吃到自己喜欢的东西,不知不觉地就吃多了,如今正不好意思呢。
倒是林皓皮厚,全然没觉得不好意思,只道:“我出门在外,最想念的就是家里的饭食,这要不是肚子不争气,我还能再战三百回合。”
贾敏没好气地点了点他的额头:“你呀。”
林如海“嗯哼”咳嗽一声,黛玉和林皓这才发现他,忙要站起来行礼,被林如海抬手制止了,林如海玩笑道:“别起来了,让你们母亲继续给你们揉揉,别把小肚皮撑破了,父亲可赔不起。”
黛玉不依地嗔道:“父亲!”
林皓这时也觉得有几分不好意思了,挠了挠脸道:“父亲,儿子下次会注意。”
林如海摇头失笑,又有几分感慨地看着自己的一双儿女:“瘦了些,倒是更精神了,皓儿似乎长高了些?”
林皓眼睛一亮,道:“父亲也发现了?儿子确实长高了,嘿嘿,三皇子为此还不乐意了好几天呢。”
“三皇子比你小一岁,长得比你慢些岂不很正常?倒是他比你结实多了,你便是长得比他高些,论力气只怕也不是他的对手,说不定等他将来长个子了,会比你还高些呢。”黛玉泼他冷水。
林皓不乐意了,道:“姐,你怎么能胳膊肘往外拐呢?我才是你亲弟弟呢。”
黛玉捂嘴笑:“我这是帮理不帮亲。”
林如海和贾敏乐呵呵地看着姐弟俩斗嘴,这半年来,夫妻俩只觉得这府里分外的冷清,如今有了这两个孩子的欢声笑语,这宅子顿时就多了几分生气。
到底出门在外那么些日子,姐弟俩很快便露出了疲态,林如海和贾敏忙叫他们赶紧去休息,改日有的是时间说话。
黛玉也不矫情,领着薛燕便回了自己院子。
倒是林皓,出门后又期期艾艾地挪步进来:“父亲,母亲,那个……那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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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7.第六十五章
贾敏好笑地看着自家儿子,这孩子小时候因着体弱, 她保护太过,倒是让他的性子十分柔弱内向。后来与尉西凌相处多了,倒是开朗疏阔了许多,只是平日里在外依然是斯文俊秀的模样,像极了年轻时的林如海。只一旦跟尉西凌在一起,或是在自家人跟前, 便会露出些淘气的脾性来, 如今这幅期期艾艾的样子,还真是许久不曾见了。
林皓“那个”了好一会儿, 才看了看严肃的林如海,神秘兮兮地凑到贾敏的身边, 轻声道:“母亲,我瞧着,二皇子似乎、也许……对姐姐有所企图来着。”
“哦?”贾敏诧异道,“你怎知晓?”
林皓便将自己这一路的观察和猜测告诉了贾敏, 见贾敏听了他的话陷入了沉思, 便有些着急:“母亲?”
“这事你没跟别人说起吧?”贾敏问道。
林皓摇摇头:“没有, 我也不知道自己猜得对不对, 我瞧着,二皇子跟姐姐倒是没什么不对的地方,也许是我想多了呢。”
贾敏这才摸了摸林皓的头,道:“这没影儿的事可不许跟旁人乱说,免得坏了你姐姐名声。你姐姐的事,你呀就别瞎操心了,你父亲与我心里都有数。”
林皓点头:“儿子知道。”
说完便告退出去,安心回房休息去了。
倒是贾敏若有所思的样子,想到前些日子皇后把自己叫过去,跟自己说起水溶算计黛玉,被尉北璀破了局的事情,如今想来,倒似是有几分给尉北璀请功的意思。
“老爷,你说二皇子对玉儿是不是真的……有好感?”贾敏想着便问林如海。
林如海惬意地抚着自己的胡须,道:“咱们玉儿这般好,自然招人喜欢。”
贾敏见林如海这样一副“自己的女儿千好万好”的样子,顿时好气又好笑:“老爷,我跟你说认真的呢。我如今想起皇后娘娘的态度,还真有几分瞧上我们玉儿的样子。”
林如海道:“若真是如此,倒也不算是件坏事。女儿迟早要出嫁,你我所求无非是她良人得靠,安稳一生。我们虽不求她嫁入高门得享富贵,却也没必要刻意挑着低门陋户去嫁。若是以前,我瞧那二皇子性格跳脱,怕玉儿降他不住,觉得非是良配。可如今见他行事,有能力、有担当,也知分寸,便是有所图,也能顾忌着玉儿名声,做事留有余地,这许多动作,也只有皓儿有所怀疑,却也不敢肯定,旁人怕是更察觉不出。单是此举便显得比那水溶光明磊落不知多少,将来便是事不成,对玉儿也并不会有多大影响。”
贾敏一想,叹道:“也是如此,否则他若明白显露出几分对玉儿有意的意思来给旁人看,只怕便不会有人敢与他去争,也让玉儿没了旁的选择。倒是如今这般做派,既讨了玉儿欢心,却也给玉儿留了后路,倒显得真诚。”
“且看以后吧,”林如海道,“如今说什么都还为时尚早。”
尉北璀只知自家四叔兄弟要折腾水溶几年,却不知林如海夫妇对他也存着观察考校几年的心思,他只顾着给水溶点蜡,却忘了给自己也点上一根……
也是可怜。
归家的黛玉却不知父母为她考虑了什么,林皓在跟父母说起后也似完全丢开了此事,没有露出一分半点的异样来,所以姐弟俩的生活是重新回了原轨,日日去学堂上学读书,在家时便与贾敏讲述游学见闻,也会姐弟俩一起给贾敏演上一段皮影戏。
但在不经意间,黛玉的脑海中总会不由自主地浮现出某一人的脸,傻笑的、窘迫的、故作正经的、懊恼不已的、使坏的,总让她忍不住想笑,回过神来,却是忙忙地晃一晃脑袋,将其晃出去,只脸颊绯红,当真是不足为外人道的烦恼。
贾敏看在眼里,心中暗自叹息,先不提二皇子和皇后是什么意思,光看自家女儿,只怕也不是全然无心的。她谈及沿途趣事,十件里至少有八件有那二皇子出没,或多或少罢了。只是贾敏想不明白了,听女儿所谈,那二皇子在她跟前多是出糗犯傻,使坏淘气,少有英伟形象,怎么就打动了她家女儿这颗玲珑心肝了?难不成自家女儿就喜欢这样傻乎乎的?
不过这样的二皇子倒让贾敏放心几分。虽不知林如海这段时间在忙什么,但听闻那二皇子也与他一同行动,林如海对他那是赞赏有加,说是能力心性一样不缺。这样一个有为少年郎,却总在自己女儿跟前犯傻出糗,可见是动了心的了。
京中抓捕复辟党余孽,却也没有弄得风声鹤唳,人们照样该上工的上工、该上学的上学。
也只有涉入其中的人,才能体会到朝廷的雷霆手段。
因着京中平日里就治安森严,巡查最是严密不过,复辟党在京中的据点并不多,不过两处,却是多年经营留下的,极其隐秘。这里的人才是复辟党的真正核心人物,绝非那等三教九流乌合之众。
若非水溶告发,确实很难掌握他们的行踪。只是这次,他们再难逃过此劫。
除此以外,竟还有大小官员数十人人,因着一些隐私违法之事被其掌握而受其胁迫为其提供方便,所涉有深有浅,这次也一并下了狱,等案情明朗之后再一一落罪判刑。
这些人是个个后悔不迭。想自己原先所犯错误罪责,至多不过丢官罚钱,或是服几年苦刑,可自己却为了隐瞒罪责,抱着侥幸心理,掺和到这谋反大事中,一步错步步错,以至于泥足深陷,如今小命不保,还要连累家人,实在是不值得。
而让林如海最是感到麻烦的是,宁府贾珍父子竟也牵涉其中,简直不知死活。
荣宁二府关系紧密,不管荣府有没有牵涉进去,只怕逃不过调查。若无关碍还好,大尉朝不兴株连九族,吃点苦头受点罚也就是了,可若有所牵扯,荣府只怕也落不得好。
荣府是林家姻亲,林如海自觉要避嫌,尉北璀却道无碍,回过皇帝后,与他一同调查荣宁二府之事。
贾珍父子在事发后便已被下狱,贾珍之妻尤夫人和贾蓉之妻甄珠儿也被抓进了女牢,其他人等都被软禁在府中,不得外出。
可主人家都被抓进了牢里,这偌大的宁侯府,竟只剩了一个出事后被荣府那边送回来的贾惜春主事,还有带着一双如花似玉的女儿来宁侯府投靠尤夫人的尤老娘,镇日里絮叨咒骂自己真是倒霉,不过来看看尤夫人这个继女,怎么就被牵连了关到这府里出不去了呢?若是被连累落罪,那她们娘儿三个可真是冤枉得很。
又催着两个女儿到大门口去探问围府的官兵,可否放她们回家去?她们不过是几个弱女子,绝对没有掺和进谋反的事情。
有尤老娘在那里哭爹喊娘,底下的奴仆丫鬟也是人心惶惶无心做事,便也跟着尤二姐、尤三姐两人涌到大门口,哭着喊着要回家,他们只是做工的,哪里知道上头的主人竟会犯下如此弥天大罪?
官兵见他们聚集的人多了,怕他们冲撞而出,便亮了兵器,告诫他们回府中好生待着,等上面的大人查清了案情,无辜者自然可以安然回家,否则若在此时惹出些什么祸事来,只怕就要立刻进了牢房了。不管怎么说,在宁侯府待着,总比被关进大牢舒服安心。
众人无奈,只能回了各自的房间,也无心做事了,任由府中乱了秩序,只是这个时候也无人管束他们了。
也有一些生了歪心的,趁着府内乱做一团的时候,偷偷拿了府中值钱的东西藏起来,想着若到时候自己被无罪释放出去,便权当了自己担惊受怕一场的补偿了。
府中几处走道院门有几名官兵把手,只是防着府中众人因惊惶出乱子伤人,但对他们是否做事却是不管的。
若非有他们看着,奴仆下人们不敢闹动静来,说不定为了争抢财物还会打起来。
而被抓的尤夫人和甄珠儿两人房里更是成了重灾区,珍贵首饰几乎被一扫而空,便是有那正直的丫鬟奴仆不曾动手,见了此状也不敢多管,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罢了。
而荣府虽无人下狱,但也一同被御林军围了起来,只能进不能出。
贾府里,从贾母往下,人人惶惶不得终日,知晓是林如海主持查案,心中才稍微放松几分,却也不得安宁。
尤其下人们都已经乱了起来,只主子们也管不得他们了。
谋反之罪不同于其他,虽不再株连九族,但只要稍有牵扯,都是要判刑落罪的,动辄便是性命不保。便是全不知情的晚辈后生,也是前途尽丧、家财尽没,难有出头之日。
更何况荣宁二府来往甚密,平日里也是互相关照,也不知有没有被贾珍父子瞒骗诱哄做了什么犯忌讳的事情。
怕只怕,调查出来的结果是荣府并不无辜,到时候只怕林如海也护他们不住。
贾母把贾赦和贾政兄弟二人叫到跟前,厉声喝问:“你们老实与我说来,到底有没有跟贾珍沆瀣一气,做出等那大逆不道之事来?”
贾赦和贾政都是赌咒发誓,道是绝不敢做出此等掉脑袋的事情。
邢夫人和王夫人也是站在一旁,吓得六神无主,手足无措。
贾琏和王熙凤两人也是软倒在椅子上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贾琏一手抱着大名贾芃的女儿,一手紧握着王熙凤的手,而王熙凤则摸着刚刚显怀的小腹,两人脸色都难看至极。
迎春扶着邢夫人,脸色苍白,她没有想到,这辈子贾府里王熙凤不再包揽讼司、王夫人也没有放印子钱,怎么这抄家灭族的祸事还是降临到了头上?难不成,这还是命中注定的?若如此,只盼结局别比前世糟糕就行,那样也不算山穷水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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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8.第六十六章
大房几人除贾赦恶言诅咒贾珍父子不得好死, 很是没个样子外,其余几个倒还勉强算得上镇定。
二房贾政和王夫人早已不合,如今却难得的表情一致,苍白惶恐, 不知所措。只即便如此,两个人也依然站得远远的, 靠不到一处。
李纨揽着贾兰站在不起眼的角落里,留在贾家的这些年, 她其实过得并不开心,贾珠的死,她也是很心痛的,然而并无人能够体会她的这种痛苦,甚至觉得这府里从不曾短了她和贾兰的吃用便是恩德了。这日子每日每日的,便像一滩死水一般无甚趣味。贾母虽偶有关照却也不过看心情行事, 待贾兰更是远不及待贾宝玉等,王夫人更是对她没有好脸色, 时时挖苦, 处处冷落, 若非为了贾兰, 她早就回娘家去了,便是不改嫁,拿着自己的嫁妆立一女户,俭省些完全可以安然过一辈子,又何必在贾家受这等闷气?如今却被一起困在这府里,牵扯进谋反大罪,李纨心中更是懊悔不迭。然而最可怜的便是贾兰了,出生便没了父亲,也没享受过祖父母的宠爱,曾祖母也不过是高兴了想起来便招他过去逗弄逗弄。每每听到宝玉与贾母撒娇,与丫鬟笑闹,李纨都觉得逼着贾兰小小年纪便读书习字的自己很是残忍,却又无可奈何。这府里本就不会给贾兰什么恩荫前程,到底还是要靠他自己,可如今,竟连前程未来都没指望了吗?
而贾家最宝贝的凤凰蛋贾宝玉,如今也只能躲在贾母怀里瑟瑟发抖,原也没人指望他能在此刻站出来起什么作用。
然而他哆嗦了好一会儿,却突然道:“老祖宗,去找大姐姐,找姑姑姑父,我们并没有谋反,他们一定会救我们的。”
众人脸色都是一变,难道没人想到可以去向贾元春和林如海夫妇求助吗?并不是,不过是谁都没有先开这个口罢了。
贾元春前些日子刚因尉馨芳冲撞动了胎气差点小产,如今正躺在床上保胎,很是虚弱,这个时候拿这种事情去烦她,只怕她一急之下,胎儿不保再伤及自身。
大房不敢先提,如今情况尚且不明,贾家并不一定会落罪,有元春在总是最后的保障,但万一害得贾元春出事,只怕是断了他们最后的一根救命稻草。
至于林如海夫妇,却没那么好求。本来主持调查此案的就是他,他绝不会故意栽罪名到他们头上,府里如今还能这般安生,而不像隔壁荣府家主子几乎都下了狱,只怕都是看在林如海的面子上。可若他们求上门去,叫人看了参上林如海一本,只怕反倒逼得林如海只能避嫌换了旁人来查。到时候还不知会是个什么境况。
贾政自然也想到了做王妃的女儿,可是这几年女儿待自己表面恭敬,却不肯为自己谋划官途,在贾政心里,早就是个忘恩负义、攀了高枝就不敬父亲的不肖女了,大大折损了他为人父的威严。如今如何抹得下脸来提去求女儿的事情?至于林如海夫妇,他就更没脸提了,说起来他比林如海还大好些岁数,可他如今不过一介白身,一事无成,林如海却已是朝中重臣,天子心腹。在林如海面前,他觉得头都抬不起来,如何肯再厚颜去求他?反正他不出面,贾母和王夫人也会出面,他自不必着急提起。
王夫人第一时间想到的也是女儿,可她如何忍心在这当儿去求女儿惹她着急?万一真要出点儿什么事情,岂不是又害了自己女儿?至于林家夫妇,她的心态跟贾政倒是如出一辙,拉不下脸来去求,也知道自己得罪过贾敏,自己去求没用,反正贾母会出面,她就不惹嫌了。
贾母人老成精,看了众人的脸色,便已猜到这些人的心里都在盘算着什么,不过谁都抹不开脸,谁都怕担责任,要她舍了这张老脸罢了。只是到了这个时候,她也没了别的选择,所能依靠的也只有贾元春和林如海夫妇了。
但是贾元春的身体情况在那,只怕贾家出事的消息,德亲王还瞒着她呢。而冲着两家关系,若能帮的,德亲王看在贾元春的份上,不用求也会帮,若不能帮,贸贸然求上门去,只会害了贾元春。
如今倒不如先探一探林如海的口风,看看此事到底有多严重再做计较。
贾母定了定神,看了看面前跪着的贾赦、贾政兄弟二人,一个纨绔窝囊不务正业,一个死板守旧一介白身,一屋子的老幼妇孺,想来就算被哄骗不自知地介入此事,牵涉也不会太深。
“琏儿,你与我说实话,你可曾牵涉其中?”上上下下全家最有能为的也就一个贾琏了。
贾琏放下女儿,跪地磕头,口中坚决道:“老太太,琏儿自小受师长教诲,忠君爱国,便是不能成为国家栋梁,也绝不会做出此等大逆不道、有害社稷的事来。”
贾母便一顿手中拐杖,挺起腰杆,道:“好,既如此,叫人出去传话,请林姑爷前来一见。”
儿孙不肖,事到临头,竟无一人能担事,无奈何,她也只能再舍一次这张老脸了。
贾琏欲言又止,他想阻止,想说先等一等看看情况再说,可见众人脸上皆是又惊惶又期盼的表情,也知自己阻拦不住,唯有叹息一声,领着女儿把王熙凤扶回房去休息,幸好王熙凤身体不错,他照看得紧,再三安慰,否则王熙凤这一惊之下,不定要动了胎气,如今出事,只怕找大夫也难。
因为丫鬟们都没心思做活了,只王熙凤身边得用的萍儿还能勉强压着惶恐照料王熙凤,很多事情贾琏便都亲力亲为了,出了此事,夫妻俩本来感情就不错,如今更是生出几分共患难的温情来。
王熙凤靠着贾琏的肩,道:“你能如此待我,不管此事结果如何,我总与你共患难便是。”
贾琏强自镇定,把女儿抱起放在王熙凤身边,道:“哪里就如此了?我绝不曾掺和进此事中,而你再看我们府里,老爷、二老爷、宝玉,哪个是谋反的料?难不成还能是两位太太或是妹妹干的不成?别担心,该当是没事的,你只管好生顾着自己和腹中孩儿便是。”
这次清缴复辟党之行动可谓声势浩大,只怕也是皇帝下定决心要将其一网打尽以绝后患了,其实大尉历代帝王都不曾将复辟党视为心腹大患,只如今瞧着它再没有复辟前朝之信仰,只吸纳些毒瘤无赖,更被野心家利用,反倒更令人厌恶些,只盼干脆抹了去,再无麻烦。
林如海虽主理此事,却也不是他一个人能忙得过来的,他主要负责的还是勋贵官员涉案之事,拿人自有兵部负责,审讯问话录案却是刑部之事,再有判案之后的抄家罚钱,则有户部主导,绝不是他林如海一人可以只手遮天的。
因着查出来的事情牵涉得远比想象的要广些,一个个高官文吏、官兵捕快都是忙得团团转。
官场之上,再怎么看着一团和气,私底下总有不对付的,也不是所有人都服气林如海的,如今更有他岳家也牵涉进去,自然有那么几人等着看他笑话,却不想皇帝不仅没让他避嫌,就连负有辅佐监察之责的二皇子也对他恭敬有加,可见其简在帝心的地位,自然也就没人敢特意给林如海下绊子,只盼好好完成此事,求一个天下太平,搏一个自身功勋。
贾母派人传话,可如今贾家被围,贾家下人也不能随意出入,传话顶多也就出个府门,请围府发官兵代为传递。
林如海又不是整日里待在贾家门外值守,一时间自然不知消息,只能由下面的官兵层层上传,不半日,等到消息递到林如海跟前,早已经不是秘密了。
来人传话时,尉北璀正在和林如海说事情,说的恰好就是这贾家的事,陪着尉北璀前来的是刑部左侍郎。
不只是因着林黛玉的关系,也因为尉北璀本身对贾家的几分关注,便先将宁侯府的人审了,探得了荣府牵涉此事的深浅,完了便来告知林如海,也免得他这个未来老丈人在对荣府的事情上为难。
皇后知他心思,也是笑他,若是旁人有这等机会在眼前,怕不得等着林如海为难时才将将上前帮他解决问题,也能卖个人情,将来不管在黛玉的婚事还是别的什么方面,都不能太过为难他。
尉北璀却只是笑笑,他虽对林黛玉动了心,却并未有过巧取豪夺的心思,若黛玉对他无意,他纵然使尽手段夺了她,岂不是既委屈了她,也委屈了自己?
黛玉是世外仙姝,值得一个与她真心相契的人,而自己也值得一个真心喜爱自己的人与自己相守不是吗?强扭的瓜不甜,而他向来不喜欢吃淡水瓜。
林如海显然也没想到尉北璀居然这么快就把宁侯府的事情审清楚了,倒是当真对他印象好了几分。到了他这个阅历的人,尉北璀有些什么小心思,都是瞒不过他的。若尉北璀真到了他为难之时才来“雪中送炭”卖乖送人情,他必然只能承他的情,但却不会像如今这般欣赏他的真诚。
当然,尉北璀如今的行事,自然也有向他示好的心思,却并没有要因此套人情的想法。否则他当真不必如此上赶着先就审清楚了宁侯府的事情,完全可以再拖上一拖。
而尉北璀此时来说的这件事情,却当真是解了他的为难。相比较尉北璀这个“外人”尚且如此周全,这个时候还大张旗鼓叫人来传话要见自己的贾母,便显得十分得不知所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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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9.第六十七章
此次,正因为贾家的关系,林如海行事便很有几分顾忌, 做任何决定都分外谨慎,生怕行差踏错一步就叫人抓了把柄去。
说实在的, 若能避嫌而去, 他还真是巴不得。可一想到家中故作镇定却仍然坐立难安的妻子女儿,甚至皇上都信任他没让他在家等人调查, 难道他还能自己撂挑子不干不成?
再说了, 若此次不是他主持此事,贾家如今绝不会这么平静。怎么说贾家也是自己的岳家, 虽则贾母为着宝玉算计过林家, 可也没到老死不相往来、除之而后快的地步, 贾家若是无辜的, 他总不能眼睁睁看着他们被牵连冤枉,但若他们真的犯了法,只怕他也没能力救他们一救, 最多到时候照应他们府中无辜老小一二罢了。
所以, 贾家人如果够聪明的话, 如今就该紧守门户, 安分守己,等待调查结果,反正主事的是自己这个贾家姑爷,总不会无事生非把屎盆子往他们头上扣。
怕只怕他们真的于谋反一事有所牵扯,但即便如此,此时就更不应该轻举妄动,只能等查清楚了,该罚的罚,该判的判,该服罪的服罪,总还能保住家里的无辜老小――很该庆幸如今的朝廷不兴株连九族,否则这谋反大罪,不管荣府涉没涉案,仅宁侯府这一桩,他们这一门子就落不得好。
不过话虽如此说,林如海也能理解,这事到临头,难免心慌,真的很难理智行事。所以贾母想见他,他虽觉得为难,倒也能理解老太太的不安。
只是从他自身来说,贾母这时候要见他,纯粹就是来给他添乱惹麻烦的。
他虽是主事者,可并非独断行事,这周围盯着自己的眼睛可并不都是善意的。皇帝是信任他,但就因为是这样他更不能辜负这份信任。
至于尉北璀给他行的方便,只怕也是看在自己的女儿面上,可林如海再怎么也不能拿自己的女儿去给贾家做人情不是?
尉北璀行事,很有几分快刀斩乱麻的势头,贾家如今能一切安好,一个也没被抓下狱,也是尉北璀看在林家跟贾家的姻亲的关系上松了松手,否则绝对会先下狱过堂审清楚了再决定是不是放人。
林如海承他的情,却不愿意利用他这份情谊算计他更多――尉北璀如此坦诚主动示好,他若再有心利用算计,就未免太卑鄙了。
只是这贾母怕是不能不见,否则她一遍遍使人来传话也不是个事儿,但是即便是见,也得大大方方正大光明地见,不能授人以柄。
林如海正想着怎么报备这件事,最好能找谁“盯着”自己走这一趟,尉北璀很上道地递了把梯子过来:“林大人,我正好要去荣伯府提人问讯,不如一起走一趟?”
林如海一怔,心下领会,这是尉北璀打算给自己做个挡箭牌,由他去做那个恶人了。
如此也好,贾母见了尉北璀,当面也不好再多说什么了,谁让传话的来时正好叫尉北璀听见了呢?
另外也好叫贾母看看他的为难不便,以后做事也能妥帖安分些。
只是到底又承了尉北璀一份情,只是尉北璀做得自然,他更不好推拒,只能点头应是。
果然,贾母见林如海竟是跟在尉北璀身后进门,顿时心中一噎,不知该如何开口是好。
倒是贾赦、贾政等人,瞧见尉北璀,连忙跪地口呼冤枉。
尉北璀这几日见得多了也不觉得什么,倒是跟在身后的林如海被两个妻兄一并跪了下去,倒有几分不自在。
待得尉北璀在主位上坐下,贾赦等人又掉转身朝着尉北璀乖乖跪着,林如海随立在尉北璀一旁,多退过几步避开了贾赦等人的跪地方向。
此间只有贾母和贾赦、贾政和贾琏在,其余妇孺老小都未在座。
贾母脸色青一阵红一阵,拄着拐杖颤巍巍地跟着子孙跪下地去,尉北璀受了她这一跪,说实话,虽然看原书时他便对贾母没什么好感,但毕竟书是书,如今的生活是生活,他不能因为书中的印象便就此定贾母的罪。只是他察觉到自己对黛玉的心思后,便格外关注了一些贾林两府的事情,自然也就知道了黛玉姐弟随游学队伍外出时贾母硬把贾宝玉塞进林府的一些算计,撇开原书不说,贾母此举很有些得罪了尉北璀,所以他并没有遵循尊老爱幼的作风,不客气地受了她这一跪。也让她知道知道,倚老卖老并不是任何时候都好用的。
见贾母结结实实地跪了一跪,尉北璀才做急切状,忙道:“贾老太太快快请起,林大人快扶老太太起来。”
林如海便忙上前扶起贾母,让她在一旁落座,贾母心中微微一定,虽则当着儿孙女婿的面给一个小辈下跪让她微有些不适,但那到底是个皇子,自己便是跪上一跪也算不得什么,只到底觉得这位二皇子为人秉性不够谦和妥帖,让人有几分忌惮。
不过总的来说,尉北璀还愿给她赐座,且是面容带笑,脸上并没有凶煞之气,贾母想贾家此次该不至于大难临头。
尉北璀接着道:“我此次前来,也是无事不登三宝殿,要请贾伯爷、贾先生和贾公子几位问个话。”
贾赦、贾政顿时慌乱起来,连喊冤枉,却是贾琏知机,一把扯住身旁贾赦的袖子,拉着他一起磕下头去:“请二皇子问话,贾琏必定知无不言。”
尉北璀肯亲至贾府问话,而不是将人统统带回刑部过堂,已是极大的恩赦,贾琏很满足了,生怕自己父亲、二叔咋咋呼呼惹了二皇子的烦,到时候一句话便能把他们押去刑部,何苦来哉?只是这话当着尉北璀的面,他也不好跟贾赦细细解释,好在贾赦向来对他看重,也听得进他的话,如今被他被他一扯,也是懵然跟着应答。
尉北璀便叫人将他们各自带下去问话,又问贾母:“府上另外两位公子也请叫出来。”
贾母一怔,才反应过来尉北璀所说,应该是指宝玉和贾兰,口中讷讷道:“这……宝玉和兰儿年纪尚幼,绝不可能有所牵扯,是不是……”
尉北璀淡笑着看她,道:“只是问话而已,老太太不必紧张,便是女眷那边,也要由女捕快领人去问话录口供的,不过例行公事,我已吩咐他们尽量不要惊扰夫人小姐们。”
贾母无法,只能看着尉北璀着人跟着下人去把贾宝玉和贾兰一并带去问话。
贾母刚放下去的一口气又提了起来,拼命朝着林如海使眼色,希望他能帮忙跟尉北璀求个情,林如海是深受皇恩的二品大员,他的面子尉北璀怎么也得给几分的吧?
林如海心中无奈,只能当没看见贾母的百般眼色,尉北璀只是进府着人问话,那是好事,证明贾家牵涉不深,否则就该拿人下狱过堂审讯了。也不知道贾母急个什么劲,他就算有几分薄面,也不是用在这等无关紧要的地方的。
不过很快贾母就没心思看林如海了,因为有一四十来岁打扮体面气质沉稳高贵的妇人,领着个小文书来到她跟前,说要问她一些话。
贾母愣住了,没想到这问话录供词竟也有她的份,她这辈子风光惯了,还真没想到有一日竟也要受这份羞辱。
贾母哆嗦着嘴唇,颤道:“二皇子这是怀疑老太婆我也参与了那谋反之事不成?”
尉北璀淡淡地看了她一眼,对这个老太太,他委实并没有什么好感,口中道:“贾老太太何出此言?复辟党之事牵涉甚广,如今已下狱定罪之人也是四处攀咬,妄图多拉些人给他们垫背。为了不冤枉无辜,自然是要彻查清楚的,总不能因他们一面之词就定了各家的罪。而且,为了不惊扰得罪各府老太太老夫人,我特特从母后宫里请来了林姑姑,贾老夫人权当跟林姑姑聊聊天便是了,何必动怒?”说不好听点,贾母平日里便是想跟林姑姑聊聊天,林姑姑都不一定有时间招呼她。
贾母一听那妇人是皇后宫里的女官,也是没了脾气,只能哆哆嗦嗦地由她问一句答一句,不敢不配合,却也不愿太配合。
贾母生平第一次被人当个犯人一般询问,哪怕那林姑姑只是与她面对面坐着,态度平和,她也是满心的屈辱怨恨无处释放,倒是怪上了林如海,她叫他来相见,不过是想打探些消息,再叫他保他们府上一保,他可倒好,把个凶神恶煞的二皇子给带来了,扰得府里越发人心惶惶没得安宁,果真是个没良心的。
林如海见了贾母扫过来的阴沉眼神,心中苦笑,他早已知道此次事了,他断然得不到贾母的好脸色,这件事里,他再怎么出力都达不到贾母的要求,除非他能滥用职权保贾家半点不受影响,依然风光如昨甚至更进一步,否则他就是罪人。既有了心理准备,便也没甚所谓了,林如海心中平静得很,只要贾敏能够理解他的为难便好了。
过得半晌,贾府中诸人的问话供词便已汇总一处,自有刑部专人看过,有所矛盾可疑的便交到了尉北璀手里。
尉北璀看过,与之前审得的贾珍贾蓉的供词一比较,心中便有了数,这贾家于谋反之事上,委实算得上无辜,毕竟他们家还有一个王妃,推翻了本朝,对他们也没得什么好处。贾珍倒是没有贸然拉他们入伙,否则万一被贾赦贾政给告发了可怎么办?所以贾珍盘算着要给两人下个套,先网住了他们再控制贾琏,若能借此撬开德亲王府的壁垒,那才叫收获巨大呢。
只是贾珍尚开始有所行动便事败了,否则再过得年许,只怕贾赦、贾政落了把柄在贾珍手里,总有不由自主的时候。
尉北璀心中有了计较,便着人带了贾赦、贾政和贾琏回刑部与贾珍、贾蓉对质,贾府门外的官兵也撤了一大半,只叫人守着各处门口,也不再禁止府中人出入,只必得在守门的官兵处登记核实。
明眼人一看便知贾家这是洗清了嫌疑,便是家里三个成年男子被带走,想必也不是什么大罪过,可贾家人关心则乱,王夫人、邢夫人等哭哭啼啼地送他们到门外,倒似生离死别一般。
尉北璀摸了摸鼻子,因着贾元春以及林家的关系,自己明明对贾家已经是网开一面了格外宽容了,怎么竟还似成了个十恶不赦的?
不过也罢了,这次既然主理了这么一桩事,到时候砍头、抄家、判刑、罚银的必然不在少数,自己是板上钉钉要凶名在外的,此时纠结也是没有意义的。
到得第二日上,陆陆续续就有其他几家被围困的府邸似贾家这般放行了,如西宁侯府;但也有主子被缉拿、府邸被封、下人被软禁等候发落的,如南安侯府。
到了午后,贾赦三人一并回得家来,个个脸色发黑,身上除了脏乱一些,倒并无什么不妥。
王熙凤不顾自身挺着个大肚子,急急地去拉贾琏的手,道:“到底怎么了?”
贾琏身上脏乱,忙跟王熙凤道:“别担心,没事了,你且先离我远些,我身上脏,待我洗漱好了,再跟你细说,你且安心便是。”
贾琏如此说,也不知怎的就惹恼了一旁的贾赦,贾赦跳起来道:“什么没事了?你老子的爵位要没了!没了!这个伯府也要被收回去了,还有那一大笔的罚银,以后我们要怎么过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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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0.第六十八章
“该如何过日子便如何过日子,此次能脱得身来便很该谢天谢地了, 若再过上个一年半载的, 父亲和二叔真入了那贾珍的套,呵, 别说伯府爵位, 只怕一家老小的性命都要搭进去。”贾琏只要一想到贾珍贾蓉透露出来的自家父亲和二叔干的那些好事, 就气不打一处来。该说幸好这事败露得早, 否则自己只怕也脱不得身,到时候指不定一家人要被坑成什么样子呢。
如今能得这样一个结果, 他已是满足的了,至于爵位, 他如何觉得不可惜?只是如今这种情况还能如何?能一家平安已经是福气了,若不是看在那当了王妃的堂姐贾元春和林家姑姑姑父的面子上,他们这一趟进了刑部大牢,哪能只一晚就不伤寒毛地出来?再怨天怨地就显得过分了。
被贾琏这样一说, 贾赦也是无话可回, 只讷讷道:“我这难道是为了自己考虑吗?还不是为了你, 为了我的孙子, 你们将来可都是平民了, 没有爵位官身,便是读书都进不了谨诚学堂!念官学还得花银子!”
贾琏心中如何不遗憾?只如今说什么也是没用了。早知今日,他当初不要畏难犯懒,再多努把力,往上考一考学多好,哪怕捞个小官做做,也能给子孙铺个路。不过再一想,也罢了,若真有官位在身,此次事件只怕没那么容易脱身。福祸相依,大概说的就是这样的情况了吧。
这一晚上,家里没个成年的男丁,邢夫人和迎春都陪着王熙凤一起,不知明日是何种光景,心中惴惴不安,如今见了贾赦和贾琏囫囵个儿地回来,都是心中念佛。
尤其是迎春,她本以为这次只怕贾赦、贾琏还要落罪流放,如今竟能平安归来,听话头不过丢爵罚银,人是无事的,心中已是感念上苍,万分激动了。
王夫人和贾政虽没了感情,如今见他平安归来,也是心中一松,只是仍淡淡的。
三人身上到底脏乱,忙分头去洗漱。
昨日开府放人后,除了有问题被官兵带走的几个下人外,其他的丫鬟仆妇随从,只要在守门的官兵出登记户籍家住何处,调查核实后便可归家。几乎所有人昨日便都去登记了,今日已经核实了信息能够归家的也已走了大半,剩下的那些不是信息未核实走不得的,便是家里许了三倍工钱才暂时留下的,但即便如此,如今这府里下人已是不够用的了。所以一些轻省的活计,邢夫人等也只能勉强上手帮忙了。
只到底有些忙乱磕绊的地方,但如今心中都有些忌惮害怕,也不敢埋怨什么,只说这些下人都是没良心势利眼儿。
贾琏却道也怪不得他们,碰上这等要命的事情,谁不为自己的身家性命想一想?那些人只求避祸,可是连工钱都不要结了。
邢夫人和王夫人给自家老爷伺候完了,还得赶去贾母跟前伺候着。贾母身边的丫鬟婆子也都走了大半,尤其是那赖婆子一家,连着她身边的玻璃,都叫官兵提了去,说是身上担着些什么干系。
这会儿邢夫人王夫人来了,才跟贾母回报,原来那赖婆子一家收受了贾珍的钱财,平日里便一直帮其打探荣府里的消息,先前还撺掇过王夫人放印子钱、借贾府的名头帮人办事之类的,不过因着贾政养外室丢了官闹了笑话,王夫人又对贾政死了心,此事便没成,倒是赖婆子的儿子赖大赖二的,私底下偷偷借着贾府的名头帮人干过些强买强卖的勾当,倒是不敢沾染讼司包揽人命。
虽说这是赖家人造的罪,但贾家多少也得担些干系,于是这便也成了贾家罪责簿上的一笔,并非大头,却到底惹得贾母大怒,仿佛贾家会落到如今这地步,就是这家子不知感恩忘恩负义之辈的过错。
“真真是……我真恨不得一顿板子打死他们……”贾母气得不轻,她自忖对那赖婆子不错,她那孙儿赖尚荣想进官学,还是她叫贾政找人托的关系,少交了不少银两。
“老太太快收声。”经此一事,胆子本就不大的邢夫人越发成了个惊弓之鸟,“这打板子打死下人可是前朝恶习,可不能再提。”
贾母愤愤地瞪了邢夫人一眼,看着她怯怯地低下头去才咽了心头火,但到底没再多说什么,经历了昨日那一出,心中犯怯的何止邢夫人?她也终究是明白了,这老祖宗的派头、亲王妃祖母的风光、吏部尚书岳母的面子,那也是要旁人愿意给,才算数的。
尤其一想到自己平日里也确实有些“若在前朝如何如何”的言行,自己就先有些心虚了,唯盼着这些事都无人知晓追究,只是赖婆子常在自己身前奉承,怕是早听了去,还是将她快快判刑斩头去吧。
这一夜贾母睡得很不安稳,半夜便烧了起来,幸好身边伺候的丫鬟鸳鸯发现得早,忙忙去请了邢夫人、王夫人过来,顿时又是一派忙碌,差了人出去请大夫。
官差问明了情况,倒也不为难,并不拦着人出去请大夫,只如今太医御医什么的,是别想了。
只是这大半夜的,本就不好请大夫,更何况贾家前几日被围,胆小怕事些的大夫一听是到贾府,便连连摆手推脱,生怕进去了,明日贾府再被围,自己也跟着出不来。
最后只能许以重金请了两个大夫过来,开了几贴药,便又着急忙慌地出府走了。
贾母喝了药,安稳了些,但烧并没有退多少。
于是天一亮,贾琏便赶去林府敲了门。
贾敏一听,也是着急,拿了林如海的帖子去太医院请了个太医,一起赶往贾府而去。
到了贾母跟前,却只见邢夫人守着,问起王夫人来,说是贾宝玉昨儿个也魇着了,如今正说着胡话,也有些不好,王夫人便去守着了。
贾敏顾不得那许多,只盯着太医搭脉开方子,说是贾母只是一时受了惊,并无大碍,好生将养便是。
贾敏松了口气,贾母年纪这般大了,她还真怕她这时候出了事,这实在是她所不愿意见到的。
太医正嘱咐邢夫人等贾母平日里的一些忌口和伺候时应注意的事,王夫人匆匆赶来,期期艾艾地请贾敏让太医给贾宝玉瞧一瞧去。
贾敏默了一默,同意了,请了太医移步。
说来,她对贾宝玉这个孩子,印象说不上好,也说不上差,如果当初他能在林家坚持得时间久一些,说不定他们还能处出一些更深的情分来。只是每每遇上那孩子的事,不是被算计便是被埋怨,总也落不得好,感情上她不由自主地就想远着他些。
刚请了太医出了院门,却见迎春盈盈而立,请贾敏借一步说话。
迎春向来最是安分守时,端庄沉稳,如今却会在这里截住她,想来是有要紧事。
贾敏心下疑惑,又见王夫人厉声呵斥迎春:“二丫头,你弟弟如今病得昏沉,你却在这里阻拦太医是何居心?”
迎春微微顿了一下,却并未退缩,依然坚持道:“我所要说的,正是关于宝玉的病情,不过几句话的事情,并不会耽搁什么。”
贾敏见王夫人色厉内荏的模样,心下更是生疑,便请太医等她一等,与迎春走到一旁说话。
迎春低声道:“宝玉的病,原是心病,不过是因为日常侍奉的丫鬟袭人昨日里离府归家了,走之前哭诉了一番舍不得、不得已,宝玉心中不舍分别,却又怨恨自己留不住她们,心中存了郁结,晚上便有些魇着了。二太太之所以要请了太医去瞧……”
迎春说着顿了顿,叹息一声道:“不过是……不知谁与宝玉说多了林妹妹的话,宝玉此刻迷迷怔怔地,说的梦话也全是林妹妹……”
话说到这里,迎春再不必说明,贾敏的脸色便已经很是难看。这是好了伤疤忘了疼,又算计上她的玉儿了?
贾宝玉本是因为伺候的丫鬟离开他而不舍郁结于心,此刻倒是想将屎盆子往黛玉头上扣,当着太医的面迷迷糊糊喊黛玉,这是妄想着叫人以为他是为了黛玉而相思成疾?
因为水溶之事而对这种泼脏水的算计越发敏感厌恶的贾敏,虽然理智上知道这事主谋绝不会是贾宝玉,而是王夫人为了贾宝玉所做的谋划,但也不妨碍她断了对贾宝玉的那一点儿姑侄情分,对王夫人就更是厌恶几分。
是,王夫人是为母则强,知道贾府要没落了,贾宝玉将来也很难再有前程出息,王夫人能够“尽弃对贾敏的前嫌”来算计一个从来不得她喜欢的林黛玉给贾宝玉做媳妇儿,以期他能得到林如海和贾敏的照拂,对贾宝玉的拳拳爱子之心也算得上是感人的了。
可她是当母亲的,贾敏难道就不是了?她自己的儿子是儿子,她贾敏的女儿就不是女儿了?
贾敏真想撬开王夫人的脑袋看一看,里面除了这些阴暗的算计之外,还能不能有点儿光明磊落的心思盘算了。
再说王夫人这点算计简直荒谬幼稚,慢说那太医混迹宫廷官爵富贵之家,最是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便是听了贾宝玉的梦呓也会当做没听见,就算这话传出去了,对黛玉有所影响,她贾敏难道就会因为这一点儿流言蜚语把女儿送进这火坑里来?简直笑话!这又不是前朝,女子名声大于性命的年代。
贾敏看了眼王夫人,却见她脸上有对迎春的恼怒,有面对贾敏的心虚,唯独就是没有半分愧疚不安。
贾敏直觉心头一把火烧得极旺,只能深吸一口气,压着火气对太医道:“李太医,我这侄儿乃性情中人,因着自小伺候他的丫鬟昨日里辞工回家去了,一时想不开有些郁结于心罢了,您老看着开几副温养的药,我叫人给他煎了去便是了,还是我母亲这边最是要紧,她年纪委实大了,还请李太医多多上心。”
那李太医很是擅长瞧人眼色,一下子便明白,这姑嫂两人之间怕是有些猫腻儿,他也不管,反正请他来的人是贾敏,他要给面子的人也是贾敏,自然知道该听谁的。
当下恭恭敬敬地就回贾母房里守着去了,半句话不曾多说,王夫人急切地叫喊他更是当耳旁风,只当没听见。
王夫人气急败坏地要冲进去,却被贾敏身边的婆子给挡了,贾敏皱眉道:“二太太如此大呼小叫,惊扰了母亲你可担待的起?”
王夫人恨恨道:“你是做人姑姑的,怎得如此狠心,你便是恨我看不上我,可宝玉到底是贾家人,是你二哥哥的独苗,你怎能拦着太医不许给你侄儿看诊?”
贾敏见贾政从旁走来,正听到王夫人的话,脸色变得很是难看,责难地眼神看着她,她的内心竟生不起半分想要解释的心思,反而淡淡道:“若说我狠心,也是跟着二太太你学的,你想算计我的女儿,难不成我还得谢谢你上赶着讨好你不成?奉劝二太太一句,别把天下人都当做了蠢人,就你一个聪明的。你自以为伟大是你自己的事情,但是,你要知道,你能为宝玉做的事情,我能为我的女儿做得更多,如若你再敢打我女儿的主意,我绝不再会善罢甘休,你若不信,尽可以来试试,我贾敏也不是绵软怕事的性子。最后说一句,宝玉是二哥哥独苗这种话可不能再说,二太太把兰儿放到何处去了?”
说着,也没看贾政,只扭头就进了贾母的房里。这贾家,也就一个贾母需要她尽几分孝心的了。至于哥哥嫂嫂侄儿,也没有说要她一个出嫁女来呵护照应他们一生的道理。
倒是大房,大哥虽不像话,但好在贾琏还算是个经事的,迎春也是个好丫头,将来她自然会照顾他们几分。
迎春看着王夫人用怨毒的眼神看着她,心中苦笑却不后悔。上辈子她怕这怕那,什么都不敢管,什么都不敢说,对所有人都有礼忍让,可最后又有谁怜惜她几分?难得这辈子日子不再像前世那般煎熬,难道她还要装糊涂任由人欺负算计黛玉不成?黛玉前世里落得那般结局,如何叫人不心疼,她难道一点责任都没有吗?若她敢仗义执言,多护着她一些,姐妹几人互相扶持照顾,而不是各有心思,便是改不了结局,心上也能多几分快活吧。
而被贾敏无视了的贾政则很是难堪,却又发作不得,只能恶狠狠地瞪了王夫人一眼,听贾敏的话头,只怕又是蠢妇人做了什么惹恼了贾敏,家里正是多事之秋,以后求着贾敏的地方多着呢,她就不能消停点儿?
可王夫人见了贾政责怪的眼神,那是半点儿没往心里去。这个男人,除了只会怪这个怪那个,就没半点儿担当。她也不想算计,也想像贾敏那样让别人巴结着自己,可贾政能跟林如海比吗?能吗?
见连王夫人都无视自己了,贾政心里那团火烧得快要爆炸了,可是除了把这口气咽下去,他竟没有别的办法。这世道,他竟一个人也得罪不起了,何等憋屈?
贾敏回到房里,贾母已经喝了药,有几分清醒了。
见到贾敏来,贾母心中也是高兴,前些日子封府,贾敏自然不能来,如今贾敏能够不避嫌地请了太医来,一则是她作为女儿的孝心,二则也代表着贾府是真的无碍了。
只是这一大家子,没了爵位,又要被罚没大半家产,日子自然是能过的,大房有贾琏顶门立户,做点儿生意重新东山再起也不是不可能。二房有元春在王府,总能照应他们。只是也仅此罢了。
尤其叫她揪心的是宝玉的前程和婚事,眼看着他就要到谈婚论嫁的年龄了,贾家偏生在此时出事,只怕在他的婚事上就艰难了。
要说贾母和王夫人对于贾宝玉的婚事向来算不得一条心,贾母一直属意林黛玉,王夫人却并不喜欢,只是黄了与薛家的关系后,王夫人一时间也并没有什么合心意的儿媳妇人选。如今出了事,她也不得不承认,还是贾母老谋深算,林黛玉也算是不错的人选了――主要是林如海夫妇总不能看着女婿一事无成不是?总要给他安排个锦绣前程。
所以才会有那么一出。而贾敏向来知道王夫人不喜黛玉,所以她会防着贾母,可若非迎春拦路告知,她并不会防备王夫人有这个心思。
只是有了王夫人算计在前,贾敏如今简直可以算得上是十二分的防备,所以只要贾母的话头一往黛玉身上扯,她便顾左右而言他,扯开话题去。
只贾母如今病得有些昏沉,看不出贾敏不悦的脸色,又怕自己一病不起,急着为宝贝孙儿安排好前程将来,便只顾着拉着贾敏的手打感情牌:“敏儿啊,你瞧瞧这府里如今是什么模样?散了,都散了。你两个哥哥一辈子就没能有个出息,不过他们也都是半截子入土的人了,也不指望他们能光耀门楣了,可宝玉那孩子,聪明灵秀,最是个有出息不过的,偏生被他那不争气的父亲伯父给带累了。”
贾敏的脸色沉了下来,却被贾母攥着手不得离开,便也沉下心思听一听贾母的话,若她真的还想算计玉儿,说不得她也要忤逆几句,断了她的心思才好,毕竟只有千日做贼的,没有千日防贼的。
贾母接着喘了口气,气息奄奄地一句一叹道:“思来想去,除了敏儿你,我也不知道能把宝玉托付给谁了。我前些年便想着,两个玉儿连名字都有一个字相似,想来是上天定下的缘分,不论是容貌品行还是才情,都最相配不过,只是两个孩子年纪还小,我便也没跟你提这件事,想着等孩子大些再谈,一拖便到了如今。我也知道,贾家如今的境况,若论家世,宝玉是配不上黛玉的了,可我们到底是一家子骨肉,也不必计较这些个俗礼世人眼光。黛玉有你们这样一对父母,本也不必苛求夫婿的家世,只要孩子秉性温柔能疼人,不是比什么都强?宝玉的性子你是清楚的,最是温柔小意不过,他一定能疼爱黛玉一辈子。我知道你不喜欢你二嫂子,可如今家里的境况,容不得她对黛玉不好,你不必怕她给黛玉委屈受。便是你真的不放心,让他们小两口儿搬出去独自住,甚至到林家住也是无碍的,只要不是入赘林家,我老婆子定了他们就不敢反对。宝玉有什么做得不好的地方,你和女婿只管打骂教训。可要是把黛玉嫁到了那等高门,夫婿便是对她有些不好,你和女婿只怕也做不得他们的主。你想想是不是这个理儿?”
说罢,贾母喘息着拿希冀的眼神看贾敏。
说实话,贾母有些话是说到贾敏心坎里去了,她和林如海确实不怎么看重家世,而是希望未来的女婿对女儿好,可再怎么样,就算要低嫁,可供选择的余地也多得是,哪里就到了非贾宝玉不可的地步?还说什么容貌品行才情与黛玉相配,呸,她贾宝玉也配!除了容貌算得上是金玉其外,品行好吗?才情有吗?
更何况,王夫人和贾母如今看重的,不过是黛玉的身份家世能够帮衬贾宝玉罢了,可若林如海不愿意帮衬贾宝玉呢?没给他谋一个锦绣前程呢?是不是就要折腾黛玉了?再说了,花无百日红,天有不测风云,万一哪一天林家也败落了呢?到时候他们会怎么对待黛玉贾敏连想想都会觉得心惊。
原本贾敏觉得自己会愤怒,可并没有,她看着贾母希冀的眼神,心一点点凉了下来,以连自己都觉得惊讶的平静语气,道:“母亲这是不算计成黛玉便不罢休了?”
“你这说的是哪里话!”贾母急道,“黛玉是我的孙女儿,我一贯最疼爱她不过,怎么能叫算计?我也是盼着他们两个孩子都能好,顺心顺意地过一辈子,你怎么能如此猜忌我的用心?你眼里还有我这个母亲吗?”
贾敏见贾母急得大喘气,上手帮她拍抚,只嘴里的话却跟她手上的动作掉了个个儿:“母亲既然如此说了,我也就不绕弯子了,打开天窗说亮话吧,不管母亲如何‘用心良苦’,我绝不会答应黛玉嫁给宝玉这件事情。今天二太太算计在先,母亲‘动之以情晓之以理’在后,都叫我觉得心惊、心寒。今天我就丑话说在前头,哪怕宝玉是块宝,我的女儿也不是根草,只要有二嫂子和宝玉在一日,我绝不会让黛玉踏足贾家一步。所以不管母亲之后是想叫黛玉来侍疾还是探病,都不必提了,我不会同意。”
贾母显然没料到贾敏居然如此直接且冷硬地绝她念想,连她后面可做的安排后路都给断了,一时间竟是又气又恼,拍着床板道:“就当是我这当娘的求你行不行?我如今就这么一个心愿,你就不能成全了我?必得要我死、不、瞑、目你才安心不成?”
贾敏心中大痛,闭了闭眼,再睁开来,眼底只剩坚决:“若母亲执意如此,便当是女儿不孝吧。但是,哪怕女儿被千夫所指,也绝不会卖女儿来全自己的名声,宁肯担了这不孝不义的名头。”
贾母看着出人意料表现得十分平静却坚决的贾敏,竟有些骇然,心中惊觉贾敏这次只怕是真的对她绝情了,一时间竟有些不知所措,当她再也不能以孝道和感情来压制要求贾敏的时候,她发现自己竟是一点儿别的办法也没有。
贾敏见贾母这般模样,心中也有几分不忍,只是有些事情既然做了,便做个彻底吧,免得当断不断反受其乱,便忍痛接着道:“还有,希望母亲和二太太等,千万别使什么难看的手段在黛玉身上,别的我做不到,恨极了把宝玉远远地送走我还是做得到的,想来以他的能力,自己谋生怕是有些难的。”
“你……你……”贾母想不到的是,贾敏不仅想绝了她的念想,竟还威胁于她,如此,便是她有千万般手段,也是断然使不出来的,免得到时候偷鸡不成蚀把米。
和贾母有相同想法的,还有刚进得房里的王夫人,听了贾敏这一番言论,才发现,为母则强的不止她这个为了儿子操碎了心万般退让的,贾敏也是,为了保护女儿,她不惜亮出獠牙来,叫人看见她也是有几分狠毒心肠的。
一时间,贾母和王夫人都有些怯了,是啊,如果不能为宝玉谋得前程似锦,便是算计了黛玉、害了贾敏名声又有什么意义?
贾母被贾敏这番言论气了一气,病竟又重了几分,贾敏心中难免有些不安焦急,却仍咬着牙挺着,不肯露出半分脆弱怯意来。
好在贾母平日里保养得好,到底没有什么大碍,多服几剂药,多休养些日子便是了。
贾敏心中不由得松了口气,如果真的把贾母气出个好歹来,她只怕也是一辈子难以安心。只是有些事情,由不得她退让,如果有罪责,便由自己来背吧。
贾母病了好些日子,贾敏也请了太医每日过府把脉开方。
能在这等关头还请医问药不做避讳,谁不赞贾敏一声孝顺?便是贾家下人口中传出几句说贾母是被贾敏气病的,也是无人肯信。
笑话了,被宁侯府连累她不气病,混账儿子丢爵罚银她不气病,反倒是女儿给她请太医看病她给气病了?没这道理。
便是真的老太太因为贾敏气病了,只怕也是老太太倚老卖老想拿捏女儿女婿给贾府谋些什么宽恕或福利罢了,贾敏拒绝了才是正理儿。
更何况,知情的知道林如海对贾府虽多少有些照顾,但并没有徇私轻判。不知情的却觉得贾家能被轻轻放过――相比家破人亡的宁侯府来说,必然是林如海照拂的缘故,贾家不感激还要得寸进尺才是不对。
说起宁侯府来,这次是真的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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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1.第六十九章
尉北璀随手翻看着贾珍父子的画押供词, 对这父子俩的胆大妄为倒是没什么稀奇的。
因着贾家的关系,林如海并未亲审贾珍夫子,但也比尉北璀早一步看到供词,为人向来清正端方的林如海, 对贾珍父子的行为那叫一个膈应。尤其是贾珍,竟对自己的儿媳妇甄珠儿下手, 这品行也委实太过下作了。
而那贾蓉, 看似委屈, 却与其父乃一丘之貉, 对妻子的境遇视而不见,还能跟贾珍一起谋算着继母家的妹妹, 自己名义上的姨母, 也算不得什么好东西。
相比林如海那如同吞了个苍蝇一般的膈应,尉北璀倒是没什么不适的反应, 实在是早已知晓这父子俩的无耻, 不过如今倒好, 那尤二姐、尤三姐还没被这父子俩糟蹋, 也算是好事一桩,她们能有个什么样的未来, 端看她们自己的了。
只这贾珍夫子俩,如今证据、证词都有了, 押也画了, 这一府人的罪责自然是按律判刑, 贾珍贾蓉性命难保, 便是那并未牵涉进去的贾敬,也照样撸了爵位,家产全部充公。以后该怎么度日,也有那位由得子孙长歪的甩手掌柜贾敬去头疼了,不过如今他们这家里,也不过只有一个惜春要他操心罢了。尤夫人因知情不报,虽死罪可免,但活罪难逃,很得服上好些年劳役,至于贾蓉之妻甄珠儿,却是宁府涉案的源头,罪责不比贾珍父子轻,只是得另案处置,却是别想出去了。
接下来怎么判刑林如海和尉北璀却是不怎么过问了,毕竟这案子牵涉太广,他们要忙的地方多着呢,小小一个宁府,很没必要盯着不放。
尉北璀和林如海交接完一日工作,告辞分开,准备回宫,便有侍从来传话,说是德亲王等他许久了。
尉北璀有些诧异,见了德亲王,却被他拉回了德亲王府。
原来,贾家出事,德亲王封了全府人的嘴,没叫贾元春知晓,就怕她本就怀得不甚稳妥的胎儿出事。御医说了,贾元春这一胎怀得不好,又被冲撞伤了身,能保住胎已是不容易,以后只怕也难再怀,很是要经心些。
德亲王倒是不在乎以后还会不会有子嗣,毕竟他的长子都快要娶亲了。只是怕贾元春这胎出事伤了身有危险,所以严防死守不肯叫她听到风声。
但是,这事也是瞒不了太久的,就说贾元春想要叫人去贾府传话让王夫人来照顾她几日就很难搪塞过去。
还好,贾家如今已经料理清楚了,夺爵罚银并不是什么严重的后果,反正爵位是大房的,贾元春并不看重,至于银子,他这个做女婿的虽然不肯徇私枉法给安排官位或是洗刷罪责,但给他们安排日后的生活叫他们吃穿不愁还是办得到的。
所以,他打算好好地跟贾元春说一说这件事,免得她万一从旁人嘴里听到些什么不切不实、捉风捕影的反倒挂心担忧。
至于为什么拉上尉北璀,却是怕贾元春以为他是为了安慰她不叫她着急编谎话骗她。尉北璀是经事人,了解其中的内情,由他来解释,贾元春更容易相信。
尉北璀听了,二话不说答应了。他对贾元春没什么恶感,原著里也是个可怜的女人,结局悲惨。更何况,她嫁给他四叔这么多年,为人处世很是妥帖,对他们几兄弟、以及对尉正盛他们也很是照顾体贴,从没做过越矩不好的事情,他当然也希望她能跟四叔好好儿地到老。
尉北璀来得正好,贾元春这几日已经有些觉得不对了,偏生自己困在床上下不得,问下人也是什么都问不出来,心里开始多想。这孕妇最忌心神不定,若是德亲王再多拖上些日子,只怕她自己就把自己给“想”出毛病来了。
尉北璀跟她说话,把结果和过程、原因倒过来说的,就怕贾元春一听贾家陷入谋反大案中先给吓出事来,倒是来不及听那还算不错的结果。
果然,尉北璀轻声细语地、轻描淡写地把贾家丢了爵位和罚了银子的事情一说,德亲王在一旁表示他已经叫人安排了宅子下人让贾家安置了——丢了爵位,那伯爵府自然是要被收回去的,贾家人没资格住了——会保障他们的生活。
贾元春还没来得及忧心,事情就得到了不错的解决,嫁进亲王府这么多年,见识多了,倒也不觉得这丢了爵位是件什么了不得的事情了,王夫人再看重眼馋,这爵位也是大房的,丢了……其实跟他们二房关系也不大。至于罚银,有她在,总不至于让父母兄弟流落街头。
再等尉北璀一说贾敏请了御医上门给贾母看病,贾元春一颗心便整个儿放下了。加之事前喝了保胎药,这半晌话说下来,她也没什么不舒服的,叫德亲王放下心来。
要说德亲王从来不是懂温存的男人,娶贾元春,当时更多的是看她识大体,懂分寸,不过这么多年夫妻做下来,她帮他操持家事,关心儿女,他又不是铁石心肠的人,哪里会没有触动?不然也不会对尉馨芳失望恼怒至此。
见贾元春倦了,尉北璀随着德亲王出来,德亲王留他一起吃了晚饭,席间叔侄两难免谈了会儿正事。
说实在的,审个案子还能扯出个尉少达来,尉北璀还是蛮意外的。这个血缘上算得上是他的小叔叔的青年,自打成亲后,也是消停了不少。主要是因为晴亲王被他父皇皇叔送到别苑去休养后,这晴亲王妃和尉少达就不被允许踏足,这下晴亲王府除了该有的份例外——还在皇帝兄弟几人的示意下给的不是以次充好的,就是有皇室标记外面当铺不敢收的,再没有别的孝敬,该有的孝敬都送到别苑去了,晴亲王妃再沾不得手,更别提尉少达了。
尉少达别的本事没有,就只会从晴亲王妃那里要钱花,为此尉少洁不知道跟晴亲王妃吵了多少次,可总也没办法。一年前嫁了个三品武官的次子,此后便极少回晴亲王府。因她极为识相,从不向皇帝等人求什么——求也是求不来的,嫁人也没动什么拉拢权势的歪脑筋,所嫁也并非什么家世、能力显赫之人,嫁人之后也十分安分,尉少白等人倒是对她没什么恶感,还许她去探视晴亲王,她也识趣,很少提起晴亲王妃和尉少达,就是说起,也是粉饰太平,哄得晴亲王还算高兴。于是皇帝兄弟几人对于晴亲王总把身边好东西送给尉少洁的事情,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全不在意。
晴亲王妃对女儿是怒其不争,总觉得一个亲王之女,将来还必然有一个公爵的爵位,想嫁什么高门大户不成?偏生女儿打定了主意,皇帝乐得赐婚,她是什么辙都没有。
尉少洁倒是对自己的生活还算满意,她的丈夫是自己看中的,虽则略微平庸了些,但已经比绝大多数人好多了,便是她真想嫁一个天纵奇才,只怕除了引起皇帝他们的猜忌疑心外,难以如愿。而如今虽说晴亲王还在世,她的爵位皇帝还拖着没给,但只要她安分守己,迟早是有的,还能降两等传给儿子,便是看在爵位的份上,婆家人对她也不敢轻忽。而因为她有爵位,并不很在意跟兄嫂们争家产,所以兄弟妯娌之间相处也算融洽。所以,她又何必蹦跶着去奢求一些本就不可能得到的东西呢?而且争来了不过是给尉少达做嫁衣,她才懒得如他们母子的愿。
尉少达就是个酒囊饭袋,除了埋怨晴亲王妃对不起他,怨天尤地的,全没有自个儿挣钱的本事,按说有亲王府的份例在,日子总是不难过的,可他偏生是个吃喝嫖赌五毒俱全的,这闲在家里就浑身难受的,出门去想仗着亲王之子的身份赊账耍赖,还因为“私生”二字没多少人把他放在眼里。这日子难过得很,一来二去的,竟被那水谦忽悠住,上了贼船了。
水谦之所以会看上尉少达,可绝不是瞧中他的什么本事,而是那个“私生子”的身份。
说起来,私生子这个概念,还是大尉朝时兴起来的,还没有继承权,十分苛刻。以前最多有个外室子的说法,还是能认祖归宗的。至于什么庶出子、妾生子那就更合法了,便是地位不如嫡子些,那也是能得些家产分配的,甚至不乏干翻嫡子庶子上位的。
就更别提皇帝的儿子了,除了宫外生的不知身份的,三宫六院七十二嫔妃生的所谓的“庶皇子”可就多了,几乎可以说人人都有继承大统的可能性的——自古至今,正宫嫡子继承皇位的比例可并不算高啊。
所以,尉少达这个身份,在完全接受大尉朝律法的人眼里,那就是个渣。可在那些依然怀念着一些古法旧制、对大尉朝的许多制度存有诟病的世家老族眼里,就并非那么一无是处了,尤其是皇帝想跟别的女人好,还得和离退位的制度,简直前无古人、旷古烁今。要知道,以前的人劝皇帝广开后宫开枝散叶那也是一件国家大事啊,是能直接上奏折的,大尉朝这个一夫一妻制度绝了多少想送女儿入宫博富贵的家族的念想啊,更别提天下广大男子对左拥右抱的向往。
所以,在大尉朝深得民心的当儿,水谦依然觉得自己还有胜算的原因,就在于他想利用的,并不是民心,而是某些利欲熏心的官僚富户对于成为人上人作威作福鱼肉乡里的刀俎之心。
所以,水谦便扯着虎皮做大旗,把尉少达推出来说成是“太上皇”幼子,要推他上位为帝,博一个从龙之功,在某些墨守成规放不下过去荣光而不能接受当今现状的世家老族看来,也是有理可依的。更何况,在他们的老脑筋看来,晴亲王本就不该退位,皇帝后宫多个女人罢了,什么大不了的事情,就算废后、废太子,立甄家女为后,立尉少达为太子,也不是没有古例可依的。
所以,他们依附水谦身边,暗搓搓谋划这些谋反之事,在他们自心里,还当是拨乱反正的盛举,是正义之师,却刻意不去想,他们之所以被打动,不过是水谦许下的条件打动了他们:恢复祖宗规矩,不仅让他们重获往日豪门荣光,许他们高官厚爵,再把什么奴仆制度、人口买卖、宦官制度、圈田制度、三妻四妾、三从四德……统统恢复过来,到时候他们自然要什么有什么,想怎样就怎样,甚至混一些他们喜欢的想要的制度规矩进去冒充“古制”来为己谋利也未为不可。
至于复辟党那边,被水谦各种利益一许,也没什么不愿意的。事情发展至今,复辟党早就不是原来的前朝老人,忠心复辟了,而是一群借着复辟之名的野心家,做着一朝上天的白日梦罢了。如今能有机会实现荣华富贵、美人环伺的抱负,哪里还管这朝廷是姓什么呢。
而尉少达不过是个酒囊饭袋,自小更是因为身份和处境的不匹配,心中很是怨念,被水谦随口一忽悠,简直就是瞌睡遇枕头,与水谦一拍即合,当真觉得自己是天潢贵胄,凤子龙孙,做着有朝一日登基为帝,要把尉少白兄弟几人凌迟处死,把他们的子女都挫骨扬灰才解恨的青天白日梦,洋洋得意起来。
水谦对这种局面也是十分满意的,一切尽在他的掌握在,颇生了几分运筹帷幄决胜千里之外的豪迈感来。
在他看来,尉少达就是个蠢货,推他上位,不过是为了减小阻力,让事情更顺利一些罢了。打着晴亲王这个“太上皇”的旗号,把当今皇帝尉少白指为逼宫篡位,另立新帝,可比他自己想改朝换代登基为帝容易得多。
至于尉少达,他对尉少白几兄弟早已恨之入骨,由他来对尉少白等人赶尽杀绝,自是再合适不过。水谦只要安安静静地做他的摄政王,把政权、兵权全握在手里,再多给尉少达选些美人填充后宫,等尉家人死绝了,尉少达也被酒色掏空身子,再没个子嗣,叫他禅位给他这个摄政王,不是顺理成章的事情么?
水谦自觉拿着一副好牌,加上尉家人从不把尉少达看在眼里,就连尉北璀都快忘了自己还有这么一个所谓的“小叔叔”了,所以倒也做的隐秘。
这张网,水谦铺开得比较慢,却十分谨慎,一点点地往外扩。
贾家,荣宁二府正是他的网向外扩张时的一根网线。
尉少达之妻甄可儿与贾蓉之妻甄珠儿是孪生姐妹,这两人可说是个连襟,一想到有朝一日自己能成为皇帝的连襟什么的,贾珍、贾蓉父子也是心动万分。
说起这宁侯府,尉北璀对他的印象比荣府还要差一些。原作中秦可卿的身世之谜,以及贾珍贾蓉父子和秦可卿、尤氏姐妹间各种错综复杂的关系,尉北璀觉得,这父子俩委实都是叫人恶心的存在。
更何况,如今贾珍贾蓉这对父子,也依然不是什么好鸟儿。上学时败坏学堂风气,毕业后也依然不务正业,每日里招蜂引蝶,流连花丛,早就惹了人厌了。
不过因着个贾敬在庙里清修,没犯什么错,这爵位如今还挂在贾敬身上,才由得他们去,否则以贾珍、贾蓉的德行,只怕早就要降爵罚银了。不过明眼人都清楚,一旦贾敬去世,这贾珍想要降一等袭个伯爵衔只怕也玄。
更何况,这宁府早就是寅吃卯粮,靠着变卖家业度日,连荣府都比不得,至少荣府还有个贾琏擅经营,日常开销总是不愁的。可贾珍贾蓉父子俩花钱大手大脚,却没个来钱的手段,又爱往那些个销金窟里钻,哪回都是几百上千两银子的开销,只出不进,可不是不好。
也正是因此,这父子俩对于水谦的计划,也是十分上心的,想一想,一旦贾蓉成了皇帝的连襟,他们又有了从龙之功,嘿嘿,到时候说不定还能讨个公爵来当当呢,也算恢复祖上荣光不是?再在海运生意里占个干股吃分红,占些庄子铺子,再娶个三妻四妾,乖乖,这日子可是越想越美。
贾家父子做着美梦,殊不知他们不过是旁人的一枚棋子罢了。他们唯一的价值不过就是用来设套套住荣府的贾政等,再一步步套住林家也好、德亲王妃也好,这才是水谦的目的,环环相扣,一环套一环,也算得上是心思缜密,手段阴柔了。
只可惜,他的计划还没有实施完成,他自己就先被儿子给出卖了。
水谦被抓的时候,还想不透自己到底是在哪个环节上出了差错,待知道是水溶出卖了他时,那脸色当真是难以描述得很,看来很是想不通,不过在牢里关了两日,整个人看起来倒似老了十几岁。
水谦是认命了,抱着自己不得好就要让所有人都得不了好的心态,对于他的同伙那是有一个招一个,没有关系的也是胡乱攀咬,更把当朝忠臣良将攀咬了个七七八八,盼着能制造些冤假错案,惹朝臣寒心,动摇大尉国本,能把大尉的根基毁去一些是一些。
在他这些真真假假的供词中,林如海和尉北璀要辨识出有用的信息,过滤掉他胡乱攀咬的部分,也是十分费神。
但一旦查出来证据确凿的,都是很快就处理判刑了,省得京城大牢里面人满为患的,吵得狱卒都快疯了。
往上数个几朝,凡是涉及到谋反大事的,向来是宁肯杀错不肯放过,株连九族、连坐之下,哪次不是杀人无数血流成河?但大尉却不兴株连九族这一套,只依律判刑,虽则是从重判罚,但相比谋反大罪,旁人看来也已经算是仁慈的了。
用晚饭,尉北璀拿着签子扎着果盘里切好的水果吃,便对德亲王道:“这水谦自打知道他是被自己儿子给出卖的,复辟党的据点、他一环套一环的布局,都是他儿子亲口告诉我们的,没叫我们费多少心,他整个人就跟疯狗一样乱咬,估计是受不了这个打击。”
“嗤”,德亲王不屑地笑了声,提到水溶,自然就难免想起他的女儿尉馨芳来,这也是个令他头疼的主,恼恨、失望,却偏又放手不得。
尉北璀看德亲王这个样子,也有些不忍,偏生他也没什么好办法,小女孩的心思,固执起来,还真不好弄。再说,尉馨芳这次故意冲撞贾元春,差点害得一尸两命,委实过分了,若是旁人,判个谋杀未遂也是够的了。好在贾元春没事,德亲王还肯为她谋划未来,否则若丢她自生自灭,早晚被水溶卖了还要给他数钱呢。如今,尉北璀却是要为水溶点一根蜡了,他这四皇叔,可不是他能耍心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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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2.第七十章
水谦勾结复辟党意图谋反, 此案牵涉重大牵连甚广, 朝廷从一开始就采取雷霆动作, 并未给人反应反扑的机会。到后来局势渐渐稳定后, 仍然断断续续收尾,前后持续了将近一年多的时间才算是真的平静下来。
而这一年, 无疑是个多事之秋。
但不管外界怎么纷扰,学堂里面, 仍然还是按部就班地教学读书。便是有夫子或是学生家里涉案的, 也多在一大早上学前或是傍晚放学后抓人, 尽量不影响正常的教学, 但即便如此,学生夫子们完全不受影响是不可能的,这一年的几个学堂,考试成绩都普遍下滑。
在这个当儿,尉北璀却还面临着结业考核。
这一年他忙于和林如海一起主持水谦谋反一案的调查和审理,虽然主要工作都是林如海在做,但不管是因为尉北璀皇子的特殊身份, 还是皇帝有意对他历练也好, 亦或者尉北璀着意在林如海跟前表现也好, 他肩上的担子一点儿也不轻,甚至绷着弦不敢松。
而年节过后, 缠绵病榻一个冬日的顺安公爵终究没能熬过去, 殁了, 不管是帝后, 还是几位亲王,更有尉北璀、尉正航这些孙儿辈,都觉得悲痛不已。
去年的冬天来得格外早,似乎一夜之间天气就变得极冷了,顺安公爵一下子就病倒了。虽然皇帝兄弟几人很经心,伺候的宫女也十分细致,但顺安公爵早年被伤了身体底子,这几年都是病倒在床的时间比较多,这次一病,竟是再也起不来了。
皇帝兄弟侍母至孝,心疼她当年受的难,而顺安公爵为人温和,又从不插手多管他们的事情,于孙子辈的孩子们更是关怀慈爱,很是得人敬爱。如今与世长辞,如何不叫人心痛万分?
作为大尉朝第一位退位皇后变成的女公爵,顺安公爵的葬礼办得并不十分铺张――毕竟大尉朝的皇室极少奢靡浪费,甚至从未大兴土木建造行宫――却十分庄严肃穆。
京城之中,许多人本来就缩着脑袋生怕一个不小心就卷进谋反大案中,如今更是半点不敢生事,生怕被心情极其悲痛的皇帝给迁怒当成了出气筒。
故而,顺安公爵的葬礼期间,京中闻不得半点丝竹礼乐作乐之声,家家户户肃穆致哀。
皇帝带着太子亲自主持顺安公爵的安葬事宜,尉北璀倒不必为此奔忙,但他心底难过,还要守灵哭灵,谋反案调查方面还不能放松,所以依然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瘦了下去,倒是个子又拔高了些,只因此看着更瘦了。这让皇帝和皇后有些心疼,等着案子进入收尾阶段便不叫他多管了,让他好生休养一下。
虽然辛苦,但尉北璀也没有推卸责任的想法,作为皇子享受了作为皇子的权利,自然也要尽一下作为皇子的义务。说难听点,换做他上辈子作为一个普通人来说,想做点儿什么大事都不行。
不过有机会歇一歇,他也不会傻兮兮地反对。只是他却是闲不得,这一年他已经十六岁了,面临着谨诚学堂的结业考试,虽说是皇子,虽说没有要求作为皇子就必须考高分结业,但是,万一通不过考试被留校重读……那未免太丢人了些,而他这一年,耽误的时间可委实有点多,不好好再加把劲,还真有可能阴沟里翻船。
好在他身份特殊,掉课的理由也十分充分,自然有夫子给他日夜补课,倒是快速地追上了课程,只是这掉下去的肉,一时半会却是养不回来了。好在个子不矮,瞧着会比自己前世里的一米七五高一些,尉北璀还是挺满意的。
只是偶尔看向不远处的敏婧学堂方向,脑海中却会不由自主浮现一张清丽动人的容颜,没什么机会好相见,心中难免惘然。
贾母跟贾敏当时为着贾宝玉和林黛玉的一番争执,虽则当时封了口不叫往外传,但当时贾家那般混乱,人员混杂,后来又大都离了贾家去别处找活儿干,这事难免就传出去了一些。
尉北璀知晓了贾敏断然拒绝了贾母,很是松了口气。他还真怕贾母以死相逼贾敏无可奈何只能应下贾宝玉和林黛玉的婚事呢,如今看贾敏这般坚定有原则,他倒是放心了。
虽然一年的共事他很是在林如海跟前刷了不少的好感度,但最主要的其实还是林黛玉的想法,这却是最难确认的――他总不能跑到林黛玉跟前去告个白吧?想着当时游学出门时两人之间那一点儿似有似无的小暧昧,也不知会不会因着时间的流逝而渐渐消散再不见踪影。
十六岁啊,在这个年代已经是可以结婚的年纪了,虽然尉北璀觉得自己还很□□,不过他要给祖母守孝三年,婚事自然不会提。而皇帝和皇后知道他心有所属,也不会给他乱点鸳鸯谱,但是林家那边到底是个什么态度,还是未知数。好在林黛玉年纪还小,林如海夫妇还未曾考虑这件事情,尉北璀倒也不太着急,只是有些抓心抓肺的难受。
儿子的心事虽藏着,但皇后还是瞧出了一点端倪,心下好笑,但她也是十分喜欢林黛玉那个丫头的,娶个才女来做儿媳妇也是深得她心。于是便悄悄地探了探贾敏的口风,透露了这么个意思。
要说贾敏以前对尉北璀还是有些顾虑他身份过高的话,如今却是真心的满意了,实在是对比水溶的算计、贾母为贾宝玉的谋划,尉北璀的人品性情都没什么好挑的了。
她和林如海早在家里讨论过这件事情,夫妻俩对尉北璀都没什么不满的,再加上贾敏十分婉转地探过女儿的心思,女儿虽懵懂,但很显然对尉北璀比对旁的人是多了许多好感的,既如此,她也没什么好挑剔的了。
两个当娘的互相心里有了默契,却也想着若有机会,倒是可以制造些机会让两个小的有机会见一见,培养一下感情。若真是互不相见地隔上个三年,只怕要形同陌路了,还谈什么好姻缘。
故而这日,谨诚学堂的毕业班学生要出发去郊外的猎场做关于骑射方面的结业考核,林皓说要跟尉西凌一起去送一送尉北璀,贾敏便让林黛玉一起也去看个热闹。
每年一度的谨诚学堂毕业考核,也是京中人们津津乐道的话题,林皓和尉西凌说是去送尉北璀,其实压根不可能跟进猎场,但所有参加考核的学生穿着统一的骑装,列队整齐地一路奔赴郊外,也是很壮观很有看头的,林皓和尉西凌也是想去提前见识一下,顺便憧憬一下自己毕业的时候。
所以,林黛玉跟着一起去并没有什么关系,最多就是在马车上别下来就行,而且这一日正好是敏婧学堂放假日,前几日林黛玉便听到同伴的小姐妹们说这一日要去哪里哪里看热闹,尤其不乏家中有兄长参与其中的,更是十分兴奋。
要知道,谨诚学堂这一日考核,是要所有学子列队跑步出城的,一路上的茶馆酒楼,全年就数这一日的生意最好。虽则今年因为顺安公爵的事不能大肆行乐,但看个热闹却是无碍的。
不过大多数人都是在酒楼茶馆定了临街的座位,等着队伍过去时瞧个热闹,林黛玉却因为林皓跟尉西凌约了在谨诚学堂大门外见,故而跟着林皓一起坐马车去了谨诚学堂。
此时还早,但或兴奋或紧张的学子们已经来了大半,尉北璀还没进校门,尉西凌正围着他团团转,歆羡的目光盯着尉北璀身上一袭墨绿色的骑装,挺括刚硬,器宇轩昂,尤其周围人都穿得一模一样,一群人站在一起,这八分的气势一下子就到了十二分,实在叫人眼热得很。
不仅尉西凌如此,刚跳下马车的林皓也是一脸羡慕,火热的眼光在尉北璀和周围的学生身上逡巡,看得尉北璀实在有些不自在,却也明白大概男孩子――不论古今,都有一个军装梦吧。
不过,尉西凌和林皓两个小的并不是让他不自在的主因,他之所以陪着尉西凌在这大门外耗着而没先进去跟同学们打声招呼,不过是听说林黛玉会跟林皓一起来。
好些日子没见到林黛玉了,虽然也知道在这样混乱的场面,林黛玉大概不会下马车,甚至连脸都不会露,可就算隔着马车见一见也好啊,至少……至少林黛玉能瞧见他不是?
不由自主地整了整衣襟,生怕身上有哪怕一点儿褶皱叫林黛玉瞧见了,难得今天这么帅,可不能再在林黛玉跟前露糗了。
可哪怕再想在林黛玉的马车前多转悠几圈耍耍帅,可集合的哨音响起,尉北璀只能飞快地跟着同学往学堂内跑。
这一日只有毕业班的学生能进学堂,尉西凌和林皓他们也是放假了的,便一同窜上了尉西凌的马车,招呼着林黛玉马车上的车夫跟上,往他们早已定好的一处临街酒楼驶去。
在那里,他们可以清楚地看见列队奔跑的学生们喊着口号从门前经过。
可比在谨诚学堂门口看分散的几群人震撼多了。
这是黛玉听林皓说的。
但这个时候她倒没想什么震撼不震撼的,就连尉北璀刻意想在她跟前耍的帅她也半分没感受到,只觉得那个人,那个曾经在自己面前露出傻乎乎无害模样的少年,似乎变得有些陌生了,尤其是瘦了许多,原先还有些婴儿肥的脸,如今瘦出了棱角来,连眉峰都多了几分锐利,只看过来的眼光依然清澈带着暖意。笔挺修身的骑装称得人越发英气勃发,只看在黛玉眼里,只觉得这人怎么细胳膊细腿的,瘦了这许多?
一想起这一年来,自家父亲忙得不着家的样子,母亲总每每心疼地给他炖煮各种补身、养身的膳食补药,父亲且还瘦了些,这个人只怕不比父亲轻松多少吧?如今连歇口气的时间都没有,竟然就要面临严苛的结业考核,也不知他撑不撑得过来?
黛玉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有些莫名的担心,心里甚至有些沉沉的不得劲,就像父亲有天回来,饭食还没端上桌他就累得趴在桌子上睡着时一样,眼角都有些涩涩的。
尉北璀可不知道,他难得的在黛玉跟前耍一次帅,结果却落下了个细胳膊细腿的“弱鸡”印象来,并且以后的很多年都没能改变黛玉对他的这个印象――哪怕他练出了六块腹肌,哪怕他把肌肉练得黛玉掐着都费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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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3.第七十一章
因着顺安公爵的事, 京里少了许多热闹, 往年便十分受瞩目的谨诚学堂毕业考核,便越发地叫人关注, 毕竟在如今这样一个敏感的时刻, 这也算得上是一件可以不必避讳大声笑闹欢呼的盛事了。
故而这谨诚队伍出城之路的两旁, 茶馆酒肆几乎都是人满为患, 更有许多百姓围在道路两旁看热闹。
好在尉西凌早早地就在茶楼定好了包厢, 此时带着林皓和黛玉径直往那处去。
那间茶楼是闻亲王名下的产业, 素来是年轻男女们聚会宴请的所在,又极有原则,若是年龄不足十四,你便是点了酒水店家也是不上的,最多给你一点味道清浅的果酒果汁, 也没人敢对此有所不满,而且茶楼里面不仅有说书先生、唱曲儿的、唱戏演戏的, 但都是正经的演艺人,没有一些乌七八糟的东西,而且这茶楼里还留着不少的男女护卫,安全方面不是问题,也绝没有宵小之辈敢在此处撒野。所以家里长辈对小辈在此茶楼聚会向来是很放心的。
故而,这一日茶楼里都是年轻的姑娘公子, 还有带了家里六七岁的弟弟妹妹出来凑热闹的, 因人实在是太多, 各人的丫鬟随从都被留在楼下大堂内, 二楼只有酒楼自己的护卫守着楼梯口和围栏处,却依然显得十分嘈杂。
往日里,黛玉是不喜往这样的环境凑的,但今日情况不同,连她自己都觉得心中雀跃振奋,自然很能理解他人的心情。
果然,这酒楼里,好些都是她熟悉的面孔,有些是学堂里的同学,有些则是交际的人家家中的小辈,如今都围在二楼围栏处朝外张望,算着时间队伍猜什么时候会过来。
这一日的包厢注定是供不应求的。
黛玉上了二楼,方走了几步,却见一个包厢内有人气冲冲甩门而出,抬头却正撞见黛玉,微愣了愣,不好意思地笑笑,脸色和缓下来,跟黛玉打了个招呼。
此人正是穆英河,因着一同出行的情分,两人回京后也并未疏远,倒是比之前还亲近几分。
“这是怎的了?”黛玉诧异地看了一眼旁边被甩上的包厢门,问道。穆英河脾气直爽,却不是个爱计较生气的人。
穆英河深吐了口气,苦笑一声,道:“没什么,宋琪她们在里面,我和她们话不投机半句多,处不到一块儿。”
黛玉心下了然,宋琪与黛玉同班,平日里没少嘲笑穆英河她们。
她们敏婧学堂虽全是女子,但也是有骑射课的,毕竟如今这天下,女将、女官、女差役虽然少,但也算不得凤毛麟角。
不过她们的骑射课的强度并不高,旨在强身健体罢了。至少似黛玉这般,如今也不过能骑着温顺的马儿小跑的程度罢了,射箭只能用轻弓,还是几乎没有准头的。
但若有立志想要从军以及身体素质极佳的女孩儿,可以加入特别班――军事班,她们会被特别训练,合格毕业后都会被安排进军队或各地治安军、衙门里,从中低层的军官或捕头做起――譬如当初他们在战船上见到的王参领一般,起点要比一般人高些,但即便如此,这个班级的人数也称不上多。
穆英河从江南回来后就加入了这个班级,每日摸爬滚打,习文练武,不过几个月没见,上次见她,整个人的气势都变强了不少,带上了些刀锋般的锐意。
黛玉没少听学堂里有些女孩儿背地里嘲弄军事班的女孩,说什么好好儿的女孩家家,偏要去做那粗鄙之事,加入军队和一帮男人共事能有什么好之类的,宋琪便是其中之一,常说的话就是“我若是跟穆英河她们一般,早就被我祖母请家法了”,好似看不起穆英河,她就更高贵清白一些似的。
黛玉和宋琪关系并不亲近,更是从来从来不参与这种讨论,听她们说得过分了,还要为穆英河她们辩驳几句。
再说了朝廷既然设置这样的班级,自然有它存在的道理,不能因着自己心思不纯,便觉得他人都不干净。
至少黛玉觉得,比起穆英河她们光明正大地训练从军,拼一个前程,她们这种背后道人是非的才是粗鄙无礼的举动呢。
有的人也真是怪,某些事情发生的时候,男子尚且未发恶语,偏生的女子先要发声谴责,好似只有鄙薄了他人才能衬托自己的冰清玉洁一样。
出门游学一趟,黛玉的眼界早就变了,虽依然怜花惜月,却并不会妄自鄙薄他人舞刀弄枪乃是粗鄙不堪,对于这些舍弃了安逸生活,而选择一条更艰难、更辛苦的保家卫国之路的女孩儿,她只有钦佩,尤其她们安逸稳定的生活,将来在某种程度上还受着穆英河她们的保护呢。
和黛玉一样,一同游学的几个女孩儿,除了尉馨芳如今只顾围着水溶转外,其他人都并未疏远穆英河,在穆英河难得有空时,还总会邀她一起聚一聚,顺带着也把穆英河在特别班的女孩儿一起叫上,倒是交了好些个飒爽英姿、豪爽大度的朋友,也没见她们因着跟穆英河的交往而招来什么非议。
而黛玉的同学们,也并不都是那等背后说人小话的,大多数品性都不错,偶尔也会参与她们的聚会,与穆英河她们虽比不得黛玉亲近,但态度也多少好奇钦佩,并没有什么鄙夷轻视的。
宋琪和黛玉所在的圈子不同,两帮人并不能够玩到一块儿去。
宋琪在背后说穆英河是非时,对黛玉这个会与她作对的同学也是没什么好感,偶尔也会带上黛玉几句,不过跟说穆英河时不同,少有人附和她对黛玉的菲薄之语,甚至还会有人劝她不要跟黛玉起冲突。
宋琪不过是礼部尚书宋大人的大哥家的幼女,因着最受他家老夫人的宠爱在宋家格外有地位,旁人也愿意多给她一点儿面子,可比起黛玉这个吏部尚书的掌上明珠来,宋大人的亲生女儿宋兰尚与其交好,宋琪还想跟人家较劲?若不是黛玉有些清傲不容易讨好,她们也不必跟着宋琪这个假凤凰奉承巴结,自然不可能会为了她去得罪黛玉。因着黛玉为军事班的女孩儿们说话,宋琪说起穆英河是非来时,附和的人都少了一大半,让她觉得好没有意思。
宋琪视黛玉如眼中钉,而黛玉也不爱与其交往,尤其是宋琪总爱对旁人说教“你该如何如何,否则就是不端庄,如果我像你这样,我早就被祖母责骂了”之类的话,可真是品性高洁之人,会跟他人在背后说人是非贬低她人来抬高自己吗?真正高洁的人会在外每每谈起家中,总是“我二叔”、“我祖母”的,却极少谈起她那四品官的父亲吗?不过是扯着虎皮做大旗罢了。
可她一面想沾二叔家的光,又对穆英河百般看不起,却从不顾忌穆英河是尚书夫人的亲外甥女儿,宋琪踩着她上位可一点没犹豫。
每每看到宋琪趾高气昂地教导旁人该如何如何,黛玉都觉得有些滑稽。宋琪明明就是一副刁蛮脾气,偏偏爱端着架子,自我标榜端庄大方、温柔娴雅,殊不知在明眼人眼里,真正端庄娴雅的是宋尚书的亲生女儿宋兰,而她宋琪,不过是东施效颦,画虎不成反类犬罢了。不过因其之前年纪小,故作小大人模样有些可爱,没什么人愿意跟她计较罢了。只如今她年岁渐长,却依然是这般脾性,人们便不再觉得可爱,而是可笑了。
宋尚书有一子一女,为人较为注重礼仪规矩,不过并不迂腐守旧,虽严格要求自家人,但也从未以不守规矩攻讦过他人,虽刻板了一些,但并不讨嫌。一双儿女都被教导得性子极为沉稳,在外风评很是不差。
长子宋征素有端方君子之名,与当初的水溶及其他两位公子并称为京城四公子,但与水溶名声极为响亮但细想却没什么建树不同,宋征的书法堪称一绝。而长女宋兰素来温柔娴雅,人品端方,不是宋琪可比的。
不过宋家老夫人偏爱长子,又怜他如今不过是个四品京官,倒叫弟弟成了礼部尚书压他一头,平日里虽不至于给小儿子找不自在,但不自觉地就会对大房的子女高看一眼。尤其是宋琪,自小养在她的身边,更是被她当成心肝肉儿。但凡有人夸宋兰一句,她总会对宋琪说“兰儿虽好,可还是我们琪儿更……便是兰儿也不及你一半”之类的话,从小听惯了这样的赞许之语,宋琪简直迷之自信,还当真以为不止宋兰不及她一半,甚至世间女子都不如她,便是有人说她不如黛玉,她也觉得是别人嫉妒她,只是几次与黛玉不对付,都不需要黛玉自己出头,不是被黛玉身边的人怼回来,就是被她自己身边的人给劝回去,到底不能压黛玉一头,让她心里很不痛快。
黛玉深知宋琪脾性,知道穆英河只怕是把话往轻了说,不欲把事情闹大,却也觉得奇怪:“兰姐姐不在吗?”
宋兰和穆英河才是正经的表姐妹,以她的性情,绝不可能给穆英河气受,而她若在场,宋琪再趾高气昂,其他人却不是傻的,分不清楚谁是正主儿。
穆英河道:“姨母今早起来有些头晕,表姐不放心便留在府里了。”
黛玉暗道,难怪了,宋兰在宋琪也不会安分多少,更何况宋兰还不在,这下宋琪还不称大王啊?
不过那毕竟是别人家的事,黛玉也不好多问,只对穆英河道:“若姐姐不嫌弃,不如与我一块儿?”
掌柜给他们留的包厢是视野最好的那个最大的包厢,她和尉西凌、林皓加上侍从丫鬟也没几个人,空间十分宽裕,叫上穆英河,她们还能说说话,毕竟看尉西凌和林皓的兴奋劲儿,估计也没空搭理她了。
穆英河心大,听了黛玉的话便把方才的不快甩到一边儿去了,道:“这话说得,我开心还来不及呢,怎么会嫌弃呢?不过杨涵她们都在,可不可以叫她们一起?”
她方才便是去与宋琪商量让杨涵她们一起进包厢的事情,结果宋兰不在,宋琪倒是做起主来,和她身边的女孩儿们对她一阵说教奚落,让穆英河心里十分恼火却也没有办法。他们穆家扎根边塞,在这京里人脉势力跟宋家是没得比的,她也不想拿这事去烦宋兰和姨母。更何况便是进了包厢,和宋琪那群人同处一室也不是件令人愉快的事情,哪里比得上跟黛玉一起来的自在?
黛玉与杨涵她们也是熟悉的,自然没什么意见,但包厢到底是以尉西凌的名义定的,黛玉征询地看向尉西凌。
尉西凌无所谓地挥挥手,道:“林姐姐做主便好。”
反正这包厢本来就是为了林姐姐定的,否则就他和林皓两个人,还不如沿街追着队伍一路凑热闹到城门外去。
不过林皓不放心林姐姐,而他家二哥知道他们要带林姐姐出来看热闹,也是多番嘱咐他们照顾好林姐姐,今日人多眼杂,别叫人冲撞了她。这穆家姐姐他也是熟悉的,游学时也没少受人家照顾,不过是借个包厢一同看热闹,有什么好计较的?更何况,有她在,就不怕有人能冲撞到林姐姐了。
穆英河见状,也不矫情,跟黛玉招呼一声便跑开去找杨涵等人,不一会儿便领了六七个姑娘进了包厢,虽不能完全隔绝掉外面的吵闹声,但至少空间没那么拥挤,容许她们松一口气。
杨涵等人先给尉西凌见了礼,又笑嘻嘻地和黛玉打招呼:“黛玉妹妹,可谢谢你了,你不知道外面有多热闹,我们脑袋都快炸了。”若非外面实在太挤太吵杂,她们也不会同意穆英河去找宋琪说项,毕竟她们两帮人性情不合,真在一处待着,还真不自在。
如今跟黛玉一块,她们倒是松了口气,黛玉虽是书香门第,言谈不俗,但她对她们的态度从来都很自然,既不见鄙薄疏离,也从来不挑她们规矩上的刺,反而会心疼她们训练时受的伤受的苦。
黛玉轻笑一声,俏皮道:“我不过借花献佛罢了,可不敢当这一个谢字。”说着,眸光流转,示意她们看向窗口两个陀红着脸蛋兴奋地恨不得上蹿下跳,嘴里念叨着将来自己结业考核时也要走这么一遭一定要好好表现的小少年,几人忍不住对视着笑了起来。
几个人在一块儿说说笑笑,时间便过得很快,等了不到半个时辰,便听到整齐划一的脚步声传来,伴随着声声高昂的口号声,整个街道便似沸腾了起来。
等到整齐的队伍气势如虹地从楼下跑过,便是隔壁宋琪她们的包厢内,也传来了墙板挡不住的尖叫声。
穆英河她们本就性情豪爽,毫不忌讳地冲着楼下大声欢呼,尉西凌和林皓更是已经挂到窗户上去了,反而要穆英河几人照看着别不小心给掉下去了。
便是黛玉这般喜静之人,也是脸色通红,心情激荡。
说实在的,这一支队伍以不慢的速度跑过,每个人穿得一样,还戴着一模一样的帽子,压根就认不出谁是谁来。只听得外间有人在喊“我哥哥也在里面”,与有荣焉般。
黛玉很是好奇,在这样一片乌压压的人头里,要怎么认出自己的熟人来,反正她也是下意识地在找尉北璀,却也不知道他到底在队伍的哪一处。
处在这样一种近似于庆典的气氛中,队伍中也难免有人情绪激动,不过都记得考核规范,从学堂门口跑出的那一刻,考核就已经开始了,不能东张西望不能做小动作都是考核中的标准,实在有人忍不住朝着围观人群挥手,或者东张西望的,不好意思,跟随在侧的教官早已拿出随身携带的考核簿给他记上一笔,扣分是妥妥的。
尉北璀同样不敢随便乱看,就怕考核成绩不好,到时候丢脸。
不过在经过黛玉他们所在的酒楼时,还是忍不住偷偷不着痕迹地朝上看了一眼,果然看到了那一抹聘婷倩影,虽知道对方不一定是来看他的,却也忍不住心中一暖,嘴角带笑,脚步更加坚定。
待得墨绿色的队伍跑过,只余街道上兴奋的人们意犹未尽地谈论着这一年一度的盛事。
黛玉到队伍跑过街面不见了踪影也没发现哪一个是尉北璀,竟是有些怅然若失之感,但她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在失落些什么,便也不再去想。
尉西凌和林皓显然仍在劲头上,见黛玉有人陪,便打了声招呼跑出去了。
倒是跟穆英河她们喊了一通,嗓子有些干哑,干脆坐下来喝茶,黛玉与她们也有好些日子没见了,见时间还早,便留下与她们说说话。
聊着聊着,便谈到穆英河毕业后准备会塞北从军的事。
穆英河比黛玉还大一岁,明年也就该毕业了,杨涵也是。
听穆英河说这个,便问道:“你家里没提你的婚事?难道还打算让你去塞北嫁人?”
杨涵与穆英河同岁,如今才十五家里就开始给她操心起婚事来,搞得她不胜其烦。
穆英河也不扭捏,道:“并未,我家人并不想我嫁在京城,离家人那般远,有什么事都没人帮衬。”
杨涵等人点头,觉得很是,他们如今年纪都快到了,对于婚事,那都是既期待又惶恐的,不过这不妨碍她们谈起别人的八卦。
“对了,宋兰姐姐的婚事,改到何时了?”杨涵问道。
“明年春天。”穆英河答道。
宋兰的婚事,是由皇后亲自相看做媒,许给了德亲王世子为世子妃,原本今年年初该完婚的,可顺安公爵殁了,婚期自然就要延后了。
能得皇后做媒,许的还是亲王世子,宋兰的婚事不知道招了多少人羡慕,不过宋兰的为人也确实无可指摘,杨涵等人都是福气的,知道穆英河和宋兰关系好,不由得恭维几句:“德亲王世子我也见过,与兰姐姐当真是天生一对,很是般配。”
说着,又有一个女孩儿突然想到什么似的,笑道:“前几日我听说个事儿,说是从宋府下人嘴里传出话来,说是兰姐姐都能当世子妃,宋琪比兰姐姐更好,就算是皇子也是嫁得的。”
其他姑娘们听了,颇有几分诧异:“真的假的?”
“这话我也听说了,”另一个姑娘道,“听说话是从宋家老太太院子里传出来的,该当是真的吧。”宋家老太太最喜欢把宋琪抬得高高的已经不是秘密了,宋兰那么好在老太太嘴里都不及宋琪一般,这话如果是从她嘴里说出来,还真没什么奇怪的。
穆英河眉头一皱,问道:“这话是几时传出来的,有多少人听说了?”这话传出去,对宋琪可不是什么好事,甚至对宋家都不是什么好事。
“我是前天才听说的,具体传到哪儿我却不知道了,不过……”提到这件事的姑娘道,“我几个姨母家的表姐妹都知道了,只怕也不是一日两日的事了。”
穆英河心下颓然,知道像她们这样消息不灵通的都听说了这些闲话,只怕这话已经传得很广了,也不是她能管得了的了。
杨涵平日里没少受宋琪的奚落,知道宋琪是个自以为是的性子,但听到这话还是觉得有些不敢相信:“这宋琪还想嫁皇子?二皇子?二皇子知道她是谁吗?”
当今帝后膝下仅三子,太子已经成亲,未婚的皇子只剩下二皇子和三皇子,三皇子不过十岁出头,可见宋家说的皇子指的必然是二皇子了。
可宋琪只不过在官宦女眷中有些名气――还不都是好名气,从未在皇后跟前挂过号,跟二皇子更是八竿子打不到一块去,这宋老太太怎么有底气说得好像宋琪配二皇子绰绰有余似的?
其他人很能理解她的惊讶,她们也很难理解宋老太太和宋琪是怎么想的,这是什么好听的话么?慢说不该说,就算说了也不该让人把话传出去叫别人知道啊。这岂不是闹笑话么?
宋家老太太年纪已经很大了,她偏宠小孙女的事在很多人眼里都是糊涂的代名词,她这样做可不是待小孙女好,将来反而是会害了她的。可这老太太年纪越大越固执,谁劝也不听。也许当年她那么说只是为了哄小孙女高兴,可十几年说下来,只怕连她自己都信了这话,当真觉得宋琪是小仙女下凡,谁也比不上的了。
有人便摇头叹息道:“宋琪这下算是被他们家老太太给坑了,这话传出来了,除非宋琪当真能嫁给二皇子,否则,还有谁会娶她?或者说‘有资格’娶她?”
其他人纷纷点头,既觉得宋琪有些可笑,又对她有些同情,遂说了几句便转了话题。
黛玉听了她们说的话,突然觉得心里有些不得劲,也不知怎么形容,就是有些闷闷的,不太高兴。
听她们说起二皇子,想起尉北璀那细胳膊细腿的样子,真像个竹竿,简直难看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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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4 第七十二章
如今还在城外的军训基地摸爬滚打沾了一身泥、脸也黑得看不清的的尉北璀可不知道自己无端端就膝盖中了枪,抱着考核用的□□瞄着靶子一点都不敢分心。
射击训练、枪法考核, 在学堂里, 也就只有谨诚才有的特殊待遇, 当然, 像穆英河她们这样的女子军事班也有, 但其他人包括官学学子,都没这个待遇。
尉北璀穿越前, 也就大学军训的时候得以射击了十发子弹,还是没人计靶的,就是冲着山脚打完就走人, 鬼知道子弹都射到哪里去了。
如今身份优势明显, 最新的武器研发出来,他就算不能第一个用到,那也是不陌生的, 他的书房里就有一面墙的武器收藏。
所以, 射击成绩毫无疑问名列前茅。但他也不是样样精通,在其他考核方面,也不是没有比他强的人,故而最终名次得了个第五, 他也不觉得沮丧, 更不会觉得前四名是不给他面子。
大尉朝向来如此,提拔人才总不能让人都给身份高于自己的人放水吧?那还考什么考, 直接按身份高低排名次好了。这么多年下来, 早就形成惯例了, 涉及近身搏斗的项目同学们不敢伤他会有些束手束脚,可考核上面,却没人会想着要让着点他,拱他做第一名。
不过,第五的成绩,尉北璀也已经觉得挺满意了,他就是这么不求上进。
黛玉跟穆英河她们作别后,便拎着林皓回了府。
贾敏见儿女回来,便问起他们的见闻来。说来她当年也曾跟着手帕交们在茶楼上看热闹来着,而当年的林如海因着其父亲身上还有个爵位,他也是谨诚毕业的,只可惜当初她还真没在队伍中找出来哪个是他来着。
贾敏一问,果然,黛玉和林皓也没能在队伍中找到尉北璀,可见什么心有灵犀一点通也不是时时都准的。
林皓兴奋之情不减,说了好大一堆的话,还展望了一下未来,说他将来毕业考核时要如何如何。
贾敏好笑又欣慰地看着儿子,想想他小时候孱弱娇气的模样,如今竟是已经显露出可以顶门立户的头角来了,而且林如海身上已无爵位,若非靠着尉西凌,林皓也进不得谨诚,更别提常沾二皇子、三皇子的光能进射击场练习。想一想,他们还真是承皇家的情太多。
只是看黛玉坐在一旁,偶尔才接上几句话,颇有些意兴阑珊的样子,贾敏觉得奇怪,出门前不是还挺高兴的么?如今这是怎么了?
贾敏问:“玉儿这是怎的啦?可是谁惹你不高兴了?”
“没有啊,我没有不高兴啊。”黛玉倒是一愣,不高兴?她没有觉得有什么不高兴的啊,母亲为何会这般问?
知女莫若母,看黛玉不像作伪的表情,贾敏猜到她只怕也是不自知,连自己不高兴都不知道,自然就更不可能知道自己为什么不高兴了。
贾敏也没点破,既然她不自知,想必过不了多久便会抛之脑后了,何必去深究太多。
所以,贾敏便扯开了话题:“那便是热着了、吵着了,你向来不喜这等热闹的气氛,难免觉得嘈杂,不过也是今年赶巧了,往年倒也没这般热闹。”
黛玉点点头道:“今日确实挺热闹的,皓儿跟三皇子差点就爬窗户跳出去了,若不是我叫了穆家姐姐、杨家姐姐一起,只怕我是拉不住他们俩的。”
黛玉说着还点了点林皓的脑门:“你比三皇子可还大些,不说照看着些三皇子,反一起胡闹。”
林皓摸了摸脑袋,嘿嘿一笑,也不反驳,却也没认错,说实在的,他跟尉西凌站在一起,不熟悉的人肯定以为尉西凌比他大。
听了黛玉的话,贾敏问道:“哦?穆家和杨家姑娘也与你在一块?”
“嗯,今日宋家兰姐姐没到,穆姐姐和宋琪合不来,我便邀请她们和我一块儿,也还能看顾着皓儿和三皇子些。”
“宋家啊……”贾敏脸色有些微妙,这宋家老太太和宋琪这祖孙俩的事迹,也不是什么秘密,暗地里都说宋老太太这不是疼孙女儿,是坑孙女儿呢,可也多是看笑话的,反正不是自家姑娘,轮不到自己糟心。
而且近来贾敏也听到了从宋家传出来的流言,说什么“宋兰能嫁世子,宋琪比宋兰好那么多,皇子也是嫁得的”,女儿不高兴,莫不是也听说了这话?
这皇子、世子的,从来都是各家女眷眼里的香饽饽,有适龄女儿的都盯着呢,像宋琪这样传出流言来的当然是不知天高地厚,但暗地里朝着二皇子妃使劲的人家,只怕也不少。
皇后虽与她透过口风,但毕竟没有说定,也不知会不会节外生枝。自家可也不能端得太过了,否则倒像拿腔拿调不知好歹,平白把皇后对黛玉的好印象给磨掉了。这一年看下来,二皇子委实算得上是难得的良配了,总不能因着顾忌他身份高,反而给女儿找个不及他的夫婿吧?
当然若黛玉完全不喜二皇子,他们为人父母的也不会逼迫于她,可她如今这般模样,只怕也是有些心动的。
既然如此,以后也不能太拘着黛玉了,如今这成群的少年男女聚会赏景游玩的,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只不要私下单独会面,便传不出什么难听的话来。
只是女儿懵懵懂懂,并不完全开窍,贾敏想了想,却也没点醒她的意思,不开窍也有不开窍的好处,不会多想,自然也不会因着外界的流言而心情起伏,反正她还小呢,若真与二皇子没有缘分,也不至于太过伤心。
至于那些关于宋琪要嫁二皇子的流言,贾敏和大多数人一样,都是抱着看笑话的心情来看待的,想当年她母亲贾母私下里不也说宝玉怎么怎么好,连公主都是娶得的么?可如今你见他娶到公主了吗?别说当今陛下没公主,可几个王爷家里又不是没女儿,哪个又看得上宝玉了?
这宋琪,和宝玉又有什么差别?都是被惯坏了性子,养歪了性情。
说了会儿话,贾敏便打发两个孩子下去:“这天气也渐渐热了,你们回房便先歇会午觉吧,我也要去躺一躺。”
黛玉和林皓便起身各自回房去,林皓是兴奋劲儿还没过,虽躺在床上,却是睡不着,爬起来把尉西凌送他的一把手/□□型给拆了装装了拆。
林皓如今年纪还小,自己还没想好是要从文还是从武,反正他书读得很好,也爱读书,跟着尉西凌一起也十分喜爱骑射武器。
而林如海和贾敏也没有对他未来的路做好一定必须的规划,而是想要遵从他自己的选择,虽说林皓从文的话林如海更称心一些,但从武的话林家祖上本也是军功起家,也算得上有祖辈遗风,没什么不好的。如今林皓年纪小,性子不定,贾敏和林如海也不着急。
而黛玉躺在床上,只觉得房里闷得很,连带着胸口也闷闷的,躺了会儿也没睡意,可室外骄阳似火,看着就热得慌,黛玉也不好去池塘边喂鱼,便起身到了小书房练字。
时不时地便瞧瞧窗外的阳光,便是她这般比旁人耐得住热的人都觉得有些热烘烘的,也不知尉北璀他们在这样的阳光下考核是何等感受。尤其尉北璀看着那般瘦弱,会不会很难熬?
黛玉叹口气,搁下笔,这身份总伴随着责任,这二皇子也不是那么好当的。他也没比自己大几岁,不仅要跟自己的父亲一起当差,本身的学业也不能拉下,也……不容易。
想着想着,心底那股郁郁之气不知不觉便散了。
黛玉不睡,薛燕也没去歇着,此时便给得空收拾一下书房,突然从黛玉放置画具的盒子里找出一方染了墨迹的帕子,问道:“姑娘,这帕子脏了,我给你换一块吧。”
黛玉回头一看,脸突然红了,略有些急促地从薛燕手里夺过帕子,故作镇定地道:“没事,不过染了一点儿墨迹,我……我就拿它擦擦画笔,不用换新的。”
薛燕不疑有他,应道:“哦。”
黛玉却觉得手上的帕子有些烫人,拧巴拧巴又给塞回箱子里去了。突然觉得自己的心跳似乎有些快了,而自己的举动也当真是有些奇怪,烦躁起来,字也练不下去了。
“算了,薛燕,别收拾了,我们回房吧,歇会儿父亲该回来用晚饭了。”
穆英河从茶楼回来,便把听来的关于“宋琪要嫁皇子”的流言告诉了母亲,希望母亲去跟姨母——也就是宋尚书夫人说一声,这话一出,对宋琪不好也就罢了,怕只怕影响到宋兰不是?
穆夫人叹了口气,道:“这事儿你姨母已经知道了,这两天宋家只怕不平静,我们就别过去了。好在兰儿的婚事已经定了,又是皇后亲自相看做的媒,对兰儿的品行不会有所疑窦,便是有影响也应该不大。”
穆英河不懂这些弯弯绕,听说对宋兰影响不大,便也放下心来,对宋琪的那一点儿小担忧小同情,还不值当她跑前跑后地操心。 166阅读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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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5 第七十三章
却说宋府里, 宋尚书的夫人——宋二夫人坐在宋老太太下首, 微微噙着一抹嘲笑看着坐在她对面的宋大夫人:“大嫂这话说的,好似二皇子的婚事我能做主一般。《”
旁人都在看宋家的笑话,宋二夫人再怎么事不关己, 都觉得脸上发烫,谁知这宋大夫人倒像是找到一条新的富贵门路一般,竟想着将这流言做实, 和皇室做亲家去呢。
宋二夫人随手放下手中的茶杯, 哐啷一声, 倒是让大夫人一个激灵。
大夫人回过神来, 一想到自己竟被二夫人给吓到了,顿时越发不快起来。宋家兄弟俩差着将近十岁, 二老爷成亲又晚,大夫人比二夫人大了有十多岁,可二老爷如今已是礼部尚书, 大老爷却不过是个四品官,这京城里, 四品官还少么?大夫人除了在府里能摆一摆当家太太的谱, 出门在外交际,哪个不是奉承着二夫人却不把她当一回事儿?
但是,只要老太太在上面压着,宋家一日不分家, 她就是这府里的管家太太。再看看被宋老太太揽在怀里心肝宝贝肉儿嘘寒问暖的宋琪, 宋大夫人越发镇定下来。
宋老太太去年刚过了八十大寿, 年纪越大,越固执,性情还越来越像小孩子,认定的事情就一定要达到目的,想要的东西就一定要得到手再丢,否则便能闹得阖府不得安宁。
流言是从老夫人的院子里传出去的,跟老夫人计较也是白计较,她若耍赖起来,谁还能把她怎么着?倒不如趁着这个机会,让老夫人压着二夫人母女给女儿和二皇子牵个线搭个桥,说不定女儿还真能有个大造化呢?
等她成了二皇子的岳母,和皇后成了亲家,就该是他们大房的好日子了。
大夫人越想越觉得飘飘然,虽说自家老爷只是个四品官,可大尉朝的皇子娶妻可并不太计较家世,如今的德亲王妃当年不就只是个五品员外郎的女儿么?如今更是娘家都落魄了还要靠王府救济,不管怎么说,她女儿总比德亲王妃强吧?
想着,大夫人扭了扭手里的帕子,笑道:“看弟妹说的,我何时说过这样的话了?不过是想着,兰儿和德亲王世子好事将近,总少不了见面的机会,到时候带上琪儿,再请世子邀请二皇子一块儿,让他们小辈们见一见,又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原本我也是不想这事的,可是谁让这话儿传出去了呢?以后琪儿的婚事可怎么是好?但若是这话成了真,自然也就不是流言了。再说了,这话传出去,对琪儿不好,可她和兰儿是堂姐妹,我也是怕影响到兰儿。可若琪儿真嫁给了皇子,谁又敢说我们家的不是?兰儿自然也是稳稳当当的。而他们堂姐妹以后也能做妯娌,互相帮衬着,岂不是两全其美?”
宋二夫人差点被气笑了,这大夫人也真是敢想,你自己不知天高地厚瞎想瞎说,倒是要皇子来接盘给你洗白名声来了?你以为你是谁啊,天皇老子都没你有脸面。好事儿都让你个占尽了,你咋不上天呢?
再说了,女儿的婚事如今已经耽误下来了,虽则和德亲王世子是未婚夫妻,见面不妨碍什么,但何必带上宋琪这个搅屎棍?宋琪从小到大就没把宋兰当长姐尊敬过,谁知道她为了搭上二皇子会做出些什么事儿来?万一因此惹了皇室不快,影响到自己女儿的婚事,她又跟谁说理去?跟这个仗着老太太宠爱死命只想着压她一头的大嫂?还是跟那个如今上午说的什么话下午就能够给忘了、稀里糊涂爱胡搅蛮缠的老太太?又或者跟被老太太宠坏了不知道自己几斤几两的宋琪?
她才不管呢!
所以,宋二夫人冷笑一声,全然不接宋大夫人所说也是为了宋兰好的话,甚至也懒得去驳斥她,一个做梦上天的人,你硬要叫醒她,只会让她更加憎恨你,何必呢?
宋二夫人只道:“我是没这个本事,兰儿哪里,也没有还未进门就操心隔房小叔子婚事的道理,大嫂有脸说,我们母女俩还没这个脸做这种事。大嫂既觉得这事儿轻而易举的,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不如请大嫂娘家弟妹帮帮忙?听说她和皇后娘娘在闺中时还是手帕交呢,不比我们关系亲近?”
宋大夫人脸色顿时便难看了几分,如果她娘家弟妹肯帮她这个忙,她又何必舔着脸凑到宋二夫人面前?她娘家弟妹对宋二夫人这个八竿子打不着的亲戚都比对她亲近,不就是因为她对她弟弟说“不能过分宠她,她若闹脾气你便多冷着点儿她,冷上几天她自然就知道错了不敢再违逆你”的时候被弟妹听到了吗,如今见她,不是冷嘲就是热讽,甩脸子给她看,叫她帮忙?她不搞破坏就不错了。
“老太太……”宋大夫人抬脸委屈地看着宋老太太,那故作委屈的表情,让宋二夫人默默地扭转了头,伤眼睛。
“祖母……”宋琪也是撒娇地扭着宋老太太的胳膊,眼眶红红,她比宋兰好那么多,怎么可以嫁一个不如她的男人?可比亲王世子更好的对象,除了皇子还到哪儿找去?
“我不管我不管,”被宋琪这么一扭一撒娇,老太太果然便开始耍赖了,“我家琪儿就要嫁皇子,别的男人可配不上她,老二家的,这事你必须给我办到,不然……不然就别让我看见你。”
宋二夫人听了老太太这样说,竟也不觉得半分恼怒,反而觉得好笑,早就找了太医来看过了,说是年纪大了脑子不怎么清醒了,老太太如今就像个“要糖吃”的小孩儿,不给就撒泼的那种,她已经学会不把她的话当真了,反正到了下午,她自己都不会记得自己说过什么。
宋二夫人甚至都不用接话,只叫下人端了些颜色漂亮的果汁、蛋糕,就把老太太的注意力给转移了。虽然这么想委实有些不太好,但她真的觉得这个老糊涂了的老太太比以前可爱多了。
再看看搞不清楚状况依然抱着老太太的金大腿就以为万事大吉的大夫人母女俩,宋二夫人觉得,她们简直比老太太还傻了。
回头宋二夫人就把这事儿告诉了宋尚书,宋尚书向来讲究礼仪的人都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嗤笑道:“不必理会她们,你只照顾好老太太就好。”
宋二夫人应下了,依然对老太太嘘寒问暖、照料得无微不至,至于老太太提的那些无理的要求,她一个耳朵进一个耳朵出,只看着大太太母女俩上蹿下跳急得不得了。
反正宋琪的事都传出去了,她也没那个本事把流言压下来,德亲王世子尉正盛也都听说了,而宋兰跟他致歉后,得了他一句评价:“这又不关你的事,谁家还没几个糟心亲戚了?”
至此,宋二夫人是半点儿担心都没了,如今这世道,可不兴连坐之说喽。
而且别看这些年府里是大夫人掌家,其实宋二夫人及一双儿女可没吃过什么亏,只不过大夫人自以为占了便宜罢了。
至于老太太更宠宋琪的事,二夫人想说,真是谢老太太不宠之恩。要是她女儿被宠成宋琪那个样儿,她还真不知道到哪儿哭去,只有大夫人那个蠢货还在那里沾沾自喜。
其实她也没那么磊落,这些年看着老太太宠宋琪,一步步把宋琪宠坏,她也没有阻止过。因为只有在宋琪的事儿上占了上风,老太太才不会从别的地方找她的麻烦,所以宋二夫人不介意哄着抬着这个小姑娘。
或许一开始老太太抬着宋琪,说“宋琪比宋兰百般好”一来是哄小孩,二来大概也是想压一压他们二房。可谎话说了一百一千遍,只怕说谎的人自己都信了这是真的了,更别提是听着这话长大的宋琪了。
至少,时至今日,宋琪依然觉得,她当真如祖母说的那般胜宋兰许多,没人能比得上她,如今更是生了执念,一门心思要嫁给皇子,她怎么可以比堂姐嫁得差?
至于宋二夫人和宋兰不肯为她制造机会与二皇子见面相处,也被她理解为了妒忌她,生怕她嫁得比宋兰好。
宋二夫人也不知道怎么去看这个小姑娘了,小小年纪竟执拗至此,若是如今太子未婚,她是不是还会觉得,除了太子妃的位置,当其他人的妻子都是辱没了她?
突然觉得宋琪与那位德亲王府的尉馨芳倒是有些相似之处,不过一个是为了爱情选了一个罪臣之后的庶民为婿,如今整日里围着那个水溶转,完全不知自己的处境几乎已经可以说是被德亲王放弃了;一个则是为了身份地位,人都没怎么见过,就执拗地非皇子不嫁,殊不知她自以为的出尘绝俗高人一等,在别人眼里不过是个笑话儿。
宋二夫人这么想,不过是随随便便冒出来的想法罢了,可谁知,宋琪还真的机缘巧合认识了尉馨芳,并且还与她看对了眼,短短时日就成了无话不谈的好闺蜜。 166阅读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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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6 第七十四章
黛玉又好笑又好气地发现, 自己似乎正在被孤立?
自打和尉馨芳交好后, 宋琪在学堂里的表现是越来越高调了,整个成了尉馨芳的代言人似的, 这不,邀请了全班所有人去尉馨芳的新宅邸做客——只除了黛玉。
这不是摆明了想拉拢其他人孤立黛玉么?
遇上这种事情, 多少还是有些难堪的,但黛玉自认若是宋琪邀请了自己,自己大概也是要婉拒的,反而麻烦,如今这般看着宋琪上蹿下跳的,倒也颇有新鲜感,从小都是众星捧月一般过来的,如今倒是正好趁此机会瞧一瞧,这平日里的知交闺蜜到底有几个是值得深交的, 有几个是趋炎附势当真来踩她的。
因为宋琪打的是尉馨芳的旗号,姑娘们也不好太不给面子, 不管怎么样, 尉馨芳到底是亲王嫡女。只是宋琪话里话外却透着她们是沾了她同班同学的身份的光, 才得以参加这个聚会,倒叫好些人心中不快, 说得好似她们要靠着宋琪来攀尉馨芳这根高枝儿似的。
宋琪自以为得计, 每日高昂着头从黛玉身边走过的频率都高了许多, 只是看班里的大多数的女孩儿们似乎对黛玉仍是平常一般的态度, 并没有因为她刻意遗漏黛玉不做邀请而孤立于她。
等到聚会当日, 班里十五个女孩儿,除了自己和黛玉外,只有八个人应邀赴约,其余几个竟个个都是家中有事走不开婉拒了。
宋琪心中恼怒,她给她们创造机会结识尉馨芳,这些人居然不识抬举,早晚有她们求到自己头上的时候。
但即便只来了八个人,但把宋琪簇拥在中间,到底让她感到有些飘飘然了。
尉馨芳身边交好的原本就只有外祖母家的姐妹,并没有什么朋友,如今因着孙家曾经和水溶定过亲的事,她与外祖母家也已经疏远了,如今更是只围着水溶转。如今见宋琪带了这么多人过来,压根没觉得有什么不对,反而很高兴宋琪给她面子。
尉馨芳的宅邸很大,是德亲王特意选来给她将来成亲用的,如今隔了个小院子给水溶住着,尉馨芳便时不时地过来,如今正院和花园子已经建造布置得差不多了,还有一些厢房、偏院仍在规整,今日因为邀请了女孩儿们来玩,尉馨芳特意叫他们停工了。
虽只在正院和花园里逛一逛,但整座宅院的富丽和豪华已然可见一斑。女孩儿们无不感到十分羡慕,尉馨芳并不是招赘,这座宅院是作为她的嫁妆陪嫁的。虽然她们中有的人一开始觉得尉馨芳要嫁一个罪臣之子,还是个白身庶民,实在是太不值得了,可如今看来,以她的身份地位和家世,男人什么身份还真是不重要,自己喜欢可心不比什么重要?
看来这德亲王对尉馨芳还真是宠上了天呢,只怕将来水溶和她成亲后,也不会一直是个白身,早晚可以一飞冲天的。
她们这次来,还真是来对了,可不得好好儿和尉馨芳打好关系?
宋琪都能和她成为手帕交以她的名义邀请她们这些同学来做客,她们难道会比宋琪差不成?
这一日,尉馨芳和女孩儿们也算得上是宾主尽欢,虽然不能饮酒作乐,但题词作画却是无碍的。
待得午后,女孩儿们意犹未尽地散去。
尉馨芳也要回亲王府了,便顺道送宋琪回府,宋琪自然是百般愿意的,不提尉馨芳的马车豪华舒适,便是她从尉馨芳的马车上下来叫宋家的下人看到了,也是极长面子的事情。
哼,看他们还捧着二房不放。明明是尉馨芳的未来大嫂,可宋兰和尉馨芳的关系,竟还不如她,擎等着进门被小姑子刁难吧。
尉馨芳的马车刚开步,便正碰上隔壁人家也正在备马车。
尉馨芳家隔壁住的是一门武将,住了好些年了,和旁边翻新修整过的尉馨芳的芳华园一比,却显得又陈旧又窄小了。
尉馨芳和宋琪显然不是第一次碰见这户人家,尉馨芳叫车夫停了下来,掀开车帘,看着从府内走出来的一位夫人笑道:“我来芳华园这许多次了,倒是极少碰见‘小姑姑’呢,莫不是姑姑一直在躲着我不成?”
原来这隔壁人家竟是尉少洁的婆家,三品武将府邸,如今还都住在一起。
说来,尉少洁确实有些避着尉馨芳的意思,她和尉馨芳从来不熟,如今这个少女气焰越发张扬,说话也越发尖酸刻薄,绝不会给她好脸色,她如今在府里日子也不太好过,自然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不过既然遇上了,尉少洁也不会畏缩就是了,淡淡地打了声招呼:“大郡主。”
尉馨芳尚未出嫁,更未授爵,以一声郡主称呼之便可,这“郡主”之称,和前朝不同,并无品级,不过是对皇室里女孩儿们的一个称呼罢了,和普通人家的“大姑娘”、“二姑娘”没什么分别。
尉少洁故意称呼尉馨芳为“大”郡主,不过也是提醒她,这德亲王府可不仅仅她一位姑娘家,如今的德亲王妃,膝下也是有个小郡主的。
果然,尉馨芳脸色变了,冷哼一声,道:“尉子爵不日便要启程往北地去了吧?我听闻北地民风彪悍,惯出刁民,且风沙甚大,缺食少水,还望子爵一路安好,生活顺遂。”
尉少洁纹风不动,全似听不出尉馨芳话中的讥讽和诅咒,淡淡回应:“谢郡主吉言。”
尉馨芳顿觉没意思,哼了一声,便叫车夫驱马离开。
宋琪从头到尾一声没出,心中却是极尽激荡的,那位年轻夫人,可是晴亲王之女,若非被她那个不知所谓的兄长连累,说不得可以封个公爵的爵位,身份上更是尉馨芳的长辈,可在尉馨芳面前,竟是只能唯唯诺诺不敢有半分不敬,实在是……叫人心驰神往,权势果然是个好东西。
“少洁,你没事吧?”尉少洁的丈夫蒋家三爷担心地看着尉少洁。
这段时间出了很多事,尉少洁的爵位终于下来了,却被其母妃兄长连累,只封了个子爵,这下子他们的子女便是降两等袭爵也是没得爵位可袭的了。
尉少洁在府里的地位一下子尴尬起来,原本亲切和睦的公婆妯娌,态度都变得有些微妙。
蒋三爷也是心疼媳妇,思来想去,他一个大男人也该出去闯一番事业了,便问了尉少洁的意见,请调东北驻军为将,离开京城这个是非之地,也避免一家人相处日久产生不愉快来。
尉少洁回头看着自己的丈夫,道:“无事。” 166阅读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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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7 第七十五章
尉少洁跨进晴亲王妃, 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她小的时候, 父母还算和睦,她虽总跟尉少达争这争那, 还真没缺过什么。
可自打父王开始后悔、开始厌恶憎恨母亲,这府里的日子, 就再也称不上美好了。
但她总以为,即便这样不美好,即便这样吵闹不休,至少也会这样子一直过下去。
可自打父王去了别宫养老,这府里的景象便渐渐败落了。
可即便这样,只要母妃和尉少达能够安安分分的,至少一辈子吃穿不愁是能有保障的。
可谁能料到呢,晴亲王妃和尉少达居然牵扯进了谋反大案。
案件调查清楚后,尉少达毫无争议地被判了死刑。
就算是皇子甚至太子, 自古谋反也好、逼宫也好,成者王侯, 败了那也是处死的多, 或者是被圈禁至死, 总之绝无好下场。更何况尉少达的身份,不过是一个什么也不算的私生子罢了, 皇帝可没兴趣圈养着他浪费粮食人力, 不过将其判了个斩首示众, 也是与一众叛党一并行刑, 也没给个特殊待遇, 显然是不拿他当回事儿的。
尉少达之死,着实牵动不了多少人的神经,晴亲王那里消息瞒得死死的,老爷子这几年身体越来越差,皇帝兄弟几人再怎么对他心中有怨,倒也没想着要刺激他,气死他,只是为了他放过尉少达却是不能的,不若瞒着,对谁都好。
尉少洁却是知道的,不过她也没在晴亲王跟前说漏过嘴,晴亲王知道她不喜尉少达,见她不耐烦提起尉少达,也是从来没有过怀疑。
可晴亲王妃这里,尉少洁却是越来越不想来了。因为每一次来,晴亲王妃不少跟她要这要那,就是要她去救尉少达。
呵,她哪里救得了尉少达?她自身都难保了,本来还能得个公爵的爵位,如今却只是一个尴尬的根本传不下去的子爵,这是拜谁所赐?还不是她这两个妄图一朝登顶坐拥天下的母亲和兄长?他们瞒着她做出这些事情的时候考虑过她的处境吗?
尉少洁叫人把她带来的东西搬了进去,都是一些干货熏肉之类可储存的,还有一些常用的药材、衣物,都是实用的。
如今这晴亲王府虽然仍存在着,不过是因着晴亲王还在世罢了,可老爷子的身体垮得厉害,还总是梦见死去的顺安公爵,竟然临老了,开始觉得怕了,这心病难医,御医也说怕是没多少日子了。
晴亲王妃顶着个王妃的名头仍然住在晴亲王府里,其实已经等同于圈禁了。
尉少达伏法,晴亲王妃也并不无辜,尉少达与水谦之间的猫腻她知之甚深,甚至甄珠儿、甄可儿那里还是她亲自做的安排布置,甄家渴望翻身,她更渴望着有朝一日尉少达能登基为帝奉她为太后,让她当年被扭转的命运重新回归到正轨之上。
尉少达甚至想过要让皇帝兄弟几人不得好死,她也不是没想过要如何报复他们,报复他们对她的错待。
可事败之后,面对着尉少达的死刑,她却又想着,不管如何尉少达都是皇帝有血缘关系的亲兄弟,他们怎么可以如此枉顾人伦诛杀亲弟呢?她宁愿退让了,她不争了,她放弃了,只求他们能够放过尉少达,他们以后一定安安分分地待在晴亲王府里度日,再也不折腾了。
她也想去求晴亲王,不管怎么样,尉少达都是他的亲儿子,他有那么多儿子,不是皇帝就是亲王,只有这个小儿子,什么也没有,是他亏欠了儿子的,如今难道还要眼睁睁地看着他去死吗?
可惜的是,她压根无法出府。她根本就是自身难保,如今还能安然待在晴亲王府里,不过是皇帝等人放她一马,看在晴亲王的份上,留她一命罢了。只是徒然顶着个晴亲王妃的名头,可晴亲王府偌大的府邸,也只留了个小小的偏院给她,形同圈禁。
晴亲王府内的下人大多都是宫里派来的,晴亲王妃并不怎么信任,谋反这样的大事更是不可能叫他们知晓,生怕他们去揭发了她。此举倒是保得了那么许多人的性命,只调换去了别的地方做事,只是这辈子也只能做些无关紧要的杂务,断了被上面赏识提拔的腾达之路。
而新调来的下人都是吸取了前人的教训,对晴亲王妃一板一眼得很,不苛待,但也绝不亲近,并且盯得她死死的,叫她做不了任何的小动作。
唯一留在晴亲王妃身边伺候照顾的是她的心腹,一个姓许的中年女人,是晴亲王妃带进晴亲王府的。
因着帮晴亲王妃做事,这许大娘一家没少帮晴亲王妃跑腿,曾经日子也是过得很滋润的,也曾做过“一人得道鸡犬升天”的美梦,如今丈夫儿子都因为涉案送了命,只留下许大娘一人因着伺候晴亲王妃留得性命,被一同困在这偏僻的小院落里。晴亲王妃活着,她便伺候着她,晴亲王妃若死了,她便会被送去做一辈子的苦役。所以哪怕心中怨恨着晴亲王妃,为了自己,她也不敢把她如何了。只是毕竟不肯尽心照料了,反正只要晴亲王妃活着便可以了,又不必活得光鲜亮丽的,说不定她活得光鲜,还会碍了皇帝他们的眼呢。
所以,哪怕有人伺候,晴亲王妃的日子也不好过。吃穿上也不再按亲王妃的份例于她,不过是些粗茶淡饭,连荤腥都少见。从前她能为了保持身段特意用得清淡些,如今却馋肉馋得不得了。
晴亲王妃心中恼恨,却是无计可施,见不到晴亲王,没有人能帮得了她。倒是尉少洁隔三差五地会给她送点吃的穿的来,能够帮她改善一下生活。
可当尉少洁告诉她尉少达死讯的那一次,她大吵大闹,骂尉少洁丧尽天良、狼心狗肺,并且狠狠地挠破了尉少洁的脸后,尉少洁便很少来了,只偶尔会让人送点儿吃食过来。
晴亲王妃却有些怕了,她见不到晴亲王,儿子也死了,如今可不只剩下一个女儿了吗?
所以,这一日好不容易女儿又来了,晴亲王妃倒是不再是那样一副理所应当的嘴脸了,挤着尴尬的笑,道:“少洁,你来啦,快坐,哎,我这儿连个好点儿的座椅都没有,委屈你了。”
尉少洁听晴亲王妃明里客气,实际抱怨的话,并不接腔。晴亲王妃这座小院子,比起以前的亲王府正院来,自然是没法比的,可也算是整齐干净,总不能你都想着造人家的反,谋人家的命,却还要他们好吃好喝地当祖宗般供着你吧?
尉少洁只希望她娘能安生一点,别再起幺蛾子了,这样即便 166阅读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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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8 第七十六章
尉馨芳刚回府, 她今日所做的事情便已被报到了晴亲王妃贾元春的跟前。
贾元春摇着婴儿床, 看着熟睡的儿子,轻轻嗤笑一声, 道:“放着正经的未来大嫂不打交道,倒是给个不知所谓的丫头撑场面, 也是个傻得。”
贾元春的心腹秦姑姑却有些忧心,道:“这些敏婧的小姑娘,如今瞧着不显眼,但身后到底有家族,将来出嫁后还有夫族,真叫大郡主交际组织起一个关系网来……。”以她对王妃的恨意,将来还不定给王妃找多少麻烦。
“嗤,真要叫她组建起一个关系网来,我倒要拍手叫好了。我如今不怕她动, 就怕她什么都不干,安分守己过日子。为了王爷, 我不可能出手报复于她, 可是叫我就这么咽下这口气, 看着她逍遥快活,我却是不甘心的。如今她这般折腾倒好, 自己上赶着作死, 我且看她有些什么好下场。”贾元春恨恨地道, 面色狰狞, 下一瞬看见摇篮里睡得香甜的儿子, 便立刻深呼吸一下,缓和了情绪。她的子女还小,她不能让仇恨蒙蔽了双眼,移了性情。只有自己稳得住,未来才有可能看到作恶者的报应。
贾元春不笨,她很清楚,就算她再恨尉馨芳,也不能出手报复她,因为那样只会把德亲王对她和孩子的愧疚和爱意消磨掉,聪明女人知道该怎么选择对自己有利的局面。她的人生还有很长的路需要走,她还要护着两个孩子长大成家,由不得她随心乱来,很多事情,都需要筹谋,什么可以做,什么不能做,她总会试探出一个度来,不去跨界,却也不能委屈了自己和孩子。
最好的办法,是让尉馨芳自己折腾,把德亲王和尉正盛几个哥哥对她的愧疚和怜爱都折腾掉,到时候且看她能有什么好结果。
只是还没等她想好用什么办法,这尉馨芳就自己先折腾起来了,真是老天爷也在帮她。如今她要做的,就是使劲地避其锋芒,装一装柔弱委屈,又有什么难的?叫尉馨芳以为自己凌驾于她们母子三人之上才好呢,这样才能更加地人不清楚自己的身份和处境,更加地无所顾忌。
“小郡主回来了。”门外有人通报,贾元春的女儿尉馨雅便走了进来。
“母妃。”给贾元春行了礼,尉馨雅便走到摇床前,看了看弟弟,轻声道,“弟弟今日可好?”
贾元春欣慰地笑了笑,道:“今日吃得不少,也睡得着,倒是没怎么哭闹。”
贾元春抚了抚女儿的鬓角,如今女儿已经九岁了,按说该给她布置个独立的院子了,可是她不放心,尉馨芳对她这个母亲都能下此毒手,贾元春可不敢拿女儿的安危冒险,所以仍然让女儿住在主院的东厢房里,等到尉馨芳出嫁了,再给她布置独立的院子。
甚至,不管尉馨雅去敏婧上学,还是在府里,只要是有可能碰上尉馨芳的场合,贾元春总会派人守着尉馨雅,坚决杜绝她和尉馨芳接触。
而只要尉馨芳回府,便立刻有人告知于她,她便会不离儿子半步,很是明白地表现出对尉馨芳的防备之情。
对此,德亲王也是默许的。
他看得出贾元春对尉馨芳的防备和疏离,倒是并不以为忤,如果贾元春从鬼门关上走了一遭,甚至差点保不住儿子的命,还能像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一样对尉馨芳呵护有加温柔以待,想着让自己的女儿和尉馨芳好好相处做好姐妹,他才要觉得奇怪和猜疑呢,因为那样就表示贾元春不是太蠢就是心机太深。
在德亲王看来,只要贾元春不想着怎么报复尉馨芳,不出手谋害她,德亲王是不在乎贾元春对尉馨芳是什么态度的,在他看来,尉馨芳也确实过分了,差点害死了他的妻儿两条命,若不是自己的亲生女儿,她如今怎么可能还活得那么恣意呢?
所以,当贾元春明确表示尉馨芳的婚礼她不想出席时,德亲王略一思忖就同意了。
贾元春尚且小心翼翼地探着德亲王的底线,可尉馨芳却被贾元春等人的退避忍让给冲昏了头脑,不仅越发觉得自己没错,甚至产生了自己针对贾元春是为其母亲讨公道的想法,觉得自己的几位兄长对贾元春客气尊敬是对生母的背叛。
“大哥,我都跟你说了多少次了,那个宋兰不是什么好人,她心机狡诈,心胸狭窄,你都不知道,她在宋家都把宋琪欺负成什么样儿了,仗着自己要嫁入亲王府,连她大伯娘都不放在眼里,对我也是爱答不理的,尽巴结着正院的那个女人,还不就是图她能带她进宫讨好皇后娘娘嘛?这么势利的女人,我不想她当我大嫂,大哥你人这么好,什么样的妻子娶不到?何必娶这么一个女人进门呢!”
这一日,听到宋琪说宋兰跟着贾元春进宫去了,尉馨芳回来就跑到尉正盛跟前发火了。
她都多长时间没进宫了?如果的贾元春避她如蛇蝎,别说带她进宫了,只怕还会在皇后跟前说她的坏话呢,否则怎么这么长时间了皇后都没下旨召见过她?
要知道,她小时候,几乎隔三差五就会被皇后娘娘召进宫小住,每次都能得到很多赏赐。可后来次数就越来越少了,肯定是贾元春这个女人从中作梗。
尉馨芳不知道的是,她小时候,皇后因着膝下没有女儿,而贾元春进门后也想表现得更贤惠些,对尉馨芳是十分贴心照顾,所以她记忆里小时候确实是经常进宫的。
只是后来她多住孙家后,总是受孙家人的怂恿,每次进宫都要带着一大串的孙家太太、媳妇、姑娘到皇后跟前刷存在感,出宫后还打着皇后的旗号与人交际摆谱,一会说皇后赞她们家家风怎么怎么好,一会说皇后赞她们家姑娘人品怎么怎么出众……可事实上这家人家风和人品都不怎么样,这说得好像皇后多没眼光似的。
可皇后一跟尉馨芳说让她下次一个人进宫来,尉馨芳就哭哭啼啼问她是不是瞧不起她的外祖家,嫌弃她是个没娘的孤女。
皇后到底是被膈应到了,后来便很少召她进宫了。只是尉馨芳把这一切都怪在了贾元春的身上,认为她果然虚情假意,一旦有了自己的女儿,就要开始来抢她的东西和宠爱了。
此刻的尉正盛看着亲妹妹在自己眼前吵闹的样子,心底竟浮现出一丝不耐烦来。
宋兰是尉馨芳的未来大嫂,以前也很是照顾心思敏感的尉馨芳,这些尉正盛都是看在眼里的。
后来出了尉馨芳差点害贾元春一尸两命的事情后,宋兰心思敏锐,几次到德亲王府做客时被尉馨芳拉着 166阅读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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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9 第七十七章
时间总是说得慢, 过起来却快的很, 一年的孝期在渐渐淡去的悲伤里、在想起来还会隐隐作痛的怀念里,很快就过去了。 首发哦亲
尉正盛和宋兰的婚事当下也被提上日程, 紧锣密鼓、有条不紊地进行着。
因着晴亲王的身子骨越发不好,德亲王也怕万一晴亲王撑不住去了, 尉正盛和宋兰还得耽搁,便选了最近的吉日定了婚期,想着尽快把这小儿女的婚事给办了。
好在尉正盛和宋兰早期就已经走完了定亲纳彩等等该有的程序,如今筹备起来倒也不难。连带着,宋兰也并不太忙碌,所以黛玉应穆英河去剧院看新戏的时候,遇见宋兰,也并不稀奇。
黛玉这一日是应穆英河之邀去欣赏一部新剧,根据木兰从军的故事以大尉朝的背景改编的“木兰将军”的话剧。
原本木兰是女扮男装替年迈的父亲去服兵役的, 但大尉朝征兵,只招十六至三十周岁的壮年男子, 女子则凭自愿报名参军, 所以怎么都不可能把木兰她老迈的爹给抓去当兵的, 所以,木兰“替父从军”就得改了, 改成木兰自己向往战场、心怀保家卫国的抱负, 自愿参军。然后一步步通过自己的努力克服艰险建功立业, 成为一代名将。
这部戏无疑很符合穆英河的口味, 首日上演便拉着黛玉等人一起去看。
穆英河从敏婧结业后就要回北地从军了, 黛玉她们和她的相处时间也越来越少,所以都是欣然赴约。
而在剧院专为女眷设置的芳菲阁,黛玉她们不仅遇见了宋兰,还撞见了以宋琪为首的一群女孩儿。
倒是尉馨芳不与她们一块,似乎是和水溶一块儿去了包厢,留下宋琪像是全权代表了她一样。
这些日子以来,尉馨芳在宋琪的撺掇下,突然间对交际活动开始感兴趣。尤其在她出孝之后,三不五时地就请人去芳华园赏景、茶话会、诗词鉴赏、古画品鉴……看样子很是建立起了她的交际网。
而从来不会被邀请的黛玉和宋兰,也在尉馨芳毫不掩饰的厌恶态度下,惹来不少人的侧目和疏远。
只是大家瞧着德亲王府和宋家的婚事没有半分变数,便也知晓,这小姑子对未来大嫂的不喜也不是什么少见的事情,也知道尉馨芳的喜好影响不了宋兰的地位,所以对宋兰依然不敢得罪。
倒是黛玉,这段时间很是尝尽了人情冷暖,好些原先交情还不错的女孩儿如今也对她疏远起来,却也有人待她一如往常,譬如穆英河等人,以及自己班里几个极少应尉馨芳邀约的女孩儿。
黛玉除了一开始有些不适应加气恼外,很快倒也调整了心态,不再在意。
其实她觉得这样也好,她其实并不太擅长揣摩他人的恶意,总当人人都是可亲可爱的,所以当时外出游学时在尉馨芳身上吃了亏,也难过了一阵子。
如今这一遭,倒是让她看清了很多人的嘴脸,谁趋炎附势落井下石,谁当着尉馨芳的面疏远自己转过身背着尉馨芳又来和自己套近乎想两头讨好的,谁又是真正值得交往的,仔细算来,确实也不是件坏事。
如今坐在这芳菲阁里,黛玉、穆英河和宋兰一行人坐在一边,宋琪等人坐在另一边,倒是颇有几分泾渭分明的气势。
宋兰看着对面宋琪众星捧月一般的得意洋洋表情,以及周围女孩儿表面恭维隐晦的视线交流处却透着不屑和不耐,摇头暗自叹息。她这个堂妹啊,真的是被捧得越来越不知道自己是谁了,当真以为这些女孩儿都是恭维讨好的她吗?不过是看在尉馨芳的份上,对她虚与委蛇罢了。真论起身份来,这里面大半的姑娘家世都比宋琪强。
不过宋兰无意给宋琪忠告,宋琪也不可能听得进去,她享受这种家世地位高于她的女孩儿还要在她跟前伏低做小的感觉,特别扬眉吐气,毕竟除了父亲的官职以外,她自认为自己哪一点都比别人强得多。
宋兰四平八稳地坐着,宋琪不来跟她见礼,她便也似没看见她一般,尉馨芳她都不去讨好了,宋琪这个做妹妹的,难道还想爬到她头上来撒野?
宋兰微笑着亲自给黛玉和穆英河她们倒茶,嘴中笑道:“这里的奶茶虽不是什么名品珍品,但味道确实别具一格,我每次来都会点上一大壶,很是醇香,没半点儿腥味。”
黛玉和穆英河也笑着和宋兰轻声说话,等着话剧开演,并不把过多注意力放在宋琪等人身上。
反倒是坐在宋琪一起的一众女孩儿们,颇有几分如坐针毡之感。她们讨好尉馨芳,却也并不想得罪宋兰,她们姑嫂斗法,赢的又不一定就是尉馨芳,只是如今她们倒也不好多说什么多做什么,略有妄动宋琪的白眼就瞟过来了,让她们既生气又无奈,怕宋琪到尉馨芳跟前给自己上眼药,只好少说少做,努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倒是有一个女孩儿像是完全不受双方尴尬气氛的影响,很是爽朗地跟黛玉打招呼:“林姐姐。”
黛玉回头一看,竟是史湘云,便友好地与她回礼。
不过两人小时候在贾家还算见过几次,大些了都被各自母亲约束极少往贾家去,倒是不怎么有机会见面了,再加上史湘云如今跟在宋琪一起,黛玉倒是不怪她什么,但看宋琪因着史湘云跟自己打招呼而变了脸色,便也不想史湘云待会儿为难,略说了两句便罢了。
史湘云回到座位上,宋琪瞧着她冷冷地哼了一声,史湘云似乎真不以为意,依然笑笑跟着吃东西看表演,看到精彩处也跟着大伙儿鼓掌,那形容倒跟穆英河一模一样,最是专心看表演不过的了。
只是待得那台上演到木兰被一个抱着小孩儿逃难的柔弱妇人欺骗前去帮忙救其夫君,结果落入了敌人的陷阱,险些被俘时,史湘云才似突然发现一般,抚掌朗笑道:“我方才便觉得那小妇人十分面善,如今仔细一瞧,竟与林姐姐十分相似呢,林姐姐你瞧是不是?”
史湘云此时笑脸盈盈,倒真像是刚发现了好玩的事儿跟人分享一般,再加上她之前完全不懂看人脸色跑去跟黛玉打招呼的事,同行的姑娘们心中都不由得为她捏了一把冷汗,真是个傻大姐,她这下子是打算同时得罪两方人马了?
在大尉朝,这些演话剧、唱戏的,已经不叫戏子了,而改叫演员,他们的身份地位也不再是如前朝那般低贱,便是说某某姑娘像哪个演员演的角色,也不会被认定是刻意羞辱,譬如这会儿如果说那台上的木兰将军像穆英河,穆英 166阅读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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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0 第七十八章
“啪——”
史湘云捂着脸,不敢置信地看着自己的母亲史夫人, 她居然打了自己耳光?
史湘云知道史夫人向来对她十分严格, 甚至有些严苛,但从未动过她一指头, 如今竟为了林黛玉那点儿事情打了她?
史夫人有些痛心地看着女儿,打在儿身痛在娘心:“从今日起,你下了学便回家来,不要与那些姑娘们出去了。今日的事情, 你自己放在心里好好想想, 到底错在哪里了。明日你便与我一同上林家登门道歉去。”
“凭什么要我道歉?”史湘云不敢置信地看着史夫人, “明明是她林黛玉咄咄逼人, 尖酸刻薄,我才是受委屈的那个!是, 我们家势孤力弱,就算娘你碍于林家权势不能给我讨个公道,却也不能颠倒黑白要我去给林黛玉道歉啊, 娘,就算她是豪门千金, 您又何必把我贬到泥地里当那仆妇丫鬟一般?”
史夫人被史湘云一通抢白气得一个倒仰:“你还有理了?你敢说你今日此举没半分恶意吗?你当真不知道自己所说的话不好听吗?当着那么多官宦人家的姑娘们的面,她不驳了你, 难道还要谢了你赏了你?由得自己被你泼污水来成全你?你当她是圣女娘娘呢!”
史湘云一时被史夫人骂得无言以对, 是, 她惯来给人的印象是心直口快, 可她自己心里总是明白的, 往日如何且不去提,今日这一出,她确实是心怀了恶意的。
史夫人见她不敢反驳,心中越发失望,又道:“今日这一出,不论林姑娘驳不驳你,你都落不得什么好!若是林姑娘因着你一句话招了什么不好的名声和流言,慢说林家放不过你,便是旁人,除了别有用心想拿你当枪使的,谁敢真心与你相交?不怕你什么时候‘心直口快’又给她们招了祸?你以为天底下就你一个聪明人,旁人全都是蠢的?我不排斥你用心机,可得用到点子上,别没事惹得自己一身腥,你懂吗?为今之计,只有去林家致歉,做实了你是有口无心,没有恶意,能挽回一些是一些。”
听了史夫人的话,史湘云的脸色一阵青一阵白,可她骨子里就是有股子倔强,一想到要跟林黛玉低头认错,她心里就迈不过那个坎儿,仍犟着嘴道:“旁的我都应了母亲,可去林家道歉,我……我是不愿意的,便是旁人要说我什么,我认了便是了。”
史夫人不明白史湘云到底在犟什么劲儿,又气又急道:“那林姑娘往日里与你并没什么往来,何曾得罪过你?你竟……你竟连名声都不要了?”
史湘云冷笑一声,道:“她是大家子的千金小姐,自然不会与我这个落魄丫头来往。她有父母宠着,兄弟敬着,小时候去贾府,她便是冷淡待人,姑祖母也当她是心肝肉儿,二哥哥一不见她就念叨,如今便是说亲,不仅卫家夫人惦记她,连皇后娘娘都属意她,可我呢?连个卫家旁支子弟都不配,只能配个卫夫人娘家远房亲戚家多余的木头儿子,这公平吗?凭什么她什么都不用做,所有人都捧着珍宝到她跟前,我付出再多努力,又能得到什么?一个空头爵位又有什么用?倒不如当初让给了叔叔们,如今我出嫁还能多些选择的余地。”
听了史湘云的话,史夫人眼前一黑,倒栽而下。
房里只有史夫人跟前最信任的许婆子伺候,唬得她连忙上前扶住,史湘云也是吓到了,忙大声喊人来帮忙,心中又是懊悔又是害怕。
闻声,丫鬟跑进来帮忙,史湘云又要派人去请大夫来,却被史夫人一把抓住,气弱地道:“我没事,不必……不必去请大夫……我……歇一会儿……就好……”
“母亲我错了,我再也不顶撞您了,您别吓我……”史湘云眼泪都掉下来了。
“你……先回房,哪儿……哪儿都不许去……等……等我好了,再与你说。”
史湘云待要不肯,史夫人身边得用的许婆子忙上前把她劝走了,然后又忙忙地吩咐下去熬了药,给史夫人端来。史夫人身子骨本来就弱,这些年不过是为母则强为了史湘云强撑着,早已是断不得药的了。
方才史湘云的那一番话,慢说史夫人听了痛心,许婆子听了都有些难过。
史湘云的话里,虽都是对那林姑娘的不满,可也不难听出对史夫人的怨念。可即便这样,史夫人在昏迷之际依然记得不要叫大夫来,旁人不明白,许婆子却是心里门清,不过是怕传出去史湘云气晕母亲的话罢了。不管旁人说史夫人硬要留下爵位给女儿是对是错,许婆子却是最明白史夫人不过是一颗心都付出给了女儿罢了。
史夫人喝了药,沉沉睡去,可眉头一直皱着没松开过。
史湘云虽回了房,心中也是又懊悔又害怕的,又狠狠哭过一通,眼睛肿得跟核桃一样,最终哭累了,好不容易睡了过去。
等她醒来,再次跑到史夫人房里,史夫人已经醒了,靠坐在床头,脸色苍白。
看见史湘云,史夫人招了招手,叫她到床边坐下,表情淡淡的,再不是那副恨其不争的样子了。
史夫人问道:“方才你说皇后娘娘也属意林姑娘,这话你从哪儿听来的?还跟别的什么人说过?”
史湘云怯怯地坐下,也不敢在跟母亲发脾气了,乖顺地道:“我是听二叔父家的湘霓姐姐说的,她不是进宫当女官去了吗?她说是无意间听到的,叫我不要外传,我也没跟别人说过。”
史夫人追问:“当真没说过?与那宋琪也没说过?”
“当真没说过。”其实史湘云对宋琪也并没有什么好感,甚至觉得她自说自话什么皇子才配得上她,真真可笑至极,显然大家也都是这么想的,只有她自己不知道,还自鸣得意。但正因为宋琪是个笑话,史湘云便是表面上需要讨好于她,心底也是能抱着高人一等的嘲弄的态度的。
“既然没说,那就好,这件事情,你就烂在肚子里,永远都不要跟任何人说,知道吗?”
史湘云不懂,道:“为什么?”
“这件事情不管是真是假,如今外面没有半点风声,这消息便不是公开的。不管史湘霓是怎么知道的,又为什么要告诉你,这消息的来路总是不那么正的,私自打探皇家的消息,你觉得这是好事儿吗?”
史湘云到底不傻,心中一凛,忙应道:“我知道了,我绝对不会说出去。”
“至于你所言不想嫁给卫夫人娘家亲戚的孩子,我本来就没有答应,你不必因此感到郁结。”
史夫人和卫夫人曾经关系不错,她本挑中了卫家旁支的一个男孩子,家里无官无职,兄弟三人,他是老二,长相俊秀,学问却不错,便想请卫夫人帮忙探一探口风。
被拒绝史夫人也不是太意外,倒没想到卫夫人又给推荐了一个她娘家亲戚的孩子。
史夫人找人打听了,虽说是卫夫人娘家亲戚,实则关系已经极为疏远了,那人家中兄弟五人,卫夫人介绍的是老三,木讷老实,在家中最不受重视,长相算得上端正,但跟清秀俊美离得很远。
别说史湘云见惯了贾宝玉这等俊美男子,哪里看得上这样人家出身的人,既没样貌又没文采。
便是史夫人,也是心中不喜的,只是她一时也不好意思严词拒绝,便含混过去当没这事了。也不知史湘云是怎么知道这事儿的,不过这也不重要了。
史湘云知道自己不必招那木头一般的男子为婿,心中也是一松。她见过那男子与卫若兰一块,在卫若兰跟前唯唯诺诺连话都不会说,一比之下,竟是云泥之别,她如何会喜欢?
史夫人见她脸色变化,知又解开她一个心结,又道:“至于你嫉妒林姑娘有父有母,事事顺遂,却是不必怪她,要怪便怪我与你父亲,没能给你营造一个无忧无虑的富贵生活好了。”
“母亲何出此言?”史湘云变了脸色,“女儿怎会这般想?”
“你没有这么想吗?你觉得她有人宠有人爱,不必努力便活得比你强,可这不是你怨怪别人的理由。你改变不了你丧父的现实,难道还要别人也作那丧父孤女来配合你才算得上是公平公正?这世上父母双全生活美满的女孩儿多了,你一个个怨怪得过来吗?难道踩下了林姑娘,自己就能取代她的地位了?”
“我……我没有这个意思……母亲你怎么把我想得这么坏?”史湘云委屈了,她不过是知道黛玉有可能会成为皇子妃,心中有些不平,正好有人想整她,她便顺水推舟地做了一把推手罢了,也没想怎么害她,不过是不想她似天上的仙女儿一般衬得自己跟个泥地里的猴儿一般,把她拉下凡尘罢了。
“你的日子过成什么样子,是要靠你自己的,破坏别人于你自己的生活根本半丝益处也没有。我要你有些心计,是要你防着别人来害你,而不是让你做这些损人不利己的事情的。你懂吗?”
史湘云哭了。
史夫人抬手拿起手边的册子,递给史湘云。
史湘云不明所以,接过来一看,竟是家里的账本,上面清清楚楚地记载着府里所有的产业,竟比她以为的要多得多。
“怎这般多?”
史夫人道:“我知道你这些年被我管着,家里也不怎么用针线上的人,你又要读书,又要做女红,心中苦楚,难免羡慕旁人。可我与你父亲没能为,没能给你攒下厚厚的家底,只能这般节约着过日子,我在,总要为你多筹谋一些,这些都是你父亲当年留给我们母女的家产,还有你这些年来的爵位俸禄,也是极丰厚的,我都给你攒着,这是你成亲后的立家之本,你将来生儿育女,总不至于捉襟见肘。”
“母亲——”史湘云痛呼一声,扑到史夫人怀里。
史夫人揽着女儿,眼中透过一抹心疼,心中一软:“至于你的亲事,若将来真有好的人选,不能招赘,我们便是舍了这爵位出嫁,又有什么不可以的呢?说到底,什么都没有你幸福快乐重要。”
“对不起母亲,我错了,我真的知道错了。”史湘云如今当真是心中悔恨万分,真心觉得自己错了,扑在史夫人怀里哭得厉害。
史夫人解开了女儿的心结,趁热打铁道:“明儿个你还是得跟我到林家走一趟,便是心中当真不服气,我们面儿上也得把歉意做足了,好不好?”
“好,我都听母亲的。” 166阅读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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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1 第七十九章
史夫人教女, 尚算温情, 可德亲王府里的气氛就显得火爆了。
史湘云对上黛玉那会儿, 尉馨芳陪着水溶在包厢内看演出, 所以事后才知道这件事, 因着没能让黛玉丢脸,而且宋兰还帮着黛玉说话, 心中越发气闷。
回到府里见到四处张灯结彩, 家里下人满脸喜意地为着尉正盛和宋兰的亲事忙个不停,心中一把无名火烧得越发旺盛。
这场婚礼,是贾元春在操办的,很是用心。
宋兰也是个知礼的,贾元春虽不是尉正盛生母,但对尉正盛也很是不错,又没有什么大的矛盾利益冲突, 故而她对贾元春十分尊敬。
贾元春也满意宋兰的,不是爱挑事儿的性子, 婆媳关系倒是十分和睦,这让尉馨芳越发觉得这两人是狼狈为奸,都和她过不去。
所以她平日里便时时挑刺,处处找茬,给贾元春的安排找了不少麻烦。
贾元春倒是不跟她计较, 但也绝不纵容她的无理取闹, 该打压的便直接打压了。
几次三番下来, 尉馨芳越发恼火不忿, 只觉得本该属于她的家,竟然都快要被外人入侵到没有她的立足之地了?
碰上今日心情极差,又正好见到两个丫鬟捧着樽玉质极佳的观音像,正欢喜地说着这是王妃亲自求来的送子观音像要送给未来的太子妃的话,尉馨芳无名火起,想也没想抢过来就往地上砸。
两个丫鬟以及身后跟着尉馨芳的丫鬟们一下子都被吓傻了,还是旁边一个婆子反应快,扑上去给接住了,好悬没给落了地。
那婆子被砸得不轻,一时间躺在地上哼哼,却不敢松了怀中的观音像半分。
这下子周围的丫鬟们都反应了过来,忙围住了尉馨芳,哪怕尉馨芳气得暴跳如雷,由得她打骂,也都不敢让开一步。
又有人去小心接过观音像,扶了那婆子起身,那婆子一边哎呦叫疼,一边还在念叨:“不能砸啊,这送子观音可不能砸啊……”
很快贾元春便听到消息赶来,看着已经拿出鞭子抽打丫鬟的尉馨芳,也是眼角一跳,看丫鬟们不敢反抗,贾元春吩咐几个婆子上前夺了尉馨芳的鞭子,又扭住了她。
尉馨芳气得不行,口不择言道:“贾元春,你这个毒妇,你敢对我动手?别以为你哄骗了父王和大哥他们,就掩饰得了你的蛇蝎心肠!父王,大哥,你们快出来看看啊,这毒妇露出她的真面目啦……”
“闭嘴,成何体统!”德亲王一来便看见尉馨芳在那里大吼大叫,踹这个踢那个的,挣扎得不成样子。
“王爷。”贾元春给德亲王行了个礼,方才她决定叫人制住尉馨芳的时候,就知道今天的事情不好了了,这样的尉馨芳还是很该给德亲王看看的,交给德亲王去管教好了,她才不会傻傻地插手。
看见德亲王来了,尉馨芳顿时高兴起来,哭喊着:“父王,你看看这个毒妇的真面目吧,她现在都对女儿动手了,从小到大父王你都没动过我一指头,她这是想要逼死我啊……父王……”
德亲王的脸色很是难看,他对贾元春道:“王妃,你先回去。”
“是,王爷。”贾元春从容答应,让婆子们松开尉馨芳,而尉馨芳一获得自由就狠狠甩出两个耳光打在了离她最近的婆子脸上,婆子敢怒不敢言,这一幕落在德亲王眼里,脸色又黑了几分。
贾元春面上无波,心中却很是快意,尉馨芳以为父女之情是消耗不尽的,却总是忽略了德亲王对她越来越失望的眼神。
贾元春带着婆子们走了,还顺带着叫人扶走了被尉馨芳鞭子打伤的丫鬟们,找了大夫给她们瞧伤上药,又给了不菲的银两安抚她们,嘱咐她们此事不要深究。
丫鬟们都感激地应了,尉馨芳打了她们,她们当然可以告官追究,可到时候不过也是得些医药费等赔偿,只怕还不如贾元春给的多,她们也没必要多此一举了。
一时间德亲王府中上下都说她仁慈大度,主母之风。虽没有人明言,但心底里都把尉馨芳当成了洪水猛兽,以至于在尉馨芳出嫁后,在芳华园伺候的丫鬟大多都是后来从外面招的,很少有德亲王府跟过去的。德亲王府的丫鬟都曾是宫女出身,所受的培养和训练不是外面雇来的那些丫鬟可比的。
却说德亲王带着尉馨芳来到书房,尉正盛和尉正航兄弟俩也闻讯赶来。
德亲王找了几个下人说明当时事情的经过。
下人一来不敢撒谎欺瞒,二来尉馨芳也并不得人心,故而都一五一十地说了个清楚明白,包括尉馨芳要砸贾元春给尉正盛夫妇准备的送子观音像。
尉正盛听了,脸色也顿时变得很难看。
“尉馨芳,你一天到晚地不消停到底是想做什么?”德亲王不了解,但尉正盛这些天看着尉馨芳阻挠破坏自己的婚礼布置和安排,心里也是有气的,“你小时候虽娇气,但总算是善良单纯的女孩儿,我们也愿意宠着你让着你,可你如今像什么样子?之前能对尚在腹中的亲弟弟下手,如今还要砸送子观音,我倒是想问问你,你到底想做什么?”
尉正盛虽然并不觉得砸个送子观音像就会断了他的子孙缘,但依然对尉馨芳的行为感到寒心,毕竟送子观音像被砸,怎么说都是一件很不吉利的事情。
尉馨芳完全没想到就连自己的大哥都对她发火,她当时也是气极了随手抓过东西就砸,压根没顾及那是什么,平日里她砸掉的东西多了去了,也没见谁生她的气。如果她此时知道道个歉,并实话实说自己并不是故意要砸送子观音像的,说不定德亲王和尉正盛还能消消气。
但她自己完全没认识到自己做错了什么,反而觉得兄长对她发脾气简直不能忍,顿时越发口不择言起来:“父王,你看大哥,他果然是要娶媳妇了就嫌弃我这个妹妹了。我就不明白了,那宋兰到底有什么好的?你不顾我反对偏要娶她,可你看看她,她有当你媳妇的自觉吗?对我这个妹妹不冷不热的,倒是有闲情逸致帮着那个妖妖娆娆的林黛玉,总是跟我作对,给我没脸!她如今还没进门就害我被大哥嫌弃,等她进了门还得了?我今天就把话撂在这里了,我就是看她不顺眼,她要是识相的,就自觉退了这门亲,如果她硬是不要脸偏要嫁进我们王府,就别怪我对她不客气。我砸个破观音像怎么了?难道你以为那个毒妇有那么好心吗?说不定就在观音像上面抹了什么害人性命的□□呢,她就是要害我们兄妹全死绝了,她那双下贱的儿女才好接手我们府里的爵位和财产呢!”
“哐啷——”一声,德亲王抓起手边的砚台就砸到了尉馨芳的脚下,气得拿手指着尉馨芳,一时间竟说不出话来。
尉正盛和尉正航也是万分吃惊地看着尉馨芳,如果不是他们亲耳听到,怎么都不会想到自己的妹妹竟然会说出这样的话来。
好半晌,德亲王才喘过一口气来,对外面大吼道,“来人!给我把尉馨芳关到房里去,没我的吩咐,不许她出房门半步,谁要是敢私自放她出来,就都给我滚!”
德亲王身边服侍的多是小厮侍从,听命进来,可面对着一个娇俏少女,扎着手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你们谁敢!”尉馨芳狠狠地瞪着他们,倒是颇有几分气势。
德亲王转头看向尉正盛兄弟,吩咐道:“你们两个带你们妹妹回房!”
“是!”尉正盛和尉正航忙上前拖住尉馨芳往外带。
“父王——”尉馨芳不敢置信地看着德亲王,“你想干什么?你怎么可以这样对我?我才是你的女儿啊,你怎么能帮着外人,你果然不疼我了吗?父王,你不能这样做,母亲在天上看着你呢,你背叛了她,难道还要害她唯一的女儿吗?父王……”
德亲王看着自己的女儿被儿子们拖了出去,心中竟然觉得有些荒诞,这个女儿,怕是扭不回来了。
尉正盛和尉正航把尉馨芳拖回房,尉正盛扔下她就走,尉正航张嘴欲喊,到底想想尉馨芳的话确实扎心,若轮到他头上,估计也没办法心平气和。
一把拦住往门口扑嚷着要出去的尉馨芳,劝道:“芳儿,芳儿你冷静点,这两天你就安分一点,乖乖待在房里,等过几天父王和大哥的气消了,你再好好给他们道个歉,就没事了啊,听话……”
“二哥,呜哇……”尉馨芳一把抱住尉正航,大哭起来,“父王和大哥都不要我了,你不能不要我,为什么大家都不相信我的话,贾元春宋兰她们都不是好人,还有林黛玉,她们都是只会勾引男人的狐狸精,为什么大家都被他们给骗了呢……为什么……呜呜为什么……”
尉正航抱着哭得凄惨的妹妹,两分心疼,八分不赞成,贾元春当年嫁给父王是父王自己看中的,皇后保的媒,宋兰、林黛玉更是大家都称赞的人品,皇后甚至有意选她做儿媳妇,偏只有尉馨芳固执地认为她们都不是好人,难不成旁的所有人都是瞎的傻得,就尉馨芳清醒?
可是他知道,现在跟尉馨芳说什么都是火上浇油,她听不进去的,只能干巴巴地安慰:“没事没事,以后都会好的,会好的……”
只是这话说的,连他自己都不相信。
头疼。
贾元春听了德亲王将尉馨芳禁足的消息,嘴角微微一翘。
她不报复,可顶不住有人自己作死。贾元春不怕尉馨芳闹,怕的是她不闹。
但是就连贾元春也没想到尉馨芳会这般鲁莽没脑子,幸好下人反应快及时接住了,否则真让尉馨芳砸了送子观音,她这个操持婚事的继母只怕也要让人说嘴。
想着,贾元春吩咐给那个接住观音像的婆子打赏,又给她批了假养伤。
其实贾元春也想不明白,尉馨芳怎么就成了今天这般模样了呢?若说是水溶教唆的,根本不可能,如今的水溶如同一只惊弓之鸟,被德亲王派人看得严严实实,根本不敢起什么幺蛾子,否则早就被德亲王料理了,出门摔断个腿、马车惊了马翻个车,都不是什么难事,便是有人怀疑,又有谁会为了个谋反逆臣之子出头?
正说着,贾元春的女儿尉馨雅回来了。
尉馨雅今日是去给贾家送东西的,顺便探望一下贾母和王夫人。
回来便听说了尉馨芳的事情,顿时一脸嫌恶地道:“她真是不消停!父王干嘛还对她那么好啊?芳华园那么大的园子说给就给了,听说里面布置得可好了,不知道花了多少银子呢。可我在府里想要个独立的属于自己的院子都不行,父王真是偏心,她是女儿,难道我不是吗?像她那样的人,就应该把她赶出去,让她净身出户、自生自灭。”
听了尉馨雅满含妒意的话,贾元春心头一跳,为了女儿安心,她并没有告诉女儿不让她住独立院子的真意,如今听她这样说话,才发现她心底竟是积起了这么大的不满。
贾元春一沉吟,不动声色地道:“傻丫头,不给你院子是我的主意,怎么你就那么不想跟母妃住在一起?果然是女大不由娘,真是令人伤心。”
尉馨雅忙拉住贾元春的手,道:“没有的事儿,母妃,我就是随口一说罢了,不是跟您要院子的,我只是觉得父王对尉馨芳……”看了看贾元春不赞同的眼神,“好吧好吧,大姐大姐,我就是觉得父王对大姐好得太过了。”
“馨芳是你父王的女儿,他对她好也是理所当然的啊。将来等你长大了,要出嫁的时候,你父王也不会亏待你的,有什么好跟她争的?”贾元春真不觉得一座芳华园有什么大不了的,只有得了德亲王的真心疼爱,十座芳华园也比不上。
“可是……”尉馨雅犹豫地咬了咬唇。
贾元春知道,真正重要的部分来了,柔声道:“可是什么?这儿没外人,有什么话还不能跟母妃说的?”
尉馨雅压低了声音道:“您给大哥办那么隆重的婚礼,不知道要花费多少,以后还有二哥要成亲,肯定也不能俭省。尉馨芳出嫁,以父王对她的偏爱,说不定就陪嫁大半个亲王府去,等轮到我和弟弟……咱们府里还能剩下什么呀……”
贾元春眼皮子突突地跳,却还是柔声地问女儿:“这话谁跟你说的啊?”
尉馨雅毫不察觉地道:“外祖母啊,对了外祖母还让我劝劝您,大哥二哥的婚事,表面上过得去就可以了,不要太铺张浪费,您总得为我和弟弟多着想。”
贾元春仿佛在尉馨雅的身上看到了尉馨芳的影子,心头突突的跳,从未有过的不安。
自己的母亲有多利益至上,多爱财,自己再清楚不过,果然不该因为怜惜她年迈,就让女儿多去看她的——就像当初德亲王怜孙家老太太年迈让尉馨芳常住孙家一样。
在此刻,贾元春决定以后想尽孝,还是自己出面为好,女儿心智尚未成熟,还是少往贾家去吧。
但是如今已经埋到了尉馨雅心中的种子,还是要给她拔掉的。
“那雅儿就不觉得,我总是给你外祖家送银子送东西,也是在挖我们王府的墙角?”因着对王夫人灌输女儿不好的想法的不满,贾元春说话也起贾府来也没那么客气委婉。
“那不一样啊,接济外祖家,用的是母妃您的嫁妆啊。”
“并不是啊,母妃的嫁妆是要留给你的,并未怎么动用,接济你外祖家,是你父王吩咐了,走的府里公账。”
“啊?是这样啊,可是外祖母明明说……”
听女儿这么说,贾元春心底对王夫人的不满更甚,她明明就告诉了贾母跟王夫人,给贾家的银子和东西都是王爷出的钱,并非自己的嫁妆,可王夫人还要这样误导尉馨雅。
贾元春接着问尉馨雅道:“那么,现在你知道给外祖家的接济都是走的府里公账,你会不会觉得,这份钱是不该出的呢?”
“不会,外祖家是我们嫡亲的长辈,而且外祖母和小舅舅对我都很好,帮助他们本来就是应该的。”
“那外祖家是嫡亲的长辈,你大哥二哥不是嫡亲的?还是说,你大哥二哥对你不好?”
“嗯,”尉馨雅惭愧了一下,“大哥二哥对我最好了。”因着年龄差得远,而尉馨芳又常住孙家,尉正盛和尉正航两兄弟都对尉馨雅十分疼爱。
“那为什么给外祖家花费银子就是应该的,给大哥二哥成亲操办婚礼就成了浪费呢?这家里本来就有你哥哥们的份儿,他们得到他们该得的理所应当,而外祖家生活不易我们给他们帮助也是应该的,你哥哥他们可没有说一句不满的话。”
尉馨雅也不笨,这会儿也听出不对来了,想想自己听了外祖母的话就执拗地想着哥哥们和尉馨芳夺走了本该属于自己的东西,似乎是有些魔怔了呢,此刻被贾元春点醒,于是越发觉得愧疚难堪,道:“母妃,我错了,我太小人之心了,我……我愧对大哥二哥这些年对我的好儿……”
贾元春摸了摸尉馨雅的头,道:“知错能改善莫大焉,你如今年纪还小,还没那么容易分辨清楚是非善恶,不是你的错。可是你要知道,做人不能不计较,可也不能太计较,计较得过了,亲缘就淡了。你看到了你父王对馨芳的好,可你也不能忽略了你父王对你的好是不是?馨芳对我们不好,我们可以计较,可以不跟她来往,但是你大哥二哥对你的好,你总不能忽略不计当没发生过吧?该感恩的时候,可不能忘恩。”
“母妃,女儿知道了。”尉馨雅羞涩一笑,再不见半分不平。
贾元春欣慰地抱了抱女儿,道:“走吧,该进晚膳了,你去叫你父王和哥哥们,今晚我们吃锅子。”
“好,我这就去。”说着,尉馨雅欢快地跑了出去。
贾元春看着女儿的背影,她想,她终于明白,尉馨芳怎么会养成今天这样的性子。那是因为,她在她心智养成的那段时间里,却长时间地生活在一个充斥着挑拨离间的环境当中,被孙家人当成了从德亲王府争取他们的利益的工具,那些人不在乎尉馨芳会变成一个什么样的人,他们只知道,只有落到他们手里的、口袋里的,才是实打实的利益,旁的都是虚的。
贾元春能够理解王夫人在如今简朴的生活中对于过去奢侈生活的怀念和不甘,也不会去怨憎她对于钱财的渴望和安全感,但是她不能容忍,王夫人把尉馨雅培养成一个争夺利益的棋子,哪怕王夫人本心是觉得这是为了尉馨雅好。
因为她害怕,怕尉馨雅变成第二个尉馨芳。 166阅读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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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2 第八十章
第二日, 史夫人的身体虽然好了些, 但依然绵软无力, 但她仍然带着史湘云一同前往林府, 登门致歉。
看着母亲苍白的脸色, 史湘云的心里也很是愧疚,越发后悔自己的所为。
昨天的事情, 贾敏已经知晓了, 不过女儿没吃亏,贾敏也就不为难史家母女俩,招待了她们,态度却显得冷淡客套。
史夫人让史湘云道歉,贾敏淡然一笑,很是平静地接了下来,却道黛玉今日身子不适, 就不让她来见客了。不咸不淡地支应了她们一会儿,就端茶送客了。
史夫人一出门坐上马车, 便感觉身子发软,史湘云忙扶着她靠坐在软和的垫子上。
“母亲,您快歇歇。”史湘云道,却还是忍不住抱怨,“他们家也太欺负人了。”
史夫人半躺着才觉得舒坦一些, 见女儿似又露出些埋怨来, 暗叹一声, 道:“云儿, 有些事情你要学会将心比心,所谓‘己所不欲勿施于人’,今天你换个角度来想想,若是你被人欺负了,别人上门道歉,我特别和善地接受了,还热情地招待他们,最后还要把你拉出来谦虚几句,说你也不懂事,各打五十大板,你会怎么想?会觉得委屈还是高兴?”
史湘云讷讷不言,照史夫人这么一说,她当然是会觉得委屈难过的。
史夫人接着道:“说起来,林夫人这般的姿态算得上是磊落的了,她既接了我们的道歉,便不会再与我们为难。若真是遇见那要欺负人的,堵得我们连道歉的话都说不出口,以后再给我们难看给我们使绊子,都是有的。”
史湘云红了眼眶:“母亲,都是女儿不好,连累你受委屈了。”
史夫人摸摸她的头,浅笑道:“为了我的女儿,我做什么都不会觉得委屈。不过你要记住,我是你娘,我总是心甘情愿护着你的,可别人不是你娘,没义务给你兜着你的不懂事。以后做事要三思后行,不是每次出了事你道个歉,别人就非要虚心接受的。你再觉得自己可怜,都不是伤害贬低别人的理由,记得了吗?”
“我记住了。”史湘云重重地点了点头。
这次事件之后,史湘云便没怎么跟女孩儿们出去玩,而是花了更多的时间听史夫人的教诲以及读书做女红。
不过女孩儿们也并不像前段时间那般经常聚会,因为尉馨芳被禁了足,如今连学堂都不去了,更别提办什么聚会了。宋琪倒是想组织,可她一来负担不起这高昂的花费,二来她不过是个狐假虎威的,这尉馨芳都不在了,大家又怎么会买她的账?
而这次的尉馨芳被禁足事件,让大家对于讨好尉馨芳的热情降了降温,突然开始思忖,也许这尉馨芳,也并非那么受宠爱?
此乃后话,却说史家母女走后,贾敏也忍不住轻叹一声,这史夫人看起来十分虚弱,还得撑着身子为女儿收拾残局,也委实不容易。
贾敏没叫黛玉出来见客,一来也委实不必要,昨日的事情他们本来就没打算太过追究,二来黛玉今日来了月事,身体正不舒服得紧。
黛玉肚子不舒服,偏又睡饱了睡不着,便拿着林皓给她的画册子看,上面画着的都是奇奇怪怪的线条小人儿,样子古怪,可故事却十分逗趣,她边看边笑,也好转移自己的注意力,免得老想着肚子疼。
贾敏瞄了一眼那册子,人也好、动物也好,果然画得奇奇怪怪的,早知这册子来历的她,心中不免叹道,这二皇子旁的都好,就是这画功也未免太一言难尽了。
不过见女儿看得咯咯直笑的样子,贾敏又觉得,画功差有时候也不是那么难以忍受的事情。
见贾敏来,黛玉放下手中的册子,拉着贾敏的手好奇地问:“母亲,史夫人和史姑娘都回去了?”
“是啊,回去了。”贾敏道,“我想着,这事儿就这么揭过吧,以后我们也不找她们麻烦,但是也不必深交。这史夫人虽看着是个明白人儿,但那史姑娘只怕不是个省心的。”
“女儿知道,这件事情本就不是什么大事,昨日里宋兰姐姐和英河姐姐她们都帮着我呢,我又没吃亏。”
贾敏欣慰地摸了摸女儿的头,她这个样子真好,心胸开阔,心地善良,性子却也不绵软,遇到恶意直接给怼回去,真的很好。
“一转眼,你都这么大了,”贾敏不由得感叹道,“你小时候爱哭鼻子的样子我如今想来还仿若昨日,如今却要开始操心你的婚事了,当真是岁月如梭。”
“母亲——”黛玉听到贾敏提起她的婚事,不由得不依了,扭着贾敏的手娇嗔道,“我还小呢!”
贾敏好笑地拍了拍她的手,道:“可不小了,若是前朝,你这个年纪的女孩儿嫁人的都有了。我想着,如今有合适的人,就帮你定下来,一来免得外面有心人胡乱猜疑,二来也好给机会你们相处一下,三来我也好开始准备着,嫁人啊,是一件很繁琐的事情,总是早点准备起来才好。”
因着尉馨芳明摆着讨厌排挤黛玉,这外面便有些风言风语,暗示黛玉是不是跟水溶有些什么关系才惹了尉馨芳的厌弃。这话只是小范围内传播,并且没有人敢于挑明了说,但还是让人觉得很是厌烦的。
黛玉听了贾敏这么说,抿了抿唇,有些紧张地问道:“母亲,这是……有人选了吗?”
贾敏笑道:“母亲心里确实有个人选,你父亲也觉得很是不错,就是不知道你喜不喜欢。”
黛玉一听,更紧张了,脸色都有些发白了:“母亲,我……我还不想这么早嫁人。”
黛玉的反应让贾敏觉得有些奇怪,道:“当然不会让你现在就嫁人,至少也得等你十六岁才行啊,如今最多就是定个亲,这样皇后召见你也能名正言顺一点,这婆婆处好了,你将来的日子才能更省心啊。”
“皇……皇后?”黛玉惊讶极了,“母亲您说的是谁呀?”皇后是婆婆,那难道母亲说的人选是……可是这怎么可能呢?
不,好像也不是没有征兆的。黛玉看了一眼手边的画册子,突然像碰到个烫手山芋一样,把它给甩到一边去了,脸也随之跟着变得通红。
贾敏看着女儿的动作,突然反应过来,忍不住噗嗤一笑,合着黛玉方才压根不知道她说的是二皇子尉北璀啊。
贾敏笑道:“我说的是二皇子啊,这亲事可是他亲自求了皇后娘娘出面跟我提的,只要你点头,就板上钉钉没地儿跑了,若是你不愿意,我就去回了皇后娘娘。你父亲门下的学生不少,不怕找不到一个才貌双全的。”
黛玉见贾敏笑,越发难为情,一扭身朝着墙道:“母亲说什么呢,这亲事……哪里有女儿家自己做主的。”说着脑海里便浮现出一张傻乎乎的脸,不知为何惹得她心口发烫,方才对于婚事有着莫名排斥的心情,似乎一下子就给烫平了。
贾敏这下还有什么不明白的,怕女儿恼羞成怒,也不敢再调侃她了,忙收敛了笑意,道:“既是如此,那我就霸道一回,给我女儿做一回主了,这亲事啊,咱应了,毕竟是皇后娘娘亲口提的,不好回绝哦——”
“哎呀,母亲真讨厌……”黛玉拉起被子一头把自己给埋进去了,把自己扭成了一个小山包包。
贾敏笑呵呵地拍了拍小山包,道:“别把自己给闷坏了,我先走了,等下让厨房把饭菜给你端屋里来,你今日就别下地乱跑了,我让你弟弟瞧瞧可还有什么有趣的玩意儿给你送来解闷儿。”
等贾敏走了,黛玉从被子里探出一张红彤彤的小脸,方才被甩开的画册子经她这么一折腾,掉到了墙角,黛玉瞧着那册子被折起来的封面,悄悄地伸出手去,把它扯回了眼前。如今再细看,只觉得那一个个画得跟火柴棍儿似的小人,都像长了一个傻乎乎的大脑袋。
得了女儿的准话,贾敏递了帖子进宫,却在宫门外碰见几辆马车,给她领路的宫女说,这是被遣送回家的女官。
贾敏下马车时,正瞧见那姑娘半掩着面匆忙忙上了马车,贾敏瞧着有些面熟,只看不清脸,也不知道是谁。
“也不知是谁家姑娘?”贾敏好奇地问道,这女官进宫被遣送回家的不多,却也不是没有。
十几岁的小姑娘,在宫中这个规矩严格的地方,有时候难免会做错点儿什么,有的会受罚后留下,有的皇后觉得不适用的,也会送她们回家,让她们继续读书学习去。虽然算不得什么大事,但总的来说,也不是什么好事。
贾敏问的也不是什么秘密,宫女便答道:“是史将军家的大姑娘。”
贾敏微一想,便想起来这是谁家了,史将军正是史湘云三叔,这么说来,这史姑娘还是史湘云的堂姐呢,也是自己的表侄女儿。
说起来,这史家还是自己的外祖家呢,只是外祖父母过世后,史家只有几个表哥在了,又因为爵位的事情闹了一场,自己与史家的来往便少了许多,但小时候也是极熟悉的。
倒也怪了,这两天倒是常碰见这史家的人,也不知是什么缘分。 166阅读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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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3 第八十一章
宫里的女官虽则每年都招,也没什么人数限制, 但都要看宫中需多少人手, 每年招的人数都不等, 因着竞争激烈,选拔条件也十分严格。|
不过一般会多招几个分担一下工作, 也不会太辛苦太忙碌,当真是进宫镀个金罢了。
史湘霓是两年前刚招的那批, 如今两年培训完了, 正式到宫中任职不过数月,年纪也不过十五岁罢了。
皇后见着这一批与自己孩子差不多年纪的女孩儿,待她们也很是亲切,瞧着她们颜色鲜亮,青春活泼, 偶尔得空了,还会把她们招到身边说话逗趣儿。
这一日偷得浮生半日闲, 皇后便叫了几个女孩儿到跟前说话解闷儿,史湘霓便是其中之一。
女官是可以定期回家的, 皇后便让她们说说外面发生了什么趣事。
女孩儿们便各自挑了听闻的趣事、新鲜事或是家中弟弟妹妹闹的笑话来说, 一时间倒是其乐融融。
只是轮到史湘霓的时候, 却见她露出些许愁容来, 略带羞涩的说:“回禀皇后娘娘,臣这次回家, 因家中堂妹得罪了林尚书家的姑娘, 家中人人忧心, 气氛沉闷,堂妹也被大伯母训斥得极为可怜,我光顾着陪她,倒是陪她哭了一场,也没去旁的地方,故而没听说什么趣事,还请娘娘恕罪。”
皇后听了史湘霓的话,眉头微微一挑,兴味地看着这个微低着头露出姣好侧脸的小姑娘,道:“无妨,本就是叫你们来说说话而已,又不是非要你们来讲笑话给本宫听的,还能为着这事儿怪罪你不成?”
史湘霓楞了一下,才道:“谢娘娘。”心中却为难,皇后没有就着她的话头问她发生什么事情,她该怎么接呢?就此半途而废她却是不甘心的,下次再有这样和皇后面对面说话的机会怕是极难得了,私下里在女官宫女们中间传话儿,要传到皇后耳里就太费时了。
抿了抿嘴,史湘霓到底还是接下去说道:“说来,林家与我们家也是亲戚,林姑娘我也能唤一声表妹的,不过她与我堂妹境遇倒是天壤之别,我堂妹是个可怜的,自小丧父,由寡母带大,林家妹妹却从来都是父母的掌上明珠受尽宠爱,气性儿难免大些。不过我堂妹向来都是心直口快,有口无心,这次也不过是去剧院看演出,瞧着台上一个演员和林家妹妹形容相仿,便玩笑了一句说是像,竟是惹恼了林家妹妹,当场挨了训斥不说,回家后也是惴惴不安。大伯母知晓后更是急病了,第二日便忙忙拖着病体赶去林府赔罪,却连林家妹妹的面都不曾见到。也不知这事能不能揭过去,我每每想来,便有些担忧,也不知她们有没有受到为难。”
坐在史湘霓左手边的一个叫姓云的女官听她说了这许多话,皱了皱眉,拉了拉史湘霓的袖子,示意她别再说了。
皇后找大伙儿来说笑逗趣,是给她们做脸面的,大家也都挑着新鲜有趣的事儿说,便是家里真的有困难的,也没有到皇后跟前诉苦的,这史湘霓是怎么回事,偏要特立独行的,说起自家堂妹的事情还没完了?姑娘们之间相处,有个口角很正常,值当到皇后跟前说吗?
史湘霓却对她的小动作恍若未觉,倒是史湘霓右手边的女孩儿接上了话头:“哇,这林姑娘连对方长辈上门致歉都避而不见,架子也未免太大了吧?再说了,一句玩笑话,也不至于这般计较吧。”
云女官这下子算是看出来了,人家这是有备而来,连附和的人都准备好了,自己还是别多事了。想着,抬头悄悄看了看皇后的脸色,皇后虽然还噙着笑,但那笑明显淡了许多。
云双融忙低下头,不吭声了。
果然,史湘霓又接着道:“虽然我们家与林家沾着亲,可我那大伯母最是个不喜欢给人添麻烦的,忌惮着林府门第高,两家便很少来往。没想到多年来难得的登门,竟是为了姐妹们之间的一句口角。那林家妹妹我小时候也是见过的,很是可亲可爱,也不知道如今怎得心气儿变得这般高了。我只是同情我大伯母和堂妹,孤儿寡母的,生活不易,我唯盼着林家妹妹能够大人大量,别跟我堂妹计较,也好让她们母女少些艰辛。”
说完,红了眼眶,忙拿帕子掩了掩眼角,起身给皇后行礼赔罪:“娘娘赎罪,我只是过分忧心家中姊妹,不小心说了这么多,倒是惹得娘娘心烦了。”
皇后看着史湘霓惺惺作态唱作俱佳的样子,顿时觉得有几分腻歪了,也没心思跟她们说笑了,拂了拂袖子,淡然道:“本宫看得出来,你是个善良的女孩儿,懂得急他人之所急,苦他人之所苦,倒也难得。”
史湘霓听得心中一喜,忙低下头努力克制着想要上翘的嘴角,却又听皇后接着道:“你既这般忧心你大伯母和堂妹,本宫也不忍你为难,这样吧,你手里也没负责多少工作,便交接给云女官,然后回房收拾一下,叫林姑姑帮你安排一下,明日便回家去吧,好生照料你大伯母和堂妹,也劝着你父母些,别再跟之前许多年一般不闻不问,形同陌路了。”
史湘霓震惊地抬头看向皇后,不明白为什么会得到这么个结果。
“好了,本宫有些乏了,你们都散了吧,有事的去做事,没事的便回房休息会儿。林琅,这儿就交给你了。”皇后说着便起身走了。
“娘娘……”史湘霓急了,一下子跪倒在地,疾呼。
“收声!”林姑姑喝止道,见史湘霓这下子是真的哭了,心下却没半分同情。这也是个心大的,只是这般拙劣手段,也敢到皇后跟前卖弄,当真是不知天高地厚。当真以为皇后对宫外只是一概不知由得她胡编乱造不成?
“皇后仁善,不忍你在宫里忧心牵挂家中妹妹,给你恩典出宫回家,姑娘还是顺着娘娘给的台阶乖乖地下了吧。你那点儿手段,实在是拙劣得很,你想要什么,我明白,娘娘更明白,不过瞧着你年纪小,不与你计较罢了。否则传出去你在皇后面前挑拨是非,难道你觉得那样更好一点?”
史湘霓吃惊地看向林姑姑,片刻后软倒在地,眼泪哗啦啦流下,然而却没人同情她,和她一起的女官们都避之唯恐不及地散去,那个跟她一唱一和的女孩儿走得比任何人都快,想来心里也是后悔掺和这件事的。只可惜她虽未被送出宫,但也被调到极外围不重要的工作岗位上去了,自此难得见到皇后的面,没两年就自请出宫嫁人了。
虽然皇后给了史湘霓台阶下,说什么不忍她忧心,但亲近的人家都知道她和堂妹史湘云关系可没那么亲近,当年为了史湘云父亲的爵位,两位叔父家里这些年虽未视她们为仇,可也是从来都不闻不问的。
明眼人都能看出来这只是表面上的说辞罢了,史湘霓肯定是做错了什么才被“遣送”出宫的。
史湘霓只是有一次意外听到皇后要给二皇子说林黛玉为妻的消息,便借机想要在皇后跟前抹黑林黛玉“小心眼儿、霸道、不敬长辈”一把,再表现一下自己的“善良体贴”,让皇后看到她的好,说不定就把她调到皇后身边工作了呢?这样便有更多机会可以见到二皇子,那么谁能断定她就没有争取一下那个尊荣的皇子妃位置的机会呢?
可如今她不仅没能因为“女官”的身份而身价倍增,以后婚嫁只怕都要受影响,那心底隐秘的渴望更是绝无实现的可能了。
史湘霓虽无比后悔自己今天的所作所为,却已是没了后悔药可吃。
史湘霓收拾行礼可不比林姑姑亲自盯着,不过派了人守着,另外吩咐了明日传递消息给史家及送史湘霓出宫的人手后,便回皇后身边回话去了。
却见皇后刚接了林夫人贾敏递进来的帖子,一扫方才的阴郁,高兴地跟林姑姑道:“林夫人的帖子,看来小二子的婚事有望啦。也好,快些定下来,也好叫大家都别惦记了,省得什么牛鬼蛇神都跑到本宫跟前来耍心眼儿。”
林姑姑打趣道:“她们那点儿小伎俩哪能逃过娘娘的火眼金睛呢?”
“小小年纪就一脸算计,光是瞧着就觉得腻歪。”皇后摇头道,“还是德亲王妃时那几批女官省心。”
林姑姑道:“娘娘忘了,那会儿宫里可没有适婚的皇子王爷,选进宫的女官都是各家最稳重大方的,行事有度的。如今这几批,性子比较活泼,处事还生涩,倒是容貌都个个不凡。”
皇后顿时失笑,道:“倒是我疏忽了,只是没想到我们家黑小子也有成为香饽饽的一天。”
林姑姑也笑道:“二皇子龙凤之姿,惹来姑娘们倾心,也是应有之义。”
皇后大笑,复又道:“你提醒了我,这样,我身边年纪稍大些的用熟手的女官还不差人手,这些年纪小新进宫的,别给她们安排有机会接近小二的工作,先做些外围的工作,磨练磨练,看看品性,以后再另作安排。”
“是。”林姑姑应下。
第二天,宫里传递了消息给史府叫他们来接人,又派了人送史湘霓出宫,这才有了贾敏在宫门口看见史湘霓的一幕。
进了宫,贾敏便把宫门口见到的事丢过一旁了,毕竟这宫里的事儿,可容不得她过问。
倒是皇后终于从贾敏口中得了确实的信儿,娶媳妇有望,还是自己一直挺喜欢的才女儿媳妇,心中高兴,拉着贾敏商量了好一会儿定亲事宜,最后提了一嘴,道:“史湘霓那丫头估摸着是听到了本宫看重玉儿的事,到本宫跟前搬弄来了,玉儿的人品本宫自己难道不知?你回去告诉玉儿一声,这个什么表姐的,不能深交。另外本宫是最喜欢她的,做本宫的儿媳妇,把心放肚子里,绝不会受刁难。”
皇后私底下肯定打探过黛玉的事情,这一点林如海夫妇都是心知肚明的,就像他们也打听考察尉北璀一样。
皇后这般开诚布公,贾敏对这门亲事倒是更满意几分。虽说成亲是小两口过日子,但有个疼人的婆婆也是十分重要的事情,更何况这还是一个天底下最尊贵的婆婆。
只是贾敏的心里对史家又添一分不满,更猜测只怕那史湘云所作所为,也是叫这史湘霓给算计了的。
不过贾敏也不便多说什么,只忙笑着应是,又奉承了几句,便出宫去了。 166阅读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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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4 第八十二章
皇后这边得了贾敏的确切回复, 顿时便定心了。
只是想到别苑里传来的消息, 晴亲王身子骨不好了, 怕是就在今年了, 皇后便想着, 这定亲的流程还是得尽快地走一走才好。
只要亲事定了,便是因为晴亲王守孝耽搁了成亲的日子, 也是不怕的,反正黛玉年纪还小,本来就不可能成亲。但订了亲,总要安稳一些, 自家那个傻儿子能安心, 外面那些莫名的流言蜚语也能少波及黛玉一些,既是自己的儿媳妇儿,总要护着些的。
倒是尉北璀, 得了消息, 便只知傻笑了。
皇后瞧着自己儿子这傻样,也是好笑, 嗔道:“真该叫林大人、林夫人来瞧瞧, 只怕要后悔答应把女儿嫁你的了。”
尉北璀忙敛了敛表情, 但不过一瞬, 又绷不住地咧开了嘴。其实最叫他高兴的, 并不是林大人夫妇的允婚, 而是他知道, 林大人夫妇能允婚的前提是, 黛玉自己答应了。这才是他合不拢嘴的最重要原因。
皇后笑话了自己的蠢儿子几句,便作罢了——自己这二货儿子脸皮虽厚,但她这个当娘的也没有使劲儿刨的道理。
“对了,宋家那事儿,你既插手了,便早些了结了吧。”皇后道。
尉北璀这才收了一脸呆样,点头应是。
宋琪要嫁二皇子的流言曾一度传成笑话,尉北璀这个躺着也中枪的又怎会一无所知呢?便是他真不知,他那群损友、兄弟之类的,也不会放过调侃他的机会。
不过,刚开始他还真没什么想法,既没好奇地想去看看这宋琪长什么模样,也没觉得因为对方攀扯自己就受到冒犯了,更没想过要对宋琪怎么样,毕竟他又不是“天凉王破”的主儿,总不能因为人家小女孩儿“肖想”他就跑去找人家麻烦吧?
只是这做法到底叫人不喜,如果只是一个小女孩儿不懂事也就罢了,反正她坑的也是她自己。
但尉北璀也让人旁敲侧击了宋琪之父宋大老爷一番,希望他能够多管教一下女儿,把这事平息下来。可这宋大老爷却是装傻充愣,全不以为耻。
有几次见了尉北璀还总打着与德亲王府姻亲的名义往他身边凑,说些什么自己女儿宋琪和宋兰姐妹情深不忍分离的话——先不提宋琪与宋兰实际感情如何,这是应该跟他这个侄女儿未婚夫的堂弟说得着的话吗?
宋大老爷这做派,当真可以说得上是司马昭之心了。
如果说宋琪的行为叫人有些膈应的话,那宋大老爷的做派就是叫人恶心着了。
一个官场浸淫多年的人,会不知道这事儿对女儿的伤害?由得妻女胡闹不说,还故作不知反而推波助澜,显然也没把女儿的名声放在心上,更没在意这事儿若不成会对女儿未来的人生产生多大的影响,他或许是觉得,相比事成之后能得到的好处,冒点儿险也是值得的。就跟现代人玩儿风投一样,风险越大,收益也就越大似的。
这种人,尉北璀是不屑的。所以当宋琪搭上尉馨芳后越发活跃还开始为难黛玉时,尉北璀开始坐不住了。
他不好对一个小姑娘下手,但对于一个心思不正的宋大老爷,还是能够叫他眼不见为净的。
所以这段日子他已经在安排宋大老爷调出京当地方官去的事了。
而这其中,尉正盛也掺了一脚——他也早看这个只想借着弟弟宋二老爷的势又把控着老母亲处处压弟弟一头的宋大老爷不耐烦了。
要不是他们大尉朝的皇室子弟向来家教甚严,少有以权谋私的,而这宋大老爷虽好钻营,但处理公事的能力还算可以,没像贾政一般尸位素餐还弄个私德有亏出来,否则早叫他乌纱帽不保回家吃自己去了。
如今虽调他出京,却也算不得太过为难,只要他好好为政一方,做出政绩来,过几年不是不能调回京的,而到那时,宋家顺势分家,宋琪也出嫁了,也就不关他们什么事儿了。
皇后知晓他们自有分寸,不会胡来,所以也并不多加干涉,况且她也觉得,这宋家人也确实有必要敲打一下了。
大尉皇子成亲,几乎没有赐婚的,都是皇后请了身份地位厚重的媒人上门提亲,再一步步走定亲纳彩的程序,以示结两姓之好,而不是要娶人家闺女还要人跪地谢恩的。
除非是其他皇室子弟,先行两家说好了亲事后,由帝后做媒赐婚,给两家人做面子,相当于做个尊贵的媒人。
所以,皇后并未一纸赐婚懿旨发到林家,而是郑重选了两位媒人人选,礼部尚书宋大人的夫人宋夫人,以及德亲王妃贾元春。
尉北璀和林黛玉的婚事,将来还是主要由礼部操持,宋夫人为媒也是顺理成章之事。而贾元春嫁入皇家,又与林家沾亲带故,为人处世也大度有理,也是不二人选。
虽说贾元春和男方、女方两边论起来差了辈儿,可在这年代,大家族里人员庞杂,同辈份的人里年纪可比爷孙的也大有人在,又都喜好联姻亲上加亲,差辈儿的事情多了去了,只亲姐妹、兄弟之间讲究一些,表亲之类的,有时候又哪里顾得了许多呢?
皇后选这两人做媒,一来是她们身份合适,二来也不乏敲打两家的意思,毕竟,这两家人里,都有那么一个不安分的主儿,还都爱针对她的未来儿媳妇,她偏着些,不也是正常的么?
贾元春纯然欢喜,简直要拍手叫好。皇后此举,简直就像是给她撑腰来的,表示对她的看重,也表示了对尉馨芳的不满。
尉馨芳不喜林黛玉,贾元春却是喜欢的,不管怎么说都是自家表妹,又没什么利益冲突,总比外人亲近几分。虽说如今又成了自己的侄媳妇儿,却也不是什么大事儿,黛玉唤她一声王妃,她唤黛玉一声玉儿,还真没什么好纠结的。总不能因为她嫁了王爷辈的,自家所有亲戚里的姊妹兄弟都得跟着往这一辈儿找亲事吧?那才乱了套呢。
更何况,尉馨芳不喜欢林黛玉,知道了肯定要作,可这皇子亲事,皇后亲定的,可由不得她插嘴多事,可不会像尉正盛那般,听她贬低毁谤自己的未婚妻,虽然生气却也不会对她怎么样。
尉馨芳早已耗尽了皇后对她的怜爱还不自知,如果这次还以为谁都会惯着她,想蹦跶出来闹腾,贾元春倒是真想看看,她能得个什么儿好。
与贾元春纯然的欢喜不同,宋二夫人接了这差使,却是又喜又忧,喜的是这代表皇后瞧得起她,有了这重媒人的身份,将来和林家、二皇子那边都能说得上话儿;忧的是家里大房那些人,只怕又要不消停了。
宋二夫人从德亲王府和德亲王府贾元春商量事情后回府,宋兰已经等在她屋里。
宋二夫人见到她,松口气道:“我道说你为何处处帮着那林姑娘,原是你早知道皇后瞧上了她,你既知道,为何不早些告知我一声?”
宋兰回道:“我虽知道这么个端倪,但事情总还未定,谁知道最终会如何,告诉你做什么?再说了,我帮黛玉,本也是因为与她性情相投,论情论理,我都改帮她,不然难道帮着宋琪她们欺辱人不成?”
宋二夫人一想也是,她便是早知道皇后欲给二皇子娶林家女为妻,也没什么意义。她既做不出提前巴结林夫人之事,也管不住巴上尉馨芳后就尾巴翘上天的大房一家子,倒不如不知道的好,省心。
这次皇后给她面子,让她和德亲王妃一同出面做媒,只要不出岔子,冲着女儿和林黛玉的交情、女婿与二皇子的兄弟情,他们家与林家、二皇子的关系差不了。
“只是这大房若是知道消息再闹将起来”宋二夫人一想到大房那对异想天开的母女就头疼,万一她们知道了她要给二皇子和林黛玉做媒的事,她倒不怕她们恨上她,就怕她们闹出点什么事儿来,丢人不说,只怕给府里、给女儿招祸。
宋兰淡淡一笑,道:“这事母亲就不必担心了,大伯母与宋琪自有大伯父管教,这次闹不出什么大事来。”
宋二夫人撇撇嘴,道:“得了吧,你大伯父那人,我还不知道?有好处的事他巴得比谁都紧,偏偏脸上还总一副淡泊名利的虚伪样子。宋琪母女打的什么主意你以为他不知道?不过是装傻充愣罢了,事成了他坐享其成,安然当他的皇子岳父,不成,责任也不在他,全是家里头发长见识短的女人的错。打得多好的算盘,你大伯父可比你大伯母不要脸多了。”
宋兰却道:“这次只怕由不得大伯父‘不清楚、不知道’了,我方才过来在院子里碰见大伯父,他脸色十分难看,只怕这吏部的调职公文应该已经下来了。”
“什么调职公文?”宋二夫人诧异地问,“难道”
宋兰一笑,道:“没错,大伯父要调出京,到地方上任知府,而且应该有人暗示了他,最好把家中女眷一并带上。”
“这是谁的手笔?”宋二夫人疑道,这手笔若说是吏部尚书林如海所为,她觉得不像。
宋兰道:“母亲不必多猜,毕竟这朝廷官员调动,自有他的道理,远不是我们能够插手的。”
宋二夫人想了想,笑道:“也是,你大伯父最是会审时度势,他自然知道该怎么做,这也不是我们能操心的。”
不管怎么说,宋大老爷要真能把宋琪母女带走,在外任职好几年,宋琪只怕就要嫁在当地了。不必再日日跟宋琪母女相处,这对宋二夫人来说,还真是大快人心的事儿,这些年她虽没吃什么大亏,可整日里看着她们母女作妖,也是挺累心的事儿。
宋兰笑笑,心想,这二皇子倒是个护妻的,做事倒也规矩有分寸,既绝了后患,却也没赶尽杀绝叫人忌惮,与林黛玉那个霁月清风却眼里揉不得沙子的丫头倒是挺相配的。 166阅读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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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5 第八十三章
自打尉馨芳被禁足后,宋琪的消息可就不灵通了, 这几日她又因见府里热热闹闹地准备婚礼而觉得憋气, 连学堂都不想去了,跟其母宋大夫人一起窝在院子里生闲气。
所以, 当宋大老爷回来沉着脸吩咐宋大夫人与宋琪一同收拾行囊准备跟他一起到外地赴任时,宋琪还不知道二皇子亲事已定的消息,很不以为然地一口拒绝了宋大老爷的话:“我才不去呢!父亲, 你去上任就上任好了, 干嘛非得带上我?我留在京里可比跟着您去上任有用多了, 上次馨芳郡主还说要带我进宫晋见皇后娘娘呢,等我得了皇后娘娘的赏识,有了造化, 就叫人把爹你调回京来, 岂不是好?当地方官哪有京官好啊?我们在京里住了这么多年了, 出了京哪里适应得来?”
“造化?”宋大老爷冷笑一声, “你还能有什么造化?今儿个宫里已经传出消息来了, 皇后欲为二皇子聘林家女为妻, 你还在做哪门子的白日梦?赶紧给我死心收敛,别再给我惹麻烦了。”
“什么?”惊诧声起, 却是宋琪与宋大夫人的双重效果,“这怎么可能?”
宋琪表情都变了,一把抓住她爹的袖子, 急着追问道:“父亲, 你是说笑的吧?林家女?难道是林黛玉?怎么可能呢, 皇后娘娘怎么会喜欢那样一个妖妖俏俏的狐媚子做儿媳妇?”
“是啊,老爷,你是不是搞错了?那林家女身材纤弱,一看就不是个好生养的,哪家做娘的都不会喜欢这么个儿媳妇人选,更何况皇后娘娘呢?”
“搞错?这种事情谁能搞错?难不成你们以为那林府也跟你们一般,叫自家下人传出自家姑娘人品高洁有造化只有皇子堪配的流言来?”宋大老爷一拍桌子,“皇后请了德亲王妃和二房弟妹做媒人,你若真不信,便去二房一问便知。”
“二房做媒?”宋大夫人一听,顿时气炸了,道,“好啊,我道是谁从中作梗,原来是老二家的,她不就是怕我女儿嫁得比她女儿好,压她们二房一头么,居然敢使这等卑鄙手段,坏我女儿姻缘前程,我必不与她善罢甘休。”
说着便想往外冲,被宋大老爷一把拦下:“你想做什么?”
“我找老二家的拼命去!”宋大夫人叫嚣道。
“胡闹!你是不是还嫌我不够倒霉?”宋大老爷一甩手,怒道。
“老爷……”见了宋大老爷的怒容,宋大夫人不由得敛了气焰,只还是愤愤不平,“老爷,难道你就眼睁睁地看着他们二房这样欺负我们?”
宋大老爷冷哼一声,道:“你也未免太看得起二房了。难道你以为这皇子的婚事是弟妹一个臣妇能够做的了主的?找她拼命,你还嫌我们的笑话闹得不够吗?早知道你们娘儿俩能给我闹出这么大的祸事来,我早就该把你们送回老家待着去,省得给我丢人现眼,丢人现眼!”
宋大老爷果然如宋二夫人猜测的那般,一股脑儿把责任都推到了妻女的身上,把自己全然当做了无辜。
“总而言之,二皇子婚事已定,我不想再从别人嘴里听到一星半点儿跟琪儿有关的流言,尤其是我们家里传出去的。之前的流言若有人提起,便说是母亲那边传出来的,反正母亲如今已经老糊涂了,旁人也不会怀疑,更不会与她计较。等琪儿跟我去了外地赴任,过两年便在当地寻一门好亲,这事也就过去了。”
“我不要!”宋琪尖叫一声,“等去了外地,还有什么好亲事?当地乡绅?还是与父亲平级的官宦人家?这样我岂不是一辈子都比不得宋兰?更比不上林黛玉。他们二房不就见不得我们大房好吗?如果我不能嫁一个比德亲王世子更高贵的人,我们一辈子都只能被二房瞧不起!父亲你甘心一辈子被人耻笑比不上二叔,我可不甘心!如果我不能嫁给二皇子,我宁可一辈子都不嫁!”
被自己的女儿戳到痛处,宋大老爷一时间恼羞成怒,扬起手来就给了宋琪一个耳光:“不知廉耻!这是你一个小姑娘该说出口的话吗?非二皇子不嫁?你怎么嫁?去给人当外室吗?也不看看人家瞧不瞧得上你!你道我为什么非要带上你个不省心的去赴任?还不是人家嫌你留在京里膈应,暗示我必须带你走!”
宋琪捂着脸不敢置信地看着宋大老爷,宋大老爷一贯都不怎么管教她的,更从来没对她动过一个手指头:“你打我?你居然为了外人打我?我讨厌你,除非你打死我,否则我是绝对不会跟你出京的!”
说完,转身就跑了出去。
宋大老爷气得直发抖,一手指着门口:“你……你你……”
宋大夫人忙给他抚胸顺气:“好了好了,老爷,琪儿说的也不是没有道理,我们都铺垫那么久了,跟德亲王大郡主也打好了关系,如今只差临门一脚了,就这么被别人截了胡,便是我想想,也是觉得不甘心的。更何况琪儿?你要她怎么面对她那些小姐妹?如今与其逼着琪儿跟你出京,倒不如留下来再搏一搏,这二皇子跟林家女的亲事不是还没定下来吗?咱们再想想办法,说不定有什么回旋的余地呢?到时候老爷也不必出京,咱们在京里住惯了的,出了京可什么都不适应。如果当真事不可为,到时候我再带琪儿出京投奔你,再考虑在当地选婿的事儿也不迟啊。”
宋大夫人越想越觉得自己的办法好,可看宋大老爷的样子,却像是要闭过气去——要说宋大老爷刚才是被女儿气了个半死,现在简直要被宋大夫人的言论给彻底气死了。
好半晌,宋大老爷才缓过气来,怒道:“你这是要害死我吗?皇后娘娘定下的亲事你也敢想办法阻挠?你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吗?那晴亲王妃甄家的下场你是没听说过还是怎的?你以为我好好儿地是为了什么被调出京去的?这都是因为你们的所作所为惹了二皇子不快,他给我们的警告!带女儿赴任的暗示就是二皇子派了亲信透露给我的!你们以为巴上了一个亲王府的郡主就登天了?在府里处处跟宋兰争长短,出门又给林姑娘使绊子,如今二皇子不满、德亲王世子也给我警告,还有林姑娘她爹吏部尚书在上面杵着,你当他们都是软包子没脾气的?你们再这样闹下去,迟早把我这顶乌纱帽给闹没了!真到了那时,我也没脸在这府里带着,我跟你和离,回老家种田去!你看是母亲大人能护你们娘俩一辈子,还是二房善心大发养你们娘俩一辈子!”
宋大夫人听了这话,才真是吓了一跳,她是做梦都想当皇子王爷的丈母娘的,做梦都想压住二房的气焰,可是万一真的让他家老爷丢了官,那就更被二房比到泥里去了,而且老爷还要跟她和离?这怎么可以!老太太这般年纪了,脑经都不清楚了,还能护得了她们几年?指望着二房养她们一辈子就更不可能了。
一番权衡,宋大夫人很快便想清楚了,比起那遥不可及的皇子岳母身份,她还是先保住这个官夫人的地位比较重要,毕竟这四品官在京里瞧着不打眼,在地方上倒也是一府长官呢,忙道:“好好好,老爷别气,别气,我……我这就去劝劝琪儿,我们跟你出京,跟你出京,什么二皇子,他娶谁跟我们没关系……没关系……”
可等宋大夫人找到宋琪房里时,宋琪却不在,一问才知道她跑出府去了,说什么不能坐以待毙,要为自己的命运做最后的拼搏。
宋大夫人一听吓到了,可又怕宋大老爷知道了生气,忙吩咐把事情瞒下来,又派了人出门去找。
这一耽搁,就没能在宋琪跑到尉北璀跟前剖白心迹之前把她给拦下来。
宋琪觉得她从来没有像此刻这般疯狂过。她本来是打算来找尉馨芳帮她去见二皇子的——她没有时间再等下去了,可是王府门房却说尉馨芳身体抱恙不见外客,并不肯让她去见尉馨芳,连叫他们给尉馨芳传个话都不可以。
谁知就在这个时候看见二皇子跟着尉正盛一起回来,她脑子一热,就拦了上去。
尉北璀是听说过宋琪这个名字,但从未见过她,突然看见一个年轻的女孩儿拦到了自己的马前,忙控住马免得伤了人。
尉正盛却是认出了宋琪,毕竟是自己未婚妻的堂妹,还是见过的。
尉正盛见尉北璀一脸暧昧地看着自己,似乎在疑惑这个女孩儿是不是自己的烂桃花,尉正盛忍不住抽了抽嘴角,这个人压根没意识到这朵烂桃花是想要砸在他脑袋上的吗?
尉正盛便问道:“宋琪,你怎么在这儿?”
尉北璀这才一脸讶异地看向宋琪,眼前这个脸上带着指痕,眼睛红红的小姑娘看起来还真是有两分狼狈和可怜,却居然是……那个宋琪?
宋琪看着尉北璀,一咬牙,道:“臣女……臣女有话要对二皇子说。”她知道一旦错过这次,她可能再也没有见到二皇子的机会了,在她几乎要绝望的此刻,二皇子却骑着高头大马那么巧合地出现在她的面前,英俊伟岸,像是要来拯救她的天神,难道这还不能算是天赐的缘分吗?
这下轮到尉北璀尴尬了,他便是在前世的现代社会,都没遇到过有女生对他当面告白的,更别提在这个古代了——虽然比起真正的古代来说,如今这社会已经开明了很多。
“呃,你想说什么?”尉北璀忍不住摸了摸鼻子。
宋琪忍不住红了脸,方才那句话是她一时冲动说出口的,已经够叫她难为情的了,如今难道还要当着这许多门房下人、尉正盛、以及跟在两人身后的侍卫侍从的面表白心迹吗?
宋琪只能讷讷道:“二皇子,可否……可否借一步说话?”
“呃,”尉北璀还真不知道怎么处理这种场面,但好歹还知道什么事情能做,什么事情不能,“借一步就不必了吧。姑娘若有何冤情或者苦楚要诉,只管道来便是,我与世子都能为你做主。”
尉正盛听尉北璀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硬是把姑娘家找他表白心迹的事情给扭曲成了来找他申冤喊屈的,差点没被自己的口水呛死。
不过他也不想宋琪在这大庭广众之下闹出什么笑话来,便只能打圆场道:“宋姑娘若受了委屈,我这便禀报母妃,让母妃与你做主便是。来人那,带宋姑娘去见王妃……”
“额呵呵,府里既然有事,我就不打扰了,先走一步。”尉北璀干笑一声,调转马头就想走。
“二皇子慢走。”虽然带尉北璀回府是有事相商,如今这场面也还是让尉北璀赶紧先走的好,等把宋琪的事情解决了,他再去找他也是一样的。
眼看着尉北璀和尉正盛两人一搭一唱就要走,宋琪知道一旦自己被交给了德亲王妃,只怕立马就会被送回宋府,到时候只能被父母打包带出京去,这真的是她最后一搏了,头脑一热,便脱口而出:“二皇子,臣女心悦你!”
尉北璀僵了一下,看着尉正盛,抽了抽嘴角,道:“正盛哥,今天风太大了,你说什么我听不清楚,不如你等会儿到宫里找我吧,宫里风要小一些。”
“啊,好,我等会儿去找你。”尉正盛显然也没料到会这样,一时间也有些僵,跟尉北璀如出一辙地抽了抽嘴角,干巴巴道。
“告辞。”尉北璀一拱手,调转马头就跑,看背影,真是颇有几分落荒而逃的感觉。
“告辞。”尉正盛对着尉北璀的背影僵硬地挥了挥手,“风真是太大了,我什么都听不清楚。”
跟着尉北璀的侍卫已经被带着跑掉了,留在原地的德亲王府的侍卫和下人们也都不由得干巴巴地互相道:“是啊,风太大了,你说啥?我听不清。”
话说,几年前似乎也有这么一幕来着,事涉巡城御史蓝大人——当朝为数不多的女性官员之一,当年还是宫中的侍卫副统领,在见到当年的探花郎——她如今的夫婿大理寺少卿吴大人时,就曾大咧咧道:“小子,我心悦你,你看我怎么样?”
后来这对欢喜冤家没少闹笑话,最终喜结连理,蓝大人还请了皇后娘娘做媒,也是一段佳话。
估计,这宋姑娘敢于当街对二皇子表白心意的勇气,也是来自于蓝大人的榜样作用?只是当年蓝大人和吴大人都是男未娶女未嫁,二皇子可是听说快要定亲了,这时候跑来告白似乎不太好吧?
虽然二皇子以“听不清”之说给了她台阶下,可在场这么多人,还有恰巧路过此处的路人,保不准这个故事会被传出去……不,应该是肯定会被传出去吧……
众人忍不住有些同情地看着羞愤欲死的宋琪,几乎已经可以预料到她所要面对的嘲笑了,当年蓝大人都没少被人嘲讽,显然这宋姑娘是没蓝大人那本事,尤其是厚脸皮的。
而且这么多年也就成就了蓝大人和吴大人这一对佳偶,可见这做法的成功率是很低的。
宋琪话一出口就后悔了,可话说出了口,就收不回来了,眼看着二皇子装没听到骑马跑远,宋琪面对着众人的眼光,终于忍不住掩面跑走了,回头撞上宋大夫人派来找她的人,带回宋府去了。
宋大老爷听说自己女儿做了什么后,这次是真的晕了。
醒来后见宋琪正寻死觅活闹着要寻死,宋大老爷头都炸了,连忙把宋大夫人和宋琪一起打包送上马车,连夜出城上路先往任地等他,等他办好调任的手续再追上去。
宋大老爷管不了这个女儿了,他只是对宋大夫人道:“你们别觉得以死相逼就能叫二皇子心软娶宋琪,若这能行,这后宫里、王府里只怕能日日换个女主人了。宋琪若真想寻死,就让她离京里远远地再死,随便找个地方埋了我就当没她这个女儿。只她若死了,你我夫妻也不必过下去了,我们和离,我辞官回乡,你回娘家或是怎的,我都不管你。”
宋大夫人只能惴惴不安地点头,再点头,整日里看着女儿,闹得实在狠了,便只能拿布巾裹了,或灌了安神的药,这才一路顺顺利利地上了路。
好在离了京,宋琪也渐渐安静了,宋大夫人这才算是缓过一口气来。想想,离京也好,不然这留在京里,只怕要被旁人的唾沫星子给淹死了。
过了几天,宋琪忽然道:“不能嫁个比宋兰的丈夫更有权势的,我就要嫁个超级有钱的,我拿钱砸死她!”
宋大夫人见宋琪肯说话了,忙开心道:“好好好,我们嫁个大富豪,拿金子银子砸死大房那群丧良心的。宋兰如今得意,可德亲王好几个儿子女儿,对大郡主又偏心太过,宋兰到时候肯定分不到多少家产,等她来问我们借钱,我们就意思意思仍给她几两碎银子。”
宋大夫人胡乱地安慰女儿,倒是宋琪心中开始幻想起砸几两碎银子给宋兰的场景了。 166阅读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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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6 第八十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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尉北璀经过宋琪这么一吓, 终于是不敢小看这个女孩儿了, 立刻派了人去宋家盯着, 争取不管发生什么事情,至少自己可以有所提防回避不是?
而当尉北璀听闻宋大老爷连夜先送了宋大夫人和宋琪上路出京, 也是松了口气。
不过正因为宋琪离京了, 这八卦事件的主人公就剩下尉北璀这一个了, 嘲笑当然不会没有, 但看好戏一般的调侃, 却在他那帮损友、兄弟间冲着他来了——谁叫他是最没有架子的皇子呢?这会儿就显得太没有威慑力了。
倒也有几个说他辜负美人恩的,毕竟在有些人看来,能得一个女孩儿放弃自尊和矜持而当街告白, 实在是很长脸的一件事情。
尉北璀抽了抽嘴角,幸好他不是这么肤浅的人,否则说不定真会“感动于”宋琪的“付出”和“牺牲”,心中生出摇摆来, 最后害人害己。
尉北璀被调侃得烦不胜烦,觉得这群人真是闲的,干脆一个个都给他们找点儿事情做, 该去给尉正盛的婚礼帮忙的去帮忙, 门路活泛的去给自己搜寻稀罕有趣的物件儿来准备给林家下定的礼物, 实在没事干的,干脆丢野外去做生存训练去, 三下五除二, 都给打发了个七七八八, 落一个耳根子清静。
这下子都消停了,乖乖一个个干活儿去,不敢再招惹这位恼羞成怒的二皇子,光看他阴测测对他们说着“苍天饶过谁”的阴险表情,他们毫不怀疑饶过再不知好歹调侃下去,二皇子真的有可能把他们扔到海上流浪个一年半载的。
只是这些人虽闹腾了些,但都不算麻烦,麻烦的是,尉西凌告诉他:“二哥,你被人‘心悦’的事情,如今京里传遍了,林皓告诉我说,我那未来二嫂,林姐姐也知道了哦。”
“不是吧?”尉北璀哀嚎一声,顿时觉得有一座山那么大的压力兜头罩了下来,为什么倒霉的总是他?他很无辜的好吗?
尉西凌见他二哥委顿地趴在桌子上,一张生无可恋脸,顿时觉得十分好笑,幸灾乐祸地道:“我二哥这么受欢迎,我这个做弟弟的也真是与有荣焉哪,阿弥陀佛,善哉善哉。”
尉北璀恶狠狠地瞪了自己弟弟一眼,尉西凌这次却不认怂了,反而叉腰瞪了回去,嘿嘿,如今正是他二哥有求于他的时候,此时不横着点儿呈呈威风,更待何时?
尉北璀咬了咬牙,又趴回桌子上去了,他真是悲催,如今连弟弟都收拾不了了,毕竟未婚妻家那个难缠的小舅子还要靠这小子去搞定呢。
自打林皓知道尉北璀果真在肖想他姐姐,想把黛玉拐进宫去做皇子妃,看尉北璀的眼神,简直就是拿他当成了一头拱了他家白菜的肥猪、一只叼了他家鸡的黄鼠狼……总之,十分不满。
也不知尉西凌怎么劝的,总之没几天林皓的态度就软化了,尉北璀终于觉得尉西凌这个蠢弟弟还是有点儿用处的,如今也不怎么收拾弟弟了,有种向好哥哥方向发展的趋势。
虽然这让尉西凌很是起了几身的鸡皮疙瘩,但也非常会把握机会地决定趁机多嚣张跋扈一把。
不过如果尉北璀知道尉西凌是怎么劝林皓的话,估计不揍尉西凌个生活不能自理都算是轻的了。
尉西凌是这么跟林皓说的:“林姐姐当我二嫂挺好的,肥水不流外人田嘛,等我哥出宫建府了,咱们就去他府上霸占一个院子,想什么时候去住就什么时候去住,到时候只要林姐姐同意了,我二哥肯定连个屁都不敢放的。”
林皓深觉有理,二皇子成亲后就要出宫建府的,府里没有长辈在,就算要去小住也没那么失礼,更何况有他姐姐和尉西凌两面夹击,他跟在后面捡现成的就好,如此一看,倒是这二皇子比较好欺负啊。
尉北璀拿幸灾乐祸的弟弟没辙,一想到黛玉听说宋琪“心悦”他的事儿会有的反应,他深觉他实在是需要屁滚尿流地往他母后大人那儿爬一遭,至少给他制造个机会跟黛玉解释一下才行嘛,否则万一婚事告吹,他可就比窦娥还冤了。
皇后笑得前仰后合的,这事儿对尉北璀来说还真算得上是飞来横祸了,可她一想到旁人转述的自家蠢儿子被人“心悦”得当下就打马落荒而逃的糗样就忍不住想乐,哎呦喂,怎么就能这么二的呢。
至于和林家的亲事,皇后可不认为会因为这个小插曲而告吹,不过找个机会让俩小孩见个面说道说道,却也未为不可,顺便还能培养一下感情,女孩儿心思细腻,万一想岔了可不好。而自家这个又是坐卧不安的,万一她不帮他安排,他一个想不开跑去爬人家墙头,那还真是挺丢脸的——虽然她还真有点儿想看看自家儿子到底会做出什么样的蠢事儿来,但皇家的脸面有时候还是需要维护一下的。
皇后召见黛玉真的是顺理成章得不能再顺理成章的事情了。
彼时贾元春和宋二夫人这两个媒人已经走完了登门纳彩的程序,也顺利要到了黛玉的八字,连着尉北璀的八字一并送去钦天监合八字去了,自然是一个天作之合的结果。
显然的,谁也没有把宋琪所为当回事儿,尤其是宋二夫人,府里没了宋琪母女俩,她觉得真是连呼吸都顺畅了好几分。便是宋兰,对宋琪的这种“没头脑的勇气”也是服气的,至于被旁人捎带着暗讽两句,反正德亲王府不介意,她未婚夫尉正盛更是没当回事儿,她是半点儿不介意的。宋琪虽然不自量力了些,到底又不是十恶不赦的事情。
便是贾敏,也在见黛玉嘟着嘴不开心时,劝慰于她。
说实在的,如果还是前朝那个三妻四妾的光景,贾敏只怕也是不愿意让自己的女儿嫁给皇子做皇子妃的——哪怕是正妃也不行。因为尉北璀身为一个皇子,光是这身份地位就足够让太多人趋之若鹜了,更何况他的人品样貌皆不差——如今贾敏是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满意。到时候这后院绝对清静不了,可不是自家女儿这般心思细腻敏感却又不懂、或者说不屑耍心机手段的人能够应付得来的生活,只怕终有一日要郁郁而终的。
幸好如今这世道,只得一夫一妻,二皇子又不是个贪花好色的,宋琪想嫁皇子的流言传了也不是一天两天了,也没见他生了半分好奇之心与之有过半分交集。如今更是干脆利落将其一家调任出京眼不见为净,也省得那宋琪仗了尉馨芳的势欺负人。
宋大老爷被调出京,作为吏部尚书的林如海是最清楚此举是谁的手笔的,对此也是乐见其成。
而面对宋琪孤注一掷般的当街告白,装没听见落荒而逃虽然不那么英明神武甚至有些狼狈可笑,但总好过怜香惜玉温言劝慰吧?男人可大多都有怜香惜玉的劣根性的,尤其在面对因倾慕自己而低到尘埃里的女孩儿时。
黛玉也不是不明白这些道理,宋琪瞄上了尉北璀又不是这两天才有的事情,早在他们的婚事被提起之前她就知道了。只是以前看待此事的心情,和如今两人婚事将定时看待此事的心情,却又不同了,总觉得有些心烦意乱,还有一股无名之火想把尉北璀那个烂木头烧成灰烬然后扫一扫倒进臭水沟。
所以在被皇后召进宫说话,又被打发去御花园赏景儿时毫不意外地撞见尉北璀这个烂木头时,黛玉与其行礼时的语气透着几分她自以为的疏离,却被尉北璀闻出了浓浓的□□味。
尉北璀虽然觉得这样的林妹妹就好像天上的仙子坠落凡尘染上了烟火气,更叫他心动神迷,但还是特别想给自己画个泪奔的表情,他真的是无辜的啊,求放过。
黛玉没好气地看着眼前啥话还没说,一见自己就耷拉着大脑袋一脸丧气杵在自己跟前一动不动的家伙,真是往前走也不是,往后退也不是,偏生这家伙又一声不吭,也不知道在想什么,真是越想越气,忍不住揪着手里的帕子,当成眼前人的肉一样狠狠地揪,在心里骂他,烂木头,招蜂引蝶,不知检点!
尉北璀偷偷抬头看了眼黛玉的表情,哎呦喂,怎么好像更生气了?昨晚上背熟了准备跟黛玉解释的话,突然之间就忘光了,他现在应该从哪里开始说?
黛玉见尉北璀抓耳挠腮就是说不出话来的样子,她甚至都忍不住翻了生平第一个白眼,真是……真是……好吧,她都被他搞得没脾气不知道说什么了。
愤愤地扭头一甩手,却见身边不知什么时候居然没人了?也就是说,在这树下花丛中,只剩下他们两个人了?
恼怒中泛起一股羞意,似乎突然间意识到他们两个不再是以前出游时偶尔说说话的同伴关系了,而是未婚夫妻的关系了,孤男寡女两个人杵在一块儿,要是叫人看见了,那真是羞都羞死了。
“你……二皇子要没事的话,我……臣女先告退了。”黛玉有些慌乱地行了个礼就想走。
尉北璀傻眼了,他还什么都没说呢,怎么黛玉就要走了?一急之下,一把就抓住了黛玉的手:“等一下。”
“你……你做什么?”黛玉被他抓住了手,一下子脸都红了,感觉自己好像要烧起来了,更是慌乱地看了看周围,真是的,他脸皮厚不知羞,她可难为情得很。
尉北璀这时才反应过来自己做了什么,一下子也红了脸,忙松开手,可下一刻却又期期艾艾地用手指捏住了黛玉的袖子:“玉儿……你……你别走,我有话跟你说……”
黛玉盯着那捏住了自己袖口的两根手指,再看看几乎要被他自己挠破的红彤彤的脸皮,不知道为什么,心里那股无名火一下子就灭了,甚至突然有点想笑。
黛玉傲娇地一扭头,嗔道:“有话你就快说啊,拉拉扯扯的做什么。”却到底没有甩开捏在袖子上的两根手指。
于是御花园的一角就出现了这么可笑的一幕:一个高大俊挺的少年像个小媳妇一样揪着身材纤细的女孩儿的袖子,就差一根尾巴可以摇一摇了。
躲在暗处偷看的皇后忍不住捂住了脸,她怎么生了个这么“蠢”!“笨”!“傻”!“二”的儿子哟。
倒是和皇后一起“偷得浮生半日闲”的皇帝,忍不住呵呵笑,道:“这男孩子追求自己喜欢的女孩儿,就是要有一股没脸没皮的赖皮劲才行啊,小二还是有点儿朕当年的风范的。”
皇后又好气又好笑地对皇帝翻了个白眼,当真与黛玉方才翻的那个,有异曲同工之妙。 166阅读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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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7 第八十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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黛玉嘟着嘴看着眼前这个耷拉着大脑袋一脸丧气的家伙, 真是可笑又可气, 明明是他招蜂引蝶惹了烂桃花, 该生气的是自己才对,怎么现在倒像是自己欺负他了一般呢?
沉默让尉北璀心慌, 好不容易终于想起来他昨天背的到底是些什么了:“我真的不认识宋琪, 我那天是去四皇叔家里, 不知道她怎么在那里, 要是早知道的话, 我就不去了。乐—文”
“为什么呀?宋琪……‘心悦’你,你难道不应该觉得高兴吗?”黛玉有些赌气地道。
“她‘心悦’我关我什么事,我喜欢的是你啊……”
尉北璀脱口而出的话, 让两个不谙情事的少年男女一下子都闹了个大花脸。
“谁……谁要你……哎呀,你说什么呢……”黛玉忍不住跺脚,但心底涌上的无名喜悦却让她不知所措。
暗地里偷看的皇帝在此刻忙把越看越兴奋的皇后给拖走了,看自己儿子笑话没什么, 可这明显是小两口诉衷肠的场面了,再看下去就不合适了,尤其是他这个未来公公。
都说脸皮是越练越厚的, 尉北璀本来也算不得是个脸皮薄的人, 只是总在黛玉跟前放不开罢了, 如今“喜欢”的话都已经脱口而出了,就好像打开了某扇阀门一样。
连宋琪都敢当街表白了, 他对自己的未婚妻, 还有什么好不能说出口的?
“宋琪不宋琪的我不知道, 反正我的心里只有一个叫林黛玉的姑娘,她一皱眉头我就揪心,她若难过我就会着急,她若开心我也会想笑,哪怕自己蠢得要命,可是如果能逗她笑,出丑我都甘愿。我不会说好听的话,也不怎么会讨女孩子欢心,可是我发誓我这辈子只讨她一个人欢心,只哄她一个人高兴。不管其他女孩子说什么,我都保证不听、不看、不想……”
黛玉突然觉得鼻子有点儿酸,胸口也变得酸酸软软的,眼前这个傻大个儿啊,回想起来,还真是没少在自己跟前出丑,似乎有他的记忆,就都是会心想笑的,就没有过阴霾。他确实不怎么会说话,更不会诗书传情,画的画儿也多是轻松搞笑的,可是他能够把自己放在心里最重要的位置,在自己有麻烦的时候,不动声色就帮自己解了围却不邀功,可以为她不计形象,能够对别的女孩儿视而不见,甚至为了一个其实不相干的宋琪特意制造机会亲自跟她解释……其实他早已用他笨拙的方式进驻到了她的世界里,他许她的一世白头,她还有什么理由拒绝?去为了一个自己其实也明白不关他事的宋琪故意和他赌气?更何况宋琪如今都离京了。
想着,黛玉狡黠一笑,道:“这话儿可是你自己说的,我可没有逼你哦。”
尉北璀正纠结要不要盗一首情诗来诉诉衷肠,可是自己真的不是这块料,骗黛玉一时可以,总不能骗她一世,却听到黛玉突然轻快的声音,一时没反应过来,愣愣地道:“啊?啥?”
黛玉娇嗔道:“是你自己刚才说了不听不看不想的,难道现在就要抵赖了?”
“不不不,我怎么会抵赖?我保证的!我可以发誓……”尉北璀见黛玉含羞带嗔的表情,只觉得心里一荡一荡的,终于明白所谓“荡漾”是一种什么感觉了。
黛玉一把拍下他举起要发誓的手:“谁要你发誓了?没事儿别老烦老天爷,哪儿那么闲管你。”
“嘿嘿嘿……”这下子,尉北璀又只知道傻笑了,“你高兴就好。”
黛玉无奈了,这人打算对自己傻笑一辈子吗?
“呆子!”
最后黛玉是带着皇后赏的一箱子小玩意儿回府的,不过名义上虽然是皇后赏的,但看看箱子里一摞摞的猫猫狗狗的故事画,还有各种奇奇怪怪或古拙或奇趣的小东西,就知道这东西出自谁手了。
黛玉面对着皇后揶揄的笑容,当真又羞又恼,这人真是越来越肆无忌惮脸皮厚了,从叫弟弟们传递东西,如今竟然敢借着皇后之手来给她送东西了。
但是正是他这种毫无保留,敢于向人袒露对她的重视喜爱的态度,让她抱着箱子,只觉得心里有泊泊的暖流涌动,流向全身、四肢,温暖得想哭。
林家姑娘要当皇子妃的消息很快便传了出去。
说实在的,这消息乍一听,有些出人意料。可细细一想,倒也在情理之中。
这林黛玉,无论家世人品样貌,样样不俗,她成为皇子妃,除了心怀嫉妒的说几句酸话,还真挑不出什么实质的不好来。更不可能像当初背地里嘲笑宋琪异想天开一般当做笑话看。
而自打得知林黛玉要嫁二皇子为妃,那些曾经跟着尉馨芳和宋琪一起孤立疏远黛玉的女孩儿们,那是肠子都毁青了。
她们不了解太多的内情,但光从尉北璀和尉馨芳的地位而言,孰高孰低她们还是分得清的。为了一个将来出嫁袭个侯爵位的亲王郡主得罪一个吏部尚书之女尚且无碍,但是得罪一个未来的皇子妃甚至亲王妃,怎么算都划不来。
可惜如今再想往前凑套近乎,黛玉早趁着之前的事看清楚了什么人可深交,什么人连虚与委蛇都不需要,自然也不是那么好亲近的了。
不是没人背地里说酸话,甚至拿宋琪离京来映射黛玉善妒心胸狭隘,可除了背地里酸几句,谁也不敢把这话儿拿到明面上来说,因为谁也不想成为下一个宋琪。
至于曾经被她们巴结讨好想当做靠山的尉馨芳,如今连人影儿都不见,听闻似乎被禁了足,让人不由得猜测是否在德亲王跟前失了宠。
渐渐的,一众女孩儿们也就歇了巴结的心。也是,尉馨芳没了外家可依靠,王妃又不是其亲生母亲,还让她给得罪狠了,跟亲哥哥的未婚妻子——未来大嫂实打实的不合,若再失了德亲王的疼宠,她还真是空余一个爵位可承继,就什么都不是了。
尤其再看到尉正盛和宋兰的婚事紧锣密鼓、有条不紊地进行着,德亲王妃更是在各种场合明确地表示对宋兰的喜爱,而德亲王妃所出的二郡主尉馨雅和宋兰也是十分亲近,如今是一口一个“兰姐姐”,也有人听到她们私底下逗趣喊“大嫂”,可见感情不差。
由此可见,尉馨芳这位德亲王府的娇女,其实对于德亲王府众人的影响力,也并没有她自己说的那么大,至少不是那么独一无二无可替代。
而最让人猜忌的,是尉正盛和宋兰大婚的当天,居然没人看到尉馨芳出席!中途在新房里陪新娘子的,只有尉馨雅。
有人问起,德亲王妃也只以其感染风寒的借口打发过去,至于旁人信不信就不在她心里了。反正下令让尉馨芳继续禁足不得出席婚礼的是德亲王,便是让人在背地里说她几句后娘狠毒的话她也不在意了,当她想当个好的后母真心以对的时候,也没能换来真心的回报,只有恶意、伤害和仇恨,在她最苦最难最痛的时候,这些人也没帮她半点一分。如今被她们背后嚼几句舌头,又何必去在乎呢?不过是不相干的人罢了。
说起来,还真是得感谢尉馨芳自己作死,否则也不会让德亲王在这样重要的日子里仍然不让她出面,几乎坐实了她失宠的传言。没见那几个来做客的平日里和尉馨芳还算亲密手帕交的女孩儿,听闻她偶感风寒,居然没一个提出来要去探病的——虽然是婚礼,但走开一会儿去看看尉馨芳也算不得太失礼的事情,可惜似乎并没有人有这方面的意识。
有时候,德亲王妃也是搞不懂尉馨芳到底在想什么,在听说林黛玉要嫁给尉北璀做皇子妃的消息时,她的反应简直就跟疯了似的。德亲王妃平日里也没见她跟尉北璀这个堂哥有多亲近,他娶谁,跟她又有什么关系?就算她不喜欢林黛玉,平日里也不会有多少来往,跟宋兰的情况还不一样,至少宋兰进的是德亲王府的门,低头不见抬头见的。黛玉嫁进皇宫也好,以后跟着尉北璀出宫建府也好,跟尉馨芳的交集实在是极少的。
至于尉馨芳的心头肉水溶曾经对黛玉有意的事情,德亲王妃也是知道的,更清楚那不过是水溶的投机谋算之举,根本毫无真心。哪怕退一步来讲,水溶确实曾经对黛玉动过心,黛玉嫁人尉馨芳也该感到放心才是。
所以说,哪怕德亲王妃对尉馨芳的性格因素已经很是分析透彻了,有时候还是猜不透她的脑子里到底装的是什么。
不过那不重要,光看着尉馨芳当着德亲王的面砸东西撒泼,硬是逼着德亲王要带她去见皇后“揭发林黛玉的真面目”,还说什么“林黛玉那样的贱人就应该出家当姑子”之类的污言秽语时,她一面觉得嫌恶难听,一面看着德亲王铁青的脸色感到心底隐秘的快感。
德亲王妃知道,过了今天,尉馨芳已经完全不足为惧了。能把这世上最不会变的感情之一的父爱生生做耗干净,把一群本该是她最亲近最坚实后盾的人一个个得罪干净,尉馨芳也算是有本事的了。
再回过头来看自己的亲生女儿尉馨雅,因着之前对几个哥哥产生过不好念头而感到愧疚的缘故,对尉正盛和宋兰以及尉正航都越发亲近真诚,也在尉馨芳的衬托下越发得他们喜欢疼爱,德亲王妃欣慰地笑了。
尉正盛和宋兰的婚礼很盛大,很成功,没有了尉馨芳这个不稳定因素,更是连一个小岔子都没出。
德亲王府的所有人,除了尉馨芳外,所有人都对此感到很高兴很满意。可惜到了此时此刻,已经没人去考虑尉馨芳高不高兴满不满意了。 166阅读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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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8 第八十六章
外面锣鼓喧天, 尉馨芳的院子里出了尉馨芳房里传出的怒吼尖叫, 院子里打扫做事或者守门的下人都是噤若寒蝉的沉默。
尉馨芳房里可供她砸烂了出气的东西, 已经被砸得差不多了,连被子枕头都被砸到地上踩,剪子之类的利器则早已经被德亲王妃命人取走了, 日常器皿也换了金银器, 一来砸不坏,二来也省得碎片伤了尉馨芳。
所以尉馨芳再怎么砸,除了听个响儿,少了一种破坏的畅快感,怎么都觉得憋屈,除了把自己气个半死、累个半死,却压根连院门都出不去。
便是下人们也都搞不懂了,这二皇子娶妻, 关你这个堂妹什么事儿?自家亲哥哥娶妻她要管, 堂哥娶妻她还要管, 干嘛呢?当自己王母娘娘呢。
尉馨芳几次大闹, 这下人们不敢对她下狠手, 她却可以不管不顾的,下人们难免有磕着碰着挨打扭伤的, 一个个对尉馨芳那是埋怨得很,反倒把个总补偿她们医药费的德亲王妃衬托成了在世菩萨一般。
尉馨芳砸了一会儿, 没人理她, 扑倒床上自怨自艾地哭起来, 偏生被子枕头都叫她丢到地上踩烂了,也没人说来给她换套新的,气得她越发委屈。
没想到一个个的,不管是她父王也好,大哥也好,甚至包括堂哥也好,居然都叫狐媚子们给迷惑了去,没人信她的话,没人管她的死活了。
对啊,死活!
尉馨芳突然想到什么,又在房里转了起来,废了好大的劲儿,扯开被套床单,扯成一条条的接起来,冲着门外喊:“我要见父王,不然我就吊死在房里,看你们能不能脱得了干系!”
院子里的下人一听,果然吓到了,这个责任他们可担不起,只能推了一个机灵的出来去前院报信。
而此人果然是个机灵的,并没有如尉馨芳所希望的,直接跑到德亲王跟前说“大郡主要自缢”的话,而是抽了个空子,找到尉正航把事情跟他说了,反正有个主子能做主就好了,由尉正航决定要不要告诉德亲王不比他这个下人没头苍蝇一样瞎撞来得好么。
尉正航正跟尉北璀等一众少年郎一起,准备帮尉正盛挡酒,听了下人的话,额头的青筋暴跳,忙把那下人打发回去守着,自己则跟尉北璀打了个招呼说要离开一下。
尉北璀问道:“什么事情?”
尉正航尴尬地笑了笑,但不好对尉北璀撒谎,只能含糊道:“我到馨芳那儿去看下……”
尉北璀心中便有数了,点点头,道:“我知道了,这边我帮你照应,快去快回。”
尉正航便抽了个空子,一溜烟地跑了。但他毕竟是新郎官的亲弟弟,很快便让人发现他不见了,尉北璀便玩笑道他上个茅厕回不来估计是尿遁躲酒去了,回来一定要灌他一大缸,叫他明白明白,躲是没用的。
众人起哄欢呼,都磨刀霍霍向猪羊等着宰尉正航,也没发现有什么不对。
尉正盛却早已看见那个下人正式尉馨芳院子里的,也明白可能发生了什么事,感激地对尉北璀点了点头,尉北璀上前一把揽住尉正盛的肩膀,安慰一笑,道:“正航去了,没事,别担心。”
“好兄弟。”尉正盛对尉北璀不是没愧疚的,尉北璀有多喜欢林黛玉,他也是知道的,可是自己的妹妹却莫名其妙地反对这门婚事,甚至说出不少难听的话来。但是她有事情,尉北璀还是会帮着遮掩,不让他们家丑外扬。
“废话!”尉北璀没好气地瞪他一眼,也不理他了,忙招呼着后面的少年们上前帮忙挡酒。要知道,他将来也要有这么一遭,如今先操练操练,结个善缘,到时候也好有经验怎么安排这群小兔崽子帮自己挡酒啊。
嗯,他还是颇有远见的,未雨绸缪。
不过,尉北璀目光晦涩地看着尉正航离去的方向,尉馨芳这可不□□,还是要排一下雷的,否则不定什么时候就会伤到人,尤其在她那么厌恶黛玉的情况下,他不能拿黛玉的安危来赌一个“应该不会”,他赌不起,毕竟如今尉馨芳的作为已经到了不可理喻、歇斯底里的地步了,不能用常理来推测了。
只是尉馨芳到底是德亲王的亲生女儿,轻不得重不得,实在是投鼠忌器,看尉正航去了那么久还没回来就可见其难缠程度。
解铃还须系铃人,只有找准了七寸,打下去才有效果。只可惜,德亲王叔也好,尉正盛兄弟俩也好,都不怎么瞧得起这个系铃人,或者说故意在忽略此人。
那么,这件事情就让他来做好了。
尉北璀找的这个系铃人,却是水溶。
说实在的,他很不屑水溶的为人,不过正因为如此,为了达到自己的目的,利用恐吓一下这个人,他也没什么好愧疚不安的。
水溶看着眼前意气风发的少年,扯了扯身上有些旧了的衣服,有些羡慕,有些不忿,但更多的却是畏惧,他太清楚,为了护卫自己的皇权,为了绝对的统治地位,自古以来的皇族能够残忍到什么程度,株连九族的例子更是比比皆是,更别提让他这么个罪臣之后消失了,大概都不会有人发现,更别提发问了。
哦,或许,尉馨芳那个小丫头会难过,但是她又有什么用呢?
尉北璀看到水溶就会想到这个人曾经想要对黛玉使的手段有多么卑鄙,更没兴趣跟他多啰嗦,单刀直入道:“我想你也明白你今天还能囫囵个儿地站在这里,吃穿不愁,是因为谁。”
水溶的脸色一时间变得很难看,他自认是天选之子,可如今却要承认靠着一个女孩儿苟且偷生,实在是太憋屈了些。可是他如今也无比清楚,眼前的少年不是他能够惹得起的,所以他只能沉默。
尉北璀也无所谓他回不回答,接着道:“可是我知道你并没有好好哄她,否则她不应该是现在这样满身戾气对谁都是满身刺的样子。我查到你在她面前一直都是颓废痛苦的样子,也许你是期望着她对你的爱会为你去争取权势地位,或者不忍她难过痛苦的人主动把你想要的送到你手上,不过我今天可以明确地告诉你,这些,你都是妄想!我今天明明白白地告诉你,你的人生是捆绑在她身上的,她好了,你才有可能好,她要是不好,你会比她先下地狱。”
水溶脸色一白,他被尉北璀说中了心事。从一开始只想着活下来就好,可时间长了,他又怎么会满足于整日里哄骗一个愚蠢的小女孩儿来获得吃穿用度的生活?他怎么说也是个有能力、有抱负的人,更何况若不是他大义灭亲,这京城怎么也会有一场动荡,难道他就该像个前朝的后宅妇人一样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等着妻子来临幸自己?
“我知道我父亲做下的事情罪不可赦,可是我如今只想好好地跟馨芳过日子,作为一个男人,我想要有一份,哪怕很小的事业,可以让我对这个家尽一份力,难道也不行吗?更何况在你们的监视之下,还怕我会做出什么事情来吗?如果我只是待在后宅等着衣来伸手饭来张口,靠女人养活,那我跟一条咸鱼有什么分别?”
尉北璀抬眉看了看他,对他所说毫不以为然,嗤笑一声道:“咸鱼?这么说还真是侮辱了咸鱼。水溶,你别把我当馨芳骗,我不吃你那一套。馨芳是亲王郡主,未来的女侯爵,她的俸禄够你们两个好好过日子了,不需要你这个男人的小小的事业来添砖加瓦。当然,你不想做咸鱼嘛,哼,我把话说明了,能做条咸鱼是你的福气,你信不信,如果你再不好好儿把馨芳哄好,再让她满身是刺到处伤人,我会让你连咸鱼都没得做!”
尉北璀说着,拍了拍手,门外走进来一个人,恭敬而温和地对尉北璀行了个礼。
水溶震惊地看着眼前的这个人,那张脸、那个身形,几乎跟自己一模一样,但是不论是身上的衣着,还是神情风度,都比自己从容儒雅得多——虽然他不想承认。
“馨芳当年喜欢上的,是‘京城四公子’中风度翩翩才华横溢的水溶水公子,可看你现在……”尉北璀恶劣地啧了一声,“你说我要是换个人,她会不会认得出来?我猜想,她应该会更喜欢一个满心满眼都是她,功名利禄皆浮云的痴情男儿吧,你说呢?”
水溶听懂了尉北璀的威胁,如果他不好好哄着尉馨芳,让她不再生事,眼前这个跟他长得一模一样的男人将代替他的位置去到尉馨芳的身边哄她。而他,将不复存在,死亡或者流放,总之不会有什么好结果。
“你不能这么做……”水溶怕了。
“你知道的,”尉北璀平静地看了他一眼,“我能。我们不忍伤的,是馨芳,不是你。在能够保证她不受伤害的前提下,你会怎么样,你觉得我们会在乎?”
水溶知道尉北璀说的是真的,如果能够以一个身世清白的男人来代替自己这个罪臣之后,并且骗过尉馨芳,想必德亲王他们是十分愿意的吧。
水溶膝盖一软,就地跪了下去:“臣……不不,草民,草民一定好好照顾馨芳郡主,一辈子对她好……”
“行了,”尉北璀不耐烦听一个虚情假意的男人在此表忠心,“你不想听你说,我只看你的行动,我想要见到的是一个沉浸在爱情中的幸福的傻姑娘,而不是一直逮谁刺谁的刺猬懂吗?而且,我不希望她对我的未婚妻子林姑娘再有敌意,以你的心智手段,应该不难吧?如果你做不到,我反正是不介意……换个人来办的……”
被尉北璀话语之中隐藏的杀意吓到,水溶终于只能撕掉了他那所谓“天选之子”的骄傲,一个劲地道:“草民一定办到……一定办到……”
尉北璀一挥手,让人把水溶带了出去。
水溶一走,那个和水溶长得一模一样的人脸上那温润儒雅的表情顿时就垮掉了:“二爷,您不会真的让我去哄郡主吧?”
“废话,真想叫你去哄馨芳,这会儿走出去的就是你不是他了。”尉北璀看着那人,抬手就一杯凉茶泼了过去,直泼了他一脸:“赶紧给我把妆洗掉,看着膈应。”
那人胡乱地就着泼到脸上的水擦去脸上的妆容,喃喃不满道:“叫我化妆的是您,叫我卸妆的也是您,我也不想化妆成这么个伪君子的样子,感觉都被玷污了呢。”
尉北璀被他气笑了:“你这性子,我还真得找机会让你去馨芳身边待上一阵好好磨一磨才行。”
“不要啊,属下很听话的。”那人说话间,已经擦去脸上大部分的妆容,露出真面目来,与水溶不过五六分相似,却是靠着化妆便像了个九成。
这人是尉北璀手下暗卫,最擅长的便是易容,主要靠化妆术,以及模仿他人行为举止和神态,没有□□那么夸张——□□也能做,不过不是用人皮做的,而且表情僵硬,只能在特定的昏暗环境下唬人而已。
所以,尉北璀所说找个人来替代水溶其实是行不通的,因为日夜相处的夫妻,靠着化妆术是骗不了多久的,太容易露馅了。
不过,能骗过水溶一次就够了。
像水溶这种聪明人,最擅长计算利益得失,时刻在他头上悬着一把“随时会被他人取而代之”的利剑,不怕他不听话,毕竟不听话的结果就是被抹杀,而水溶是个出卖父亲也要活下去的人。
靠着哄女人过活虽然憋屈了一点,但水溶可是个很能屈能伸的人物,不会在意这一点的——至于他会不会活得惶惶不可终日,那关他什么事儿呢? 166阅读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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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9 第八十七章
尉北璀派人把水溶送上德亲王府,尉正盛兄弟俩将信将疑地让水溶进了尉馨芳的院子, 不过半日, 尉馨芳果然消停了, 虽然对他们兄弟仍然没个好脸色,好歹不会见天地砸东西、一哭二闹三上吊了, 这让身心俱疲的两兄弟都不由得松了口气, 尤其是尉正盛,这新婚的两日,不仅没能好好跟新婚妻子温存或出门游玩,反倒每日被个尉馨芳搞得焦头烂额。
水溶怀中抱着笑得一脸幸福的女孩儿, 心中不是没有不甘愤懑的, 他其实并不是没想过利用尉馨芳东山再起,哪怕不能造/反称帝, 至少也要掌握一定的权势,不能一辈子做个砧板上的鱼。所以,他明知道尉馨芳的所作所为对她没什么好处,却从未狠劝过,想着反正不是自己撺掇的,她想做什么便去做好了, 万一成了有他的好处,万一不成, 也不关他的事不是?反正不管怎么样她都是德亲王的亲生女儿, 还能看着她受苦不成?就凭着尉馨芳对他的痴心一片, 他总也差不到哪儿去。
只是如今被尉北璀一威胁, 他终于明白他不是那么无可替代的,再任由尉馨芳闹下去,惹怒了尉北璀,干脆换个人去哄尉馨芳,那时候他水溶就不知道该消失到什么地方去了。
所以,水溶不得不拿出浑身解数来哄着尉馨芳。
不得不说,水溶在哄女孩子这点上,真的十分有手段,甜言蜜语、唱作俱佳的一通表演——当然在尉馨芳看来是真情流露——之后,尉馨芳便感动于他的十分真诚,百般无奈,万种柔情里,什么嫉妒心、什么经营人脉的企图心都置诸脑后,只想着跟水溶甜甜蜜蜜地过日子,甚至恨不得找个山清水秀的没人认识他们的地方男耕女织过一辈子。
好在水溶哄住了她,开玩笑,只有不谙世事的小女孩儿才会以为男耕女织是什么浪漫的日子,他可过不来那种穷苦日子,还是靠着尉馨芳过富足日子好,就算无权无势,好歹吃穿不愁不是。
尉馨芳终于消停了,尉正盛他们终于也好歇一歇,至于尉馨芳到底会不会被水溶哄骗受伤,经过尉馨芳这么长时间地折腾,他们也没那么在意了。
尉正盛兄弟俩真是佩服尉北璀这种另辟蹊径的做法,毕竟对自己的亲妹妹,他们终究有所顾忌,轻不得重不得,可对水溶,谁心里都没什么顾忌。
德亲王知道后,把尉北璀和尉正盛兄弟俩一同叫来,若有所思地看着尉北璀。
尉北璀微微皱了皱眉,但怎么想都觉得自己所作所为完全避开了尉馨芳,按理说,德亲王不该生气。只是怕德亲王见女儿温顺了心中又起了父亲的柔情,这也是不一定的事情。
虽担心,但尉北璀自认没有做什么亏心的事情,所以并未有半分心虚畏缩之情。
德亲王盯了他半晌,终于满意地笑了出来,这个侄子,心思是有的,谋略也是有的,但是他的心很正,做事虽用手段,却总是用阳谋,不动阴私手段,也总是给人留有余地,不赶尽杀绝逼人于绝境。这样的皇次子,于皇家也好、皇帝也好、太子也好,都是一件好事。他将来会是太子得力的左膀右臂,而不用担心他起异心。
德亲王笑了,尉正盛兄弟俩都松了一口气,他们可不想自家父王跟尉北璀起了嫌隙,毕竟在他们看来,尉北璀可真的没做错什么事情。
“你做得很好。”德亲王先肯定了尉北璀的做法,饶是尉北璀自认理直气壮,听了也不由得松了口气。
“不过,有些事情,”德亲王又意味深长地说道,“你是没想到,还是不好动手做?”
尉正盛兄弟俩疑惑地对视了一眼,却见尉北璀摸了摸鼻子,讪讪地笑了笑,不说话了。
“也罢,这事儿确实也不是你能动手做的,”德亲王摆了摆手,“也罢,我这个当爹的没教导好她,这个恶人也只能我来当了。”说着,也有些意兴阑珊之感。
尉北璀虽有些同情这个心灰意冷的父亲,但到底没说什么。
等出了门,尉正盛和尉正航兄弟俩便拉着尉北璀问:“父王是什么意思?”怎么总有种不安的感觉。
尉北璀叹了口气,看着俩兄弟,半晌,才吐出两个字来:“子嗣。”
尉正盛兄弟俩顿时脸色大变,尉正航转身便要冲进房去找德亲王,被尉正盛一把拉住。
尉正航急道:“大哥,芳儿再怎么不懂事,看在她年纪小的份上……我们不能那么对她啊!”
“闭嘴!”尉正盛喝道,“你以为父王是那么狠心的人吗?他难道会对芳儿下手不成?”
“可是……”尉正航疑惑了。
“你动脑子想一想,水溶是什么人。”
尉正航也是关心则乱,被尉正盛这么一说,定下心来一想,便明白了。水溶是反贼逆臣之后,留他一命已经是看在妹妹对他的痴情份上,万一留下子嗣后代,也是个麻烦。所以不让尉馨芳和水溶有子嗣,德亲王下手的对象也只可能是水溶。如果有一天,尉馨芳醒悟了,不要水溶了,再嫁人生子也是完全可以的。如果她一辈子就扑在水溶身上醒不了了,就算没有子嗣,他们这两个为人兄长的,也能照顾她一辈子。
否则,以她对水溶的痴情,万一真的生下了水溶的孩子,为母则强,只怕比如今闹腾得更过,还不定惹出什么祸端来。以她如今表现出来的不可理喻性来说,就算将来在水溶的蛊惑下想扶自己的儿子造反称帝,尉正盛兄弟俩也觉得不是没有可能的,到时候还是害了她自己。
但再怎么应当应分的事情,若是尉北璀在不知会德亲王等人的情况下擅自做了,不管结果如何,在德亲王和尉正盛兄弟的心里,肯定会留下一个疙瘩,所以他即便想到了这件事情,也没有做。
尉正航想明白了,便安静下来不做声了。
尉北璀见他们兄弟心情都不好,也不好说什么,便告辞先离开了。
尉正盛拍了拍弟弟的肩膀,道:“这事儿,万万不能张扬,绝对不能让芳儿知道。”
尉正航抹了把脸,道:“我知道的,这件事情就只有我们四人知道,谁都不能说。”
但事情并非只有他们四人知道,德亲王亲口告诉了德亲王妃。
德亲王妃听到的时候,失手打翻了手边的茶盏,震惊地看着德亲王,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
“我已经让人给水溶下了药了,绝嗣的。”德亲王说道,语调和缓平静,却透着一股子疲惫落寞,“芳儿如今还小,尚不能成亲,但若她要见水溶,便让她去芳华园,便是她和水溶……真行了那苟且之事,你也不必管她,遮掩一二,别太丢了王府的脸便也罢了。”
下人早已都打发了出去,房里就只有德亲王和德亲王妃二人,德亲王妃只能自己拿着帕子擦桌子上的茶水,抬头看见德亲王灰败的脸色,突然鼻子一酸,探手握住了德亲王的手,道:“我知道了,馨芳那边……我尽量顾着些,爷也别太难过了,等过几年,馨芳或许就对水溶没心思了,到时候和离另嫁便是了……”
德亲王反手握住德亲王妃的手,微弱地笑道:“但愿吧。”只是他自己都觉得不太可能,以尉馨芳如今表现出来的偏执,只怕就算后悔了也是不肯低头的,会拧巴一辈子。
等德亲王走了,德亲王妃一个人呆坐了好久,良久吐出一口气来,突然之间对看尉馨芳瞎折腾自己作死没那么快意了,罢了,随她去吧,能把日子过成什么样子,端看尉馨芳自己的了,如果她真的醒悟了,她便是放过她也不是不可以。
而她,该把所有的心思放在丈夫和儿女身上,把自己的日子过好才是最要紧的。尤其是女儿,千万要让她擦亮了眼睛,好好儿找一个夫婿,绝对不能找一个像水溶那般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的,否则当真是害人害己一辈子。
送走了宋琪、安抚住了尉馨芳,这满京城的,对于二皇子和林家姑娘的亲事,再听不到一句明面儿上的不谐之音,背地里说酸话的自然是禁不住的,尉北璀也无意去管这些。
黛玉也很敏锐地发现了,原本像只刺猬一样朝外张扬着刺的尉馨芳,突然变得温和起来,虽然仍然对她没有好脸色,但是跟之前致力于给她的生活扎刺添堵的样子,完全变了,变得开始无视她了,虽然这种无视伴随着睥睨的眼神,伴随着眼角的眼白,但黛玉并不在意这个,只要尉馨芳不来找她的麻烦,她的日子并不会因为尉馨芳的瞧得上瞧不上而不同。
黛玉并不是个心胸狭窄的人,也完全没有想过将来要利用自己二皇子妃的身份去压尉馨芳一头。所以,尉馨芳能够无视她,对黛玉来说,还真的算得上是一件好事。
少了宋琪和尉馨芳这两个刺头儿,不管是宋二夫人还是德亲王妃,这办起事儿来,都是顺心不少,顺顺利利地就把定亲的礼节给走完了。
定亲之后,两人的关系也算是过了明路了,尉北璀再常常寻摸一些稀奇之物、珍稀花草、古书字画之类的送给黛玉,也不必经由皇后或林皓之手了,大大方方送上门,旁人看了也只有羡慕打趣的,而黛玉也能给他做些荷包、制些扇子之类的,尉北璀都喜滋滋地随身戴着,心里美得很。
转眼便是冬日,本就快油尽灯枯的晴亲王终于没能熬过去,嘴里说着“不甘心”咽了气。
对于晴亲王的死,皇帝他们其实都是有心理准备的,这么多年来对晴亲王的恶感,早已消磨掉了父子亲情,但是面对他的逝世,终究难免感伤。
但即便感伤,晴亲王的葬礼也依然只是按照亲王的规格举行,并没有像某些人猜想的,以帝王之礼出殡,所葬之处更是没能进入帝王陵寝,全无特殊对待。
也有臣子上折子劝说皇帝,以帝王之礼为晴亲王下葬,以此来显示皇帝心胸宽广、侍亲至孝。
皇帝却拒绝了,规矩就是规矩,既然守了,就该一守到底。否则今天退一点点没关系,明天退一点点也没关系,时间长了,就很难守住底线。到时候,他是得了好名声,但是却破坏了规则,会导致最后的混乱。
而且,晴亲王乃本朝第一位退位而成的亲王,对他的礼制,正是后世引以为的先例。若如今以帝王之尊下葬,如何警醒后人?如何为后人表率?
不管是出于太祖所定之祖训,还是出自皇帝本心,都是不愿意以帝王之尊让晴亲王进入帝王陵寝的。倒不是对晴亲王还有多少恨意,只是怕后代子孙,万一再出现一个如同晴亲王一般的帝王,有离合之心,又不愿意退位,只怕会歪曲他的旨意,曲解他让晴亲王以帝王之礼下葬是因为他后悔了,是因为晴亲王本来就不该退位。
到时候,太祖所定祖训便会形同虚设,不再有效。毕竟这个世界上,皇帝掌握着绝对的权利来制定规则,一旦没有可以克制他的东西,一切都会失控。
所以,于公于私,晴亲王都只能以亲王礼下葬。
晴亲王的葬礼有条不紊地进行,皇家、大臣、百姓也遵循礼制守孝、禁礼乐、迟嫁娶。
而皇帝皇后早就知道晴亲王的身体状况,有这个心里准备,给尉北璀和黛玉的成亲之日本就定得晚,等出了孝之后慢慢准备也完全来得及。
尉北璀虽极喜欢黛玉,但对于成亲倒是并不太心急,谈恋爱也是很美好的事情么,更何况,对于娶一个十六岁的小姑娘回家立刻酱酱酿酿,他还是多少会有点儿负罪感的,迟一些就迟一些好了。
至于林家,就更不急了,亲事已定,能多留女儿两年,也是好事情啊。
只是刚刚开春,与朝国接壤的东北边境突起纷乱,尉北璀领命奔赴边疆,领兵平乱,这让黛玉一颗心顿时揪了起来。 166阅读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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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0 第八十八章
朝国向来对大尉这个强大的芳龄表现得十分驯服, 毕竟他们不过弹丸之地, 无论陆地海上都在大尉的势力笼罩之下。
但大尉从未对朝国放松过警惕, 尤其是这次谋反大案中,朝国牵扯不小,当初那些失踪的铁匠就是被偷运到朝国的。
而在复辟党被覆灭之后,仍有小股留朝势力在朝国的掩护下,在朝国苟延残喘, 更别提在这个过程中, 朝方也已经掌握了部分火器制造的技术。
所以, 事后大尉很快便派出特使和特种部队,前往朝国处理这些事情, 务必要震慑朝国不敢再起二心,并且把掌握了火器制造技术的人员全部带回国——不管是被掠去的尉朝人, 还是朝国本土人士。
朝国自然是不愿意的,好不容易有机会摸到火器制造技术的边边,嗅到了变成强国的味道, 怎么都不愿意轻易放弃。
但是在强大的武力威慑下, 朝国皇室最终还是只能选择低头,交出了大部分的技术人员, 然而却私心瞒下了几个核心人员,这也是人之常情。
但大尉特使也不是吃素的,更不可能体谅他们的这份人之常情, 怎么会让他们有机会投机取巧而留有后患呢?私底下, 自然也有大尉的暗探在行动。
在此期间, 尉朝双方也发生过几次冲突,在大尉强势的态度下,朝国皇室试探了几次之后就不敢再轻举妄动了,因为他试探出来的大尉的强硬,很显然把底线定在了“可以打一打”的态度上。
朝国皇室虽然对于这个强大富庶的邻居安了觊觎之心,妄图想要在其身上啃下一块肉来,但是他还是有自知之明的,在如今的强弱对比之下,朝国是根本没有胜算的,真要惹急了大尉,派兵过来把朝国灭了,将这片土地纳入大尉的版图也不是不可能的。
所以,在朝国朝廷越来越温顺的态度下,大尉特使的任务也接近完成,准备带队回国了,当然留下一支强悍的部队“友情”驻扎在朝国境内,是跟朝国皇室“愉快”地谈成的条件。
然而,这次引起边境之乱的,却不是朝方的官方势力,而是民间起义组织。他们一方人马偷袭了特使的队伍,被强悍的特种兵彻底打灭了,死的死,俘虏的俘虏,无一逃生。
但是,他们还有一支人马却偷偷穿越了边境线,潜入了大尉的边境,屠杀了大尉边境上的一个村庄里的青壮和老人,抓走了妇孺做人质。
并且在听闻另一队人马全军覆没的情况下,越发悲愤,带着人质退守了一处极其险峻的深山,并且在大尉军队包围上来之时毫无顾忌地杀死了两个不足三岁的孩童,并且砍下四肢扔在道路之上,让大尉的官兵们怒火中烧却不得不控制情绪,让他们一路退进山上,并且在他们扬言没粮食就吃大尉孩童的情况下,甚至不得不派人送上粮草。
原本这件事情还在可控范围之内,凭大尉特种兵们的战斗力,不是没有解救人质的机会的,不过在他们勘察地形制定方案的时间里,朝国人屠村的消息被有心人刻意传了出去,边境的百姓们义愤填膺自发组织了起来,边军不仅要守卫边防,还要阻止安抚百姓,毕竟就算要和朝国打仗,也是他们这些士兵的责任,如果让百姓冲锋在前,死伤了该多令人心疼,而他们这些装备精良的官兵,脸该往哪儿搁?
但紧接着朝国百姓也被有心人挑起了对大尉“侵略者”的愤怒,甚至抄起了锄头铁锨,顶在了军队前面。
面对这些平民百姓,大尉的官兵到底是有些下不了手的,瞻前顾后之下,几次冲突下来,相对更克制的大尉官兵竟被这些平民以及藏身在平民中的朝国士兵杀死杀伤数十人。而对方死伤更大,也因此更加挑起了朝国百姓的怒火和民愤,眼看着冲突将越发扩大。
而朝国朝廷则一边跟大尉特使告罪声称要安抚百姓,声称不希望挑起战争,却不见什么有效的行动。
特使和边军大将紧急奏报朝廷,而跟着“该打就打”的旨意一同到来的,还有风尘仆仆的二皇子尉北璀。
大尉朝的作风虽然强硬,但总的来说,太/祖以来,都并不是穷兵黩武之辈,对周围的邻国还是比较仁慈的,否则朝国也好、倭国也好,这些年早就被大尉朝打个千疮百孔、民不聊生了。
所以,对朝国人这样的挑衅,大尉朝的官兵们心中都是窝火得很,不过心中还有一条不能屠杀平民百姓的底线撑着,强自忍耐罢了,如今得了圣令,简直各个摩拳擦掌,特别想挣一份军功。
尉北璀到了地方,先是了解了一番情况,跟他之前得到的消息相差无几,他路上已经想得差不多了,和戍边的陈将军以及特使一商议,定了计划,便分头行动了。
首先安抚本朝百姓,打仗是军队的事,不能叫百姓上战场与人起冲突造成不必要的伤亡。
二皇子都到了,登高一呼,四方消息一传,百姓们的心便安了许多。而暗探们在百姓中间几番逡巡,揪出了好些煽风点火的,一审问,朝国官府鹰犬,这一点也在尉北璀等人的意料之中,无心留着这人证以后跟朝国朝廷扯皮,当阵斩了作罢。
一支精悍的特种兵队伍则继续营救人质的行动,原本最难的任务在这些天的地形勘察和行动计划后,在对方多日来精神紧张导致的疲惫中,完成得十分完美,只是可惜的是,将近一半的人质已经被折磨死了,留下的一半不成样子,气得战士们差点当场就把那些匪徒给杀了。
那些匪徒在被五花大绑带回大尉军营的时候,还都松了口气,不管怎么说,先保住一条命再说。
然而他们却被带到了两军阵前,一个个跪倒在地,拿着土造喇叭的士兵们大声地诵读他们的罪行,生怕对面朝国百姓听不见,数十人分列几处,各自拿着土造的大喇叭,异口同声地诵读,将他们令人发指的罪行公诸于众,然后担任刽子手角色的士兵上前,在双方人马的众目睽睽之下,将这帮匪徒斩首示众。
对面的朝国百姓一阵骚乱,一方面被这场面激起了血性,然而大尉朝的边防大军全副武装地列阵在前,乌黑的枪口齐齐对着本方,威力巨大的炮火隔一会便轰击在离他们不远的空地上,那种血性激发之下的冲动,早已经消失得差不多了。
如今听到本被当成英雄的爱国义士根本从不曾跟大尉朝军队正面斡旋,不过是一帮残杀平民、折磨妇孺、奸淫妇女、甚至还吃人肉的……说是畜生都是对畜生的侮辱,他们真的要为了这么一帮子东西,去拼命吗?
看一看对方严阵以待地军列,精良的装备、威力巨大的火器,再对比自己手里的铁锨锄头,本**队手中的长枪弓箭,突然有种绝望的感觉。
有人便拿着手中的铁器往后退了,再看看对面的军队并没有对他们这种后退的行为做出反应,便加快脚步往后想退到军队之后。虽然悲观,虽然知道没有胜算,但如果大尉真的要侵略他们的家国,他们哪怕用血肉之躯也是要阻上一阻的。
然而,他们朝国的军队,却跟着他们一起后退,并不愿意伫立在他们之前行护卫之责。
这个时候,混迹在朝国百姓中的大尉暗探,见时机成熟,突然高呼道:“军队、士兵,为什么要躲在我们平民百姓的身后?大尉的军队尚且拦住百姓,说战争是军队的事情,可我们的军队就是这么拿我们当挡箭牌的吗?”
这个时候,朝国百姓终于明白心中的那点儿不对劲到底是怎么回事了,原来他们保家卫国的军队一直躲在了他们这些百姓的身后,他们被顶在跟前,并不是因为他们勇敢,他们血性,而是因为他们被当成了炮灰。
对他们的性命更加有所顾忌的反而是对面的大尉军队,否则以双方实力的差距,他们这帮子老百姓只怕早已经被杀上十个来回了吧?
如果说之前认清两**力的差距让他们感到绝望,如今认识到被自己的保卫着的国家当成了挡箭牌,当成了炮灰,更是悲从中来。
有人泄愤一样地对着自己国家的军队挥起了拳头。
一时间,朝方本就算不得整齐的局面更加失控了。
副将喜出望外,上前对陈将军道:“将军,好机会,现在发起冲锋,一定能打他们一个措手不及,一举歼灭他们。”
陈将军看着朝方的乱局,半晌,摇了摇头,道:“二皇子吩咐了,震慑就好,其他的,等他的消息。”
副将着急道:“战场情势瞬息万变,错过这次,下次就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有这样好的机会了!二皇子……”
压低嗓音,副将接着道:“二皇子从未上过战场,他根本什么都不懂,只要我们能打一场漂亮的胜仗,就算二皇子怪罪下来,我们也能有所交代。”
陈将军看了副将一眼,问道:“那你有办法把朝军和百姓分割开来吗?”
副将一愣:“这……可是难道就因为朝国把他们的百姓当挡箭牌,我们就只能束手无策了吗?是朝国皇帝不把他们的百姓当人,为什么要我们来负这个责任?”
“因为……我们大尉的皇上,是明君,是仁君。我们当然可以轻而易举地杀死眼前的数千朝国百姓,可是杀了以后呢?会有万千的朝国百姓义愤填膺地站出来反抗,我们能杀千人、万人,我们能杀千万人吗?我们能杀光这个国家所有反抗的百姓吗?就算我们能杀光,我们要付出多少代价?你算过吗?”
副将语塞。
陈将军接着道:“别再说二皇子什么都不懂,比起他来,你才是目光短浅的那一个。”
陈将军又想起尉北璀离开之前,和他说的那席话:“再强大的军队,再强大的武器,有时候都会败给民心。你不能轻易地跟一个民族作对,哪怕你能够打败那个国家的统治者,也不能跟一整个国家的百姓作对。千万不要小看一个想保家卫国的国家的百姓所能产生的力量,哪怕他们最后失败了,也一定能从我们身上狠狠地撕下许多肉来。我一点也不希望用我身后的士兵们的生命去付出这个代价。我不想血流成河,也不想尸骨遍地,一个遍地焦土的国家,就算打了下来我也不会觉得有什么好骄傲。所以,我宁可多花一点儿功夫,多费一点儿时间,也不要制造民族矛盾,我宁愿多花十年二十年,甚至可能是五十年、一百年,让他和平演变过来。”
尉北璀是这么说的,也是这么做的。他有更简单粗暴的方法让朝国臣服,他却选择了以身犯险,走更难走的一条路。
一个月后,边境的朝国百姓几乎都返回家中了,而士兵们也都疲惫了,他们几乎已经能够判定大尉并没有侵略朝国的意图而松懈了,却在这个时候得到了来自朝国王都的消息,朝国皇室对大尉朝俯首称臣,下旨大开国门,迎接大尉特种部队进王都。
而这个时候在朝国王都主事的是大尉朝的二皇子。
陈将军看着素质远远高于边军的特种部队渐行渐远的背影,不由得感慨道:“二皇子真的做到了。”
陈将军是反对尉北璀领队暗中奔袭朝国王都的,却没有想到他真的做到了,釜底抽薪控制住了朝国皇室,让朝国的皇命来约束他们国家的百姓,从内而外地破坏和控制。
等到大尉特种部队进王都,彻底控制住了局面,朝国皇室宣布自愿降国为州府,朝国成为大尉朝的一部分疆土。
此时,朝国各地的反对之声才陆续响起,但皇命在先,所有的反抗,首先面对的便是朝国自己的军队,担一个造反之名。
而尉北璀趁机将朝国成为大尉朝安府后将享受的和大尉百姓一样的政策颁布了下去。
百姓们突然发现,他们其实并不会被异国人所奴役,反而会废除奴役制度,要缴纳的税赋、要服的劳役都比之前要少,还能读书识字,学手艺技能,荒年不仅不需要卖儿卖女交税交租,反而还能领救济粮熬过荒年,他们能够过得比之前皇室统治下更好。
尤其是朝国边境的百姓,早就羡慕大尉朝百姓的生活了,几十年间,偷偷越境跑到大尉生活的朝国百姓也不在少数。在安排他们的宣传之下,百姓之中的反抗之声便越来越小,再加上陆续抵达入境的大尉军队的威慑,越来越多的人安慰自己,放弃这个国家的是皇室,是他们当了亡国之君,但自己并不是亡国奴,他们不过是由皇帝管变成了州官管着自己罢了,日子还是一样过,甚至能过得更好。
当然,反抗依然存在,有人为了权势,有人为了信念,但不管怎么说,都不再是有人振臂一呼,百姓群起相应的情况,更称不上全民抵抗。
但即便如此,尉北璀也依然花了比他预想的更长的时间留在朝国境内打理事务,哪怕大尉朝派来接手的官员已经到了,哪怕朝国皇室已经去往大尉京城“荣养”了,他还是在朝国多待了一年,这个他弄出来的摊子,他总要收拾得好一点才行,不能随手丢下个烂摊子便不管了。
当然,朝国——现在该叫朝安府的情况不是一朝一夕、十年半载能够解决的,移民、混居、教化甚至洗脑,要用的手段多了去了,这一点,就不是他一个人能够制定规则做到的了,交给皇帝、太子、大臣们共同商议便好,相信他们能做得比他更专业。
他如今就想着回去好好歇一歇,然后……然后就可以娶媳妇啦!都两年多没见到黛玉了,也不知她会不会忘了自己。虽然他常常假公济私叫人传信送礼物回去,但毕竟隔得太远了,现代社会,有网络、电话还怕异地恋呢。
几乎是快马加鞭地回的京城,甚至在他进城前先封了街清了道,好让他快马进宫,虽然尉北璀向来不爱摆排场,但他能够体谅皇帝和皇后两年多没见他对他的担忧和想念,因为他也同样思念他们。
只是拍马从一座茶楼下经过时,他下意识地抬头看了一眼,并没有看到什么,他疑惑地回头继续打马向前。
而茶楼上,黛玉看着楼下飞驰而过的骏马和马上风尘仆仆的少年郎,泪水控制不住地滑落,这两年来一直揪着的心,终于是落了下来。
薛燕跟在黛玉身后,欣喜地道:“姑娘,二皇子终于回来了,我们再也不必怕别人那些流言蜚语了。”
黛玉痴痴地看着尉北璀远去的背影,根本没听见薛燕说了什么,说实在的,她其实根本没在意过那些流言蜚语,更担心的,是那个人的安全。当时听说他亲身犯险带队深入朝国王都的消息时,哪怕那时候早已经是大局已定,知道他安然无恙,她还是第一次知道了紧张到窒息是什么感觉。因为恼他这般犯险,她甚至有一段时间不想理会他送来的信件,但终究不忍他孤身在外,总是每一封都认认真真地回,顾不得羞怯,托尉西凌将她的信件带回送出。当然这个时候,也没有人有心情来笑话她就是了。 166阅读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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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1 第八十九章
虽然大尉朝对于朝国有着碾压性的优势, 甚至这么多年没把朝国的地给占了也不是因为做不到,但不管怎么说, 尉北璀还是建立了极大的功勋,只可惜他自己不这么认为, 或许他内心里还是有种五十六个民族是一家的念头, 所以只觉得这一切是回归正轨,而并不觉得这是开疆扩土。
所以在成亲旨意一同下达了封他为曜亲王的旨意时,他是有点儿懵的,再看到这一年新建的,美轮美奂的亲王府时,尉北璀觉得, 这两年他是不是错过了太多事情。只是从如今的结果来看, 他似乎是赚大发了。
而且, 听皇后说, 亲王府的建造和布置,皇后是指派给了黛玉主理的,一来安她的心, 二来亲王府将来是她的家, 让她自己布置更为称心如意,三来也是给她找点儿事情做, 看得出来她是极度担心尉北璀的。
尉北璀对亲王府没半点不满意, 本来他是想着他成亲了还是住在宫里, 到时候再问过黛玉的意见建造王府。如今王府干脆由黛玉亲自监督建造布置, 当然更称黛玉的心, 而只要称了黛玉的心,尉北璀就没半分意见了。
更何况,黛玉的品味比尉北璀高了那不是一点半点,这府邸只有超出尉北璀预期的,尉北璀是去参观过大观园的,这府邸或许比不得大观园奢华富贵,但这种清丽风雅的风格反而更合尉北璀的意,他本人本身就更喜欢简洁大方。
不过这些都可以以后慢慢再说,如今的尉北璀眼里,大概就只有湖心亭上那一抹倩影了。
尉北璀快步往前走,走着走着就小跑起来了,直到接近黛玉时才骤然停住脚步。
“玉儿……”早在心里、梦里叫了无数遍的称呼脱口而出,尉北璀看着黛玉的脸几乎痴了。
黛玉回头看着眼前似乎又长高了些,却更黑更瘦——其实是结实——的少年,或许都可以称之为青年了,眼泪扑梭梭就落了下来。
尉北璀顿时慌了,伸手想去帮她擦泪,临了不敢碰,只能翻手接住她的眼泪,几乎烫伤了他的掌心:“玉儿你怎么了?你别哭啊,你一哭……你一哭我就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看尉北璀急得跟热锅上的蚂蚁一般,偏又束手束脚手足无措的样子,黛玉心中一暖,不是没有忧心过的,但是看他的样子便知道,这两年虽然不曾相见,他依然是两年前的那个傻子,至少在她面前从未变过。
生平第一次鼓起的勇气,她抬手握住了他的掌心,他的掌心是一汪她流下的泪,湿润的,却依然掩不去他手掌的粗糙。
“很……辛苦吧……”她看着他说,他的脸上有风霜的痕迹。
尉北璀已经傻了,掌心里软糯的触感,让他不敢使一分力,生怕捏坏了。
“没有……不……不辛苦。”语无伦次。
“瘦了、黑了好多。”
“呃……”尉北璀心虚了,古代审美似乎一直都是以白为美来着,“那个,我赶路来着,养一段时间能白回来的……应该……”说着更心虚了,他本来就不咋地白,估计白回来个一度顶天了,黛玉会不会嫌弃他啊?
低头看见两人牵在一起的手,似乎真的是黑白分明得太过分了!
“没关系,不过还是胖一点的好。”黛玉不知道他在纠结什么,本来么,在她印象中,他就从来没白过,如今不过是更黑了些罢了,她并不在意,只是看他消瘦,她会心疼就是了。
不过也没关系,他们的婚期就在一个月后,在他启程回京的时候,皇后早就打点好了一切。等他们成亲了,她会亲自打点他的起居饮食,一定能把他养胖一点儿的。
如今,黛玉觉得这么快成亲也没什么不好。如果是定亲那年告诉她十六岁后就要成亲,她一定是抗拒的,她是想留到十八岁的,父母也一定更想多留她两年。只是如今两年不见,她竟突然一点都不想再拖下去了,她想要陪在他的身边,从未如此迫切过。
不过在那之前,有些话她一定要问清楚:“我有话问你。”
“嗯嗯嗯。”尉北璀点头如捣蒜。
黛玉破涕为笑,其实她觉得不问她都知道答案了:“京中有流言,说你在朝安府纳妾了。”朝安府本是朝国的时候,也是一妻多夫制的,只是如今归到大尉版图,方才实行下去一夫一妻制,只几十年内,之前已经娶妻纳妾的,倒是已然合法存在的。
“啊?”尉北璀一听,顿时炸毛,“哪个王八蛋说的?败坏老子名声!”呃,不好,似乎爆粗口了,这两年在军中养成的坏毛病,要改要改。
忙讪笑一下,缓了缓语气,道:“玉儿,这是绝对没有的事情,我怎么可能做这种事情?你要相信我。”到底还是着急的。
黛玉低头,拉着他的手微微晃了晃:“我当然信你,否则就不可能这样开诚布公地问你了,我只是不希望你从别的地方听到这流言再费心思考虑怎么跟我解释,我自己问你,你自己答我,不想要别人来掺和。”
尉北璀这才松了口气,听到黛玉说信他,当真是心花怒放,只是这造谣的人也不能放过:“玉儿你太好了,我对天发誓,绝对没有做过对不起你的事情。这造谣之人实在可恨,你可知是谁?我不能放过他。”
“算了,”黛玉道,“不过是些见不得我好的人随便说了来糗我的罢了,我既不以为意,他们也就没达道目的,何必再把他们放在心里?反正你回来了,这些流言自然就散了,该心虚的反而是他们才是。”
“好,我都听你的。”既然黛玉不介意,尉北璀也不想为了些不相干的人费心思,反正只要他以后对黛玉加倍的好,就能啪啪地打那些人的脸。
“那,你还愿意娶我吗?”黛玉鼓足勇气才说出这么句话,脸涨得通红,却勇敢地直视着尉北璀的眼睛。
尉北璀深深地看着眼前美好的少女,道:“想,当然想,我这辈子只想娶你,做梦都想。”
黛玉笑了,映着一池莲花,分外美丽。
尉北璀看痴了,情不自禁地一把拥住了黛玉。
黛玉微微挣扎了一下,也由着他去了。
尉北璀温香软玉在怀,脑子里却冒出个念头来,他想,他这辈子都不会告诉黛玉,他做的是什么梦。
尉北璀回京后就见了黛玉那么一面,紧接着一个多月都不曾看到黛玉哪怕一眼,说什么成亲前的规矩。他觉得这一个月怎么过得比在朝安府的一年都长啊。
在尉北璀几乎要忍不住跑去林家翻墙头的时候,他终于等来了婚礼,可以光明正大地带队去林家接人了。
吉时未到,尉北璀就已经在林府门外等着了,身后一帮帮忙的、凑热闹的兄弟和小伙伴,都颇有几分看他热闹不嫌事大的架势,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他们是来抢亲的呢。
尉北璀不怕他们臊他,他就是急,又急又无聊,甚至在林府门外上演了一出追人踹屁股的戏码,让林如海看得是又好气又好笑。
就连林皓看着都为他臊得慌,但心里却是十分服帖的,至少这证明他是极看重自己姐姐的。
终于吉时到了,为了不被尉北璀这个家伙事后打击报复,他的兄弟们还是比较给力的,什么猜谜、作诗、唱曲儿,帮着他一路顺顺利利地过关来到了黛玉的院子里。
当林皓背着黛玉出来的时候,尉北璀的眼里就只能看见那一抹红色的身影,笑得傻乎乎,笑得满心欢喜。
从现在开始,他终于拥有了他最爱的女孩儿,补完了生命中的另外那个半圆,他不知道他为什么会来到这个世界,他也不在乎他是不是有什么使命,他只知道,从这一刻开始,他的生命里再没有迷惘和后悔,完整而幸福。 166阅读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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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2 番外一
尉北璀成亲前的一个月很忙,既忙着想黛玉想得抓心挠肺的, 还要忙着交接工作, 为的是成亲后可以有多多的时间陪黛玉一起去——度蜜月。
虽然古代没有度蜜月这个说法,更没有这个做法, 但他就想把一切他想得到的全部给黛玉, 只生怕不够。
更重要的是,以他现在的身份、地位来说, 这场蜜月旅行, 他完全可以做到不计较预算、无需目标、不用攻略、不计方向, 甚至可以不定归期……他们想去哪儿去哪儿, 想什么时候回便什么时候回, 过瘾了再说……
不过即便这些都不用考虑了,但出行的舒适度和安全性上还是要下功夫的, 毕竟他可不希望黛玉受苦受累, 古代出行的条件跟现代还是没办法比的。这又不是游学那会儿了, 旅游么,图个舒适愉快, 如今可不流行穷游。
成亲后, 黛玉听了尉北璀的计划带她出去玩儿, 确实十分惊喜。而且可以想坐船坐船、想出海出海, 想往南往南, 想往北往北, 随性而为。
黛玉提出第一个想去的地方, 是朝安府, 因为她想去看一看尉北璀曾为之战斗流血的地方——成亲后她才发现他肩上、后背、腿上好几处长长的疤痕,都是在朝安府战斗时留下的。
尉北璀其实不太想让黛玉去那儿,战后的朝安府终究还是有些纷扰杂乱的,反抗势力虽然已经被削弱很多,但终究还有零星势力存在,而朝安府的百姓生活水平也是远远比不上大尉朝的百姓的,毕竟休养生息也需要一些年头。而大尉的策略也是不想尽十分力去赈济他们的,只花适当的力,维持他们基本的生活水平即可,否则短期内就把他们养得人强马壮的,到时候难免会生了异心,再给大尉来一次反攻复辟,那大尉可谓自掘坟墓了。
但我们的二皇子殿下成亲后已经进化成了一只标准的妻奴,既然黛玉想去,他是不会给她泼冷水的,制造条件上咯。
再说黛玉也不是不懂事的,又没说要到朝安府转上一大圈,不过是到原来的朝国王都,如今的朝安府的府制所在地瀚城去看一下尉北璀曾经战斗过、治理过的地方。
尉北璀不舍得黛玉受旅途奔波之苦,毕竟她本是江南人,虽在京城长大,适应了京城的气候,但再往北,气候更干燥、风沙更大,只怕她是适应不了,干脆便由天津登船,跟着运送部分赈济物资的货船一同走海路往朝安府去。
朝安一行并没有太大的波折,毕竟尉北璀是跟着军队走的,海上有战船护卫,登陆后也被护卫在军队最核心的地方,十分安全妥帖。便是有那原朝国的爱国志士仇恨尉北璀妄图刺杀他,也完全没有办法突破尉北璀特意设置的重重保卫圈以达目的,不是自己退缩了,便是在极外围便被诛杀了,这一次尉北璀丝毫没有留手。
黛玉本就心思敏感,多少也感觉到了些许的不同寻常——即便尉北璀有意控制事态不叫闹到她跟前来,如此便很快意识到自己的要求给尉北璀添了多少麻烦,顿时便有些懊恼愧疚。
尉北璀往前锋部队与带队将军商议事情回来,见黛玉揪着帕子似有心事,便担心问道:“玉儿你怎么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我叫杨御医来给你瞧瞧?”
说着便要出去喊人。
黛玉忙拉住他,道:“我没事。”
尉北璀仔细看她,只除了脸上有些愁色,面色如常,便也安下心来。
古代出行,最怕水土不服,索性,尉北璀随行带了三个御医出来,一个内科、一个外科再加上一个女御医,足足够了。
尉北璀没想让黛玉这么快就怀孕,她本就身材纤瘦,过两年再长开些再有孕比较好,最好过了二十岁,这样对大人小孩都好。
“对不起,我不应该任性提出要来这里的。”黛玉道。
尉北璀没想到黛玉是为了这个,便道:“玉儿想来这儿看看,也是为了多了解我一些,我高兴还来不及呢,算什么麻烦。”
被尉北璀一语道破自己的心思,黛玉有些羞涩,便跳过这点不提,只当没听到,接着道:“可是这儿如今时局不稳定,如果我不来这里,你也不必安排这么严密的保卫,我确实给大家添了很多麻烦啊。”
尉北璀接着道:“这次来这里,父皇也是给我布置了些任务过来的,如果你不在我身边,我或许不会布置这样的层层保卫,可那样我可能会比现在危险多了哦。”
“不行!”黛玉一听便有些着急,虽然知道她不能要求他和她一起困守宅院内永不建功立业,但他身上的伤痕已经让她心疼不已的。一听到因为自己的存在,眼前的这个男人便会因着保护她也保护了他自己,便觉得添这些所谓的麻烦,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尉北璀见她急了,便也不再说这些了,而是笑嘻嘻地靠近她,道:“夫妻么,本来就是你麻烦麻烦我,我麻烦麻烦你,这样才是一体的么。你再与我客气,我可是要罚你的哦!”
“罚我?”黛玉诧异地看他一眼,这男人让她深深体会到了什么叫做“捧在手心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怎么舍得罚她?再看他,却见他的眼光不怀好意地在自己胸口逡巡,顿时俏脸一红,啐道:“流氓!”
尉北璀被黛玉横了一眼,摸了摸鼻子,谄笑着凑过去,被黛玉没好气地推了一把,只可惜她的小力气完全推他不动,只能任由他厚着脸皮贴到了她的身边。
成亲后,这个总是在她眼前犯傻的男人,确实“流氓”了不少,在黛玉面前的脸皮厚度增长得飞快,反倒是黛玉,越来越容易脸红,也越常被他惹得直接把脸捂在被子里不肯出来,嚷嚷着说看错了他。
为此,尉北璀也是十分愧疚的,日日以一副反省的表情取得原谅,像只被抛弃的大狗让黛玉狠不下心来。只是接下来他总会故态复萌,当真是死不悔改,黛玉完全拿他没有办法,只能感叹是“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如今这风水轮流转到他那边儿去了。
被尉北璀这么一闹,黛玉也没心思再去考虑麻不麻烦了,只安心跟着尉北璀重走了一边他当年走过的路,住过的房子,听他讲当初的故事和经历。
当然这些都是尉北璀简化过的,挑能告诉她的、没那么惊险的说给她听。
尉北璀到了瀚城,朝安府的知府衙门就设在了瀚城,如今的知府府邸,正是当年尉北璀住过的地方,而原来的朝国皇宫,被改作了行宫,拆除了龙椅等如今已经算是违制的摆设和殿堂。尉北璀回京城后问过帝后,他们表示不会前来居住,尉北璀便请命将其开辟出来,改做一处名胜古迹的游玩之所,卖票让人参观,也省得将其空置浪费,还要花费巨大的人力物力维护。
便是过个几代,朝安府的局势彻底稳定了,后世大尉皇帝要来朝安府行宫,再行封锁便是了。
尉北璀花费了些时间安排下去,因着之前已经整理过,如今开方出来也不费太多事,只是一开始百姓们不相信,都踌躇着不敢买那金灿灿一张票——价格也贵,一般老百姓压根买不起。
尉北璀干脆趁着没人,把朝宫封锁了一天,带着黛玉进去参观了一下,因着风土人情不同,朝宫的摆设和大尉的大不相同,黛玉看得也是津津有味。
后来终于有富商试探着买票进去参观,也平安出来了,出来就跟人吹嘘,没想到自己这辈子也有到皇宫溜达玩耍的一天,曾经那么神秘的皇室生活,如今就在他们眼前揭开了神秘的面纱。
而后,每日里卖票进朝宫参观的人便络绎不绝,甚至有别的地方的人,舟马劳顿只为来朝宫一观。
当然在尉北璀眼里,这跟现代社会那人山人海的局面是完全不能比的。
待得尉北璀带着黛玉离开瀚城时,据这次跟着一同出来服侍黛玉的薛燕描述,如今朝安府的人们,不论是原来的朝国百姓,还是新迁移来的大尉、外国百姓,很多都以攒钱卖票进朝宫参观为一大理想。
而有幸跟着黛玉一起进过大尉的皇宫、朝宫的薛燕,觉得自己这一生还真是服侍对了人,不仅两次跟着黛玉出游增长了眼界和见识,而且黛玉许她出嫁时一副丰厚的嫁妆。
尉北璀和黛玉都是相视而笑,登上回大尉的海船,扬帆南下,预备直接南下福建港,再由那儿上岸换陆路一路玩儿回京城。
唯一让尉北璀觉得不太美好的是,半路上尉西凌和林皓也跟上来了,这两个特大号的蜡烛就此照亮了他和黛玉的暧昧小生活,时时让他气得恨不得将这两个丢下海去,偏生他们有了黛玉做靠山,他还拿他们没办法了,真是,呕死个人…… 166阅读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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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3 番外二
南方的风光确实与北方截然不同, 黛玉自是十分尽兴, 画下许多写意山水之作, 也有不少市井小民生活的随性之笔。
再加上半途中尉西凌和林皓两个不速之客的加入,热闹是热闹了, 就是尉北璀心里实在呕得慌。
只是这古代南方之地,虽随着大尉朝的开发治理,已经不是蛮荒之地,但民风彪悍, 尉北璀也不敢太过放任两个皮小子乱跑,只能将他们带在身边, 看着他们才放心, 否则指不定尉西凌就敢一个人跑去找苗人学什么蛊毒之术了……
好容易拖着他们到了江南的地界儿上,才算安心,踢他们出去自己找乐子去。
只没两日,林皓竟带了个和尚与道童回来,那和尚脸如满月, 配着光头倒是有几分福相,那道童更是容颜秀丽, 竟有几分绝俗之态。
尉北璀心中生疑,暗中警惕, 仔细问过林皓, 才知, 那和尚竟是失踪许久的贾宝玉。
尉北璀跟黛玉定亲不久, 他就出征了, 所以对于贾家的情况不是很了解,只知道他回京的时候,这贾母已经去世了,贾家也分了家,基本上算是散了。
贾家的情况,尉北璀从朝安府回来后也听黛玉提起过。
原来尉北璀走后不久,这贾家突然上门求林如海夫妇帮忙找人,说是贾宝玉突然之间离家出走了。
为此贾母还急病了,又罚贾赦、贾政兄弟俩在病床前跪着,责怪他们对贾宝玉太过严苛才逼走了他。
贾赦跪了一日,便甩袖不干了,这贾宝玉是二房的眼珠子,与他何干?要说对贾宝玉严苛,怪只怪贾宝玉委实太过没有分寸。
自打自家与谋反大案有所牵涉,虽最后没有什么事,但家里境况是大不如前了,下人也遣散了大半,家中人人都低调行事,不敢出什么风头惹眼。
贾宝玉却是最喜热闹的,如今也是悻悻然没什么活力,家中丫鬟下人散了大半,有更好去处的都走了,如今留下的不过几个粗手笨脚的小丫鬟和仆妇随从,长相自然欠缺,在惯爱美人的贾宝玉眼里,实在是比死鱼眼睛也没好到哪儿去,自然提不起劲头来亲近。
而当他听闻甄珠儿、甄可儿姐妹俩也被判了死刑时,想起当年他到甄家时那姐妹二人待他的亲近,很是掉了些眼泪,做了篇悼念的祭文,在花园中祭奠她们。写得还挺好,把她们写得冰清玉洁的,似乎受了世间极大冤屈似的……
贾赦刚巧经过,被他此举吓了个魂飞魄散,不仅立即将那悼文祭品全数毁了,还把贾宝玉捉到贾政跟前,狠狠地跟贾政发了一通火。
贾政当时也被贾宝玉此举吓得胆颤,按住贾宝玉就是一顿狠揍,几乎没把他手脚打折了。如今他也不在乎贾宝玉将来能不能出息,能不能有才了,至少别不知死活地往家里招祸就行了。那甄家姐妹可是谋反案中接近核心的人物,被判死刑那也是死有余辜,他这个蠢儿子居然还给她们写祭文?冰清玉洁?被人世间玷污了?活得不耐烦了!他们贾家好不容易才撇清关系,难道还要自掘坟墓跳下去不成。
这一次,王夫人和贾母得知真相后,也不敢狠劝贾政了,贾宝玉此举还当真是把贾家往火堆上面架着烤了。
只是见贾宝玉被打得那样惨,到底心疼,贾母更是因着天气乍凉病倒了,只到底怕贾宝玉惹祸,等他能下床了,就拘着他到她房里待着,美其名曰侍疾,既给贾宝玉打个孝顺的名声,也是把他放在眼皮子底下看着免得他再惹事。
此外也不再随着贾宝玉性子来了,逼着他读他最不屑的经济文章,不求他知道什么事情该做,至少该知道什么事情不该做。
所以,贾赦觉得,贾宝玉因着这般的待遇就搞什么离家出走,全是贾母和二房作的,以前宠爱太过,让他受不得半分委屈,如今又拘着他,时时刻刻把他放在眼前盯着,如今逼走了贾宝玉倒连他一并怪下去了。
要跪老二自己跪着,他才不奉陪呢。
贾宝玉一走,贾母便急火攻心,病得不轻,整日里不管清醒糊涂,口中喃喃只叫贾宝玉的名字。
林如海夫妇得知消息,也派人到处去找,还到官府报了案,却一直没有消息。也不知这贾宝玉一个不谙世事的公子哥儿,到底是怎么度日的。
后来贾敬携女惜春回金陵,却在半途见过贾宝玉,说是做了和尚打扮,与一僧一道二人一块,瞧着倒也形容正常。
只是他很快便不见了,哪怕京中贾家、林家都派了人来找,也是杳无音信。
没有贾宝玉的消息,贾母病得一日比一日严重,未及半年,便过世了。
贾母一死,本就不合的贾赦、贾政兄弟俩,便分了家。
贾赦这一房,贾琏主外、王熙凤主内,对外正经做生意,对内精打细算过日子,日子虽不及过去奢靡,却也算得上红火。唯一的心病,就是迎春的亲事了。
之间还有个插曲,尉馨芳外祖孙家一个偏房子弟,拿着贾赦自己都不知道什么时候欠下的五千两银子的借据上门,求娶迎春。当即就被爱女心切的邢夫人亲自操了扫把给打了出去,还威胁贾赦,如果他敢卖女儿,她就敢跟他拼命。迎春抱着邢夫人哭,贾赦心里却委屈得慌,他哪个就说要卖女儿了?虽则五千两银子对如今的他们家来说不是小事,但也不至于就为此卖了女儿吧?尤其看女儿哭得那么可怜,他也心疼好不。
贾琏在验过那名孙绍祖的男子手中借据,果真是自己父亲早年签下的,那时候贾家境况还很好,他可能是一时银钱不凑手,又急着购买心爱之物,便随手签了借条借了银子,后来没人上门来讨,他也就忘了。
这孙绍祖能忍到如今贾家败落,才上门趁火打劫妄图娶他们家的姑娘,倒也是有几分忍性。
贾琏对此人越发忌惮,特意找了中间人,将这笔银子给还了,还按行情付了利息,干干净净地了了这笔账,拿回了借据,了却了这一桩孽缘。
迎春年纪渐长,邢夫人拉着王熙凤厚着脸皮求上林家门,求贾敏给迎春说一门亲事,倒也不是希望贾敏能给迎春说一门家世多好的亲事,只是贾敏比她们交游广阔些,能知道些她们不知道的事。邢夫人可不敢相信媒婆那张嘴,自己又没那个能耐出去打探消息。
她也不求家世多好,只希望人品好些,能疼人。
贾敏也颇为喜欢迎春的恬静安然,邢夫人也没提出不切实际的要求,她便也把这事放在了心上。后来帮迎春说了宋二夫人的娘家侄子关胜,是个棋痴,家境尚可,自己本身虽没功名在身,却是谨诚学堂负责教授棋之一课的年轻夫子,棋力之高有些老夫子都不如他,这份差使如无意外完全足够他维持一辈子的安稳生活不变了。年纪倒比迎春大上两岁,试婚年龄时,家中父母却因为回老家意外遇上泥石流而亡,此后无人为他操心,他醉心棋艺,便一直耽误下来。
对这门亲事,邢夫人没什么不满的,自己女儿也喜欢下棋,倒也算得上是志同道合。而且说句不好听的,进门后上面没有公婆要伺候,迎春完全可以当家做主,以她绵软不争的性子,也就不会受欺负。
贾敏安排迎春和关胜见了两次,两人都腼腆,但一谈到棋局就畅所欲言起来,欲罢不能,颇有几分相见恨晚的感觉。
既然双方都对这门亲事没什么意见,没多久就成了亲。成亲后邢夫人常去看女儿,倒是对什么都满意,就是抱怨这两夫妻都是棋痴,若遇上精妙的残局,都可以废寝忘食地研究,动不动还要争论几句。
自此,贾赦每日里溜溜鸟、出门看看戏、听听书,邢夫人则除了忧心女儿女婿的身体,等着抱外孙外,也没什么好烦心的事情。
而贾政和王夫人,如今算是膝下荒凉。
李纨在贾家出事后,就回了娘家,立了女户过活,而且还带走了贾兰。为此贾政和王夫人都是反对的,不过李纨说得也有道理,贾家如今的境况,给不了贾兰任何的帮助,反而可能连累他。而且她也和贾政、王夫人约法三章,不改贾兰的姓氏,也不把他移出贾家的户籍,将来成人后还会回贾家侍奉老人——但不包括二叔贾宝玉。如果贾政和王夫人不答应,那么她也可以告上官府,要求将儿子判给她养活,到时候贾兰就不是贾兰了,而是李兰了。
贾政、王夫人权衡之下,终于答应李纨带着贾兰独立生活。贾政对子孙本就情感淡薄,只会打骂责怪,如今更是颓废得什么事情都不想管了。而王夫人,当时还有贾宝玉在,想着孙子到时候总归是自己家的孙子,不必养活他,还能省下不少银子给自己的宝贝儿子贾宝玉娶妻生子,也是很划算的。而且她还有一份私心,有贾兰跟着李纨,李纨想改嫁也比较难,她虽然不喜欢李纨,但还是希望她能给自己儿子贾珠守贞的,只是如今这世道她不好这般要求罢了。
等到贾宝玉离家出走后,贾政、王夫人倒是想起贾兰来了,只可惜李纨拿着当初写下的协议,而贾兰对祖父母对他这么多年的漠视也已经心冷了,承诺会给他们养老,也时常回贾家看望他们,却不肯跟他们回贾家居住日日相处。
贾政倒是想起曾经的一双私生子女,只是王夫人宁肯孤老终生,也不会答应他把那私生子带回家来的,除非贾政愿意净身出户,去找他那外室和外室子女过生活。
贾政自然是不愿意的,这事便不了了之了。
贾政不擅经营,分给二房的商铺店子,没多久就亏了本,导致店倒铺关,王夫人只能将铺子出租,靠着租金维持生活。好在他们还有一个当王妃的女儿,平日里孝敬他们一些,又震慑着旁人不敢对他们的铺子动脑筋,更不敢短缺了租金,所以这日子过得还是不错的。
只是物质生活上的不匮乏,却弥补不了这夫妻俩人相看两相厌的精神折磨,只是出于种种原因,他们却还捆绑着彼此准备纠缠到死。 166阅读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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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4 番外三
贾宝玉想要见黛玉, 林皓虽觉得奇怪, 但还是想着先稳住他, 好去通知贾家人——因得了贾敬的消息说贾宝玉在江南这一带出现过,王夫人带着人赶到了金陵, 如今正满世界地找贾宝玉呢。
而且,不知道为什么,他明明想拒绝贾宝玉的, 这贾宝玉没事见自己姐姐干什么?但是他就是说不出口, 甚至还把贾宝玉给带回来了,自己心里觉得别扭得要死, 总有种奇怪的感觉,有些游离, 又有些恍惚。
尉北璀先见了贾宝玉和那道童, 这组合委实古怪,只是僧道二人向来同出同入, 这宝玉和尚配个道童一起, 又有几分合情理之意。只是这道童容貌实在秀美, 宜男宜女,让尉北璀不由得怀疑,贾宝玉即便出家了, 依然六根不净。
座上明明坐了尉北璀和黛玉两人, 林皓也在旁陪坐, 可贾宝玉偏偏眼里似只有黛玉一个人, 给黛玉行了个佛理, 道:“林妹妹,久违了。”这一句却是语调缠绵缱眷,似有万千情谊。
黛玉顿时皱了眉,对这位向来不怎么熟悉的表哥莫名其妙的熟稔亲昵感到有几分不满厌恶,不快道:“大师既已出家侍奉佛祖,这凡俗的称呼还是改了吧,你应该唤我女施主。”
尉北璀最是清楚贾宝玉的为人,最是多情也无情,更是清楚黛玉此生与他无甚瓜葛,只在心中笑“好一个多情和尚”,贾宝玉自诩绛洞花主,妄把天下女儿——要好看的才行——收罗在他的花园里,然后他就是一只勤劳的小蜜蜂……
尉北璀在心中对贾宝玉的吐槽还未完,突然觉得身体动弹不得,一恍神间,竟是到了一处陌生之地,仙乐飘飘,仙雾袅袅,似真似幻。
却说,贾宝玉听了黛玉不假辞色的话,不由得脸色一白,苦笑道:“是了,女施主如今已是贵为王妃,倒是贫僧失礼了。贫僧此来并无他意,只是想看看女施主如今过得好是不好,只要女施主过得好,贫僧此生便了无遗憾了。曜亲王待妹……女施主可好?”
话到此处,便是向来不把人往坏处想的黛玉,也不由得怀疑这贾宝玉此来到底是何居心了。他语言暧昧,语气缱眷,似乎在在地诉说着他和她曾经有过什么,只是她攀龙附凤,为了当王妃负了他,使得他看破红尘出家而去。
就连她这个记忆里从未与这位表哥有过多交集,甚至可以说是避着他走的当事人都可以脑补出这么一个故事来,那若是不清楚实情的旁人,岂不是更要猜疑?
黛玉顿时冷了脸,心中一股无名火起:“不知大师何出此言?我自问与你不甚相熟,我过得好不好又与你有何相干?大师不觉得管得太宽了吗?你的祖母因你的出走而病故,你的父母也为你担忧挂怀,家不成家,你不知报与他们平安,倒在这里干涉一个不相干的人的生活,真真不知所谓!”
贾宝玉被黛玉说得更是面无血色,踉跄后退几步,道:“不是这样的,我……我只是担心妹妹啊……前世你为我泪尽而亡……我终究……终究是放不下你的……我们……我们也曾经日日相伴,两小无猜,我……我不忍心……我放不下……”
说着竟哭了起来。
黛玉听他言语无状,满口乱弹,越发气急,噌的一下就站了起来,却突然觉得心口似被狠狠撞了一下,哇地吐出一口血来,整个人天旋地转竟是失去了意识。
此时,从贾宝玉开口就陷入恍惚幻境,一直坐在一旁如木头般无动于衷的尉北璀和林皓突然惊醒过来,尉北璀忙伸手及时接住黛玉,疾声呼唤:“玉儿,玉儿你怎么了?你别吓我,你快醒醒……”
却见黛玉紧闭双眼,无声无息地依在他怀里。
尉北璀心中大恸,恨自己为什么要让黛玉见贾宝玉,管他什么前因后果,管他贾家家破人亡,管他什么滴泪还恩,他只要黛玉好好儿的,什么因果、什么劫难,他都背负得起。
方才他突然陷入迷蒙幻境,贾宝玉身边那个道童突然幻化成绝色仙子,自称警幻仙子,说什么他所作所为是逆天之举,破坏了神瑛侍者和绛珠仙子的因果循环,会害他们不得升仙。
又给他听仙乐、请他喝仙茶仙酿,言笑晏晏地要将妹妹许配给他。
尉北璀见那被警幻推出来的仙子,虽是绝色,却不是秦可卿的容貌,便猜测,只怕秦可卿未嫁进贾家,未曾担任引领贾宝玉通晓男女□□之任务,已经脱离了警幻的掌控,所以她又推出了另一人。
只叹这些仙子,在警幻手里,竟似成了老鸨手中的姑娘,任由她送与他人,以达到警幻自己的目的。当真可悲可叹。
尉北璀全不为所动,冷冷地看着警幻,道:“神瑛侍者对绛珠仙子有灌溉之恩,就算为了报恩,玉儿为贾宝玉落上些泪也便够了,何必非要泪尽而亡?而且这些话都是你在说,一切都是你在安排,谁知道你有没有假传天命,肆意篡改上意?如果你要论因果,那么为了让她落泪,父死母亡弟夭折,寄人篱下任人欺凌,这难道不会成为她欠下的因?几瓢水,又不是他神瑛侍者产出的,不过搬运了一下,就要玉儿泪尽而亡还之,那么她在俗世时欠下的生养之恩又要付出多少代价才能还得清?难道要她生生世世落泪不止永无休止不成?或者说,你压根没想过让她了却因果得道成仙吧。我不知道神瑛侍者是多么尊贵的身份,也许是你要巴结的人,也许是你私心里爱慕的人,是不是只要他好了,其他因他而下凡历劫的仙子神女,会落个什么下场,你根本不在乎?”
警幻仙子被尉北璀一席话说得脸一阵红一阵白,怒道:“你这凡夫俗子,简直胡说八道,不知好歹!这太虚幻境之事也是你可以随意揣摩的?不管你愿不愿意,这天命不可违逆,你若顺从,本仙子许你月月可入这太虚幻境,你不仅能在这幻境中娶我妹妹,还能享受仙酿仙乐,享尽欢愉,过着神仙一般的日子。你若不顺从,事成之后,等绛珠泪尽而亡回归仙位,你什么都得不到!”
“妖女,你胡说什么,我姐姐才不会泪尽而亡!”突然,林皓冲了出来,一把撞倒了警幻,甚至骑到了警幻身上对她拳打脚踢起来。
他自己也不知道怎么突然之间进了幻境,而且手脚皆不能动,只眼睛能看、耳朵能听,当听到警幻叙述,原来他的姐姐必经历泪尽而亡的劫难,而他们林家,竟是一门断绝,父死母亡,自己也早早夭折,只能任由姐姐寄人篱下,由得贾宝玉亲近,还要受下人刁难奚落,苦不堪言,泪尽而亡。
林皓几乎要气爆了,凭什么?这狗屁的警幻仙子,凭什么决定他们一家人的命运?不少说神度世人吗?为什么这所谓的仙子就要他们一家人全死绝了?这还是神仙吗?妖魔才对!
许是那冲天怒意冲破了桎梏,林皓突然之间能动了,便克制不住地扑上去打那警幻,她凭什么把别人的人生当成棋局来下?还不由得棋子反抗,一口一个天命,她以为她是老天爷吗?他就是要揍她,如果她真是老天爷,有本事一道雷劈死他!反正她也要他们林家死绝了,不趁有机会时揍个够本,又怎么对得起她的恶形恶状?
只可惜,警幻哎呦了两声,便解除了幻境,由得尉北璀和林皓回归现实。
林皓醒来时还回不过神来,心中犹自愤恨不平,几欲抓狂。
而尉北璀醒来就见黛玉吐血昏迷,不用说都知道必然是警幻所为。
“来人,把这和尚给我拿下!”尉北璀大声喊道。
却见原本站在门外的道童突然出现在贾宝玉的身后,一把抓住他的手臂,道:“天命自有注定,眼前一切只不过回归正途罢了。道友不听劝阻,偏要逆天而行,实属不该。”
“天命?你以为你便是天不成?我既在此,老天爷没有一道闪电将我劈死,就代表他承认了我的存在,由不得你来说三道四!依我看,妄图改天换命的人,是你!你根本就是野心勃勃,巧立名目排除异己罢了,别把自己说得那么高尚……”
“执迷不悟!”道童寒了脸色,冷哼道,“绛珠必归正途,我且看你还能得意几时!”
说完,竟拉着贾宝玉转身便要走,却听“砰”地一声,银色的子弹穿胸而出,道童脚步一顿,不敢置信地看着自己的胸口,有泊泊的鲜血流出。
道童不敢置信地转头看他:“你敢……你居然敢……”
尉北璀持枪接近,狰狞道:“你敢伤了黛玉,便是弑神,我也是敢的,何况,你还算不得神!”
说话间,又一枪射出,道童身上再添一个血窟窿,只他似无骨之躯,子弹总是透体而出,尉北璀越发肯定此人便不是警幻,也必是她的化身,但即便如此,他也毫无畏惧,更不后悔开这两枪。
“你会后悔的!”道童吐血撂下一句,携着已经吓懵掉的贾宝玉,三两下就不见了踪影。
只他身后落下点点血迹,所过之处,竟是草枯花落。
此时,护卫才姗姗来迟,尉北璀也知道不能怪他们,那道童既是警幻化身,总是有几分道行的。只是事已至此,他绝不会放过她。
尉北璀寒声下令:“全城通缉,那和尚与道童意图刺杀本王,一经发现,和尚抓回,道童可就地击毙!”
“是!”
尉北璀转身,从椅子上抱起黛玉,林皓在一旁已经六神无主,语无伦次:“姐夫……二皇子……我姐姐她……我姐姐她……不会真的泪尽而……都怪我不好,我不该把那个灾星带回来的,呜呜……”
“你姐姐会没事的,我绝不许她有事!”尉北璀坚定道,看着黛玉的眼底都是恸意,动作却是十足的轻柔。
黛玉昏迷了三天,几位御医都来看过了,并无什么病症,把脉结果也是一切正常,就是像睡着了一般,脸色都不见苍白的,就是不见清醒,实属怪事。
林皓为此自责不已,甚至有种自己死了可能姐姐就醒了的念头,被听说了这件怪事的尉西凌一巴掌打醒了,问他:“你既然相信那妖女的话,你自己死,要不要顺便叫上林大人和林夫人一起去死一死?毕竟依那妖女之说,你们都不该存在。”
林皓被尉北璀这么一说,便一个激灵,觉得自己真是魔怔了,自己要是死了,父母恐怕接受不了这个打击,万一也跟着没了,姐姐就真的是孤零零一人,甚至可能会因为愧疚而真的“泪尽而亡”呢,岂不是称了那警幻妖女的心?
再一联想到当初心里不情愿却依然还是把贾宝玉带回来时的情况,他觉得自己只怕是中了那个叫警幻的妖女的招了。
“现在可不是想着死不死的时候,”尉西凌不客气地打了林皓的脑袋一下,“平日里挺精明的,关键时候直犯糊涂!现在要做的是把那警幻找出来,杀了她,说不定二嫂就醒了。”
说着,丢给林皓一把枪。
林皓接过枪,重重点头:“嗯!”枉自己平日里自诩比尉西凌聪明,其实真到关键时刻,反而是尉西凌看得更透彻,这也许就是俗话所说的大智若愚吧。
有了尉西凌和林皓打头,尉北璀只除了出房门听他们俩汇报再把事情吩咐下去,有了更多的时间陪在黛玉身边。
黛玉现在的状态就跟植物人似的,尉北璀便日日给她按摩四肢,擦洗身体,还絮絮叨叨地跟她说话,不仅把自己来自未来的秘密给说了,连带着对太/祖和太/祖皇后也是穿越者的猜测都说了,还给黛玉灌输一些歪理:这世界都穿成筛子了,连穆璱和水溶那种垃圾都穿过来了,若真是天命不可违,他们这些穿越者就该一个个消失,最根本的是这大尉朝本身就不该存在。太/祖所为,改的是全天下人的命,改的是世道变迁,历史进程,岂不是更大的逆天之举?比起太/祖来,他只是改了黛玉泪尽而亡的命运,压根都不算事儿,没道理太/祖都好好儿的,大尉朝至今也都是向上发展,到他就不行了。
就这样过了三天,贾宝玉倒是被抓捕归案了,只是那个道童全无踪迹。
黛玉却突然醒了过来。
彼时尉北璀仍在按摩着黛玉的胳膊,嘴里絮絮叨叨地说个不停,却感觉到手下的胳膊动了动,抬头一看,黛玉正睁着眼睛朝他笑,顿时眼泪掉了下来:“玉儿,你醒了……”
说半点不担心是假的,毕竟人对于神秘的、未知的事物总是会惶恐的,如今见黛玉醒来,尉北璀丢脸地在黛玉跟前哭了起来。
黛玉温柔地抱着他的头,任由他把眼泪滴在她的身上,这个男人,胡子拉碴的,这么狼狈,可是他跟她说话的态度却依然那么积极,好像她真的只是睡着了而已。
可是只有黛玉自己知道,这三天自己经历了什么,真的差一点,她就没办法回来见他了。
“我做了个噩梦。”黛玉轻轻道。
“什么噩梦?”尉北璀带着鼻音道,到底有些难为情,干脆把头埋在黛玉的怀里,当一只鸵鸟。
“梦里没有你。”
“什么?”尉北璀有些失望黛玉的梦里没有自己,但一联系前言,黛玉说……
“没有我,对你而言,就是噩梦吗?”尉北璀一下子坐起身,有些紧张地看着黛玉的脸,自己脸上泪痕斑驳也顾不得了。
黛玉笑了笑,眼泪滑落,轻柔且坚定地道:“是的,没有你的梦,便是噩梦。”
那个梦其实很美好,梦里有华美奢靡的大观园,有众多的姐妹们每日里一起嬉戏,起诗社,赏花品酒……后来又转到了仙境里,品着人间没有的仙果佳酿,每日里只需无忧无虑地同众仙子们一起玩耍嬉闹……那应该是很美好的事,应该令她乐不思蜀才对,可是再开心她也觉得心口总是空落落的,好像不小心丢了什么东西,耳边又一直都有嗡嗡嗡的说话时,却又听不真切。她便一直找一直找,姐妹们、仙子们都劝她不要找了,她也不死心,拼命地找,找得心都痛了。
终于,她想起了他,也终于,回来了。
就如她所言,没有他的梦,再美好都是噩梦。 166阅读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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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5 番外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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黛玉虽然醒了, 尉北璀却一刻也不敢放松警惕, 因为那道童还没有抓到, 警幻仙子的威胁还在,派出去搜捕的人也一直没有撤回来。@|
黛玉却告诉他不必找了。
“为什么?”尉北璀问道,难道黛玉知道一些他不知道的事情?
黛玉想了想,反正尉北璀是到过太虚幻境的,知道这些神叨叨的事情,便告诉他道:“警幻仙子已经被夺去仙身, 打落凡间,转世为蜉蝣, 她的化身自然也就消失了,你当然找不到了。”
“蜉蝣?”尉北璀诧异道,还有这种操作?
“警幻仙子十分聪慧, 又擅长蛊惑人心, 欺上瞒下之举更是做得炉火纯青。若任由她再次修炼得道,难免再犯祸事。于是天庭经过商讨,便决定将其打成蜉蝣,朝生暮死,便是她再生邪念, 一日便过了一生,又得重新来过, 她便永生成不了气候了。”
尉北璀不由得咂舌, 这天庭之人, 发起狠来, 也是挺卑鄙的,不过他喜欢,尤其折腾的对象还是警幻。
黛玉又叹道:“不过,说到底,还是警幻仙子犯了忌讳。”
“怎么说?”尉北璀好奇地问,他也就那日被警幻带进太虚幻境一次,此后的事情便都不知了,对于事情发展,他还是挺好奇的。
原来那日黛玉昏迷,是神识被警幻带入了幻境,前世的大观园、美好的太虚幻境,就是想让她乐不思蜀想不起回来。等尉北璀、林如海夫妇和林皓尽皆崩溃后再放她回来,那时她将因愧疚而流泪,仍逃不出泪尽而亡之命。
只是警幻的化身被尉北璀两枪击中,受了重创,导致她法力受损,一时难以维持太虚幻境的严密封锁,被早就不满她摆布的仙子奋力扯开一条裂缝,使得太虚幻境内警幻苦心孤诣掩藏的秘密外泄。又有仙子上告天庭,告警幻与神瑛侍者有私情,利用神瑛侍者下凡历劫之际,不仅为他铺平道路,还借机铲除异己,坑害同门。
天庭派神一查,还真是如此。
要说这神瑛侍者的待遇也未免太好了些,就连王母家的七公主动了凡心下凡历劫还要受不少苦呢,可这神瑛侍者投生为贾宝玉,虽则最后结果不甚美满,可中间这日子过得,可比不少神仙过得还好了。神仙还有守门的、巡逻的任务要做,扫撒、炼丹、摘仙果、养天马各司其职。
他贾宝玉却可以连书都不读,想怎样就怎样,人人捧着他惯着他,还有警幻仙子派出的那许多仙子环伺在他身旁,当真是羡煞旁人,还搞出什么还泪报恩的名堂来。
要知道,这灌溉仙草,本就是侍者的职责,就跟天将守天门一样理所应当,什么时候这仙草还得还泪了?
说起来,神瑛侍者这哪里是下凡历劫,这根本就是下凡享福去了,享完福,遭个什么挫折磨难,就又顺顺利利回归仙位,还能借口历劫完成提升仙位,当真是打的好一手如意算盘。
这劫历得连王母娘娘都开始反省自己是不是对七公主太苛刻了些。
若非神瑛侍者历劫的世界因着几百年前的时空撞击而生了变故,玉帝王母管辖不到,干脆将其割裂成了化外世界,也因此脱离了警幻的掌控,绛珠仙子才得了善终,其余被警幻投身下凡的仙子也各有造化,不然还真是称了警幻的心,不仅那些仙子因各自遭遇而灵神受损,而且那绛珠仙子的原身绛珠草也会因为泪尽而枯死:还泪并不需要还尽眼泪,泪尽不仅凡人之身身亡,连绛珠草也会因为缺水而真正枯死。到时候,绛珠草千百年来凝聚而成的仙灵之气便会因为无所寄托而逸散,警幻仙子可以趁机吸收,便能增加千年修为,提升仙位。
再一细查,绛珠仙子并非第一个受害者,警幻能有今日修为和地位,几乎一半修为都是这么来的。
真相曝露,警幻顿时成了过街老鼠,人人喊打,她的行为当真是蝇营狗苟不择手段,为此受到重罚,被贬为蜉蝣之身,永生永世不得再修炼也无人同情于她,都额手称庆。
而神瑛侍者虽不算十分清楚警幻的全部阴谋,但也略知一二,并且深受警幻恩惠,又以历劫为名累及众仙子遭难,自然也难辞其咎。
因为此事,赤瑕宫主人都受了牵连:怎么他宫里一个侍者都有这般高待遇,派他去灌溉仙草,冰清玉洁的仙草修成了灵体,居然要以这样自毁的方式“报他的灌溉之恩”?简直比公主还金贵了!
赤瑕宫主人倒是不知那神瑛和警幻之间有这许多猫腻,神瑛不过是他宫里一个不甚重要的侍者罢了,他只知他下凡历劫,哪里知道详细?如今遭其连累,更是羞恼,干脆将其打下凡尘真正地去历个劫,因他和警幻导致十二钗受苦,便让他历十二世劫难以清洗自身。这次历劫可是真正的历劫了,贫病疾苦、生离死别、战乱身残……只怕都要让他尝试一遍,而且更不会有美人与之相伴,他所遇之人将都是面目可憎、粗俗卑劣之徒。
只是到时候历劫归来,重列仙班,再回赤瑕宫,只怕也当不得侍者了,许是要从一个洒扫童子做起了。
听了黛玉一席话,知晓那警幻仙子再也威胁不到他们了,尉北璀终于是安下心来。却也不问,此世过完,黛玉会不会回归仙位,他所能做的,是跟黛玉好好珍惜这得来不易的此生,怜取眼前人,活在当下。
黛玉也是一个想法,今生尚未过完,来世不可追究。她根本没有听完天庭对她的安排便迫不及待地就回来了,今生之后会怎样,她也不知道,生生世世她做不得主,便只有珍惜今生今世,尽可能地相伴相守,不离不弃。
神瑛被带回天庭受罚,此间的贾宝玉便失了魂魄,只留躯壳,旁人看来,便是成了傻子,呆呆傻傻,只会吃喝睡觉,连话都不会说了。
尉北璀将之送回王夫人身边,见到这样的贾宝玉,王夫人几乎没疯掉,抱着贾宝玉直哭造孽,心中十分怨怼,觉得贾宝玉会变成这样,都是尉北璀和黛玉的错。
随身伺候王夫人的中年妇人,是贾元春不放心王夫人特意派来帮她的,叫郑姑姑,端着饭食进来,絮絮劝道:“太太千万保重自己身体为好,宝二爷如今这般模样,还需您好生照料呢,太太若垮了,宝二爷又该靠谁去?”
王夫人嘴里絮絮叨叨,一时愤恨、一时凄苦、一时懊悔、一时仇怨,颇有几分神经质的歇斯底里:“宝玉啊,都是我的错,我不该不让你娶那狐媚子,便是再不喜她娘,我也该忍了,这样你也不会心灰意冷出家去,也不会被他们夫妻害成这般模样……宝玉啊,你放心,拼了这条命不要,我也要搅和得那狐媚子日子过不下去,当不成王妃,等她被休了回家,我就做主让你把她娶进门,到时候你想如何便如何,只要你好好儿的,好好儿的……”
郑姑姑眼角直跳,手中动作更快了几分,也不唤人进来帮忙,端着一碗粥便蹲在了王夫人跟前,十分强硬地、甚至有几分硬灌一般地喂王夫人喝了粥。
王夫人醒神怒喝叫她滚,郑姑姑嘴里车轱辘一般地重复着那几句劝慰的话,手中力道不差分毫,终究还是给王夫人灌了一碗粥下去。
不多时,王夫人精神恍惚,竟是昏睡过去。
郑姑姑这才松了口气,又重新盛了一碗粥喂给贾宝玉,好在贾宝玉痴傻,却不会反抗,粥递到嘴边,便乖乖地喝下去,十分省心。
郑姑姑叹息道:“你这般模样,倒是轻省,也不知是好是坏。只希望你娘能够消停些,别再惹事了。哎,你如今变成这样,很显然是那会妖法的道童所为,迷了你心智让你带他去刺杀曜亲王,曜亲王能大人大量不怪罪,还留得你性命送你归家,已经是仁至义尽,很该感激才是。若似你母亲这般反怪到曜亲王和王妃身上,委实太过牵强。幸好我们王妃恐生波折,派我前来看顾,否则凭你娘那不管不顾闹将起来的做法,曜亲王又能对贾家仁慈到几时呢?到时候连累了我家王妃,于你们又有什么好呢?”
郑姑姑给贾宝玉喂完粥,又扶王夫人上榻躺着,见贾宝玉乖乖坐在床边不动,叹息一声,叫了个小丫头进来守着,自己则出去吩咐人收拾行李备好马车,准备带着王夫人和贾宝玉回京去。
至于这几日,便给王夫人喂些安神的药,既能让她消停些不惹事端,也能让她养养神,这万一真要是疯了,她也不好跟德亲王妃交代。
不过在郑姑姑看来,王夫人就算不疯,也跟疯了没多大差别了。
当初贾宝玉留书出走是在黛玉定亲后,信中也有几分对于黛玉定亲之事感到心灰之意。王夫人便心中生了执念,觉得如果当初她肯让贾宝玉娶林黛玉,或许贾宝玉就不会出走了。甚至暗搓搓跟贾元春打听尉北璀在外出征的情况,语气中竟流露出盼着尉北璀战死回不来,到时候这克夫的林黛玉也无人敢娶,以娶她进门为诱饵,或许能把贾宝玉给引回来。
也正是那次,贾元春叫王夫人给吓着了,派了她到王夫人身边守着,并给她配了不伤身子的安神药,一旦王夫人言行失控,便给她喂些安神药,让她好生休息。
当初贾宝玉只是失踪,王夫人尚且动此心思,如今贾宝玉已经痴傻,王夫人只怕更是魔怔。竟生了造谣生事要传谣曜王妃出嫁前与贾宝玉有染,嫁给皇子只为攀龙附凤,要搅和得曜亲王和曜王妃生隙和离,借机强娶曜王妃来给贾宝玉冲喜的念头,郑姑姑觉得自己快要兜不住了,还是快快回去把人交给她家王妃处理吧,她一个小小的下人,遇到这种事情终究还是觉得有些害怕的。
别说郑姑姑害怕,便是德亲王妃贾元春听了郑姑姑的话,也是惊惧万分。再等王夫人醒了,竟是跪在她跟前求她帮忙拆散尉北璀和黛玉,好把黛玉嫁给贾宝玉给贾宝玉找一条生路。
贾元春便知道,这母女情再难维系。
此后,贾元春便将王夫人和贾宝玉送到京外别庄养了起来,日日派心腹看守,形同软禁。
而贾政与王夫人早已恩情断绝,对贾宝玉这个痴傻的儿子也无半分感情,反正他将来还有贾兰这个儿子养老,乐得自个逍遥。
贾元春也不忍王夫人如此,便时常劝解王夫人,只可惜王夫人执迷不悟,一定要给贾宝玉娶黛玉进门冲喜,就算不成,只要贾宝玉不好,她也要黛玉日日不得安宁,谁让她是害了贾宝玉的罪魁祸首呢。
贾元春知道,王夫人这是爱子情深生了执念,可这爱子之情深得叫人害怕,竟是要拿无辜之人的清白性命陪葬的。贾元春虽不忍,却也不敢放任王夫人任性而为,只能将她这般养在深宅。
贾元春给王夫人养了老送了终,保她晚年生活衣食无虞,却无法阻止她日日愤恨不甘,最终带着对世间的怨愤、对贾宝玉的不放心离开了人世。
贾元春一直养着贾宝玉,直至他的身体自然死亡,享年六十八岁。
只是他们都不知道,王夫人所为虽极端且恶毒,但都是出于对贾宝玉的一片拳拳爱子之心,她带着怨恨离世,便是贾宝玉欠下了王夫人极深的因果,生恩、养恩,爱护之恩,都要他来世结草衔环相报之了。 166阅读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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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6 番外五
尉北璀长在皇宫里,其实压根也见不到什么红楼人物,只除了他常去德亲王府上蹭吃蹭喝蹭玩能见到的贾元春,成了他最常见到也是如今唯一见过的金陵十二钗了。而如今也不兴什么陪嫁丫鬟了,贾元春身边本该有的那个叫什么“抱琴”的丫鬟,自然也是不见了。
尉北璀以前看红楼,对贾元春印象不深,实在是她也没出现过几回,都说贾府败象是从给她建省亲园子而起,为此吞没了林家的财产,借了薛家的银子,可若论命运,她也算是满凄苦的了,管她旁人如何猜测她出卖了秦可卿换来的妃位呢,她最后也没见落得个什么好下场。
与其说是她心性如此,倒不如说是环境所迫,那真的是一个吃人的社会,尤其是吃女人,更尤其贾家一大家子爷们混吃等死惹祸败家都只盼着靠女人光耀门楣的。
如今她嫁了他家四皇叔,两年后便诞下一女,不必靠算计谁出卖谁就有爵位可袭,想来也惹不出什么大祸事来。
至于贾家,只一个伯爵的爵位,原着中唯一有个官身的贾政,如今也不过在工部做个员外郎,说到底不过是个文书罢了,哪有什么实权?想跟原着一样包揽诉讼、帮人谋求官职、勾结官府害人性命谋夺财产,那是想都别想!本朝律法严明,虽则永远避免不了潜规则的存在,但绝不至于败坏至此。敢拿帖子去官府疏通关系左右判罚?官府先把你给拿了。
至于放印子钱的事,查到绝对重罚,但是重利驱使下,倒是不知王夫人她们会不会铤而走险了——王熙凤现在还没嫁给贾琏呢,甚至都不知道会不会嫁给贾琏。
尉北璀每日上学放学做功课,陪弟弟玩耍,闲来也能爬树上墙抓蛐蛐数蚂蚁,偶尔偷懒没写功课被师傅罚抄,被父皇母后打屁股——按在腿上脱了裤子的那种,当真是原汁原味的熊孩子日常。
这红楼剧情似乎也没跟他有多大关系。
及至贾元春之女尉亦双满月之日,德亲王府办筵席,尉北璀终于第一次见到红楼众人。
贾元春生了女儿,作为母亲的王夫人那是喜气洋洋,因着贾元春坐月子时不便管家理事,王夫人还来帮过几日忙,很是颐指气使地耍了一番威风。还是贾元春见了不像,怕德亲王有所不满,才劝了她回去。这德亲王府里用的人,绝大部分都和宫中宫女、侍从出身相同,从小都是识文断字,行为处事都自有一番章程,便是她不管,这府里的事也能有条不紊地进行,反倒是王夫人一来便批评这也不对,那也不行,硬要照着她的法子来管,反倒出了错处。
贾母也来了,随身带着贾宝玉一起。贾宝玉如今已经七岁了,也开始在学堂上课了,他本不喜欢上课,撒娇耍赖装病,很是赖了几次学,后来倒是似乎知道了学堂的好处,上学也积极起来,上个月的随堂小测,还考了个不错的成绩回来,贾政虽然没夸他,但看得出来还是满意的,因为那天他没骂贾宝玉。这日恰逢学堂放假,贾宝玉自然不会错过这难得的姐姐妹妹在一起的大好机会要跟来的。
邢夫人带着迎春,宁侯府尤夫人带着惜春,贾敏带着黛玉和林皓,还有元春的姨妈嫁到金陵薛家的薛太太带着女儿薛宝钗,元春的舅母王舅妈带着女儿王熙凤,贾母娘家史家的史夫人也带着女儿史湘云都来了。
史夫人的丈夫年前便过世了,这爵位倒惹来了两个小叔子觊觎,史夫人也是为母则强,硬撑着护着女儿,不肯将自家丈夫拼了命用军功换来的爵位让给了小叔子,干脆从史家分了出来,自立了女户,叫史湘云继承了丈夫的爵位,降了一等,成了个女伯爵,也想着将来能给女儿招个女婿,这样他们这户门第还能传承下去。
为此跟两个小叔子家里如今也是疏远得很。
贾母也不怎么待见这位侄儿媳妇。嫁给大侄儿多年后才得一个女儿史湘云。等大侄儿去了,原本贾母便应了对自己更恭敬的二侄儿,要劝史夫人将爵位自行请旨让给二侄儿,这在大尉朝也不是没有先例的。毕竟在贾母看来,隔了一辈的史湘云一个女娃娃,自然是比不上素日里就对自己十分恭敬的侄儿亲近的。更何况史湘云将来极有可能出嫁,她一嫁人,这爵位就等同于没有了。就算招婿,这世上真正有抱负有能力的男儿,又有几个能心甘情愿入赘女方的?倒不如将爵位让给了叔父,得了叔父庇佑,将来嫁个高门公子不是更好么?
可谁知素来恭顺听话的大侄儿媳妇,这次竟是毫不犹豫地拒绝了贾母的“为她们母女着想”,硬挺着脊背奏请朝廷立了女户。
贾母一气之下,加上辜负了二侄儿所请,自觉丢了脸面,心下不痛快,原本对丧父的史湘云的那一点儿怜惜也不复存在了,对史湘云母女更只是面儿情。
虽然史湘云若招婿,这爵位仍然算是史家的,但对贾母来说却是不一样的,自己的侄儿若能在自己的帮助下袭爵,他也好,他将来袭爵的儿子也好,都会对贾母感激涕零,自然恭敬。但史湘云不同,她与贾母已经隔了一辈,而她母亲仍在,贾母再怎么都越不过她母亲和外家去。便是将来史湘云招赘生了孩子,与贾母又隔了一辈,还有父辈家人,跟贾母感情只怕是寻常。
贾母只想着自己对史家的影响力,却也不想想,人家丈夫、父亲拼命换来的爵位,想给谁就给谁,管你什么事?更何况,就算将爵位让出来,这让给谁也是个问题,给了二叔,那三叔心里能痛快?只怕讨好了一个就要得罪了另一个。而史湘云还小,等将来嫁人还有好些年,谁能保证这二叔一家能够念及旧情照应史湘云那么多年?更何况,因着贾母出头,他们感激的对象只怕首先是贾母,而不是她们母女。便是他们知晓感恩,可等史湘云嫁人后,他们难道还能顾着史湘云一辈子不成?到时候如果史湘云所嫁非人,受了委屈,又有谁能不顾一切地为她出头?倒不如攥着爵位在手里,就算将来招来的女婿不好,大不了和离,守着孩子也能过。
说到底,求人不如求己。女人自己能够当家做主,又何必自绝优势依附于男人的怜悯?
(注释:尤氏称为尤夫人,因为作者的设定女子嫁人后不必改为夫姓为“某氏”没了自己的名字,所以尤氏便跟王夫人、邢夫人一样称作尤夫人吧——其实他们几个都该被叫做贾太太;而薛姨妈则被我称呼为薛太太,以后为了方便还是叫薛姨妈;元春的舅妈该叫王夫人……我去,这样好搞,随薛姨妈称呼为王舅妈吧。称呼好麻烦,感觉作者挖了一个很大的坑把自己给埋了。)飞涨中文
今日来的不仅有元春这边的亲戚,还有皇室宗亲,大臣官员也来了不少。不过本朝不许勋贵大臣借着办酒请宴的名义敛财,所以大家送的礼都并不重。
只贾母、王夫人作为至亲,送得重些,旁人也说不出什么来。
只贾敏、王舅妈因丈夫在朝为官,为了避嫌,送得不敢太出格。可落在王夫人眼里,却是她们对元春的怠慢,不将元春这个亲王妃放在眼里。本就与两人不太合得来的她如今心中更是生了芥蒂。
倒是薛姨妈送的重礼让王夫人觉得还是自家妹子亲。
可她也不想想,薛家是金陵有名的大海商,有的是钱,林如海和王子腾如何与他家比?更何况,便是有也不敢这般大咧咧地送,送了元春也不敢大咧咧地收啊。没看见元春收了薛姨妈的礼,脸上不见喜气,反倒有了几分为难。
王夫人、薛姨妈半点不觉,倒是跟在薛姨妈身边的薛宝钗见了心中一晒,她虽则才八岁,却常被父亲夸赞,又惋惜她不是男儿身,只薛宝钗心中不服,如今这世道,便是女儿身又如何呢?君不见多少人家是女儿家撑起的家业?甚至女子都能袭爵了。
关于送礼这事,薛宝钗也劝过母亲,送礼比照着林家、王家重上二分即可,可母亲偏觉得多送些礼好叫德亲王在户部多予他们商行些方便,再加上王夫人一个劲跟她感叹说元春在亲王府如何不容易、开销如何大之类的,便将原本的礼单又往上翻了一倍。
只可惜父亲如今出海在外,哥哥又觉得这点子东西不算什么,送少了叫人笑话。却不想想,薛家家业虽大,却是父亲冒着危险出海贸易赚来的,哪一点不是血汗钱?
只是与薛宝钗不同,十四岁的薛蟠在薛姨妈眼里,也是可以商议事情的大人了。可哥哥在学堂读了七八年书,竟是一次小考也没合格过。如今母亲也依着他,不再去学堂要去商行学习做生意了。
因着人多,每家的女眷也都是给贾元春见个礼说上一些话便都被领去园子各处游玩歇息。
贾元春这日当真是风光,心中颇为得意,当初在宫里皇后设宴,各家夫人们坐着赏景,她们这些女官虽不必端茶倒水伺候人,却也要各处支应着听吩咐的,如今却是旁人来奉承她,如何不喜?
贾母和王夫人在她身边帮着一起招呼,也是顺便多见几家夫人,多说几句话,攀个交情。
却叫邢夫人、贾敏等带了孩子去了园子里。
贾元春倒是乐意贾敏和王舅妈留下,她母亲并无多大见识,平日里也不认得几个夫人,帮不上什么忙,但是她也知道母亲跟贾敏、王舅妈关系没那么融洽,都留下万一脸上带出点什么来反为不美。儿不嫌母丑,贾元春也只能更倚仗贾母一些。
贾母虽留下了,却也没有留着贾宝玉在身边的道理,便叫贾敏领了贾宝玉一同去。
贾宝玉刚一到园子里,就说自己有东西落在马车上了,偏要去取,贾敏也只能叫个丫鬟跟着,随他去了。
贾宝玉一溜烟出了门,两个侍从陪读在马车旁等着他,贾宝玉钻进马车,嘴里压低声音道:“快些,我们换过衣服你就进去,可说好了,半个时辰之内你一定要出来,否则叫我母亲他们认出来可就遭了。”
车中是一个与宝玉长相一般模样的男孩儿,却也是巧了,年前因着贾珠娶妻,贾政带着两个儿子回金陵祭祖,顺便请祖宗保佑贾珠能够顺利考上太学,贾宝玉也能诗书聪敏,让贾宝玉在金陵街上遇见个跟自己长得一模一样的人,更巧的是,此人竟然叫甄宝玉,与自己的名字是一模一样。两个宝玉一见如故,贾宝玉回京后两人也时常通信,待得甄宝玉一家进京投靠姑姑,两个宝玉更是时常见面。
两人麻溜地换了外衫,贾宝玉还一边嘱咐他进门之后跟着那丫鬟一同走,少说话,少抬头,进去了就跟各家的孩子一处玩耍,别往他家伯母、姑妈身边凑,免得被认出来。
甄宝玉一一点头,换好衣服下车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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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7 番外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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迎春成亲的时候, 惜春已经跟着贾敬回了金陵。姐妹俩再次见面,是迎春的丈夫关胜被派往金陵书院做为期一年的友情教学时, 带上了迎春和已经五岁的儿子同行。
彼时贾敬已经过世了, 临终前给惜春立了女户,她如今独自一人过活, 带发修行做了居士。
迎春如今的日子过得平淡安稳, 虽与荣华富贵不沾边,但比起前世日日惊惶恐惧的日子来说,当真可以算是泡在了蜜罐子里。
所以见惜春如此过得如此清冷, 倒是生了几分不忍。
惜春见她表情, 便知她心思, 这位二姐姐固来心软仁厚。只是她当真不觉得自己的日子清苦, 反而觉得比之过去, 十分的自在逍遥。
“二姐姐千万别如此。”惜春笑道, “我如今这日子,当真是我想过的, 我半点也不觉得苦。父亲离世后,也给我留了足够的银子, 你瞧我那些画具便知,都不是劣质品。不过我对吃穿摆设如今看得不重, 故而家中显得简单些罢了, 并不清苦。”
迎春细看惜春, 她言笑晏晏, 依然带着几分在府中的清冷, 然而比之过去,反透着几分洒脱,行动间竟有几分不拘,便知她所言不假,便也安下心来。其实若以迎春的本心来说,如果她是惜春,大概也会更喜欢这样自由自在的生活胜过当年在荣国府中华贵却拘束的日子,只是她如今夫妻和睦,小儿孝顺,便不由得多了几分柔软心肠,替惜春操心起来,生怕她落得和前世一般结局。
只是惜春如今算是孤身一人,也无人帮她操持婚事,想到丈夫学堂中也有几个不错的年轻夫子,她倒是有心帮忙介绍一二。
可她才略一漏口风,却被惜春忙不迭地回拒了。
惜春道:“二姐姐快快休提,你我姐妹重逢,何苦提这恼人之事?自打我在这儿落脚和周围的邻居熟识之后,不知多少大姐大娘的跟我提这个话头,当真是耳朵都起了茧子了,你还要来荼毒我的耳朵不成?”
“那你到底是如何想的?难不成当真想这样孤身一人到老不成?”
惜春奇怪地看了迎春一眼,道:“有何不可?”
惜春见迎春明显地一愣,便摇头叹道:“有时候我当真觉得二姐姐该当是前朝淑女,骨子里依然带着些微女子卑弱的思想。这市井之中,并非人人受过教育,故而许多人依然觉得女人的一辈子为的就是嫁个好男人,生儿育女。可这不应该包括二姐姐你啊,这么多年你我一同进学,学里早把三从四德批为糟粕,女儿当自强,你我也不少见那些不靠男人自行创出一片田地的女子,怎么仍然会觉得女人非得嫁个男人才算完整的人生不可?”
迎春被她说得心中一跳,她恍然明白,也许惜春说得是对的,惜春她们是这个朝代、这个世道土生土长的人,她们从小接受的教育、接触的环境,并不以男人为天,女子即便不曾与男人平起平坐,却已拥有极大的权利和自由,她们有权利、甚至有能力选择自己想要的生活,而不必任人摆布。而她,上辈子的记忆太过深刻,终究还带着些骨子里抹灭不去的卑怯,深恐如今这样安顺平和的幸福生活只是梦一场。
迎春想着,唯余一声叹息,道:“我也是多问一句,只是不希望你因为过分的排斥婚事而错过自己的良缘。”
“我知道二姐姐必是为了我好的,只是我也有我自己的想法。我并不是排斥婚事,只是不想因为成亲而成亲。若果我将来遇见那令我心动之人,我们又有缘分的话,我便嫁给他,我又不曾出家,连还俗都不需要。可是如果为了世人眼光、为了‘应该’嫁人而嫁人,我却是不愿的。日子总要往称心上过的,为了让世人不以异样眼光看待我,就要勉强自己找个不合心意的人来凑合一把,何必呢?为了让别人称心高兴而委屈自己,我是不愿的。”
迎春见她如此说,也明白她自是心中有数的,便也不多劝了,毕竟自己可并不见得就一定比惜春高明多少,哪怕她多活了一世,只道:“你既明白,我也不多说了,只是若是生活上有什么不方便的,别跟我见外,记得找我。你我姐妹一场,可不许生分了。你一个人住在这儿,这安全可有保障?”
惜春笑道:“二姐姐放心便是。这家中周围,绝大多数都是女户,平日里也串门子互相帮忙,聊天解闷。而且因着女户多的关系,这儿日夜都是巡城的官兵衙差重点巡逻的地方,宵小之辈轻易不敢接近,安全也极有保障。如今二姐姐来了,旁的我可不求,只求二姐姐多多来看看我,陪我说说话,尤其是我那小外甥,下次可一定要带来。”
“那小子皮实着呢,真真是猫憎狗嫌,我怕你不一会就该烦他了。”迎春也笑道,这次她打量着想跟惜春说些知心话,便没把孩子带上,不然可说不上几句正经的,只能跟在他屁股后头兜圈子。他们夫妻俩都是性子温和的,这孩子却不知道像了谁,上房揭瓦真是无所不精的。
说了几句闲话,惜春突然想起一事,道:“对了,你还记得二叔父家的私生儿女吗?”
“记得,怎的了?”迎春当然记得,前世和她们一起同进同出的探春,这辈子却是不曾见过的,如果说这一世的人生,对她和惜春来说是拯救的话,那对探春来说,却不知道是好是坏了。原本虽是庶女,好歹依然是大家小姐,如今成了私生女,日子还不知道过成什么样子呢。
“我前些日子见到她了,虽知道了彼此的身份,倒是不曾论这份所谓的‘亲戚’关系,只以朋友相交。我原本是不大待见她的身份的,不过她精明能干,性子很是爽利,倒是个不错的。说来什么私生子儿的事情,与她实不相干,都是上一辈的人造的孽,她又没有办法阻止这样的事情发生的。”
惜春和探春如今也算说得上几句话的朋友,不过对于那位探春之母赵夫人却是爱屋及乌不起来的。探春无辜,但赵夫人却是甘当外室的,可不无辜,惜春是瞧不上她的。所以她虽与探春是好友,却极少登赵家门拜访的。
迎春没想到惜春会和探春相遇,听起来似乎相处得还算不错,便问道:“她过得可好?”
惜春道:“再没有比她能干的了,我瞧着,大概也只有琏二嫂子能与她一较长短了。她倒是个要强的,凭着当年得的那一万两银子,不仅在这城里定了居扎了根,还从小铺子做起,如今已经是十来家铺子的老板了,家里家外一把抓,母亲弟弟都听她指挥,这日子过得当真是风生水起。若果当年她被接进府里,只怕还不如现在过得好呢。”
迎春显然没想到事情的发展竟会是这样的,原来离了那府里,有了一个比前世更不堪的身份,探春只凭着自己的本事,便能过上这样的自由自在的日子,想起上辈子探春处处讨好逢迎王夫人,甚至不敢对赵姨娘和贾环有过多关注的样子,不由得感慨,探春当年说过若她是男子,必定不比任何人差,如今她果然成了女中豪杰了,果然是“时势造英雄”。
“更稀奇的是,”惜春不知道迎春会有这样多的感慨,毕竟在她的认知里,迎春甚至从来不曾见过探春,又会有多少感情,“她如今许了人家了,大概再半年就要成亲了,那未来夫婿叫甄宝玉,竟和咱家的二哥哥长得一模一样。记得当日二太太来找人的时候,硬拉着他不肯放手,硬说那是她的宝玉,哎。”
“甄宝玉?”迎春这下真的惊讶了,她实在没想到探春竟然会和甄宝玉有这样的缘分,“甄家不是?”
“甄家是败了,不过甄宝玉没事,如今家里家财尽没,人也是罚的罚死的死,只剩他带着他小姨过日子。他也算是个有学问的,官学里不成,这民间的学堂他做个启蒙的夫子倒是绰绰有余的。探春毕竟是私生子的身份,有些人家还是忌讳这一点的,而甄宝玉身份也不好,如果不是如今的皇家不爱株连九族、牵连三代,他必然是逃不过的,如此一来,两人反倒是身份相当了。再一个,探春的性子强硬,甄宝玉这样能帮衬她一些却不会做了她的主的,反倒是刚刚好。”
迎春听了惜春这般说,倒也觉得有几分道理,也越发歇了劝说惜春成亲的心思。这缘分的事情,谁也说不准,也许惜春的缘分也会在合适的时机出现在合适的人身上呢?她若掺和,也不一定就百分百掺和出个好结果来。自己是好运气遇见了个好人,也情投意合,可世间男子,好坏参半,万一嫁给孙绍祖一般的人,倒不如一辈子不嫁,如今这世道,不嫁也能过得很好,不过是旁人闲碎几句,惜春可不是在意这些的人。
待得回去的时候,迎春特意让马车绕路去了惜春说的探春的商铺买了一些香料,巧得很,探春正在店里查货,爽脆的声音响起,指挥得小伙计脚不沾地却又恭恭敬敬不敢怠慢偷懒。
迎春并未上前与其相认,只看着探春眉眼间光彩夺目,爽朗自信的样子,心道:一切果然都不一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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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8 番外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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黛玉和尉北璀的婚后生活平静而幸福。两人都不是爱热闹折腾的人, 少有轶事传闻可供人谈论。相比时不时就招摇过市高调出行秀恩爱的尉馨芳和水溶夫妇,实在是低调得可以。
而他们之间相同的可让人议论的,就是子嗣的事情了。
黛玉与尉北璀婚后三年才生育一女, 如今已有五岁,生得玉雪可爱, 聪明伶俐,十分招帝后喜爱,只可惜两人之后再未传过喜讯。
而尉馨芳与水溶更是成婚多年未曾生育。
相较于对尉馨芳和水溶更多的是看笑话的人, 而对黛玉与尉北璀之间, 瞧着的人, 心思就没那么单纯了。
大尉朝虽大幅提高了女性的地位, 律法也在各个方面保护女性的应有权益, 但千百年来形成的“重男轻女”思想却不是一下子就能够在所有人的心里被消除的。不仅许多男人们依然重视儿子, 重视所谓的传宗接代,就是有些女人也觉得生儿子才是立身之本, 自觉不自觉地轻视女儿,更可能因儿媳妇没生儿子而百般刁难。
所以暗地里, 觉得黛玉生不出儿子地位不稳的人大有人在,也没少盯着黛玉身下那个亲王妃的位子眼热动心思的:这皇帝和皇后和离要退位, 可亲王与王妃和离却是不会被夺爵的呀!
如果……如果这黛玉下了堂,这亲王妃之位空出来, 也许……也许自家的女孩儿就有上位的机会了不是吗?
不过, 虽然动心思的人不少, 可谁也不敢贸贸然出这个头, 毕竟只是他们自己心中猜度帝后对黛玉不满,可这表面上谁也看不出这个端倪来。
难不成是能跑到帝后跟前去问:“皇上、皇后您二位是否不满曜亲王妃生不出儿子来?逼她和离啊!臣(臣妇)家里的闺女(妹妹)都说是宜男之相,若能嫁与曜亲王,必将三年抱俩,给曜亲王传递香火。”
还是能跑到曜亲王面前推销自家的女孩儿,撺掇他赶紧赶亲王妃下堂,娶自家女孩儿,过门生儿子,再给自家谋一个羡煞旁人的荣华富贵?
没人那么傻的。
最好还是有个别的傻子出头,自家跟在后头捡便宜,才能不显山不露水,得了好处,也不得罪人,落个好名声。
这样的傻子可不好找。
这一日是贾敏五十岁的寿辰,林如海加黛玉姐弟都主张大办热闹一下。
黛玉早已出嫁,贾敏又是寿星,这次的寿宴全是林皓去年娶的媳妇郎云初在嬷嬷、姑姑们的帮衬下一手操持起来的,贾敏只是把把关,倒也有模有样,未出纰漏。
贾敏自打儿媳妇进门,便手把手教她掌家,从未想过要给媳妇下马威或是拿捏她。半年后就把家事全交给郎云初打理,如今这个家早由儿媳妇管着,也是井井有条,而她和已经辞官的林如海颐养天年,儿女媳妇、甚至女婿都孝顺,女婿身份虽高却从不摆架子,他们老两口每日里过得乐呵呵的,也没什么遗憾的了。
郎云初年纪还小,尚不足十八,贾敏也不急着催他们小夫妻生孩子,儿孙自有儿孙福,一切顺其自然就好。
寿辰这一日,前来林府道贺的人极其多,不管是看在林家的面子上,还是冲着曜亲王府,人人都想来讨个善缘。若不是林如海一律不收礼,只怕这礼物要堆满林家的院子了。
贾敏的娘家贾家,在京的贾赦、贾琏、邢夫人、王熙凤等人俱都来了,甚至包括其他的贾家族人也来道贺。只是都表现得很低调,并不仗着娘家人的身份热络出头招揽,就连王熙凤也敛了声气,并不出头。
就连贾元春也亲自到贺。
史家作为贾敏的外祖家,史家兄弟与贾敏也是极亲近的表兄妹关系,自是携妻女一同到贺。
此外,史湘云也带着丈夫和孩子来了。史湘云如今招赘了郑家幺子为婿,这郑家原是军功起家,长子当年随尉北璀出征朝国立功被封了爵。若非这小儿子骑马摔断了腿,又与史湘云两情相悦,也不可能入赘史家为婿。不过在名医的诊治下,腿伤渐好,若不疾跑,都看不出有何缺陷来。如今在工部考了个官身,脑子极灵活,很得上官青睐。史湘云之母前两年身体不好已过世,见女儿日子过得不错,性子也渐渐稳重平和,终于放心阖眼。
史湘云当年虽与黛玉有些许不快,但贾敏和黛玉都不是计较的人,而这两年史湘云的表现也不差,所以贾敏与黛玉待她也亲切,尤其给了她所出的儿子不少见面礼。
史家其他的出嫁女和媳妇儿若有带孩子的,也都得了表礼。
但对于史家史鼐、史鼎的两位夫人,贾敏脸上便有些淡淡的,实在是史家这两年发生的事情叫她不喜。
史鼐比贾敏年长,史鼎则比贾敏小一岁,也是快要知天命的年纪了,却在两年前与夫妻近三十年的原配任夫人闹了一场和离,又娶了个二十多快三十还未嫁过人的新夫人进门。贾敏知晓内情,一来是史鼎觉得任夫人没给他生个儿子,,又加上新人年轻貌美,便老夫聊发少年狂,非要和离再娶。
任夫人不愿,都快知天命的人了,这样闹实在丢脸,史鼎却不依不饶,甚至连“七出休妻”这样早被废除的话都出来了,已出嫁回家来劝和的两个女儿也被他骂了个没脸,说她们巴不得他断子绝孙觊觎他的家产,哭着回去了。
任夫人见事情难了,史鼎也是铁了心,干脆一纸诉状告上了官府,要和离可以,但想逼着她自动净身出户给狐狸精退位让贤,没门!
后来官府判了两人和离,却也判将史鼎府上大半的财产分予了任夫人母女。
史鼎如愿娶得了美娇娘,却闹了个家产大缩水,两个女儿也不再上门了,粘结时派人送上不失礼却也并不厚的节礼,连面都不露。后来尤二姐给他生了个儿子,才算是把这憋屈劲儿给缓了过来,于是便处处捧着这新夫人和儿子,似乎只有这样才能证明他的选择没有错,他不是个笑话一样。如今倒是与尤家母女三人似三代同堂般一起生活。
史家兄弟自有林如海父子招待,被领到贾敏跟前的,是史家的两位夫人及史鼎夫人尤二姐身边大丫鬟手中抱着的一个小小襁褓,叫人侧目的是,尤二姐身边赫然跟着个二十来岁做姑娘打扮的年轻女子,长相极为艳丽,神情倨傲,却是比尤二姐小不了两岁的尤三姐。
史鼐夫人比贾敏只大一岁,只是看起来却苍老许多,有些没精神的样子。虽与尤二姐、尤三姐同来,行动间却不难看出对那二人的疏远不耐。事实也是,若非史鼎一大早就带着这姐儿俩一同上门把他们夫妻给堵了,她是绝不愿意和这两个同行的。怪只怪一笔写不出两个史字来,史鼎闹的笑话,连带着他们家也跟着没脸。
与史鼐夫人相比,尤二姐这位史鼎刚娶进门不到两年的新夫人却是容光焕发,与之形成了鲜明的对比。虽看来温婉无害,但一个能哄着个可以当她爹年纪的大老爷不顾三十年结发夫妻情也要和离再娶的女人,谁也不会觉得她是个省油的灯。
对于尤二姐、尤三姐,贾敏仅限于知道她们曾经在宁国府住过一段时间,黛玉却是不识得的。
宁府出事几年后,这尤二姐反倒以二十多岁的年纪成了史家二夫人,论亲戚关系,倒是变近了。但这依然改变不了贾敏对其的不喜,哪怕她表现得再小心翼翼、再与世无争也不行。
相较于表现怯怯的尤二姐,尤三姐却是显得更风风火火、明媚妖娆些。
这尤家姐妹一进门,话还没说两句,那尤三姐就叫大丫鬟将怀中小儿抱去让贾敏和黛玉瞧。
“今儿真是托了我姐姐和豫哥儿的福,我这贱脚才能踏入贵地,我姐姐能与夫人成了姑嫂当真是她有福气了,我便也厚颜唤夫人一声表姐了。”说着也不容人插话,自顾自地往下说,“表姐,快来瞧瞧我们豫哥儿,如今真是越长越好了,都说没见过这般好模样的哥儿。哎哟,要我说都说他们见识少,没见过府上的公子小姐,那才叫通身的气派,倒是我姐夫总是乐得合不拢嘴的,说总算是后继有人了,他呀就是死也瞑目了。我那是直接啐他一口,不都说人逢喜事精神爽嘛?要我说呀,姐夫这么多年终于有了儿子,了了他多年的心愿,很该多活几年才是,表姐你说是不是?”
贾敏抬眼看了看这个自顾自就可以说得热闹的女子,倒有一两分王熙凤的泼辣爽利,只是王熙凤的热闹是出于讨好,各方逢源,这尤三姐,却是话里话外透着几分讥诮,仿佛时时刻刻在不平着什么一样,倒有几分愤世嫉俗的意味。
不过贾敏可无意与她分辨什么,更无意去抹平她的不平,她如今的身份地位很不必去讨好什么人,更别提这两个她素来不喜的姐妹了,淡淡道:“你姐姐也算是嫁进了史家,唤我一声表姐,也……算是合宜,你唤我表姐却是不相宜的,还是叫我一声林夫人的好。”
说着也不去看尤三姐乍然怒红的脸色,兀自吩咐丫鬟娶了几色金银锞子作了表礼给了那婴孩便不再关注,更无意将其抱来逗弄。
尤三姐被贾敏噎了一回,心中恼恨,而她从来就不是个能忍气吞声的性子。又见贾敏给出的表礼也只是平常,远不及旁人的,越发觉得该发作一番才能不叫人看轻了。眼珠一转看见贾敏旁边同样神色淡淡的黛玉,忽扯起一抹讽笑:“瞧我,只顾着和……林夫人说话,倒忘了,该把我们豫哥儿给我们王妃抱一下的,也好沾沾这喜气福气,早日给曜亲王生个带把儿的才是。”
尤三姐这话一出口,原本在一旁不欲与之打交道而不言语,只是瞧热闹看笑话的夫人小姐堆中居然传出几声压抑不住的呛咳声,不少人都取了帕子假装擦嘴,盖住或抽搐或上扬的嘴角。
都听说过这尤家娘儿三个不怎么入流,倒是没想到居然这样大的胆子。
这话说得,不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吗?专挑人痛处扎针,到底倚仗的什么?还是讽刺曜亲王妃对她有什么好处?可就算退一万步讲,曜亲王夫妇当真和离了,亲王妃的位子空了出来,就算全京城没一个适龄的女孩儿了,也不可能轮到她尤三姐啊!还是,她是叫人给利用了?当了出头鸟了?
在场别有用心的夫人小姐们,都忍不住偷偷打量起身边的其他人,猜测着谁那么高杆,居然想到让尤三姐去做这只出头鸟。反正她惹了祸,不管林家、曜亲王妃会不会看在史家亲戚的面上不予追究,反正怪不到旁人头上不是?
听了尤三姐的话,贾敏果然脸色一寒,但抬头见那尤三姐一脸挑衅的表情,复又冷静下来。
正此时,黛玉轻柔的声音响起,道:“母亲,时辰不早了,该安排诸位贵客入席了。”
黛玉脸上全无异色,淡定从容得很,眸光并无往尤三姐处瞥一眼,仿若全无听见尤三姐的话一般。事实上,她也确实没怎么在意尤三姐的话。对那个小婴儿,她没什么恶感,却也并不十分喜爱到想要抱过来逗弄一番,尤其她能够感觉到尤三姐话中的恶意,所以压根无意接尤三姐的话,甚至无意跟她打半分交道。
周围的夫人小姐们见黛玉这般模样,心中再怎么嫉妒黛玉,都不由得觉得,这曜亲王妃成亲的这几年,反倒比做姑娘时越发出尘脱俗、波澜不惊起来了。这般好的样貌气度,若是再生个儿子出来,只怕帝后和曜亲王怎么也不可能厌她半分的。
贾敏闻言,果然便依她之言起身,笑自己还不如女儿从容,这尤三姐是个什么身份?她若真与她在这儿辩起来,反倒要被人看笑话了。
正此时,郎云初领着黛玉和尉北璀的女儿尉璎菀进来请人入席。
尉璎菀一进门便扑进黛玉怀里,笑咯咯的模样,眉眼间有七八分像黛玉,却比黛玉少两份脱俗纤弱,神情举止却十分活泼开朗,显然更像她父亲尉北璀一些。
郎云初招呼众人起身入席,贾敏更是把全副心神都分给了宝贝外孙女尉璎菀,逗着她说笑,众人也都围着奉承,于是便无人去看那尤三姐,有意无意地都忽略了她。虽有人心中感激她“仗义执言”,可没人想去触林家和曜亲王府的霉头。
黛玉完全忽视了尤三姐,尤三姐却觉得黛玉这是要避她锋芒,既得意又觉得有些遗憾,她倒希望贾敏斥责于她,她才好据理反驳,以此来彰显自己的不畏强权、出尘脱俗。没想到,这林黛玉白占了亲王妃这么个显贵身份,胆子竟这般小。也是,这等豪门千金,不过仗着出身好,便得以从小锦衣玉食、长大嫁得良人,不必在困苦的生活中求存,又有什么能为?
旁人也无人理会尤家姐妹,且不说这二人身份尴尬,光是冲着方才尤三姐出言得罪了人,也无人敢与她在此时笼搭。
尤三姐倒是还想爆发一下的,奈何无人做引,便师出无名,加上尤二姐频频拉她衣袖,只得作罢。
谁知入席时,尤二姐身旁的座位竟不是她的,反倒有个小丫鬟前来引她去旁的席位。尤三姐抬眼看去,那处席面比尤二姐这处偏僻许多,席间只落座五六人,她倒是认识一人,是那贾家不知几房的一个妇人,当年不过是住在荣宁二府的后街上的,还靠着荣宁二府讨生活。可见那一个席面坐的只是贾、林两家的远亲族人,不管论身份还是地位还是与林府的关系,都远远不及尤二姐这一席上的夫人们。
尤三姐心中顿时无名火起,她自认是史家三夫人亲妹,与贾敏也是极亲的亲戚了,居然安排她去坐那等次席?不是摆明了欺负她吗?那林黛玉委实小心眼得很,当面不发作,却是以这等不入流的手段报复她,当真可恶。
可她们实在是料错了,以为她会默默就范?她尤三姐可从来不是个怕事的,她们既然敢做,她就敢闹!她是光脚的不怕穿鞋的,看闹起来是谁没脸。
“哼,这就是林家人的待客之道?”尤三姐刻意大声,听见的人不少,使得厅中众人的声音一时间竟静了片刻。
林家一位正看着小丫头们领人入座的姑姑见状,便走了过来,笑道:“尤姑娘,不知下人何处怠慢?”态度不卑不亢,十分得体,反倒衬得气势汹汹的尤三姐十分跋扈的样子。
尤三姐便指着外围那一桌道:“我与我姐姐同来道贺,你们却故意不让我与姐姐坐于一处,却安排那等座次羞辱于我是何道理?若对我有什么不满,咱们当面锣对面鼓地说个清楚明白,不必搞这些小动作!”
姑姑眸色一寒,面上却仍不动声色,依然笑道:“尤姑娘这话从何说起?大家都是嫡嫡亲的亲眷,同坐一处只为亲近热闹,怎么谈得上羞辱呢?不过尤姑娘既不满意,也算是我们林府的失礼之处了。我看不若这样,尤姑娘既不愿与史三夫人分开坐,这儿的座次又不方便更改,我叫人去小厅另外给两位辟一新席,专用来招待二位贵客便是了。”
这位姑姑虽然语气温和,但在座的都不是蠢人,能能从中听出隐含的讽意来。尤其那一声声略重的“尤姑娘”,在在地显示这尤三姐才不过是个外人,竟觉得和贾家远房族人同座是一种羞辱?未免可笑。要知道再怎么不济,关系再怎么远,人家也是姓贾的,是贾敏同族的人,你这位“尤姑娘”才是半路出家八杆子沾点儿边的所谓亲戚呢!尤二姐再怎么说总占着个史家三夫人的名头,与她坐在一席也是无奈何。本来么,座次是按亲疏远近安排的,这一席的夫人们都与贾敏、史鼎兄弟是同一辈的,年纪虽有差,却也都年长了,看着这个挤掉原配上位的尤二姐坐在她们中间就已经很膈应了,若再让尤二姐也列席在座,这一席的夫人们只怕会觉得吞了个苍蝇般的难受吧?
那边姑姑说着,身后便走上来两个丫鬟,一个去请了尤二姐,一个去扶了尤三姐,一同往行去。
尤三姐待要挣扎,谁知扶她的那个丫鬟看着娇小,力气却不小,扶着她的手臂,笑吟吟的,却不容挣脱,一径儿便带着她往出走去。
尤二姐也有些懵,她早习惯了与尤三姐同进同出,想来不如尤三姐有主见,又听得请她的丫鬟道:“夫人带着小公子,去小厅也方便一些。”一恍惚便随之站了起来,走了两步才直觉不对,却已不好再转回身去坐下,只好随着丫鬟出去。
到了小厅,果见单独一席面已在片刻间布置完成,菜色倒也与外间的大席一般无二。只尤三姐一人气呼呼地坐着,拿着杯酒就往嘴里倒。
尤二姐在她旁边坐下,再迟钝也觉出不对来了。今日赴宴,又有几人是冲着这酒菜来的?别看她们姐妹俩就能占了一桌子丰盛的酒菜就以为是占了便宜得了高看了。今日来时,史鼎还特特交待,要多讨好贾敏和林黛玉等,也要和诸位亲戚夫人打好关系,如此这般他将来求职也好,或是豫哥儿将来在族中有人帮衬也好,都能行个方便。
是妹妹求着她想出来见个市面散散心,她惯来也倚重妹妹颇多,又想着自己算是终生有靠了,妹妹也是这般年纪了,多见见人也好觅个良缘,便带了她来。谁知她竟一言不合得罪人,如今又带累得她也一同坐于这小厅中,席间只余她们姐妹二人带着个抱孩子上不得桌的丫鬟,竟似被隔离了一般,什么也做不了,更别提与她人交际来往了。
尤二姐心中苦闷,却见尤三姐喝了杯中酒,竟将酒杯砸于地上,“砰”地一声脆响,唬得尤二姐忙拉住她手,苦求道:“我的好妹妹,你这又是怎的了,且消停会儿吧!你难不成真想叫人把咱们赶出去才高兴么?”
尤三姐却不以为意,冷笑道:“怕他们作甚?明明是他们林家仗势欺人辱人在先,为富为官不仁,我倒要看看,她们是否当真不要这脸皮敢赶了我们出门!若真如此,我反倒要叫世人看看这清贵人家是个什么样的待客之道!”
尤二姐见她这般,都快哭了,差点儿没跪下叫尤三姐祖宗:“算姐姐求求你了,快别说了!”真怕她将桌子都给掀了。要知道当年在宁府时,尤三姐摔了、砸了、绞了的东西也是为数不少,脾气早就养大了,太大了!
尤三姐见尤二姐当真红了眼眶,豫哥儿也被吓到了直哭,而林家的丫鬟只是捧进来一盘子酒杯,收拾了地上的碎片,一句话没有,更没有半个主人家出面,连主事的姑姑也没来问一声,摆明了随便她砸,人家不想理会她,只能是气苦不已地偃旗息鼓。
尤二姐见妹妹终于消停了,松了口气,可她也是真怕了,她本不如三姐胆大,如今有了儿子,却不得不为将来考虑。史鼎年纪毕竟也大了,如今不做什么差使,将来帮不到儿子什么,儿子最终还是要靠族中长辈兄弟。而她进门闹得史鼎与原配和离,原配所出的那两个女儿和女婿是指望不上了,不下绊子就不错了。可她在史家族中却也是没处立稳的,再四处树敌得罪人,可怎生过上好日子?
这一刻,尤二姐是真的有点儿怨上尤三姐了,偏这么多年来她挑来挑去,谁也看不上,好容易相中一个姓柳的,偏人家又已娶妻生子,导致尤三姐如今二十有五,也未嫁出去。幸好大尉朝没有女子非嫁人不可的律法,但难道她真要养着自己这个妹妹一辈子不可?再一想她们姐妹当年与自家姐夫贾珍有过那么几段不清不楚,尤二姐难免猜疑万一史鼎也动了尤三姐的心思可如何是好?
当年她们姐妹对不起大姐,总自辩是迫于生计无奈,但事情临到自己头上,又是另一般心境了。
尤二姐想着还是要设法早些将妹妹嫁出去才好。
尤二姐想把妹妹尽快嫁出去,尤老娘也想。
这尤三姐就是个爆碳脾气,一不顺心,对她这个当娘的也是大小声不断。
尤老娘也知道尤三姐是怨她当年带她们姐妹上宁府叫人占了便宜最后却灰溜溜离开还差点没给连累了,导致她们姐妹俩蹉跎到这个年纪,为此还害她错过了她心里那颗姓柳的朱砂痣,让别的女人给捷足先登了。如今那人定居江南,连个具体的地址也打听不到,就算她有心想学尤二姐夺人夫婿上位也是无从入手难以成行。
可尤老娘觉得这怨恨来得实在是毫无道理,她们母女三人均没个一技之长,又都不愿意去那招收女工的工厂里抛头露面挣那几个辛苦钱,有个有钱的大女婿不投奔才是傻瓜呢。当时也是想着借着宁府的门第好给两个女儿说门贵亲,到时候不就吃喝不愁了?只是没想到那是个衣冠禽兽不说,最后还犯了事,可把她们给吓到了,好在没有连累到无辜的她们。
如今尤二姐也算是终身有靠了,虽然那个原配太黑心,和离时居然分去了那么多半的家当,可这日子过得还是比之前几年好得多了。等尤三姐再嫁了,有了两个女儿女婿的孝敬,想必她尤老娘的晚年也能当个富贵老太太了。
有史鼎夫人亲妹的头衔,这放出说亲的风声去,倒也有媒人上门来提亲来了。
只是这人选,很令尤三姐看不上。
尤三姐向来心气儿高,并不是个肯随便找个男人嫁了的,她当然最希望的还是能找个情投意合的如意郎君,譬如曾经惊鸿一瞥的柳湘莲。而若没有感情,至少物质上她不想亏待了自己。
尤二姐能够勾搭上史鼎嫁入史家,背后未尝没有尤三姐出谋划策,唯一失策的是,这史鼎的财产居然因为和离而被分走了大半,这让尤家娘儿三个一时间心中很有些落差。
所以,尤三姐觉得自己哪怕要嫁人,没有爱情,至少不能嫁得比尤二姐差了。可这上门求亲的,大多都是看着史家的关系,论身份、地位、家族,哪一样都不如史鼎,而且不是死了老婆的就算和离的,最年轻的都要比尤三姐大上十岁,年纪大的更是与史鼎不相上下了,这让尤三姐连见一面的欲望都没有。
尤三姐兀自在这儿挑三拣四,殊不知一股暗流涌动下,没多久,竟连这几个提亲的也不登门了。
原来,林府摆筵当日,尤三姐大放厥词说和贾家族人坐一席是对她的羞辱,可热闹了这些贾家人。没错,他们是落魄了,可也没作奸犯科,连贾敏对他们尚余几分客气,哪里轮得到你尤三姐来嫌弃?
你尤三姐又是个什么牌面上的人物?这尤家母女三人在宁府的那点儿破事,打量着别人不知道咋地?不过是这两年风声过去了,宁府也没了,少有人提起罢了。
怎么,如今你尤三姐上岸了,洗白了,倒成了冰清玉洁的大家闺秀了,和我们这些正经人坐一桌还成了羞辱了?什么玩意儿!我们还嫌你脏了我们的眼呢!
有那不明白的还嘀咕,这林家也未免太把尤家姐妹当回事儿了,还给他们单开一桌,捧得她们!
在林家她们不好发作,但回了自家,那嘴可不饶人,尤家姐妹那点儿故事成了他们茶余饭后的谈资,极尽鄙薄,自然难免就传了出去,也到了史家族人的耳朵里。
这下子,本就不招人待见的尤家姐妹更是臭了名声,连带着史鼎和尤三姐的关系也叫人编排上了,这姐夫和小姨子的故事可香艳得紧,尤其这不还有前例可循么?
如此一来,哪还有什么人上门来提亲?更有先前说媒的媒婆间传出话来,这尤三姑娘眼光可高的很,不是王孙贵族或是豪门富户,还是快快歇了这心思吧。
流言总是如此,当事人往往是最后一个知道的,譬如史鼎。
当史鼎还在积极地向他的亲朋好友、曾经的官场同僚介绍尤三姐的时候,想着连襟也是自己的一大助力时,却不知自己此举反而是得罪了人,看着人家倏然变色的样子不明所以。
而等那流言终于传到他耳朵里的时候,史鼎真是气得不轻,他可比宁府贾珍要脸面多了,虽对美艳的尤三姐恍过几次神,但到底没真想对她怎么样呀!更没有什么事实发生。这么听别人闲话编排他,怎不生气?再后来连尤二姐和他宝贝的老来子儿也给人编排上了,有暗笑他戴了绿帽子给别人养儿子还傻乐的。甚至还有更恶毒的猜测他将来没了后,这娇妻爱子会带着他史鼎的家产便宜了哪一个的。
这乱七八糟的传闻一传广了,史家族中除了那别有用心的二混子,都不愿与史鼎家来往了,生怕叫人编进这香艳故事中成了角儿。
这流言发展得,叫一开始说闲话的贾家族人都是始料未及。
贾敏后来偶闻此事,心中暗叹尤三姐实在是太作,否则当年事了,她们娘三个也算是脱出泥潭,好好儿过个平淡日子岂不是好?偏要炸着全身的刺来体现自己的与众不同?反倒毁了自己的前路。
而黛玉则完全没将当日的事情放在心上,郎云初和她说起时,她反倒有些茫然不知“尤三姐是谁?”对她来说,尤三姐是全然不相干的人,说什么做什么都不在她在意的范围内。当日后来发生的事,也并非有人刻意刁难尤家姐妹,实在是那尤三姐太过不知好歹非要闹腾,才按着规矩办的事,在小厅单开一席是郎云初吩咐的,不想让尤三姐大闹扫了大家的兴,要说还便宜了那姐妹俩。若那样迁就她们姐妹俩了尤三姐还要闹,怕也只能将她请出府去了,林府庙小,容不下尤三姐这尊大佛!
林家人是要脸面,但要了脸面来可不是为了给旁人踩着上位的!
所以,一心以为自己落得这般下场是因为黛玉报复她扎了她的痛处的尤三姐,压根不知道,黛玉根本就是无视了她。
郎云初见黛玉这般模样,越发觉得尤三姐真是个笑话,自以为是个人物,其实压根什么都不算。
不过,姐姐这幅性子她可学不来,少不得还是要看看那尤三姐的笑话的。却发现这尤三姐当真不是个简单的,居然还能让她将这不堪的局面给翻了盘。
史鼎逼着尤二姐要将尤老娘和尤三姐赶出去,否则就要连她一起赶走。
尤二姐惧怕,她如今的日子可不好过,尤其在史鼎开始怀疑起自己帽子的颜色后。
尤三姐却比尤二姐沉得住气,冷笑一声道:“将我姐姐赶出去?只要你史三老爷丢得起这个人,我们不妨陪三老爷打一场和离官司罢了。就不知道三老爷您还有多少家当可分?我这小外甥我们也可以带走,等他长大了就告诉他,是他亲爹疑他是个野种,将他抛弃了,改了尤姓也好延续我们尤家的香火。”
史鼎指着尤三姐,气得连话都说不出来了。但尤三姐这一番话也确实切中了他的软肋。再折腾一次和离,只怕反坐实了他帽子的颜色,更叫人笑话。而且,尤二姐所出的儿子与他确实相像,疼爱了这么久也确实有了感情,他是不可能真的赶尤二姐走的。
但是尤老娘和尤三姐必须得离开史家。
史鼎深吸了几口气,好容易才找回了自己的声音:“二姐是我明媒正娶的夫人,可也没有娶个夫人还得养着她老娘和妹妹的道理,我史家庙小,容不下二位这两尊大佛,还请二位速速离去。来人哪,取五百两银子来,送尤三姑娘与老太太出去!”
尤老娘一听,这简直就没有转圜的余地啦,顿时急了,一下子坐倒在地,开始哭天抢地起来:“哎哟,这日子可没法过啦!我们这孤儿寡母的,没个地方容身,也没个进项,你这样赶我们出去,是要逼我们去死啊!”
“你们家不是还有一处老宅子吗?怎么就没有地方容身了?二姐没嫁给我之前,你们不也帮着人浆洗、缝补过得不错么?不甚嫁个女儿给我,就想全家赖上我靠着我白吃白喝吧?”史鼎这是第一次见尤老娘撒泼的样子,以前他虽觉得尤老娘不是什么礼仪典范,但还算是守礼不多事的人,怎么一下子就变成这个样子了?真是大开眼界。
尤二姐差点没让史鼎脱口而出的反问给惊得魂飞魄散,忙扑向一时词穷断了哭声的尤老娘:“娘,咱家的老宅子,只是租借出去,与人家好好说一说,免上几个月的租金收回来便是了。”
尤三姐抓着尤老娘的手抠得她生疼,眼底都是惊惶与祈求,尤老娘只得偃旗息鼓。
这边尤老娘消停了,那边尤三姐却是冷笑一声:“要赶我走我也不会死赖着,可我清清白白地进来,就不能背着这污名走。”
说着冲回房里,提了一把宝剑就往外冲去。
尤三姐心里清楚得很,如果她当真背着这污名灰溜溜地离开史家,此后更别想要找什么像样的夫婿了。更别提她们尤家的老宅早就让她娘给卖了,这几年住的都是租来的房子,所谓的缝补、浆洗更是无踪影的事情,她们不过是靠着典当当年从宁府得来的一些收拾细软过活,偶尔也通过可靠嘴严的中人和那外地来的富商当上几日或几月的“露水夫妻”以此来换取丰厚的回报,这些年一直都未曾穿了帮。
所以她压根儿不想离开史府,只有靠着史家的门第,才能让她在挑选未来夫婿的时候多一点余地。
而尤三姐最是清楚和贾珍的风流史是从哪儿传出来的,能把事情说得这么有鼻子有眼的,除了贾家不做他选。
所以她提着剑,直接就冲到了贾家族人如今聚居的胡同口,爽朗脆利的嗓子,一出口便是对贾家族人的一顿痛骂。
别说贾家族人对尤家姐妹有些了解,尤三姐对贾家那些龌龊事又哪里不清楚了?虽则当年的荣宁二府早已烟消云散,该判责领罪的都已判责领罪,如今这些人倒都是些没有大毛病的,可尤三姐混杂着一通臭骂,却也让他们百口莫辩起来,毕竟当年的宁府可当真是肮脏得可以。
尤三姐痛斥当年贾珍父子对她们姐妹的迫害,她们如何不从却被如何逼迫,幸得宁府败亡她们姐妹才得以逃脱升天,如今这贾家却还不放过她们,朝他们泼脏水,其心可诛!
贾家族人忍不住出来和尤三姐对峙,可哪里是牙尖嘴利的尤三姐的对手?一时间被尤三姐说得面红耳赤却是无言以对。
这时候围观人群越来越多,甚至有那不明真相的人为尤三姐喝起彩来。
尤三姐见时机成熟,抬手就将剑横上脖子,全不对自己手软,一道血痕当时就现了出来:“若我所言为虚,便将这项上人头送予你们!”
贾家族人见状,一时间也都慌了神,经历过当年荣宁二府的事情,这些人早已成了惊弓之鸟,就怕担官司,生怕这女子在自家门口自刎死了,他们担一个逼人自尽的罪名,也顾不得和尤三姐分辨个子丑寅卯,忙口中告饶,只想哄了尤三姐离去。
尤三姐见贾家族人服了软,而围观人群中也有人对她竖起大拇指赞她刚烈,也是见好就收,放下剑来,丢下一句:“我尤三姐行的正坐得直,若再有那起子小人背后嚼舌根,便是他再权势滔天,我这一条命总是舍得出去的!”
便走了。
等着尤三姐回到史家,跟着她出去的史家下人已经将事情经过都回报给了史鼎,使得史鼎一时间有些犹豫,莫不是自己真的冤枉了她们姐妹?而且听说有人赞尤三姐刚烈自恃,他对赶走尤老娘和尤三姐的决定也没那么坚持了。
于是尤老娘和尤三姐就借口宅子租期未到还没收回来无处可去暂时先留在了史家,后来史鼎也觉得赶走尤三姐和尤老娘反而会让人觉得他心虚,故而尤老娘和尤三姐还是在史家住了下来。
尤三姐的名声,如今算是两极分化,有人依然觉得她不过是风流够了,想洗白而已。有的人则觉得她虽然风流标致,但性格非常刚烈自恃,不过是被人泼了脏水罢了。
只是尤三姐这一出接一出的,闹得尤老娘和尤二姐是心中一忽儿惊一忽儿喜的,起起伏伏不得平静,想着可不能再纵着尤三姐继续这么闹下去了,趁着她的名声有了起色,还是快快找个人嫁出去的好,最好还是个外地的,将来也不怕穿帮,也省的尤三姐再闹出什么来连累了她。
尤老娘跟尤二姐也不等着人上门提亲了,而是托了媒人,在那外地来京行商的富户中,选了个四十岁死了夫人的安徽商人,好说歹说地硬是逼着尤三姐点头允了婚。尤老娘比较了一下两个女婿的经济实力,觉得还是富商女婿家的日子更富贵,于是决定跟着尤三姐去安徽生活,面对史鼎她终究还是有些犯怵的,生怕谎言被揭穿。
可她们不知道的是,这个中年丧偶的安徽商人,祖籍是在四川,家中早已有娇妻幼子,所谓的“娶她”不过是将她放在安徽的宅子里,每年到安徽做生意时的“第二个家”。
尤老娘和尤三姐过了几年才发现这件事情,吵过闹过,要商人和原配妻子和离扶正自己,否则就要去官府告他。
商人却总是敷衍她,甚至说家中发妻身子不好没有几年好活,让尤三姐耐心等待。尤三姐和尤老娘算了一笔账,去官府告商人骗婚,能得到的赔偿,远远及不上成为商人妻子后所能得到的,便忍下了这口气不再闹,只等着熬死了原配自己再上位。
只是天不从人愿,几年后商人在行商过程中意外死了,而这个时候他口中那个身体不好没几年活头的妻子却还活得好好儿的,而商人的家产也由自己的子女继承,没尤三姐什么事儿。
尤三姐只有一个早产的女儿,身子骨非常弱,可私生女根本没有家产的继承权。尤三姐闹上门去,原配看在她“被骗婚”的份儿上,把安徽的宅子和一个庄子送给了尤三姐的女儿,也算是仁至义尽了。
尤三姐万万没有想到有朝一日自己居然会被人给骗了,心中又是空虚又是愤恨,突然想起年少时的一段执念来。于是带着已经年迈的尤老娘和女儿往江南而去。
也许是皇天不负有心人,也许是老天爷要她死心,寻寻觅觅之后,她终于遇见了柳湘莲。彼时已近中年的柳湘莲正带着妻子在店里买布料,商量着给女儿准备嫁妆的事情。
柳湘莲从未见过尤三姐,更不可能知道自己是眼前这个满身风尘气的女子对他的执念,连眼神都未从她身上掠过。
尤三姐又是嫉妒又是愤恨地看着柳湘莲身边的中年妇人,依然姣好的容貌和身段,脸上幸福的笑,从来都自视甚高的尤三姐第一次知道了什么叫做自惭形秽。原本想着自己爱了他一生,不管怎么样,哪怕没有结果,也要让他知道她的痴情厚爱,让他的心里印下她的影子,可如今却没了这股勇气。她不想他对她的印象是她不如人的样子,她从不怀疑自己是个绝色的,却终究还是天外有天、人外有人。
尤老娘和尤三姐的女儿身子骨不好,又经历长途奔波,双双病倒,尤三姐正是自怨自艾的时候,无心照料,两人竟双双病逝。
尤三姐经此打击也是病了一场,好了以后却不知道何去何从,回安徽去也是守着空旷的房子孤老,倒不如留在这繁华的江南,再也别去提什么贞洁刚烈,没有的东西,何必去强求呢。
人生在世,得意须尽欢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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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9 番外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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尤三姐的结局如何,并无多少人关注。
之林家人及后来知晓事端的尉北璀关注一二罢了, 毕竟便是黛玉不在意, 他们也不能将别人对她的刻意挑衅为难不当回事, 视若无睹。
只是这后续的发展, 全无他们插手的余地,待得尤三姐外嫁,此事就更不值一提了。
不同于贾敏等原住民对尤二姐、尤三姐的感叹,尉北璀的心理更复杂一些。
离了贾珍父子俩,也未能与贾琏、柳湘莲有甚瓜葛,这尤家姐妹结局也是有所不同,比原著那是好了不少,却是以破坏掠夺他人家庭来获取自身的利益,与那个打算熬死王熙凤好让自己登堂入室被扶正的尤二姐,却也是一样的卑劣。如果说原著中尤二姐有多少的不得已,无奈之下的选择,但在女子地位大幅度提高且对女子更多保护的大尉朝, 尤二姐依然选择了这样一条路来走,也许只能说, 是她的性格所决定的她的命运吧。
至于尤三姐,外嫁他省,还是个富户,总好过为了个寄托了她自以为的、想象中的爱情的柳湘莲自刎殒命, 也免得连累了柳湘莲, 毕竟如今的柳湘莲是个有功之臣, 日子过得很好,也没招惹过谁,很没必要与之扯上关系。
即便是原著,尉北璀也从不认为柳湘莲与尤三姐之间,有爱情的存在。
但不管怎么说,尉北璀也不过是唏嘘了这么一回,便把事情丢开了手去,不再关注。他可不是什么救世主或是多情种,尤家姐妹如何结局他压根不关心,只要不来烦到他的黛玉、他的家人,管她不相干的人作甚?
却是贾敏尚有几分烦扰,不管如何,尤三姐这一番闹腾,到底是让原本暗中涌动的浪潮,一下子有了翻腾到明面上的迹象。这段时间,有家中有适龄姑娘的,可没少带到皇后跟前去讨巧儿,虽说绝大多数都是冲着尚未婚配的尉西凌去的,但其中也不乏有那种想着“尉西凌嫁不成,尉北璀其实也很好”的念头的人。
并且时不时的,还有人在皇后跟前提一提当日林府发生的事情,表面上像是为黛玉打抱不平说那尤三姐不像话,却也是给黛玉在皇后跟前上眼药,自家媳妇儿因为不生儿子而被个升斗小民讥讽,皇后也没脸不是?难免不会迁怒到黛玉身上。自古婆媳是冤家,更何况黛玉的这个婆婆还是天底下最尊贵的女人呢?有什么气,她也只能受着。
也不是没人站在贾敏这边为她出谋划策,这许多年来,贾敏身边颇有几个交心的老闺蜜,给她找来个擅长妇科调理的大夫,劝她给黛玉瞧一瞧,调理一下,不管生不生儿子,再生一个孩子堵了悠悠众口才是。
贾敏却是有苦说不出,真要黛玉再生一个孩子,她也舍不得。要知道黛玉当年生蕊儿的时候,简直可以说得上是九死一生,差点儿就一尸两命没了。御医都说了,若再怀胎,只怕比第一胎还凶险。贾敏又怎么忍心让女儿再去冒一次生命危险?
可这话她又不能明说,否则只怕流言会传得更加不堪。
其实贾敏虽然嘴上不说,但心里也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如果曜亲王府真的容不下黛玉了,她就把女儿接回来,现在不比从前,女儿和离归家就低人一等,就算以后终身不嫁,也能保黛玉一辈子吃穿无忧。
却是黛玉给了贾敏一记定心丸吃。
黛玉知晓贾敏的担心,看着她有些憔悴的脸色,诧异道:“母亲何须担心?我以后不能生育的事情,母后是知晓的,虽有遗憾,却并未有什么不满的意思,若要发作,早就发作了,何须等到如今再来忧心?”
贾敏道:“你是说过,难道不是用来哄我的?”黛玉跟贾敏说过这事,但贾敏只当是女儿拿话哄自己,为的是让自己安心,哪里敢就这么相信了?
黛玉好气又好笑,道:“母亲真是,从小到大,我什么时候撒过谎?又怎么可能拿这话来哄你?当然是真的。”
为了让贾敏安心,黛玉只好把另外一件事情也悄悄告诉她:“还有一事,本不欲告诉您,我怀胎有危险,却不是怀不上,如今都是您女婿在吃那避孕绝子的药,都是太医院经手的,父王母后哪里会不知晓?”黛玉说着,脸都红了,这闺房私密事,要说出口,还真是叫人难为情得很。
贾敏听了黛玉的话,当真是吃惊得很,失态得面上都露出神色来:“这……这……此话当真?”
黛玉忍不住露出小女儿的娇羞来,扭身一跺脚:“哎呀母亲,这话……若是假的,我哪说得出口?”
贾敏这才相信,好半晌才拉着女儿的手,感叹道:“当年你出嫁前,我总想着这皇家的媳妇难做,生怕你多少总要受些委屈,娘家人还不好为你出头。可你有了这样一个夫婿,我这个当娘的,将来怎么都能闭得上眼睛了。玉儿啊,就算是为了女婿,哪怕日后皇后娘娘给你些气受,你也多忍一忍、退一退,这样的男儿,人这一辈子,难得遇到了,一定要好好珍惜啊。”
“母亲……”黛玉还想着要跟贾敏解释一下皇后的态度,转念一想,自己说了,只怕贾敏也不会相信,便只点头应下贾敏的话,知道母亲所说都是为了自己好。
其实皇后真的没有对她有什么怨念不满,这或许真的会让很多人难以理解吧,毕竟哪怕寒门小户,婆婆在面对不能生育的媳妇的时候,都会有不满的吧。狠心些的,只怕还会逼着媳妇再生一次,若媳妇真的熬不过去死了,也好再给自己儿子娶一个。
就像黛玉之前刚接到的穆英河的信,她即将回京述职,因她在去年外族掠边的战事中立了功,且受了重伤,如今被调回京,以后就在京中任三品军职。穆英河写信给黛玉,为的是叫黛玉给她在京里寻一处宅子,她前些日子刚与丈夫和离,并且带走了两个女儿。
她就是经历了一场婆媳、夫妻的乱战,因她在军中任职,条件艰苦,又经历过几次战役,身体情况并不好,多年来生了两个女儿,并且在生小女儿还没出月子时,因意外不得不披挂上阵,没有调理好还受了重伤,大夫说只怕以后再难有孕。她婆婆哭天抢地,逼着儿子跟她和离,日日咒骂穆英河和两个女儿,若非惧怕穆英河的武力,只怕还要上手殴打。而穆英河的丈夫虽然不如婆婆表现得那么明显,却沉默地看着穆英河和两个女儿被母亲责骂折腾,只会干巴巴地让穆英河忍一忍,让一让。穆英河知道看着本该站在她身后保护她和女儿的丈夫这个样子,也是灰心,她知道,他其实也在怨她。
穆英河不怕婆婆,但她怕她有一天不在家,两个女儿受委屈,所以,她顺应婆婆的心愿,同意和离,但是要求带走两个女儿,因为她不放心把女儿交给这样的父亲和祖母。
穆英河的婆婆还是要面子的,两个女儿被扫地出门的媳妇带走,说出去她儿子还怎么当官儿?死活不肯。
穆英河就带着女儿租了个宅子另外住,找来了自己信任的人照顾保护,并且说,不同意她带走女儿,那么大家就这么耗着,看谁熬得过谁。有本事你找人生私生子去,可惜私生子继承不了家业家产。
穆英河的婆婆还真的没办法了,只能同意穆英河带走女儿。
于是穆英河就和丈夫办了和离。
巧合的是,她这个时候调回京城的命令也下来了,本来作为夫妻,她的丈夫后面申请一下,也是有机会调回京城一家团聚的,如今却是没有了理由。
母子俩十分懊恼,想着若是晚几年再和离,先凭着这关系进京多好?他们本是边城人,穆英河的前婆婆更是从来没有进过京,只听说京城的繁华,如今却是错过了这样一个绝佳的机会,心中怎不懊恼?甚至还跑去想找穆英河说复合的事,先进了京,以后再和离不就可以了么?反正有两个丫头片子在,不怕穆英河到时候不同意。
可等她跑到穆英河的新宅子去问,才知道穆英河因为带着孩子,路上不好赶时间,便早早地就上路了。留下前婆婆在原地跳脚不已。
等到穆英河进京,黛玉早就将给她找到的宅子打理得干干净净、整整齐齐,不需要她们母女三人再操心,就可以直接住进去了。
穆英河的两个女儿和尉甘蕊竟也相处得很好,三个人常常叽叽喳喳地在一起玩耍。穆英河的女儿在边城出生长大,和穆英河有些相像,爱好舞刀弄枪,谁知尉甘蕊身手竟也有模有样。
穆英河十分吃惊,黛玉笑道:“都是她父王给宠的,想学什么学什么,只不许她半途而废、朝三暮四,哪怕哭着耍赖,也要她坚持下来。”
穆英河倒是十分赞同尉北璀的做法,毕竟她也是这么做的,只是奇怪:“你居然不心疼?难道你不想把女儿教导成和你一样的才女吗?”
黛玉笑道:“什么才女,我只希望她平安喜乐,过她自己喜欢的日子,不用为了别人的眼光或者观念而委屈自己。”
穆英河细细地打量着黛玉:“我感觉,你跟以前不一样了,似乎……似乎……更为疏阔了?”
“人总要长大成熟的啊。”
“哎,我真羡慕你,丈夫、婆婆、娘,都顺着你,不像我,碰上那么个糟心的婆婆,连娘家母亲都怪我不该随随便便和离,说我一个不能生育的女人,还带着两个女儿,将来怎么嫁的出去。呵呵,我才不嫁了呢,老娘自己活得好好儿的,才不要再找个祖宗来伺候呢!我就想着把两个女儿好好儿教养出息,爹有娘有都不如自己有,更别提一个半路相逢的男人了,与其寄希望于嫁个好男人一辈子不变,不如自己变强大,想进就进,想退就退。”说完,才意识到自己说了脏话,忙吐了吐舌头,深情间还留着少年时的爽朗洒脱。
黛玉根本不在意,只是奇怪:“为什么有那么多重男轻女的人,反而都是女人呢?”
就像穆英河的婆婆,不体贴媳妇受了重伤要调理,不在乎孙女儿,反倒觉得没个孙子是绝了他家的后,把媳妇和孙女当成了仇人。
反而是皇后这个天底下最尊贵的女人,反而能体谅女子生育之苦,生命之危,不仅从未对她恶言相向,反而更心疼尉甘蕊出生时差点儿丧命,对她分外疼爱。
“谁知道呢!”穆英河说道,语气中难免还是有些惆怅的,但更多的是坚韧和不屑。
临走时,穆英河还是忍不住劝黛玉,别把外面那些人说的闲言碎语放在心上,他们只是嫉妒她过得幸福罢了。
穆英河没说得太明白,但黛玉自来聪慧,从她的话里听出她不希望她为了和旁人争口气而去冒险生儿子,反而错失了自己握在手心里的幸福。
黛玉笑应,知道穆英河这是真的为她好。
总有人说,女人天生就会生孩子,生孩子是女人的天职,不会生孩子的女人不能算是女人;怎么别的女人生个孩子那么容易,轮到你怎么就那么矫情了呢?
所谓站着说话不腰疼,其实人和人是不一样的,有的人生孩子确实容易,可有的人就万分凶险。只有经历过的人,才明白这其中的种种痛苦和风险,这不是旁人随便的劝慰就可以解决的,不管是好心的还是恶意的。
至于因为别人的闲言碎语而想要赌一口气,赌赢了又怎样?可万一赌输了呢?岂不是亲者痛仇者快,腾出个位子让本就怀了觊觎之心的人上位?黛玉才不会那么傻呢。
更何况,尉北璀和黛玉二人对只有尉甘蕊一个女儿的事情早就达成了共识,尉北璀穿越之前就是家里的独生子,国家是在他长大成人之后才开放的二胎政策,所以他那一辈,家里只有一个独生女儿的人家比比皆是,所以他完全不觉得一定要多子多孙、一定要有儿子才算传宗接代。他自己更是签署过器官捐赠的意向书,死后都不打算入土为安,就更不在乎死后是不是有人给自己摔盆了……
黛玉身材纤弱,孕育子嗣本就比他人吃力得多,怀胎十月,她的辛苦尉北璀一一看在眼里,本来就十分心疼更何况黛玉生尉甘蕊时难产,差点就一尸两命,他当时就后悔让黛玉怀孕了,更是绝了再要一个孩子的心。
再加上后来一日梦中得知,原来黛玉本为仙体,人间寿命完结之后还是要回归仙界的,和人间界的羁绊自然是越少越好,所以才会有生产时的难产一节。这一次是因为尉北璀和黛玉两人感情深厚,牵绊较深,才算是熬过一劫,下次就不一定有这么幸运了。
尉北璀醒来满头大汗,更是半点儿险也不想冒,找了太医院,配了避孕绝子的药来吃,坚决不让黛玉再冒半分风险。
黛玉知晓后,也越发肯定自己在尉北璀心中的地位,默默依偎着他,心知自己遇到了这世间最好的男子。她也不会自以为是地认为自己应该拼着身死魂归的风险给尉北璀再生个儿子才是对他的好对他的爱,舍出性命去再要一个孩子才是伟大的母爱,她所要做的,要付出的,只有陪伴,陪女儿长大,陪丈夫变老。
所以,对于他人的闲言碎语、酸话连篇她从来不放在心上,为了不相干的人的语言和目光,忽略自己真正应该珍视的,才是天大的傻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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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0 番外九
黛玉心中有数, 贾敏也终于安下心来。
只是,这世上从来不缺乏不甘于平淡, 总爱兴风作浪的人, 尤其此人惯来对黛玉看不顺眼,譬如尉馨芳, 无事尚且要搅三分,何况她如今还抓住了这个话头?
这是一个皇室宗族族人聚会的场合。每年的阳春三月,春暖花开使节,帝后总会选一个风和日丽的日子,邀请所有皇族中人聚一聚, 联络一下感情。
大尉自奉行一夫一妻制之后, 这皇室子孙的人口与前朝皇室动辄十几、几十个儿女,几百个孙子辈是完全不能比拟,但百十年下来,几代人加起来,人数也是颇为可观的。
帝后自然是众星捧月被簇拥在中间, 围着他们的反倒是平日里见得不多、关系较远的族亲, 像德亲王等几家、尉北璀夫妇等平日里就常见帝后的,反倒躲到了一旁去, 把这个机会让给别人——不过他们自己身边同样围满了人,不得清静罢了。
黛玉本人并不喜欢这种场合, 不过作为皇后的儿媳妇, 顶着曜亲王妃的头衔, 总也不好说躲就躲了, 更何况大家都是亲戚,虽有几个说话含酸带刺的,但大多数还是值得亲近的。
而且,因为黛玉是出了名的不爱揽事,有些不得志的——几代人下来也不是个个都出类拔萃的,更何况婆家、娘家的关系多了,人情自然也就多了——想趁着今天的场合拉拉关系、跑跑门路的,也不会在待遇身上浪费太多的时间。
反倒是简在帝心的德亲王爱女——尉馨芳身边围满了人,她十分享受这种被众星拱月的风光,十分飘飘然,对他人所求之事也是一口答应来者不拒——至于她究竟记住了多少,又能办成多少,就不得而知了。
眼看着自己身边的气氛远比黛玉身边来得热烈,尉馨芳眼底闪过一抹得意,在众人的吹捧中走向皇后。
“皇伯母,芳儿给您请安了。”尉馨芳笑得十分亲近地给皇后福了一礼,随后便凑到皇后身边撒娇般地揽住了皇后的胳膊,全然不顾她这一个动作把本来坐在皇后身边的尉甘吟和尉北璀之女尉甘蕊给挤开了。
尉甘吟和尉甘蕊本来也听这些围上来的平日里没怎么见过的远亲长辈们没口子地夸张夸奖不好意思听下去了,直想,乖乖这说的是我们吗?天上的七仙女儿恐怕都没她们说的这么夸张。所以被尉馨芳挤开也不在意,这个芳姑妈是个什么德行她们早就清楚了,作为晚辈的教养她们不好跟她计较,正好借着这个由头脱离这个过分热情的包围圈。
和皇后告退离开,尉甘吟和尉甘蕊便跑去找黛玉了,路上捡到迷了路哭花了眼被小宫女抱着安慰的小妹妹一枚,是尉正航的小女儿尉甘棠。
尉甘吟抱起尉甘棠,拍了拍她跌倒沾了灰的衣襟,皱眉问道:“棠儿,你母亲呢?”她想起方才还在皇后身边看见她正航叔叔的夫人乔婶娘手里抱着年前刚得的小儿子在皇后身边与人聊得正欢,没注意自己才三岁的女儿不见了吗?虽然今天是家族聚会,又是在宫里,不怕棠儿会被拐走,可若是磕了碰了,可也令人心疼不是?
棠儿被尉甘吟抱在怀里,渐渐止住了哭声,细声细气道:“哥哥们去玩儿了,棠儿跟不上母亲,跌了一跤,爬起来就看不见母亲和弟弟了。”
“那跟着你的丫鬟呢?”尉甘蕊凑上前捏了捏尉甘棠的小手,跟她打了个招呼,对这个比她还小的妹妹,她还是很喜欢的,只是乔婶娘不太让她和她们玩儿,平日里算不得十分亲近。不过也对,妹妹还小呢。
尉甘吟也注意到了,棠儿身边居然没有人跟着,虽然今天人多,大家身边都只带一个或不带丫鬟,反正这宫里有的是人手伺候,但像棠儿这样的小娃娃,身边是不该离了人的。
“玖儿去帮弟弟拿东西了,棠儿自己跟着母亲,都是棠儿没用,跟不上……”
尉甘吟脸色微微一寒,却不露声色,对棠儿和悦道:“那棠儿跟着姐姐们玩儿好不好?”
尉甘棠脸上一喜,忙点头道:“好!”
尉甘蕊转了转眼珠子,问:“吟姐姐,要不要派人跟婶娘说一声?”
“没事儿。”尉甘吟不置可否地道,她倒要看看这乔婶娘什么时候才会发现棠儿不见了的事情。
一路行去,尉甘吟又见尉正航家那两个七岁、五岁的儿子正抢了另外一个小朋友的玩具,还把人给推到了,十分恶形恶状,那孩子的母亲却只能抱着孩子走开敢怒不敢言,心中更确定了,有些事情一定要有人跟正航叔叔说一说了,不过她是个晚辈,不能出这个头。她父亲又是太子,出面未免太上纲上线反为不美,倒不如待会儿先跟她二叔说一声,二叔与正航叔叔素来关系好,出面正合适。
却说尉馨芳完全不自觉地挤走了尉甘吟和尉甘蕊后,缠着皇后撒娇弄痴了好一会儿,叫围着她的那些人好好领略她受宠爱的程度。
明眼人倒是看出了尉馨芳的不懂礼使皇后的笑容多了几分高贵,少了几分亲切,自然对尉馨芳有不同的见解。
可还有更多人看不清,看尉馨芳的眼神越发炽热起来。
尉馨芳撒了会儿娇,突然话风一转:“皇伯母,你听说了吗?上次林府摆筵,有个叫尤三姐的,可是给了林黛玉好一个没脸,可不能这么白白地就放过她,林黛玉再怎么生不出儿子来,也有您和皇伯父来计较,哪轮得到她一个不清不白的人来说三道四?”
尉馨芳的话看似替黛玉打抱不平,却尖锐地说着“生不出儿子、计较”的话,可不是友善的样子,而且尉馨芳与黛玉不和自来不是秘密,有那知事的便不着痕迹地退开一些去,可也有人心中暗自振奋,自以为隐秘地打量着皇后的脸色。
皇后还未说话,倒有人先接了尉馨芳的话头,唱和起来:“这事儿我也听说了,那尤三姐固然不像话,但在民间也确有类似的说法,说是不会生养的人家,领养个孩子回家,不拘男女,过不了两年便能给家中带来好运,生个弟弟妹妹出来。这话虽没什么依据,却十分灵验。其实,曜王嫂子不妨可以试一试这个法子的,一来给蕊儿做个伴,二来真能给带个弟弟妹妹出来,也是好事不是?偌大一个曜亲王府,只有蕊儿一个人也未免太孤单了些。像我们府里,几个孩子一闹腾,恨不得把房顶都给掀了,有时候也觉得他们烦得很,但这才是旺家的景象呢。哎呀,这么一说,我倒想起来了,我娘家弟弟刚得了个小儿子,八字极好,有高僧说了,最是个旺家旺子嗣的,要是曜王兄和王嫂有意,我倒是可以去与我弟弟、弟媳商量一下,将其收养到曜亲王府,保管不出一年,曜王兄必可喜得麟儿,这样岂不是皆大欢喜?”
说这话儿的正式尉正航之妻乔夫人乔七娅,这尉正航成亲时,德亲王给他请了封,已是侯爵了,这乔七娅也成了侯爵夫人。
乔七娅的打扮堪称富丽堂皇,满头满脑的金银首饰,身上、手上也几乎戴满了各色饰品,十分富贵,却显得有几分可笑。
在场的众人听她在那儿款款而谈,说完还一脸期盼地看着皇后,一副等着皇后点头就立马去把娘家侄儿抱来的急切样,心中都不由得撇撇嘴,暗嘲:“真是异想天开,想富贵想疯了吧?如果曜亲王夫妇真的有心□□,在场姓尉的人家里都有不吝于送上个儿子的,哪轮得到她一个外姓人家的小孩子?还是个不成器的玩意儿生的儿子。看来传闻中说的没错,这乔七娅家中风气是十足的重男轻女,连生了七个女儿差点养不活还要生到儿子为止,家里人口多穷得叮当响,还要讲究不让儿子吃苦,让七个女儿围着弟弟转,当他是大少爷般伺候,花着钱读书十几年认不得百来个字,女儿们却是小小年纪都要开始干活做工挣钱补贴弟弟。即使出嫁了也一切利益弟弟优先,有志一同地往娘家倒腾东西、银子贴补弟弟,吃的喝的穿的用的,赌钱嫖女人,都是姐姐们出钱,弟弟却是游手好闲屁事不干,吃喝拉撒都要靠老父母伺候,靠着几个姐姐的补贴过日子。因为这个,大姐、三姐都因为婆家受不了和离了,儿女都不管了,回家任打任骂当老妈子伺候弟弟去了。直到排行老七的乔七娅嫁给了亲王之子,又成了侯爵夫人,给家里买房置地、购入商铺给弟弟收租金度日,还帮他娶了个媳妇儿,其他几个姐姐的压力没那么大了,才算是有所消停。倒不是说不能补贴孝敬娘家老人,但不能这样无休止的、无底线地供养已经成年的弟弟,甚至弟弟一家子。这要不是尉正航家大业大,否则还真经不起她这样折腾。
不过如今这乔家的野心是不是太大了点儿?攥着侯爵府,还想把手伸进曜亲王府去?把弟弟的小儿子给塞进曜亲王府当养子,这算盘也未免打得太精了。
乔七娅心里也紧张,虽然这事儿她娘跟她提了好多次了,她也从一开始觉得不可行,到后来觉得值得一试,反正不成也没什么损失,今儿个正好趁着尉馨芳的话头提出来,也算是天时地利了。
若不是弟弟欠的赌债实在太多了,她虽帮他还了一半,但剩下的一半一时间却没办法在不让尉正航知道的情况下凑出来,实在着急,她也想从长计议的。不过今天这场合也不差,只要皇后同意了,想必曜亲王夫妇也无从反对起。至于皇后会不会同意,乔七娅觉得八成会的,哪有当婆婆的不巴望着儿媳妇生儿子的?像她娘,可是生了儿子后才在家里直的起腰的。而一旦弟弟的小儿子成了曜亲王养子,那些讨债的必也不敢再上门来了,将来这养子得了富贵,也不能丢了父母兄弟只管自己享福,那弟弟一家子老来也有保障了。
皇后看着这一搭一唱的姑嫂两个,难怪尉馨芳和大嫂宋兰合不来,倒和这个二嫂子比较亲近,原是一丘之貉,一个见不得别人好,一个自私自利手伸得太长。
黛玉素来低调没架子,可她这个皇后难道也给人好性儿好骗的印象不成?闹得一个个都开始蹬鼻子上脸拿她当刀使,算计起她疼爱的儿媳妇了?真以为她和有些婆婆一样以欺压瞧不起儿媳妇为乐、见不得儿子媳妇感情好不成?
皇后笑了笑,笑意却未及眼底,对于乔七娅,从一开始对她所处家庭的地位境遇感到怜惜,也多有照顾,到后来发现她本人在重男轻女这一点上与其家人相比也是不遑多让,看在尉正航的份上不与她计较,却也是慢慢瞧不上她的。对于她想把侄子送进曜亲王府这种异想天开的想法,皇后根本不予理会。
反倒是尉馨芳,让她有些许唏嘘,相由心生,原本惹人怜的小女孩儿如今已经变成了一个骄纵、跋扈的小妇人。也许原本大家都能看在她年纪小又嫁了那样一个人注定难以美满的份上对她诸多忍让,可谁也不能“年纪小不懂事”一辈子,永远靠着过去的那一点儿怜悯当倚仗,要所有人以她为中心。
“本王一个女儿足矣,就没打算再生一个!芳儿和弟妹不觉得你们管得太宽了么?”
皇后尚未来得及言语,尉北璀的声音先冷冷地响了起来。
众人回头看去,正见尉北璀带着尉西凌、尉正盛、尉正航几人一同走来,尉北璀的脸色似笑非笑,却是看得出来的不快,犀利的眸光扫过乔七娅,看得她心里不由得一哆嗦。
乔七娅对尉北璀还是有些忌惮的,应该说除了她丈夫尉正航心肠柔软她自觉拿得住外,这尉家堂兄弟人等,哪怕是年纪较小的尉西凌,都让她觉得不是易于之辈,所以并不爱和他们打交道。此时被尉北璀扫了一眼,莫名有些心虚,不由得瑟缩了一下,只心中到底觉得自己虽有私心,但到底还是一片好意,是一双两好的事情,又觉得委屈,扭头去看尉正航,讷讷喊道:“爷……”
尉正航神色复杂地看了她一眼,还是初见时委屈含泪楚楚可怜的样子,只是在满头满脑金饰的衬托下,这份委屈可怜显得有些不伦不类起来,也少了初识那一份坚韧和倔强。尉正航发现自己对着这张熟悉的脸居然少了当年的怜惜关爱,不由得自问,人心果然易变吗?那到底是自己变了,还是眼前的女子变了?自己当年娶了她,任由她接济娘家、任由她对娘家的事情大包大揽,任由她用尽一切办法找寻优越感,到底是爱她还是害了她?
想着,尉正航也只是叹了口气,场合不对,他什么也没说。
倒是尉西凌混不吝地笑道:“乔嫂子要送侄儿给人,何必舍近求远?我二哥就喜欢蕊儿,早就是志得意满,哪耐烦还来个小娃儿闹腾和他抢二嫂?倒是芳儿姐姐,不还是膝下荒凉吗?你不如把你侄儿送给她养,也好给她引个儿子来……”
“西凌,不的胡闹!”皇后不轻不重地斥责了一声,“这小孩子又不是小猫小狗,谁家会随随便便拿来送人?同族、亲属间收养、寄养尚且有严格的法令制度,涉及到继承权、财产分配等各个方面的问题,都不是那么容易定下来的,何况无亲缘关系的人之间?你乔嫂子不过是开个玩笑,你倒来劲儿了!你若是不懂,便多读些书,免得乱说话叫人笑话!”说着,皇后食指点上了尉西凌的脑门,警告地瞪了他一眼,她的儿子,可不兴与小妇人口角,没得失了度量,显了尖酸。不过尉西凌想来与他二哥二嫂最是亲近,难免打抱不平,倒也怪不得他。
尉西凌听了皇后的话,嘿嘿一笑,乖乖住了口。他性子直,最是看不惯尉馨芳,也不喜乔七娅给人的感觉,更不喜欢她们俩总是联合起来挤兑他二嫂,忍不住就要给她怼回去。也不知尉馨芳是哪儿来的脸,自己儿子女儿一个没有,倒有脸来嘲笑黛玉嫂子只有一个女儿了!真真可笑!女儿怎么了?他们全家都喜欢蕊儿。再说了,等过段时间,女儿和儿子等同袭爵的指令下了,指定能堵住一众人的口!
眼角瞥见尉馨芳似要发飙,尉西凌随着年纪越来越大,也越来越不耐烦跟她逞口舌之争了,忙上前抢先一步对皇后道:“母后,澳华国的使团到了,父皇让您跟他一起去见一见。”
皇后一听,这是正事,估计也是尉北璀等人齐展展找来的缘故,便起身道:“既如此,我们便一同过去吧。澳华使团远洋而来十分不易。”
今日皇后穿的本就是正装,倒省了回去换衣服的功夫,被尉北璀等人的簇拥着去了。
尉馨芳还要歪缠,却被尉正盛拉到一边:“我方才看到水溶在湖边与一女官说话,他何时认得了宫里的女官?”
尉馨芳一听,忙问了具体方位,冲冲地就过去了,哪里还记得什么旁的。
其余众人知皇后有正事要办,也无人敢阻,只在皇后经过时行礼问安。
至于乔七娅的话,皇后不是定性了吗?是开玩笑的,所以,大家配合着笑一笑就好了,何必认真理会呢?这养子可是有继承权和财产分配权的,血亲之间尚且麻烦重重,乔家子孙想入主曜亲王府,承皇家爵位财产,也未免太异想天开了。
不过乔家人还真没那个脑子,他们是真的不知道养子有继承权和财产分配权的事情,而当他们知道时,内心更火热了,可曜亲王府压根不乐意,他们也没办法不是?实在是身份地位差得太远,在家里胡搅蛮缠的那一套,他们可不敢拿去王府试。就连尉正航家里,他们敢拿话挤兑乔七娅,却从来不敢当着尉正航的面说一句酸话。
只是眼看着到嘴的鸭子要飞,心中实在是烧得慌,却从没想过,人家什么时候说要把这鸭子送你嘴边来给你吃啦?实在是想太多。
所以,乔家人想想尉西凌所言,这尉馨芳的侯爵府也是不错的选择啊,这尉馨芳和水溶成亲好几年了都没个孩子,肯定是两个人之间有人有问题啊,如果自己儿子(孙子)能进侯爵府,将来说不定能继承个伯爵的爵位呢,自己不成了伯爵的爷奶爹娘了?
所以,乔家人忙不迭地要乔七娅去跟尉馨芳提收养的事情,可不能给别人抢了先。在他们看来,自家舍出个珍贵的男孩子到你家,总不是坏心的吧?更何况,看尉馨芳当时十分赞同曜亲王府□□的态度,肯定也是乐意的么。
如果从来不曾动过这样的脑经,那么乔家人还能安安分分地守着自己的一亩三分地过活,可一旦野心膨胀起来了,这星星之火可以燎原,想要再扑灭,却是难的了。
可乔七娅对尉馨芳其实有点儿发憷,这个小姑子翻脸如翻书一般的,惹她不快了能直接甩脸子给你看,而且她这几天因为水溶跟个什么宫女多说了几句话正在府里闹腾,乔七娅想着还是过几日等她心情好了再登门,免得上门当了出气筒。
就在这几日里,朝廷颁布了新的继承法案,男女拥有平等继承权,不管是爵位、家产,男女在继承权分配上,一律平等。只是在爵位继承方面,世家养子女尚可酌情办理,需向朝廷申报批准后才可。而皇室爵位,则规定了养子女一律不得继承。
乔家人顿时觉得自家的伯爵爵位丢了,也不知他们是怎么想的。背地里咒骂肯定是曜亲王妃搞得鬼,生怕他们家的乖儿孙去抢她女儿的爵位,所以才撺掇着在法令里加了这么一条。不过他们也只敢在背地里嘀咕,想着没有爵位,这侯爵府的家产也是舍不得放手的,还是催促这乔七娅去跟尉馨芳说。
乔家人无知,全然不懂这一项法令制度的颁布,肯定是经过深思熟虑、各方讨论最后定版的,连皇帝都得各方权衡,不可能说一不二,怎么可能会被一个亲王妃来左右?
而这一条法令,其实在当年太/祖开国之初就要随着一夫一妻制等制度推行的,只是当初阻力实在太大,便是一夫一妻制、女子拥有继承权、提高女子地位等等各种制度就已经推行得困难重重,太/祖和太/祖皇后只得将之暂时搁置,却勒令后代子孙,等到时机成熟,便要施行此项法度。
如今女子的地位越来越高,取得的成就也越来越高,渐渐不弱于男子,皇帝也终于看到了推行这一项法案的曙光。
尉北璀猜测,太/祖和太/祖皇后当年或者他们穿越之前,他们的女儿或女性亲属曾经受到过极不公平的重男轻女的对待,所以他们对于男女平等才会有这样深的执念。
而如今的大尉朝发展至今,虽然仍有一些地方还残留着重男轻女的思想,但是社会大环境已经变得很不错了,可以说时机已经成熟了,而且由他来带这个头,更是可以上行下效,以身作则,起到不错的作用。还能借此堵住那些拿黛玉不生儿子的事情说三道四的人的嘴。虽然他和黛玉都不在乎,可看着那些人自以为是的嘴脸,还是叫人觉得挺恶心的。
这一项法令制度当然是十分复杂且严谨的,乔家人所理解的那些关于爵位和财产的继承权什么的,根本只是皮毛而已。
细节不去详述,只说爵位继承制度的改变。
世家爵位,仍然是降一等袭爵,原本无子的情况下,女儿才能继承爵位,如今却是完全论年龄,如果女儿比儿子年长,就是第一顺位继承人。原本女儿出嫁爵位便无法传续,招赘入门才可继续降等传下去。如今则是招赘也可,出嫁后择一子或一女承袭娘家姓氏也可一样袭爵。
而皇室子弟本就人人有爵位,原是长子降一等袭爵;次子、女儿(即便是长女)降二等袭爵。如今则不分男女,第一个出生者降一等袭爵,其余子女降二等袭爵。而女子出嫁仍能传爵位给子女,仍是需要降二等袭爵。
此外家产财富,做父母的可以在生前就分配好,或者立下遗嘱分配,只爵位不可自由选择继承人,只能由长子或长女继承。也就是说家中若先生一女,后生一子,爵位继承人为女儿,而非儿子,推翻了之前儿子优先继承爵位的制度。
此外还有种种细则,无法一一赘述(其实是作者立法废,胡说八道还行,真要讲逻辑就不一定讲得通了,大家当YY看就好了,如要吐槽,请轻轻地……)。
这一项法案的施行,在上流社会里掀起了轩然大波。想要反对,曜亲王第一个站出来宣布女儿将继承公爵的爵位,其他皇室成员也一一响应,甚至更改了一些已继承的爵位。可见是动了真格的,绝不是皇帝一时心血来潮随便公布的法案。
皇室自己先以身作则做到了这一条,大家也就不好再怎么闹了。再闹,跟某伯爵夫人一样跑到宫里去哭,撒泼打滚地非要让小儿子继承爵位,说嫁出去的长女是泼出去的水,哪怕不要这个爵位也不能便宜了外人。好么,皇后干脆禀明皇帝,把爵位给收回去了,不要拉倒。这下那夫人傻眼了,家里丈夫儿子女儿没一个说她好的,连撺掇她去闹的儿子媳妇也都怪起她来。
所以,反对的声浪只能渐渐平息,如今皇权稳固,谁也不敢拿自家的爵位去试一试帝后的底线。
至于中下层的老百姓,就无所谓了,反正自家也没有爵位要继承,管他儿子女儿呢。至于财产,不是可以生前或者遗嘱分配嘛?想偏心儿子的还是可以偏心儿子的。
这一点,尉北璀也知无可奈何,千百年后尚且无法彻底根除的问题,现如今要想一下子改变,也是不切实际的。好在总算是早发展了千百年,想必再到那时,悲剧或矛盾都可以减少许多吧。
而在人们了解了澳华国的历史后,人们更是自以为地恍然大悟了一把,原来朝廷颁布这项法令,是受了澳华国的刺激啊。
原来这澳华国的开国皇帝是女性,而且还是当年太/祖和太/祖皇后的女儿。也就是说,如今的大尉皇族和澳华皇族,是一脉相承的同胞子孙啊。
大尉的人们顿时觉得无比自豪,他们大尉的一位公主,都能够开疆扩土成为开国女帝,实在是太了不起了,他们很是为自己身为这样一个强大的大尉朝的子民而觉得骄傲。
而且如今大尉和澳华的航海技术都发展得非常不错,虽然两国离得非常远,但已经可以互相往来,互通有无,合作共赢了。
因为接待澳华国使团的事情,尉正航变得有些忙碌,连尉北璀转告他的关于两个儿子的事情,他一时间也没功夫去管,只想着忙过这一段再去关注一下。想来也不是什么大事,不过是小孩子调皮,乔七娅出身不高,在教导孩子方面肯定是比不得黛玉或者太子妃的,会让她们看着不像,也是难免的。
尉正航很忙,经常是忙到半夜才回府,就宿在书房里,第二天又一大早出门,和乔七娅的相处变得极少。
而乔七娅却刚从尉馨芳府里碰了一鼻子灰回来。她那天上门,就是应娘家所求去跟尉馨芳说收养自己侄子的事情的,谁知道尉馨芳听了她的话,当场翻脸,说了很多难听的话,骂她是个什么东西,直接叫人把她丢出了她的侯爵府,连一点面子也没给她留。
自打嫁给尉正航后,乔七娅向来是被人捧着的,就再没受过这样的委屈。自此两个原本一搭一唱配合无间的姑嫂之间,产生了巨大的裂隙。
乔七娅向尉正航哭诉过,诉尽她小门小户女在这高门大户的妯娌、大小姑子间受到的各种委屈排挤,她自己都觉得自己太不容易了。黛玉气质清雅灵动,虽然从未有过轻视她的举止,但在黛玉跟前,她总是不由自主地觉得自己低人一等,怎么行事都别扭。而被她捧着念着的尉馨芳,却是说翻脸就翻脸,自己这个嫂子在尉馨芳跟前真是半分脸面都没有,这小姑子也未免太难缠了。
可是尉正航却并没有放在心上,尉馨芳难缠,他都早领教过了,乔七娅能跟尉馨芳和平相处这么几年他都觉得不可思议了。所以他也只是随口安慰了乔七娅几句,然后嘱咐她以后少去招惹尉馨芳。
尉正航完全没有为她出头的意思,这样的态度让乔七娅觉得越发委屈,觉得尉正航对她没了早先的热情和怜惜,越来越冷淡了,心中不由得着慌,莫不是他在外面有了人?
乔七娅心中存了疑,偏偏尉正航这段时间正忙着接待澳华国使节,常常是人影不见,她越发觉得疑心,脾气便有些不好,时不时地就要发作一番,府里下人没少遭她责骂。几个孩子日日在她身边,儿子是大宝贝舍不得说一句不好,动一根手指头,结果却是女儿尉甘棠倒了霉,骂两句、掐两把成了常有的事。
这一日,饭桌上,丫鬟在给最小的儿子喂糊糊吃,乔七娅则不停地给两个儿子布菜,看他们互相打闹着饭菜撒了一桌一地也不在意,好声好气地哄他们多吃两口。
只有小女儿尉甘棠缩在桌子的一角,默默地吃着碗里的饭,也只夹得到面前的青菜,不小心撒了,就被乔七娅狠瞪了一眼,碗重重往桌子上一放:“你怎么回事?不爱吃饭就别吃,你娘小时候连饭都吃不饱,哪还能像你一样挑三拣四的?”
小女孩儿眼眶里眼泪转了几圈不敢落下来,自己滑下椅子,低下头:“母亲,棠儿错了,棠儿不吃了。”
乔七娅心情不好,没好气地挥挥手:“下去下去,看见你就心烦!”转头又看着儿子笑逐颜开,哄道:“乖儿子,来来,再吃一点,这盘炸鸡腿儿是你们爱吃的,快趁热吃,凉了就不好吃了。”
二儿子眼珠子一转,坏笑着抓起个油腻腻的鸡腿,往低着头往外走的妹妹身上扔过去,哈哈笑道:“来,小妞儿,大爷赏你个鸡腿吃,快捡起来啃吧……”
鸡腿带着油花从尉甘棠的头上滚落,尉甘棠再也忍不住,“哇”地一声哭出来,撒腿往外跑去,才跑没两步,就撞到了什么,一下子小小的身子往后跌去。
闭着眼等待即将来临的疼痛,却发现自己好像落入了一个坚实温暖的怀抱,悄悄睁开眼,眼前是多日不见的父亲。
尉正航这些日子忙着澳华国使团的事情,也没工夫管家里的事,难得今日事少,早些回来,想着跟妻儿好好吃一顿饭,顺便管教一下儿子们,上次听了尉北璀转告的话,得知自己的儿子如今有些跋扈顽劣,想着不过是小孩子调皮,也不是什么大事,管管就好了。可今天他看到了什么?
尉正航抱着女儿走进门,见到了尴尬不安起身的妻子,以及两个迅速站成一排,恭敬向他行礼的儿子,如果不是看他们身上沾满的米粒菜肴油花,以及刚才仍鸡腿到自己妹妹头上的劣迹,他可能依然觉得自己的两个儿子还是很不错的吧?
再看看怀中忙着擦眼泪,捂嘴想要挡住自己止不住的抽噎的女儿,尉正航只觉得连心都揪了起来。他还记得当初他最心疼乔七娅的,便是有一次他看见乔七娅的弟弟拿驴粪蛋扔她,却反而被其父母怪责她脏了衣服而痛打的一幕,可如今怎么着了?他的儿子,正在他的女儿身上重演这一幕,而乔七娅的态度,居然和那对令他作呕的老夫妻几乎如出一辙?
尉正航只觉得心里一团火在烧,他拼命地压抑着,压得他浑身颤抖,终于是没发一言,转身抱着女儿走了出去,吩咐下人道:“把我的午饭摆到书房里,棠儿跟我一起。”
乔七娅觉得不妙,忙追上去想解释,却对上了尉正航有些赤红的眼睛:“我现在控制不住我的脾气,你最好不要凑上来,回去好好想想,你到底做错了什么,其他的,你等我冷静下来再谈,否则我也不确定我到底会做些什么。”
乔七娅畏缩地退后了一步,不敢再追,她从没见过尉正航这副样子,对比尉正盛以及他的几个堂兄弟,尉正航真的算是最心软、脾气最好的一个了。
尉正航耐心地哄着小女儿吃了些东西,又哄着她午睡,自己面对着整桌的饭菜,却一口也吃不下去,突然想起了和乔七娅的初相识。
乔七娅与尉正航的相识是极富戏剧性的,她是端着偌大的洗衣盆跌倒在他的马蹄前的,幸好尉正航控马技术了得,才避免了对她的踩踏。而她则顾不得手脚因跌倒而起的擦伤,望着散落一地的浆洗过却又重新变得更脏的衣服,不由得哭出声来。
而后追打而来的她的娘更是不由分说地拾起洗衣服的棒槌就打了上去,边打边骂她没用,骂得十分难听,却不敢对高头大马的、一看就是权贵子弟的尉正航发作。
直到尉正航看不下去,给了银子,乔家老娘才欢天喜地地住了手,一溜烟地跑了回去。留下乔七娅,抖着手一件件把脏了的衣服捡回盆里,准备再去河边重新洗一遍。
尉正航有些愧疚,又见她瘦小的身躯,穿着单薄,在寒风中瑟瑟发抖,手上冻裂的口子显得十分狰狞,不由得心生怜惜。
后来尉正航再从此地经过时,便不由自主地会去关注她,又见过乔七娅几次,每次她都在干活,身上穿的永远都是旧衣服,有时被其父母责打,有时又被其弟弟欺负。
直到同情、怜悯、爱惜的心情越来越深,尉正航决定娶她。
大尉皇族的婚姻是极为开通的,不讲究门当户对,德亲王跟儿子谈过,确定他不是一时冲动,便就允了。
乔七娅一朝入豪门,在家中的地位陡然就变了,从来对她呼来喝去的父母弟弟也要求着她,捧着她,再不敢对她大小声。
乔七娅从一开始的扬眉吐气,到后来为了显示自己的能耐,为了显示她不必弟弟差,她几乎对娘家人的要求是有求必应,娘家人越发奉承她,把她捧得高高的,让她觉得她终于超过了弟弟,成为了这个家里最重要、最受宠爱的那一个,她再也不用躲在阴影里,羡慕嫉妒地看着父母对弟弟的偏爱了。
尉正航并不是不知道乔七娅对娘家的过分补贴,但他觉得没什么大不了的,反正他也不差那些钱财,想着乔七娅那么多年受的苦,便也默认了她扬眉吐气的做法,后来也就不再管了。
他开始反思自己,儿女们如今长成这般模样,当真是乔七娅一个人的错吗?自己难道半点责任也没有?
是自己疏忽了吧,忙着办差,忙着工作,全以为反正孩子的教育等入了学就好,却完全忽略了他们心性的培养在小的时候就开始最好。他以为,经历过重男轻女伤害的乔七娅,绝对不会让这样的事情发生在自己的子女身上,却没有想到她居然完全复制了自己父母的态度。他以为,儿子懂事、女儿乖巧,乔七娅除了过于照顾娘家这点小毛病,其他也都还好,却没有想到,他的纵容,乔七娅没有底线的退让,养大了乔家人的野心,不仅妄想着把自家孩子送进亲王府、侯爵府当养子,乔七娅弟弟居然吃喝嫖赌无一不精,还打着侯爵府的名义自称皇亲到处借债不还、欺男霸女……
没想到,没想到,这该死的没想到!自己真是太糊涂了。
不过如今补救还不算晚,不管怎么样几个孩子得教育回来。
尉正航想起尉北璀说要带着黛玉和女儿去澳华国的事情,自己或许也能带上孩子们去见一见外面的世面,这世界大得很,可不是只有大尉这一片天,当真以为亲王之孙、侯爵之子就能横着走欺男霸女的,不仅给皇室丢人,将来闯了大祸也不一定就能靠着这皇家身份逃脱罪罚。
至于乔七娅,尉正航为难了一会儿,决定还是要把她带上。虽然小儿子还太小,带出去不合适,但留下乔七娅照顾他,尉正航反而不安心,干脆交给德亲王夫妇养一段时间。
否则他不在京里,没人约束乔七娅,只怕她又要给乔家人当枪使,她弟弟的恶行已经到了不惩治不行的地步了,到时候乔七娅插手,仗着侯爵府和德亲王府的势做了什么,这锅还得乔七娅来背。
所以,等澳华国使团回去的时候,不仅朝廷派出了使团回访,由尉北璀夫妇和尉正航领头。此外还有大批的商人组成商队到澳华国去做生意,甚至还有一些极具冒险精神的年轻人,到澳华国去旅游或者寻找机遇。
尉北璀戴上了尉甘蕊,他一直觉得就算是女孩儿也不必锁在深宅后院,自己和黛玉出门,真把尉甘蕊一个人留下,哪怕让皇后照顾,他也舍不得。
尉正航也是只留下最小的孩子交给了德亲王夫妇带,把乔七娅、大儿子、二儿子、小女儿全给带上了,两个儿子每天跟在他身边亲自教导,尉甘棠则交给了黛玉和尉甘蕊每天在一起。
看着小女儿日益增多的快乐笑脸,尉正航对乔七娅的一点儿愧疚之心也就散了。更何况,乔七娅上了船后就一直在晕船,稍好些的时候,问得最多的也是两个儿子,也会担忧在京里的小儿子,却很少提到女儿,就算提到的时候也是抱怨她作为女儿怎么不在她跟前侍疾。
“她一个小不点儿,能给你侍什么疾?伺候你的丫鬟不够,我去嫂子那儿借两个过来就是了。”尉正航见了乔七娅恨不得把心掏给儿子却又恨不得把女儿当丫鬟使的态度,心渐渐地觉得有些冷。
乔七娅倒也不是真的要女儿来当丫鬟伺候自己,只是她本来就不想出海,如今晕船难受,更加心气不顺,随口发牢骚罢了。当时尉正航跟她说要她跟他一起出海到澳华国去时,她就闹过一场。觉得出海那么危险,放着京里富贵安乐的生活不过,跑到一个完全不熟悉的地方去,简直是昏了头,她闹着想要尉正航把这个任务推出去给别人,譬如尉正盛不是挺好的吗?继承爵位他占先,是公爵,怎么苦差事都丢给弟弟呢?
只是尉正航坚持,甚至说出她如果不愿意跟他走的话,可以考虑和离,她当时吓了一跳,哭了一场,后来尉正航没再提这个话头,她却不敢再闹腾了,只好不情不愿地跟了来,实在是尉正航的态度太过平静,平静得有些诡异,这样的态度让乔七娅的心中还是有些犯怵的。
乔七娅也清楚,自己的地位是建立在尉正航对自己的宠爱上的,所以她一进门就着急生儿子,直到生了两个儿子后,她觉得自己地位稳固了,才终于松了一口气。接着却生了一个女儿,看尉正航似乎很喜欢的样子,乔七娅倒也对女儿稀罕了两天,不过到底心里根深蒂固地觉得儿子才是依靠,再加上后来又生了个小儿子,对女儿的关心才越发少了。
所以她虽然觉得即便看在几个孩子的面上,尉正航也不可能跟她和离,不过到底不敢百分百地肯定,自然不能有恃无恐地闹。
乔七娅不傻,她很清楚,她如今这样的地位和生活,都是因为嫁给了尉正航的缘故,而如果她真的和尉正航和离的话,尉正航虽然不会在钱财上亏欠她,但是她肯定会被一下子打回原形,再也没有如今这样的威风八面,尊贵无比。
乔七娅隐约猜测,尉正航之所以有这样的态度,估计和她那个娘家弟弟脱不了关系,不希望她留在京里再为了弟弟滥用侯爵府、德亲王府的势力来帮弟弟。可那毕竟是她弟弟,她总不能看着他遭罪不管,本来还想着离京前要帮弟弟把事情都摆平,偏本来忙个不停的尉正航突然空闲下来,几乎是整日里盯着她,她不敢轻举妄动,知道尉正航最恨人贪赃枉法,若是知道她私下里做的事,必定不会答应。而前段时间为了给弟弟还赌债,她动了府里几乎全部的现银,如今也没办法再扣出钱来给娘家送去。只能着急地看着出海的日子一天天临近,最后直到上了船,也依然没能帮上弟弟的忙。
乔七娅很焦虑,幸好她还不知道,尉正航离京前早就交代了下去,对乔七娅弟弟的事情,该怎么处理就怎么处理,到时候乔家人找不到乔七娅,也只能乖乖认罪认罚,除了乔七娅没有任何人会愿意给他们家当靠山,找谁多没用。该赔钱的,这些年他们从侯爵府乔七娅手里搜刮去的房产商铺卖了足够赔了,要不是乔七娅弟弟烂赌,他们手里的现钱就有不少了;该被判刑,也没道理让他们躲过去,他们皇室子弟尚且有错必惩,有罪必罚,乔家弟弟不过是有个侯爵夫人的姐姐又算得上是什么了不起的、超越律法的存在?而乔七娅的弟弟,估计凭他平日里的那些所为,吃喝嫖赌算轻的了,还敢仗着有个侯爵夫人的妹妹欺男霸女,少不得一个流放之罪。
等他们从澳华国回到京城,有他盯着,乔七娅就算再想帮弟弟,也是回天乏力。除非她弟弟表现得好还有可能有减刑的机会,想回京短时间内却是不可能了。而大尉朝,可没有大赦天下的先例。
果然,等他们回到京城后,尉正航派了两个管家协助乔七娅管理府务,乔七娅再也没了掏侯爵府家底补贴弟弟的机会,尉正航事情也没有做绝,每个月给乔家老夫妻一定银两的生活费,足够他们过得衣食无忧了。
说来也奇怪,乔家弟弟被流放后,除了老夫妻俩每日里以泪洗面,乔家几个姐妹的日子,居然过得反而好了起来。而只要他们不过分、不惹事,尉正航也不介意给他们提供一点点庇护。
而几个孩子,两个大的性子也被尉正航扭过来了些,跟乔七娅的溺爱接触得少了,虽然比不得尉正盛家的兄弟能耐,但好歹也算有些出息,更是没再做过无故仗势欺人的事情。
而尉甘棠,则几乎成了黛玉的半个女儿,和乔七娅之间的关系,也是生疏冷漠居多,生疏是尉甘棠的,冷漠则是乔七娅的,她一直觉得是黛玉抢走了自己的女儿,而这个女儿也是个白眼狼,没良心不认亲娘的。只是尉正航疼这个女儿,对她抱怨女儿跟她不亲的事情无动于衷,甚至有些乐见其成的样子,她也拿尉甘棠没有一点办法。
后来连尉甘棠出嫁,都是黛玉夫妇帮着尉正航操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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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1 番外十(上)
尉甘蕊作为曜亲王唯一、也最宠爱的女儿, 成长的经历却并非一帆风顺千娇万宠,小小年纪就跟着父母远渡重洋出使澳华国, 成为了年纪最小的使团代表。
尉正航一年后就带着妻儿回国了, 倒是尉甘棠跟尉正航提出了请求,跟着曜亲王一家三口留了下来, 直到五年后才一同回国。
虽是独生女,但尉甘蕊和尉甘棠完全就像亲姐妹一样长大。但尉甘棠可能因为小时候的经历,为人处世比之尉甘蕊的开朗活泼,要显得温和怯弱一些。
五年后尉北璀带着妻女回国,彼时年方十岁的尉甘蕊已经拥有了澳华国伯爵的身份。回国后, 皇帝听说了, 哈哈一笑,干脆给她来了个“好事成双”,将她将来会继承的公爵之位干脆提前封了下去,于是,大尉朝第一个拥有两国爵位的女公爵诞生了。
就连和尉甘蕊向来焦不离孟的尉甘棠也得了实惠, 实在是尉甘棠这些年来仿佛成了尉北璀和黛玉的另一个女儿一般, 连带着皇帝都觉得这个侄孙女儿和亲孙女一样亲近,也就不吝于将她婚配时才会得到的“子爵”头衔像天降馅饼一样掉到了她的头上, 让尉甘棠也是有些受宠若惊,也越发地将尉北璀夫妇当成亲生父母一样孝敬。只是回了京, 尉甘棠再不喜欢, 也只能回侯爵府去住, 她那个亲生母亲可不会顾忌她的名声, 说她攀权富贵看不起她这个当侯爵夫人的亲娘,反而扒着亲王妃做母不放这样的话,她也是完全说得出来的。
尉甘棠记忆中的母亲给她留下的印象真的不是很好,她对她也实在亲近不起来,甚至是有些畏惧的。但即便这样,她也不能躲在曜亲王府不回去,她不能让对她那么好的黛玉伯娘和尉甘蕊为她受过。
事实上,尉甘棠何止跟乔七娅不亲,跟三个兄弟也是很生疏的,尤其是两个小时候常欺负她的哥哥——虽然如今的他们已被教导得懂事守礼,尉甘棠对他们依然亲近不起来。
反倒是从小养在德亲王夫妇跟前——尉正航回来后也没把孩子接回来——的小弟常会跟在她身后“姐姐姐姐”地聒噪,好奇地问着一些海外的事情,有了好吃好玩的也会跑来跟她一起分享,让习惯了被人照顾的尉甘棠多了一份照顾弟弟的心,而德亲王夫妇也乐见其成。
而有了子爵的头衔后,虽然她如今并不能建府独居,但两个仍只是侯爵府少爷的哥哥在她面前也张狂不起来,这让尉甘棠心里很是松了一口气,也更自在——虽然她知道如今的他们早已不是小时候肆无忌惮欺负自己的模样了。
至于乔七娅,总在她跟前说酸话,什么三个兄弟还没有爵位,她一个女孩儿家怎么能争在他们跟前?甚至话里话外地想让尉甘棠去求皇帝给她三个兄弟封爵,最好还不要降等,能升个一级两级的就更好了……
尉甘棠也是很无语,她的爵位也是皇帝看在尉甘蕊的面子上顺便给的,她倒有脸跑去为兄弟们讨爵位?还不能降爵,最好还升一升……她哪来那么大的脸啊?再说了,哥哥弟弟们迟早会有爵位的,又不是她承袭了个子爵,哥哥弟弟们的爵位就被她给抢了。
尉甘棠有时候也会想,如果爵位只有一个,被她抢了,害得哥哥弟弟们没有爵位,她这个母亲说不定会恨她入骨吧,绝不会像现在这样只是说说酸话而已。
被乔七娅烦不过,尉甘棠只好把这事跟尉正航说了,耳朵根子终于清静了许多。
乔七娅当年跟着尉正航从澳华国回来,乔家事已了,乔七娅弟弟数罪并罚,被判了流放,乔七娅被尉正航告诫也是鞭长莫及帮不到他,除了固有的给乔家老两口的孝敬外,再不许她多管乔家闲事。
大儿子和二儿子也进了学,每日里只有一家人吃饭时和乔七娅相处,其余时间都是尉正航在管教,小儿子更是养在了德亲王夫妇跟前,隔三差五才会回家一趟。
自打那以后,乔七娅便说不清道不明地怵了尉正航,很能听得进去尉正航的话。只是骨子里根深蒂固地重男轻女思想,终究是纠正不过来。尉甘棠几年不在跟前时她的表现还不明显,但等到尉甘棠回来后,她也只会在表面对尉甘棠嘘寒问暖,却从不走心,虚假的态度连下人都瞒不过去,更何况尉正航。
所以,尉正航从未要求尉甘棠必须事事顺从乔七娅,反而对尉甘棠更多了一份怜惜和心疼。也让他从没有后悔当初答应让尉甘棠跟着尉北璀和黛玉。
而尉甘棠虽然叫黛玉“伯娘”,但心里是真心把她当成了自己的“亲娘”的。
而尉甘棠和尉甘蕊一同长大,不是亲姐妹,却胜似亲姐妹,好得让尉甘吟都觉得有些吃味了。
尉甘吟出嫁时,尉甘蕊和尉甘棠给她添了好多妆,却也不及尉甘棠出嫁时,她绝大多数的嫁妆竟都是曜亲王府添置的,尉甘蕊更是尽心竭力给她搜罗了很多古籍书画,西洋玩物,母女俩待尉甘棠当真比其亲生母亲乔七娅还要上心,也懒得去跟乔七娅计较。
这么多年下来,早看清楚这位侯爵夫人对女儿悭吝、待儿子无底线宠溺的行事风格了,若非尉正航约束得严,几个儿子都非长于她手,如今只怕早成了嚣张跋扈却不懂为人处世的纨绔子弟、京城恶霸了。
而乔七娅的小家子气这么多年也没见转变,见到摆满尉甘棠院子的嫁妆,没一件是她准备的,竟也无半分羞愧,甚至还看这盆红宝石石榴寓意十分好,留下来给二儿子娶媳妇正好;那个紫水晶葡萄寓意也不错,给大儿媳妇房里放一放,这头胎生了个不值钱的丫头,二胎可得再给她生个小孙孙才好。
这个也不错,那个也挺好,乔七娅当真觉得尉甘棠一个丫头片子出嫁哪里值得拿这许多东西陪嫁,白白地便宜了别人家,倒是忘了当初对出生书香门第的大儿媳妇嫁妆里大多数是田庄铺子、古籍字画的诸多挑剔不足,直到如今都低看大儿媳妇一眼。
乔七娅对女儿从来不知道客气,心里想着,便直接开口讨要,理直气壮得很。
尉甘棠虽然早已对来自乔七娅的母爱死了心,却也不免觉得心凉。答应乔七娅的要求自然是不可能的,倒不是她舍不得这些东西的价值,只是这些东西都体现着黛玉母女俩对她的体贴和爱护,怎么可能就这样随随便便地舍出去?这是她打算好好收藏留着一代代传下去的。
不过她也知道怎么对付乔七娅不合理的要求,直接派人去问两个哥哥和大嫂是不是想要这些东西。
两个哥哥如今也很是知事了,再想起小时候对自家妹妹的欺凌,都很羞愧难当,对尉甘棠出嫁一事也比较帮忙,还各自淘换了不少东西给她添妆,又哪里会截留妹妹的嫁妆?更何况,这还不是自家亲娘给置办的,是曜亲王妃伯娘心疼堂侄女儿给办的,他们要真的把东西给截下来,不成了京城的大笑柄才怪,到那时可当真是面子里子都被人给扒光了。
兄弟俩忙过来把乔七娅给拉走了,甚至不免有些怨怼她,这样一个拎不清的亲娘哎,不帮忙也就算了,这处处打着为他们好的名义拼命给他们拖后腿是怎么回事啊?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们两个多么贪婪无耻呢。
尉正航听说了这事,也没什么反应,这么多年下来,他早已放弃了对乔七娅性子的纠正,知道她做出这么不体面的一出来,也不讶异愤怒,而是挥挥手让来报告的下人下去了。
这些年,乔七娅对府里的事务掌控力早就被他找了管家架空了,就算她真的想偷偷截留尉甘棠的嫁妆,也没人手敢帮她,至于那几个进府工作的乔家族人,都是安排在没什么油水的无关紧要的位置上,以乔七娅的名义多给一份工钱,却完全对府里的事务起不到半点作用。
尉正航当然不会放着女儿的婚事不管全丢给曜亲王府,他自觉亏欠这个女儿良多,早就给她置办下了丰厚的嫁妆,只不过是想看看乔七娅会怎么做,如果她上心一些,他准备的那些都可以以乔七娅的名义给摆放出来,这样也有利于她们母女缓和关系,也给乔七娅做脸。但如今看来,乔七娅的作风实在让尉正航无奈,也无心给她做脸了,吩咐下人把库房里早备下的东西给尉甘棠送去,可不敢让乔七娅经手,否则不定还剩几件能到尉甘棠的手里。
这下子尉甘棠当真如同得了两份嫁妆,样样精品不凡,让来观礼的夫人小姐们看花了眼睛。原本觉得以尉甘棠的家世下嫁的门第不显,觉得她不受重视的人也不得不收起了怠慢之心。
尉甘棠嫁的是郑家大爷的长子郑省则,虽然是军职,却和他父亲一般,是个儒将,精通文墨,胸有丘壑。
说起来,这郑家和曜亲王府倒也颇有渊源。郑家大爷青年丧妻,留有一子,一直未再娶。却在几年后不知怎的就瞧中了穆英河,经历过坎坷的追求之路,加上穆英河前夫纠缠得厉害给穆英河添了不少的麻烦和难堪,郑家大爷这才脱颖而出,又好不容易取得了穆英河两个女儿的首肯,才娶到了穆英河为继室。
穆英河已不能生育,郑家大爷也早已有了继承人,两人倒是都对对方的孩子视若己出,家庭也是十分和睦。
而这郑家也是史湘云的夫家,不过史湘云嫁的是郑家二爷,如今管理着工部的造船厂,也是十分要紧的位置。
而郑家大爷与二爷早已分家,穆英河和史湘云都属于性子较为爽利的人,相处起来也没什么龌龊。
因为穆英河和黛玉交好,穆英河的两个女儿和尉甘蕊也是常来往的,所以穆英河也几乎可以说是看着尉甘棠长大的。因此,尉甘棠和郑省则也是早就认识,情愫暗生,到了年纪由双方父母做主婚配,实在也算得上是美满的一桩婚事了。
只除了乔七娅有些不满,觉得郑家门第低了,配不上侯爵府的子爵女儿,又是军职,将来对自家三个从文职的儿子没什么帮助,不能让利益最大化。
不过没人把她的意见当回事,尤其众人看到为了这场婚礼忙前忙后的竟然不是乔七娅这个亲娘,而是隔房的曜亲王妃母女,加上早就听说的乔七娅重男轻女的毛病,自然也就明白乔七娅在这场婚事中扮演的是什么无关紧要的角色了。
不过尉甘棠在礼节上并无疏漏,拜别父母,挥泪出了门子,此后与郑省则琴瑟和鸣,过得甚是顺遂,一连生了两个女儿,也早早说明爵位会传给长女,郑家也无半分不乐意,对两个女儿疼爱有加,等第三胎生了儿子,这份疼爱也没有任何的偏颇。
尉甘棠比尉甘蕊年纪小,却先尉甘蕊一步出嫁,这是乔七娅唯一得意的地方,觉得还是自己的女儿好,不像尉甘蕊,虽然有个公爵的头衔,嫁不出去就是嫁不出去。虽然没能把尉甘棠的嫁妆截留下来,但一想到自家女儿能从曜亲王府掏出那么多东西来,也是一种本事,反正自家怎么说没吃亏,还算是占便宜的,虽然这便宜没能进自己的口袋,但想想还是挺高兴的。
而一转眼间,尉甘蕊都十九了,尉甘棠都怀上第二个孩子了。
不是没人上曜亲王府提亲,应该说提亲的人把曜亲王府的门槛都踏破了。但不是尉北璀和黛玉瞧不上,就是尉甘蕊自己不中意。
尉甘蕊这些年跟着自己父母,不止去过澳华国当过年纪最小的使臣,去朝安府见识过平叛,还跟着尉北璀去过边塞上过战场——虽未上阵杀敌,却也参与了守城,见过真实惨烈的战争、荒漠和苦难的,所以她绝不是养在温室后院中的花朵。而在黛玉的言传身教下,琴棋书画、女红技艺即便算不得顶尖,也都属于上乘。当真可谓文武双全,可以静如处子动如脱兔,浑身上下透着内敛坚毅的气质,让人第一眼被吸引,相处多了却会弱了自身的气势。
尉甘蕊见识得多了,眼界自然也就高了,这京里只知在祖辈余荫下纳凉、养于妇人之手吃不得苦、受不得累,时时处处都需要有人精心照料的官宦世家子弟,又如何入得了她的眼?
最主要的,也是尉北璀和黛玉从不催她,真是开明得都不像一对父母。
尉北璀是觉得十九岁还小,属于未成年,根本不急;黛玉则是年纪越大,性情越是通透洒脱,不觉得有必要为了世人眼光而逼迫女儿去嫁一个不喜欢的人,所以都由得她去。曜亲王府家大业大,便是尉甘蕊一生不嫁,也受不到半分委屈。
黛玉觉得一生若是找不到自己真心喜爱、也真心喜爱自己的人,便是将就嫁了,也不过换来一生的委曲求全、得过且过罢了。就像她完全无法想象,如果当初嫁的不是尉北璀,她嫁给别人,会是怎样的一种情境。
再说了,那些一被拒亲,要么就退避三舍怵了尉甘蕊的能力和身份、要么就是酸溜溜说尉甘蕊眼界太高瞧不上他们这些凡夫俗子怕是要配天兵神将的……这样的人,摆明了对尉甘蕊不是真心,或者不够真心,不是迟早要玻璃心觉得低妻子一等而觉得自尊受到了伤害的,就是觊觎尉甘蕊的身份地位能够给他或他们的家族带来的好处,这样的人,尉北璀和黛玉都觉得可笑看不上眼,怎么舍得让宝贝女儿去屈就?
说他们的女儿眼界太高?眼界高又怎么了!自身能力、实力强,还不准找一个匹配得上自己的?非要看上处处不如自己的人,放低自身迁就不如自己的人,照顾男人那所谓的自尊心,才能算得上是有眼光且平易近人?才算得上是好女人?
这样的人趁早滚蛋!来求什么亲!既想要好处,又想要自尊,我们家费尽心血养了二十年、教育得出类拔萃的女孩儿,凭什么要委屈自己去你家受气受累?用自己的身份能力给你带来好处还要被你说她压了你一头让你没自尊太委屈?
尉北璀和黛玉宁可女儿嫁不出去养她一辈子,也绝不因为“女人这辈子总要嫁人、没生过孩子的女人的人生是不完整的”这样的荒唐理由而让女儿去屈就一个不会真心待她的男人或家庭。
而当尉甘蕊正式踏入二十岁的年纪,多数被她拒过亲的人都已结婚生子,甚至那幸灾乐祸、暗中笑话她成了老姑娘的人也不在少数,属于尉甘蕊生命中的的那颗牛皮糖,终于堂皇地出现了。
尉甘蕊生命里的这颗牛皮糖姓卫,叫卫衡,与尉北璀倒也有些渊源。其父卫清竹是尉北璀最信任的下属之一。
卫家是军功起家,到卫清竹父亲这一代,仍可算是位高权重,只可惜卫清竹之父壮年而亡,只留下娇妻幼子,后娇妻病故,便只留下卫清竹被养在祖父跟前。好在卫父的爵位由朝廷做主交由卫清竹继承,他成婚后从了军,闯出了自己的一片天地。
卫清竹二叔却因早年跟北静伯水谦有些旧交,水谦复辟谋反一案后,卫清竹二叔虽被查实并未牵涉入内,却也负有不查之责,自此仕途也就走到了尽头。
反倒是其子卫若兰,人品端方,在父母明面上善待卫清竹,暗地里却难免有些私心算计的时候,挺身而出维护了卫清竹的利益,既得了年迈的祖父欣赏,也赢的了卫清竹的兄弟情深。
卫家老祖曾亲口说出,卫家想要再次崛起,希望就在这二子身上。
然而天妒英才,卫若兰却是英年早逝,成亲不久就突然染疾,暴病而亡,实在是让众人都措手不及。
而卫若兰的死,让向来视其为骄傲的卫夫人差点儿崩溃,甚至不顾体面咒骂儿媳妇是克夫丧门星,每觉悲痛,便羞辱欺压儿媳妇泄愤。儿媳妇羞恼不忿,忍到丧礼完成之后便立时回了娘家。
卫夫人却又追上门去,又哭又闹地非要儿媳妇答应为自己儿子在卫府清修,守寡终身。
儿媳妇和卫若兰本就新婚燕尔,情深义厚,私心里也立了为卫若兰守寡的决定,但在卫夫人这般无礼蛮横的举止下,这承诺却怎么也说不出口,更何况卫夫人还是要求她在卫府清修,这代表可能时时要受她欺辱折磨,儿媳妇是断不可能答应的。
而后就被父母给拦了下来,她年纪尚轻,不过十八芳华,无子无靠,过几年伤心过了,有合适的人选再嫁也是应有之义,如今早就不流行什么贞节牌坊了,连皇后都亲口说出贞节牌坊是对女性的压迫和残害,前朝民间多少为夫殉身的可怜女子是被婆家娘家逼死的?
本朝和离夫妇尚且嫁娶自由,寡妇再嫁更是屡见不鲜,守寡终身的承诺怎么可以随意出口?若她真的忘不掉卫若兰瞧不上他人倒也罢了,可像卫夫人这样欺上门来败坏女儿家名声,逼迫着、威胁着做出这种承诺,未免有欺人太甚之感。
怎么,你的儿子是儿子,死了也精贵,我们的女儿就不是女儿了,合该被你踩脚底下出气了?我们还没怨怪你儿子身体不好还骗婚,害我们女儿早早守寡呢!
卫若兰的亲事是卫夫人千挑万选的,亲家的门第比卫家还略高一筹,若非看卫若兰人品能力俱佳的份上,卫家还不一定能攀上这门亲呢。
卫夫人原想着结亲后亲家能帮衬卫若兰父子一把,可如今被她这般一闹,两家人竟从亲家成了生死仇家一般。几次给卫若兰之父使绊子,使得他仕途越发不顺,一时心火起,干脆辞了那没多少实权的官职提前回家养老了。
如此一来,这官场之上,卫清竹可以说是卫家仅存的硕果了。
卫清竹此人,谋略武艺样样不缺,早在学堂时就被尉北璀看重,其后招致麾下,是尉北璀的嫡系,再加上他成亲时就和卫若兰家分了家,自此受到的来自卫家的帮扶少之又少,所以也没人会因为卫夫人的行为而迁怒于他。反而因他身后家族牵绊极少,没什么利益纠葛,更让人放心。
所以说,卫清竹能有今日的成就,和他自身的努力以及尉北璀的提拔重视脱不了关系。卫清竹虽有世家背景,但他所取得的成就都是他一手一脚拼搏出来的,论才能他远在卫若兰之上,只是多年来远离京城权贵圈子之外,倒是没什么存在感。
当年朝国一战中,卫清竹就跟在尉北璀身边,其间还为尉北璀挡过一剑,虽是下属,和尉北璀却有过命的交情。更是在那一战之后因功被封为二品大将军,驻守朝安府,是朝安府的军方第一人。如今被调任回京,时任兵部左侍郎,板上钉钉的未来兵部尚书大人,而原先继承自父亲的男爵也被升为了子爵,并且获准可不降等地将爵位再传一代。
所以,其独子卫衡是可以继承子爵的爵位的。
卫衡现年已二十有二,是卫清竹和秦可卿婚后多年才有的,秦可卿也是身体纤弱,卫清竹不忍她多受生育之苦,所以也是有了这个儿子就知足了。
这小子从小在朝安府长大,回京之后觉得一切都和朝安府不同,感觉很新鲜。而他几乎从未出现在京城权贵子弟的圈子里,不仅他对别人陌生,别人对他也是一无所知,只知道他年纪轻轻,如今身上已有三品武官衔,都猜测他是蒙受父亲余荫照顾才有这样的官衔,表面奉承私心里却是又羡又妒,私底下没少说酸话。却不知卫衡如今的成就,都是他自己一手一脚打出来的。如今天下太平,边塞之外早已对大尉臣服,少有战事,反倒是建立不过二十多年的朝安府,还时不时地有叛党打着复国的旗号谋反,卫衡十五岁开始就从军平叛,若非卫清竹顾忌他年纪小压着他,以他的军功,二品武将衔也不是不能拿到的。
卫衡在见多了旁人笑里藏刀、虚情假意的面具后,很快对这京城失去了兴趣,直到他遇见了尉甘蕊——这个曾经在朝安府有过一面之缘而且还使他重重摔了个狗吃屎的少女,他才觉得回京并不是全无好处的。
而当卫清竹知道迟迟不愿随便找个人成亲的儿子看上了曜亲王的女儿,如今的女公爵,他倒也不觉得自家儿子高攀不起,劝他死心,反而哈哈大笑,觉得儿子有眼光。曾经在朝安府他自知早晚有一天会回京的,所以并不希望儿子在当地找个媳妇儿,毕竟一旦回京,儿媳妇就得挥别故乡,总叫人不忍,所以也就没催过适婚年龄的儿子找媳妇。
如今回了京,儿子还是没有半点儿成家的念头,卫清竹虽不催他,多少还是有些着急的。如今好了,儿子动心了,不管他最终能不能抱得美人归,总也是个好的开始么。
尉甘蕊的人格品貌,卫清竹是半点儿不怀疑的,毕竟只要看她的父母就知道这女孩儿错不了。再稍稍一打听,这女孩儿委实不是凡夫俗子配得上的人品,自家儿子也只能算是勉强够上边,这追妻之路怕是不好走的。
卫清竹一边为儿子担心,一边儿还有点儿幸灾乐祸,叫你臭小子眼光高,这回只怕要踢到铁板啦。
心里虽这样想,但为了给儿子增加些筹码,卫清竹还是干脆上表,把个子爵的爵位提前让了出来,给儿子继承了。不管曜亲王府看不看得上这么个小爵位,起码得先把自家的诚意摆出来看看不是。
总不能心里想着要谋求人家的珍宝,却吝于自身的付出,算算计计着自己可以得到多少好处,那样委实叫人看着难看。
尉甘蕊和卫衡倒也不算全不认识,当年尉甘蕊和尉北璀一起去朝安府的时候,和卫衡有过一面之缘。彼时卫衡还是个青葱少年,叫人算计了,骑出门的马被人下了药,当街狂奔起来,眼看着就要踏上一个小孩子的身体,卫衡目眦尽裂却控马不住,还是当时正好在场的尉甘蕊一鞭子将小孩子给卷走了,卫衡失去平衡,连人带马倒地,马依然狂嘶不止,卫衡见当时街上已有人受伤,怕马再度发狂伤人,只能一刀子抹了马脖子,自己搂着马哭得稀里哗啦,还不忘跟尉甘蕊道谢。
泪眼婆娑间,见眼前比自己小不了两岁的小女孩儿生得花容月貌,如同天上的仙子,眉眼间却透着坚毅英气,正哄着被吓哭的小孩子笑得一脸温和,当真是迷了眼也迷了心。
不过他不知道的是,在他心里无比美好的初次见面,尉甘蕊对他的印象却是个抱着马哭得稀里哗啦的鼻涕娃,虽知他是被人算计了,但看看他身后撞翻的摊贩、受伤的三五百姓,还是对他没什么好感,觉得他就是蠢的。
后来得知这是混进了朝安府官场中的叛党针对卫清竹的阴谋,为的是让他担上纵子闹事惊马行凶的罪名,既助长了“大尉的官僚不将朝安府百姓当人肆意杀虐”的谣言舆论,又能夺卫清竹的兵权为叛党谋反清除障碍。好在卫衡发现马失控时也没有放弃控马,现场这才没人死亡,重伤的一个最终也救了回来,给了丰厚的补偿,而死命控马的卫清竹握着缰绳的两手却是血肉模糊,几可见骨。而卫清竹为了平息民愤,依然将他交给衙门打了板子。
至此,尉甘蕊才觉得,虽然这是个笨笨的鼻涕娃,但还算有担当,勉强算是个男子汉。
卫衡痛定思痛,此后不仅习文练武越发认真,对以前不屑一顾的心机谋略也开始上心起来,更是在十五岁那年,第一次踏上平叛扫匪的战场。
只是他自己也不自知,在他的内心深处,他总是不自觉地想起当初那个英气又温和的美丽小女孩儿,敦促着自己更加努力——可不能连个比自己还小的女孩子都比不过啊。
直到在京城再次相遇,他才知道,藏在心里那么多年的脸庞,她的名字叫“心动”,不由得暗自庆幸,自己懵懵懂懂、稀里糊涂蹉跎了的这些年,她居然还没有出嫁?简直就是老天爷给他的机会么,否则他就只能看着嫁作他人妇的她暗自垂泪了。
尉甘蕊见到他,也想起多年前的那一幕,倒也觉得有些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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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2 番外十(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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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世的尉北璀是个球迷,但本国的足球实在是球迷心中之伤, 再真爱, 也难免有怒其不争的时候。
如今有可能在源头改变这种弱势, 尉北璀怎么都不会错过这样的机会的。
所以这些年来,蹴鞠这项运动重新盛行起来,并且在诸多学堂中, 形成了一年一度的盛大赛事。
除此以外, 进入门槛更高、条件更为苛刻的马球运动, 也是深受欢迎。不过马球的竞技性比蹴鞠更高,难度和危险性也更高, 不是什么人都能参加的, 更何况, 挑选、训练合适的马匹本身就极具困难。
不过对尉甘蕊这样身份的人来说, 要几匹合适的马还是不成问题的。她和林皓之子林瀚钰、林瀚文以及尉西凌之子尉之弈都是马球运动的爱好者,也时常组织马球比赛。
林瀚钰、林瀚文以及尉之弈三人,号称三剑客,并总以尉甘蕊的护花使者自居。
其实以尉甘蕊和林家兄弟的亲近, 若非年龄差了好几岁, 旁人都以为这表姐弟之间会亲上加亲。
然而来自未来世界的尉北璀是绝不会让这种事情发生的, 表兄妹之间的血缘关系还是太近了些,对后代不好。更何况,这姐弟几人之间都是单纯的姐弟情, 很不必搞得这么复杂, 哪怕不亲上加亲, 两家人的关系也是从未疏远过。
这一日,尉之弈又约了尉甘蕊一起去找林家兄弟去踏青打马球。正好尉甘棠也在,虽然她不会打马球,倒是想跟着去踏青呢,怎奈她如今身怀有孕,又即将临盆,自然只能乖乖呆在家中养胎。
尉甘蕊换了一身骑装,和尉之奕一起出发去和林家兄弟汇合。林家兄弟二人仅差两岁,平日里同进同出的,感情甚是和睦。
尉甘蕊和尉之奕骑着马转过几个路口就看见了同样骑着马的林家兄弟,倒是意外发现除了他们之外,还有一个青年男子也在,虽然骑着马,动作却很僵硬小心,显然平日里不怎么骑马,骑术不精。
这个青年男子,尉甘蕊和尉之奕也是认识的,在林家见过几次,算是林家兄弟的表亲,说是表哥,其实关系也出了五服了。
此人名林桐,是林如海族中晚辈,去年考取了甲等太学,进京读书,上门向林如海讨教功课,希望日后能考取国子监为国效力。
林如海告老之后,便过上了和贾敏一起含饴弄孙的日子。只是如今林家兄弟年纪日大,却还不到结婚生子的年纪,林如海未免觉得有些寂寞了。
林桐的到来,让林如海顿时觉得有事可做了,毕竟族中晚辈出息,林如海心中还是很欣慰的。甚至特意拨了个院落给林桐以及陪他一起进京的寡母一同居住,收了林桐为关门弟子,隔三差五地指点林桐功课,很是尽心尽力。
林桐倒也不辜负林如海的期望,学问很是出色,若无意外,必然能够考取国子监。而且为人极为孝顺,他幼年丧父,是由寡母辛苦带大的,虽然家境贫寒,却是母慈子孝,让林如海很是赞赏。
林桐心有抱负,除了上学外,日夜闭门苦读,从不分心,更别提参加什么活动游玩了。他今日会跟着林家兄弟一同出门踏青就很是让人意外了——马球他是决计不会打的。
不过林桐难得想出门散心,尉甘蕊几人也是友好地跟他打声招呼,并不问东问西。
五人一同来到郊外一处林场,此处由皇室经营,不仅有马球场、蹴鞠球场、猎场,还另有风景优美的树林、溪流,适合踏青、野炊,是京中学子、官宦贵族子弟日常活动的地方。
尉甘蕊等人到了地方,现场已经有十数人等着了,和他们四人打擂台的另一支马球队也已经组织起来在热身了。
尉甘蕊看着场中的人,微微挑了挑眉。而尉之奕三人也露出了兴味的表情来。几人互相对视一眼,也各自拿着装备下场热身。马球不比别的,比赛之前先和自己的赛马磨合磨合,能够减少比赛过程中的危险性。
四人一下场,林桐便被冷落了。倒不是林家兄弟没安排好,他们也托了平日里关系好的伙伴照应一下林桐,只是今日在场的,都是对马球感兴趣的,林桐对此一窍不通,大家彼此说起话来就很容易冷场。
等到比赛开始,众人的注意力全放在了赛场上,不自觉地就冷落了林桐。
林桐倒也不太在意这些,他本就觉得和这些咋咋呼呼、闹腾不已的人不是一路,他们不来烦自己,反而更合他的心意。他也和他们一样注视着场内,但跟他们关注比赛输赢、盯着球跑的眼光不同,他只关注两个人:尉甘蕊,以及,卫衡。
当然,在场的人中,关注尉甘蕊和卫衡之间的互动的人也不在少数。
京城的人们对于别的地方的人总有一种优越感,卫衡所在的卫家虽然也是京城的大家族,但卫衡从小就在朝安府长大,京城的公子哥儿们,难免觉得他是个来自偏远地方的土气小子,不入流。
而就是这样一个土包子,却竟敢“不知天高地厚”地向尉甘蕊提亲,在他们看来实在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不知所谓。
所以,也活该被拒绝。
只不知今日卫衡来此,下场和尉甘蕊打擂台,是个什么意思。莫不是不甘被拒,所以想在球场上找回场子?那他可就想错了。别看尉甘蕊是个女孩子,但身手绝对不弱,而在马球上的造诣也绝对称得上是数一数二的。如果卫衡真的想靠打马球压尉甘蕊一头,那就想错了。
此间当真不乏暗地里抱着看好戏心思的人,等着看卫衡出丑。
然而出人意料的,卫衡打马球的技术虽然和尉甘蕊的是截然不同风格,却一点儿也不落下风。
马球和蹴鞠不同,可以称得上是一项贵族运动,毕竟一匹绝顶好马不是什么人家都能够找得到养得起的。而在京城之中,打马球的也都是些贵族公子小姐,或是官宦富豪之家,这些人打球,不仅仅讲究一个赢球,还得打得漂亮、打得优雅。所以,卫衡那种近乎横冲直撞的彪悍打法,让他们觉得简直粗鲁得不像打马球,很不适应。
尉甘蕊一队四人,林家兄弟也很不适应卫衡的打球风格,一时间竟有些招架不住,尉之奕和他爹尉西凌一样是个人来疯,本身的打球风格就和漂亮优雅不沾边,倒是对卫衡的球风十分欣赏,适应良好,嘻哈哈地迎了上去,不过年纪小,终究还是被卫衡压着打了。
最后,也就只有尉甘蕊能和卫衡争一个高低了。
尉甘蕊虽然是个女孩子,却绝不是弱不禁风那种的,她身姿矫健、英姿勃发,打起球来动作再大,看起来也是赏心悦目的很。所以,大家很容易就忽略了她漂亮优雅的动作之下所具备的侵略性。平日里,碍于她的身份也好,生怕伤到她也好,她的对手们或多或少都会有些束手束脚,所以尉甘蕊作为京城“马球第一人”,其实是有些水分的。
所以,如今碰上了个倾尽全力的卫衡,同队的队友年纪又比对方的球员小,尉甘蕊他们这一队虽不至于太落下风,到底还是输了比赛。在比赛中,卫衡和尉甘蕊在彼此对抗中,各自做了好几个危险动作,让人看得忍不住为他们捏了一把汗。甚至有人腹诽卫衡实在太不知轻重,万一害得尉甘蕊受伤,他卫衡可吃罪不起,整个卫家都会被他连累。
比赛结束,双方互打招呼,尉之奕直呼过瘾,林家兄弟也并不因为输了比赛而觉得不高兴,反而和对手再次约定下次再来一局。
尉甘蕊更不是个输不起的人,她甚至很享受这种酣畅淋漓的比赛过程,输赢在她的心里其实没那么重要。
“这是战马吧?”尉甘蕊对牵着马走到她面前的卫衡道,眼睛却看着他身旁那匹黑色高大的骏马,目露欣赏。
“是,烈风自打进了京,很久没有这样畅快地跑过了。”卫衡拍了拍黑马,黑马打了个响鼻,喷了卫衡一脸。
卫衡无奈地抹了把脸,伸手揉乱了黑马的鬃毛,黑马不满地撞了下他的脸,两个人的互动看起来那么像一对损友。
“噗嗤。”尉甘蕊忍不住笑了,“我可以摸一摸它吗?”
卫衡还没说话,黑马烈风就先蹭了过来,友好地把头低了下来,让尉甘蕊十分惊喜,粲然的笑容看呆了很多人,卫衡也不由得失神。回过神来,也忍不住笑着啐了黑马烈风一口:“你个见色忘友的。”
不过接下来还有更让卫衡瞠目结舌的,黑马烈风似乎自觉跟尉甘蕊打好了关系,便放心大胆地跑去蹭尉甘蕊家的白马晨星,晨星嫌弃地跺开几步它还死皮赖脸地往上凑了……
卫衡看得有些目瞪口呆,烈风这做派,还真是……比自己脸皮还厚呢……
“嗤……”旁边一年轻公子嗤笑一声,和身旁的人道,“这还真是物似主人型,一个模子出来的不要脸,被拒绝了还死皮赖脸地缠上去不放。”
这话说得是当真很不客气了,表面看来似乎是在说黑马烈风,但谁都听得出来他是在讽刺卫衡呢。
这年轻公子冯伦家世不差,又是幺子,在家很是受宠。不过在这京中却也不是个可以横着走的主儿,只是对于卫衡这个刚刚进入京城名流圈子的“土包子”,他却有十足的优越感,故而毫不避讳地出言讥讽。
而在冯伦身边的少年却只能讪讪一笑,并不接话。冯伦瞧不起卫衡,他却不想无端端得罪卫衡。先不提卫衡有个即将上任兵部尚书、身上还兼着一品将军头衔的父亲,卫衡自己本身就已经是三品武将、子爵头衔,根本不是他们这些连个一官半职都没有、只有“某某之子”“某某之孙”头衔的人能够仗着家世鄙薄的。卫衡只不过不是在京城长大的而已,卫家再怎么没落了,根基可还在呢,谁敢说卫衡不是京城人士?
更何况,拒绝了卫衡提亲的尉甘蕊也好,被拒的卫衡也好,在彼此面对的时候都没有半丝不满尴尬,十分自如,旁人又何必掺和?
尉甘蕊和卫衡都当做没听见冯伦的讥讽之言,在他们这个层次,本已不可能与冯伦这样年纪比他们小还涉世未深的人去辩驳。
倒是尉之奕和林家兄弟与冯伦年纪相若,见不得冯伦这样阴阳怪气的表现,在接下来的蹴鞠比赛中,很是让他吃了点儿苦头。冯伦气不过,竟是哭着鼻子走的。
临走,尉之奕还对他放话道:“回去告诉你父亲和祖父,我就是欺负你了怎地?”
尉之奕等人倒不是为了卫衡打抱不平,而是冯家曾经得罪过曜亲王府。曜亲王叔不屑以权谋私给冯家点厉害看看,他身为皇孙,就是任性地在比赛时凭本事欺负一下他们家的子孙,谁还能来找他抱不平不成?怪只怪冯伦技不如人才输的那么难看。
冯伦之所以对卫衡尤其不满,甚至冯家对曜亲王府、尉甘蕊有所怨言,不就是因为冯家长子长孙冯冬也曾经被尉甘蕊拒绝过吗?
冯冬曾经担任过曜亲王的侍卫,和尉北璀父女一同巡过边,剿灭过一批马匪,出门在外与尉甘蕊接触得比较多,也算是曾经并肩作战过,甚至亲口尝过尉甘蕊烤的野兔子,又得了几个笑脸与曜亲王的赞扬,便自认为与尉甘蕊情分不同,回京调任御前侍卫营后,便自信满满地上曜亲王府提亲,不料被拒。自以为丢脸的冯冬此后便尽可能地绕着尉甘蕊走,如无必要绝不与尉甘蕊出现在同一场合,不就是怕被人笑话吗?可担任御前侍卫的冯冬,与帝后最喜欢的孙女儿难免会在宫里宫外碰上,尉甘蕊体恤冯冬心情,不可避免遇见的时候也只是点头示意,决不多接触言语,省得落人话柄。却不知这样的做派,落在冯冬眼里,竟成了尉甘蕊瞧不起他的证明,让他越发不甘与不忿,脸上和口中难免就露出点端倪来。也难怪冯冬进了御前侍卫营两年也不得升迁,更没有被调任实职,这情商也未免太低了,亏他们私底下还觉得是曜亲王府有意压制。
如今作为弟弟的冯伦还不分场合地当着尉甘蕊的面出言讥讽,当真是越发落了下风。
也不想想,到曜亲王府提亲的人没一千也有上百了,曜亲王府拒绝一个就要压制一个,曜亲王忙得过来吗?就他们家冯冬最特别?明明就是他们自己自视太高,本来身份能力就不如尉甘蕊,被拒绝一次后不想着再接再厉地表现表现,反而表现出一副高冷的“你拒绝我是你的损失”的样子来,难道还等着曜亲王府登门道歉求着你回心转意不成?
说到底,不过是男人的自尊心作祟,既希望对方俯就,又不希望对方表现得比自己强。
在这一点上,卫衡在被拒后还能毫不在意地出现在尉甘蕊面前谈笑风生,只此一处,冯冬的格局就不如卫衡。
关键是卫衡还完全没有那种不好意思的感觉,脸不红气不喘的,该干嘛干嘛,并不避讳表现出对尉甘蕊的欣赏和爱慕,却又恰当其份地保持一定的距离,既展现了自己,又不会给人以“死缠烂打”的感觉。
尉甘蕊以往也不是没碰到过那种死缠烂打的人,但没有一个和卫衡一样能够维持一个让她感觉到舒适的距离的,也因此,尉甘蕊对卫衡的观感还不错,并不排斥他的接近。而从尉北璀口中了解到的卫衡的一些战绩,她也不得不承认,当年那个哭得眼泪鼻涕一大把的男孩子,已经成长为了一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有担当、有魄力。
不过,仅以此并不足以让尉甘蕊答应卫家的求亲。
不过,卫衡敢到她的面前表现,她就敢考察他,这没什么好扭捏不好意思的。她正当适婚年龄,虽不恨嫁,却也不排斥能有那么一个合心的人进入到她的生命里,像她的父王母妃那样,相濡以沫、相伴一生,而正因为期待,所以更谨慎。
所以,没有十足的喜欢,没有八成幸福的把握,她根本不可能轻易就答应他人的求亲。
想当初,她对于冯东也并非半点好感也无,只终究没到答应亲事的地步。本可以再考量一下,只可惜冯东求亲被拒后的反应令她失望了,让她明白,即便她答应了冯东的求亲,真的嫁给了冯东,两人之间迟早也会出问题。虽然出了问题她也不惧和离,但成亲可不是奔着和离去的。
她的出身和地位没办法选择,她也不可能放弃——而冯东会选择她未必没有对她身份和地位的考量,然而这种身份和地位在带给他好处之余,却也同时会成为自尊心极强的他和她相处时心中的疙瘩,这个疙瘩没办法消除,因为它所带来的好处和产生的压力是没办法平衡的,只能靠人心自己去调整。
在这一点上,尉甘蕊觉得,至少卫衡是向她求过亲的人中心态最好的那一个。
卫衡并不介意他的求亲被拒,毕竟他才回京不久,只怕尉甘蕊都不知道他这个人是圆是扁,拒绝他是意料之中的事情。之所以上门提亲,不过是把他的心思和企图过个明路,在曜亲王那儿挂个号,这样再出现在尉甘蕊的周围也算得上是“师出有名”,不至于表错情。
而卫衡在提亲被拒后仍然不放弃,甚至明摆着对尉甘蕊展开了追求,确实惹来了很多的闲言碎语,不过他向来脸皮厚,只要不到他跟前来胡说八道,他可以当做没听见,要是敢当着他的面来说三道四,他要么当场怼回去,要么当场打回去,惹得很多人说他没风度,果然是个武夫、莽夫。
武夫莽夫怎么了?他是军人,是战士,难道他要到战场上去跟敌人讲文明懂礼貌?他能够保家卫国、安邦天下,做一个对朝廷、对百姓有用的人,何必去在乎这些光会耍嘴皮子的人怎么看他,只要尉甘蕊不排斥他的接近、肯定他的表现就够了。而在和尉甘蕊更多的接触后,她毫不扭捏的态度和行事风格,她的人品才华,也让他越发地欣赏和动心。如果说一开始他觉得万一最后真的娶不到尉甘蕊,他将来还能娶别人的话,如今他真的觉得,万一真的没办法打动尉甘蕊的芳心,他可能要打光棍一辈子了。
不过,卫衡的这条追妻之路可并不好走,至少一时半会儿的,可见不着成效,还时不时地得接受来自尉北璀的“考验”。对此,卫衡不以为忤,反而觉得高兴,毕竟尉北璀肯“考察”他,代表他还是有希望的不是吗?
为了不当老光棍,卫衡真的是越挫越勇,而那些企图给他制造压力让他退缩的流言蜚语,对他的影响真的是连毛毛雨都比不上了。卫衡并非没有自尊心,也并非甘于屈居人下,对于那些人说他死皮赖脸追求尉甘蕊是看上了曜亲王府的权势想着借此平步青云,卫衡对此嗤之以鼻。他的自尊是建立在自身能力所带来的自信上的,他如今的成就是他靠着自己一手一脚打拼出来的,不用曜亲王府帮扶他就已经比绝大多数的同龄人成功了好么?如果因为旁人别有用心的几句闲言碎语就觉得被侮辱、被质疑、被否定,那不过是对于自己如今所取得的成就感到心虚,不够相信自己的能力罢了。如果要靠着把自身受到的这种委屈发泄到别人身上来求得自己内心的平衡或者说通过压制他人来证明自己的价值,那才真的让人鄙夷呢。
卫衡的心态倒是放得很平,也做好了长期奋战的准备,倒是有些人沉不住气了。
林桐这段时间一反常态地和林家兄弟参加了很多活动,而这些活动无一例外地,都有尉甘蕊参与。
不过林家兄弟都以为林桐只是想散散心活泛活泛,免得读书读呆了,完全没有把林桐和尉甘蕊往一处去想。反倒是佩服卫衡越挫越勇的勇气,也看出了尉北璀和尉甘蕊态度上的松动,时不时地还会打趣一下卫衡,卫衡这个人性格豪爽不拘小节,和这林家兄弟、尉之奕这几个小兄弟倒是处得很不错,毕竟小舅子路线也是要把握住的。
林桐这一日又是心事重重地回到院中。
林母对于儿子的心事是心知肚明,毕竟从小到大林桐从未在任何事情上对她有过隐瞒。林桐正是弱冠之年,会对女孩子动情也是应有之义。
尉甘蕊时常到林家小住,和林桐也碰过几次面,因大尉朝没什么男女之防,故而双方碰到也会互相打招呼。从小一门心思读书的林桐在面对这样一个绝美又才气纵横的少女时,难免就会脸红心跳动了情。
只是上到林如海、贾敏,下到丫鬟侍从,就没人把他们两个往一块儿想过,毕竟两人实在是差得太远了。
鸿沟一样的差距,让林桐纵然有心却也无力。
林母却觉得,自己儿子未必配不上尉甘蕊,毕竟在她看来,尉甘蕊作为一个女孩子,这般年纪还未出嫁,实在是可以算得上是个老姑娘了。在他们乡下,这样大年纪的女孩儿,至少都是两个孩子的娘了,这般年纪还嫁不出去,简直连门都不好意思出的。而自己的儿子不论是努力程度还是品貌才情,都是上上之选,只除了出身低一点。可不管是太学里的先生,还是林如海,都说林桐考取国子监是板上钉钉的事,到时候从国子监结业派官,也是年少有成,前程可见。而尉甘蕊如今还能仗着自己的身份挑三拣四,可是再蹉跎下去,只怕就越来越不值钱了。再耽搁两年,有身份的男子哪里会娶一个这样大年纪的媳妇儿?
到时候,林桐事业有成,比那些只会享受祖宗余荫的二世祖们可强得多了,又是林如海的爱徒,凭这等情分,求得林如海出面说和,曜亲王府未必不想要这么一位前途无量、有能力的女婿,虽然门第低了些,也好过女儿烂在手里嫁不出去被人笑话强。反正对于曜亲王府来说,门楣权势都不是必要因素,他们随时可以催生出一个豪门来,到时候他们的林家,未必会比他林如海的林家差。
说起来,林母这般所想倒也不算太偏颇。尉北璀和黛玉确实对女婿的家世没有太高的要求,他们绝对不吝于帮助对方铺就锦绣前程。但前提是尉甘蕊喜欢,对方也确实有能力,更要紧的是真心喜爱尉甘蕊而不存利用之心,真心对尉甘蕊好,毕竟尉北璀可不是那种没条件对人好、俯首甘为孺子牛的人。
林桐心中装着尉甘蕊,无心成亲,林母也觉得为了尉甘蕊,即便等上几年也是值得的。所以,当林如海表示他曾经同僚老友的孙辈中有适龄的姑娘可以帮林桐说媒时,林桐在林母的示意下拒绝了,言他如今寄居林府,尚未立业,不宜成家,还是得待得他事业有成,才能给他未来的妻子一个安稳的家。
林如海欣赏他的骨气,对他的指导越发上心。也遗憾自己没有一个孙女儿,否则倒是想要这样一个孙女婿。不过林家这一代只有小子,没有姑娘,林如海如此所言,也不过是说说而已。
贾敏本就对林如海想给林桐做媒感到为难,毕竟说媒这种事,最后终究会落在她的头上。林桐自己拒绝了,贾敏也是松了口气的。因为在贾敏看来,林桐为人学问都挺好,能力也不差,却实在不是良婿之选。
林如海只与林桐接触过,却对林母不甚了解。单看林桐的学问才能,确实不错,但结合他的母亲与他其母的态度来看,却实在是差强人意得很。
倒不是贾敏看不起林桐家道中落,而是林母早年丧夫,独自一人带大林桐委实不易,也许是经历了生活艰辛的缘故,林母的心思便有些重,掌控欲也是极强。而林桐体恤母亲这些年来的辛苦,对其母是言听计从,从无二话。孝顺固然是美德,但对一个女孩儿来说,嫁入这样的人家,婆媳关系很难不出问题,甚至有可能在产生分歧的时候,需要同时面对婆婆和丈夫两个人的指责。
而且贾敏总觉得林母心中对林桐的亲事另有打算,未必就能领了林如海的情,若非林母的意思,对林母言听计从的林桐根本不会拒绝林如海的好意,所以说林如海根本就是剃头挑子一头热,只怕是出了力还不讨好。
林桐拒绝了,林如海和贾敏自然也放下了这件事,不再关注。却不知林桐母子对林桐婚事的规划,终究还是要从林如海夫妻身上着手的。原来林母看不上林如海老友的孙女,觉得对方除了年龄比尉甘蕊小,其它方面都不如尉甘蕊,对林桐的事业帮助不够大,她人中龙凤的儿子,自然是要真凤凰来配的。
只是如今尉甘蕊的行情还没有跌到谷底,林桐自身也还只是太学的一个普通学子,并不是出头的好时机。所以,林桐还需要,沉下心来等待时机,并且努力读书增加自身的筹码。
当然也有可能在他们等待的过程中,尉甘蕊先嫁出去了。但即便娶不到这样一位公爵儿媳妇,耽搁的这几年对于林桐来说,也算不得什么。男人不怕成亲晚,如今林桐还没念完书,未得官身,结亲的女方家世只怕也是有限,帮不到他什么忙。与其急急忙忙娶妻生子,倒不如等他得授官身,再娶高门贵女,也好对他的前途有所帮助。
可谁知会在这个时候,半路杀出个卫衡来。
为此,林桐甚至空出了读书的功夫跑去和林家兄弟套近乎不务正业,却木讷地只与尉甘蕊打过招呼,多余的话都没能说上几句。
倒是卫衡,与尉甘蕊之间渐入佳境,如今明嘲暗讽卫衡的人都少了,正是因为看出来卫衡或许真的有可能娶到尉甘蕊这多高岭之花,如无必要,还是不要轻易去得罪了这位曜亲王府的女婿为好。
为此林桐也越发失落。
林母也觉得有些不甘心,之前尉甘蕊不好嫁之时,她尚且觉得尉甘蕊什么都好就是年纪有点大了,可如今尉甘蕊有人要娶了,她又觉得自家林桐都等了尉甘蕊两年了,半路让卫衡给夺了去,实在是亏大了。
也因此,林母觉得,自家还是有必要争上一争的。
卫衡想得是打动尉甘蕊的芳心,林母想得却是走林如海夫妇的路线,毕竟林如海夫妇可是曜亲王夫妇的长辈,曜亲王妃事母至孝,若是得了贾敏点头,曜亲王妃也只能答应。
林母这是从她和儿子之间的关系出发,觉得只要是当娘的提出来的要求,儿女就要无条件服从。
于是,林母“病了”,而且“病入膏肓”,求了贾敏前来,将自己的儿子托付于她。
在林母看来,贾敏心善也十分心软,从她对自己母子俩照顾得十分周全上就可见一斑。
贾敏却有些莫名其妙,如果林桐是年幼小儿,林母临终将其托付给自己还说得过去,可林桐都二十岁了,已经是可以成家立业的年纪了,托付给她……干什么?难道是林桐的婚事?虽然这么说不地道,但一旦林母去世,没了婆媳矛盾,林桐还是个不错的女婿人选。她做主给他择一门当户对的亲事,倒也不是不可以。
可接下来一听林母“无比喜欢”、“无比期待”,林桐“情根深种”、“非卿不娶”的媳妇儿人选居然是尉甘蕊时,贾敏整个人都懵了,觉得林母莫不是病坏了脑子了?再看林母气若游丝地表示这是她临死最后的心愿,否则死不瞑目的样子,贾敏觉得她可能在做梦。
回过神来,贾敏觉得,自己可能被套路了,不气反笑起来。她年纪大了,为人也越发慈和,难道就因为这样,就要被人当成软柿子来捏,当成傻子来骗了?
不管林母是真的要死,还是装出来的病危,贾敏当年可是为了自己的女儿,连自己亲娘的遗愿都怼回去的人。如今怎么可能为了个隔了很多房的远亲,算计到自己外孙女儿的头上去?更别提,如今这外孙女儿良缘将近,幸福可期了。哪怕这林桐看起来比贾宝玉似乎有出息一点,可也绝对与尉甘蕊毫不般配。
贾敏如今看林母的“病”,那是越看越假。曾经也不是没人想过走她和林如海的路子来与曜亲王府结亲,却也没见过像林母这样光想着空手套白狼的。这万一她要是答应了,林母被儿子的亲事“冲喜”痊愈了,贾敏难道还能逼着她去死一死不成?
贾敏心中不虞,面上却露出了遗憾的表情:“这事儿,实在是不巧,你若是早些与我说,我还能帮着提一提,可如今,我那外孙女儿已与卫家儿郎定了亲,实在是……”
“怎么可能?”林母讶道,一时间露出几许破绽来,至少中气足了不少,不再气若游丝。回过神来忙又萎靡了下去,她用的那药可以让大夫错诊为绝症,可病容还是要她自己来装的。
贾敏这下越发肯定林母是在装病,心中顿时感到十分厌恶,没想到这几年的诸多照料,竟是把她的心思养大了,居然算计起她的宝贝外孙女儿来了。
不过贾敏所言也不虚假,经过了一年的考察,卫衡不仅夺得了尉甘蕊的芳心,也通过了尉北璀和黛玉的考验,正好在昨日两家正式定亲,只等着比邻而建的公爵府和子爵府落成就择吉日成亲。
林母还待苦求,言道卫家门第高还能另娶,而林桐对尉甘蕊情根深种,若娶不到尉甘蕊,只怕会终身不娶。
贾敏心中厌憎,面上却是百般为难,最后“不忍”见林母病容,含泪而去。
林母所求终究是落了空,她也终究是没死,在大夫惊呼“奇迹”的赞叹中,逐渐“痊愈”了。
贾敏冷笑着把这事告诉了林如海,林如海再怎么欣赏林桐,心里也跟吃了个苍蝇似的不舒服,毕竟林桐再好,也比不得自己的亲外孙女儿。
而林母的算计,林如海不信林桐不知道,他不过是不参与罢了,想着不管事情成败与否,都能把自己摘出去。至此,林如海对林桐的人品也产生了一些疑虑。
待得收到族中来信,了解得一事,更是怒火中烧。把林桐叫来,将信扔给他看。
原来,两个月前,林桐的舅舅仗势霸占了旁人的田地,被人告到官府。林桐的舅母来信求救,林母就让林桐想办法。林桐为了帮舅舅,拿林如海给他批改功课的字迹临摹,还私刻了林如海的私章,手书一封派人送给了苦主,威胁其扯了状子。而林桐舅舅所仗的,竟是曜亲王岳父之得意弟子的势,委实可笑。
可乡下之人并不太了解这其中的门门道道,一见亲王岳父都写信来警告了,只能憋屈地撤了状子。若非林家族里听闻了这事,觉得林如海不可能做这种事,族长亲自写信来拐弯抹角地试探着说了这件事,林如海如今只怕还蒙在鼓里。
林桐看得信中内容,面露惊惶,苦苦哀求,道自己有太多不得已的苦衷,他只是不忍亲人落难,更不忍母亲伤心才会行差踏错,想让林如海再给他一次机会。
林如海能够忍受林母在私事上的算计,却绝不能接受林桐品行上的偏差。林桐所为,看似只是数十亩田地的小事,可这数十亩田地却是一家人安身立命的根本,林桐所为,根本就是助纣为虐,这样的人如何能够为官、如何能够为民请命?只怕成了官霸,纵得亲戚眷属无法无天。更重要的是,林桐居然用了伪造文书的方法,如今伪造的虽然只是林如海的私信,但在为官为将之人身上,这却是要命的事。
林如海断然拒绝了林桐的哀求,并且叫他速速搬离林家,再不许对外号称是他的弟子。
林桐绝望之下,跪下苦苦哀求,甚至把头都磕破了。
林如海在原则问题上却是不会退缩半步的,只道他可以不追究林桐伪造他私信的责任,算是全了他们两年的师生情分,也会另外派人去解决林桐舅舅霸占他人田地的事情,还苦主一个公道,却不会再为林桐做更多的了。
林桐委顿在地,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林如海走远,失魂落魄地带着林母从林府搬了出去。
他为人清高,这两年在林府,衣食住行都由林府打点,再不肯接受林如海给他的钱财接济,所以这会儿搬走,身上并无太多钱财。倒是林母,得过贾敏赠与的十来件金银首饰,拿去当铺当了,也足够他们花销。只是在林府的这两年,他们习惯了被人伺候,衣食住行样样精致且不必自己操心,如今生活水平降低了好几个档次,居然觉得十分艰苦,果真是“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
然而,接下来林桐考国子监落选的事情,真正将林桐给打击到了。
他不甘、不忿,一下子病倒了。母子二人合计了一下,觉得肯定是林如海因为伪造书信的事情在打击报复林桐。
林桐觉得自己完了,得罪了林如海这个当世大儒,他以后的成就只怕就此止步了。林桐灰心至极,准备带着林母回乡去,甲等太学毕业的资质,他到县城的官学里当一个教书的夫子还是可以的。
林母却是怀恨在心,觉得不过是一封书信的事情,她弟弟也把侵占来的田地还回去了,还要怎么样?这样斩尽杀绝,委实太过小肚鸡肠了。
可是从林府出来后,她很难再接触到林如海和贾敏,就算她想要报复,也是无计可施。倒是街上越来越热闹的气氛,让她得知,尉甘蕊和卫衡的婚期将近。
林母顿时计上心来,反正他们母子要离开京城了,临走泼一盆脏水到林如海最疼爱的外孙女儿身上,也算是对他们的报复了。
于是一条流言在小范围内传播开来,说什么,原来这尉甘蕊之所以常去林府居住,是因为和寄居林府的林家表哥有私情,他们常常花园相会、鸿雁传情,早就私定终身。不过是因为长辈们看不上林表哥的家世,棒打鸳鸯,逼着尉甘蕊嫁豪门公子,为此林如海还特意打压林表哥,让他在考试中落选。
只可惜,这条流言因为可信度实在太低,传播范围十分有限。
只让怕林母再出幺蛾子,而派人盯着林桐母子的贾敏气了个半死,正当她想办法找人解决这件事情的时候,林桐母子却如同惊弓之鸟般,匆匆搬走回老家去了。
贾敏一打听,原来是卫衡找林桐谈了次话,就把人给吓跑了。
卫衡告诉林桐,如果再任由其母对外胡说八道的话,他就把林桐伪造文书的事情告知官府,到时候林桐不仅要吃官司,还会被剥夺他太学学生的身份,让他哪怕回到乡下也会被当成是过街老鼠,连当夫子的机会都没有。
林桐不信,不过是伪造了一封私信,又没有造成什么严重的后果,连林如海都不追究了,官府怎么会管?太学怎么会管?
卫衡冷笑道:“你是真傻还是假傻?伪造书信之事可大可小,往小了说,是私事,林大人不追究就行了;可往大了说,却是犯法的事情。你道你考国子监落榜是因为林大人打压你么?并不是,而是你伪造文书的事情致使你的品德考核不过关,要知道,国子监毕业的学子,那可都是国之栋梁,是要派官的,你现在就会伪造文书,将来只怕借此构陷他人、制造冤假错案、通敌叛国?你说,朝廷怎么敢用你这样的人做官?”
林桐一听,顿时如遭雷击,他原以为是林如海打击报复自己,却原来是因为这个原因吗?而他原以为这不过是一件小事,他原以为他这样做不过是全自己的一片孝心,却原来竟是触犯了法律,断送了自己的前程么?
卫衡临走丢下一句话:“别说你不知道你娘的所作所为,再让我听到一句半句对蕊儿不利的话,我会亲手把你扭送官府。”
林桐回过神来,卫衡早已经走远。他定了定神,忙把出门走街串巷散播谣言的母亲给找了回来,和她把话一说,林母也是唬得不轻,两人忙收拾包袱,急匆匆就离开了京城。
如果这次前来警告他们的是林府或曜亲王府的人,他们还没有那么害怕,毕竟他们怎么都得顾虑一下林如海的感受,估计一下林家族人的情分。但来的是卫衡,他可和林家没什么关系,对曾经觊觎过尉甘蕊的林桐,只怕更是除之而后快,他们还是别冒险得罪他了。
卫衡站在城墙上,看着林桐母子如丧家之犬一般逃出京去,漫不经心地笑笑,这样子的,连他的对手都谈不上,都不经吓。他其实不会把这件事抖落出去,毕竟林如海如今也是他的外祖父了。林如海本身就因为此事大受打击,怪自己看错了人。卫衡怎么可能把这件事情闹大,让林如海林老还要被人嘲笑识人不清。
不过用来吓唬吓唬林桐母子,还是可以的。
其实,林如海也不算是看错了人,林桐平时也是个十分有原则的、行事公正端方的人,只可惜他的原则,一旦涉及到他的母亲、亲戚就会后退三千里,难以寻找罢了。
卫衡甩着手里的鞭子,转身回家。婚期将近,他还有很多事情要做,可不值得在林桐母子身上花费太多功夫。
一转身,就见尉甘蕊笑吟吟站在街角,让枯燥的街景都变得光彩夺目熠熠生辉。
卫衡一时间心里软和得像最松软的棉花糖,又暖又甜。
虽然你什么都不怕,我却依然想为你遮风挡雨。